马蹄扬起一片尘土,昊天一路快马加鞭。

心情很难受,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父子俩个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言谈,竟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感受到父亲紧贴着他的后背,心里那种男人的骄傲感也随之无限的膨胀。爹,我们一起去看娘,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再不做那种冷颜相对的傻事了。

马疾驰了一阵,昊天勒住了马,问道:“后面是否有追兵?”

“回将军!没有!”

昊天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心道:不怕你们追来,只要你们敢来我就杀了你们!

扫视了眼士兵们的脸,他本想继续发号施令,先去边境处以前自己的属城,没想到,面对的全是士兵们惊愕的脸色。他们看着他,眼里有丝惊慌,有丝悲痛,有丝恐惧...

怎么了...

“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昊天的声音颤抖地喊着。

没人应他。

慢慢地回头,他看到了伏在他肩膀上的昊宇沉重的头颅,还看见了从他后背延伸而出的羽箭箭尾。

“爹!”

一声悲愤的叫喊声在苍凉的大地上回响...

他早该知道,爹是不会这么啰嗦的,更不会在他面前强调他受伤的事情,爹一定知道城墙上的那些混蛋们,会向离开的他们射下密密麻麻的箭,为了保护他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爹,为什么刚见面就要分开,小天还没有好好孝顺过您,爹...您回来呀...

所有跟随的士兵全都下马,跪在了地上...看着他们的小将军像疯了一样的对天狂喊:“爹!爹!”

眼里的泪掉落了下来,那些士兵很想回去杀进京都,但是他们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兵力、部署是不够的。这个仇早晚要报,一定要报...

数天后,一路兼程的昊天,带着人马来到了玉瑚岛,遣退了所有人,他一人寻到了娘的墓,将娘的墓穴挖开,把父亲昊宇的尸身也葬入其中。

爹、娘,你们团聚了,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个痛快吧。爹,小天记住你的话了,我会回到那些属于我的城池,打下我的天下的。等小天为你们报了仇,就回来陪你们。

在玉瑚岛守了爹娘的坟墓一月有余,昊天准备离开玉瑚岛,去属于他的那些城池生活。离开玉瑚岛的那个夜,他将爹娘的坟墓托付给早来到这里的傜娘等人,他还悄悄唤来银狼说道:“银狼,回郦都去,回知更的身边去保护她。我对她有过承诺,我要你代我去保护她的安危。皇后在魁斗上丢了脸,暂时不会杀她,她一定是要等五年后的魁斗时,对她百般羞辱后才杀她的,这期间她该是安全的。去陪着她渡过这五年,五年后的魁斗之日,我会回去夺下郦都,实现我的承诺。银狼,别让我的话变成空话,她是这世上我唯一亏欠的人。我的爹娘尸身完好地埋在黄土下,我却毁了她爹娘的尸身,这是我欠她的,我还不起她。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兑现我的承诺。”

月光下,银狼对着主人几声悲凄的嚎叫,似乎是在告别。它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主人,围着主人转了几圈后,就飞快窜进了黑夜之中。看着银狼踪影全无,昊天抬头望向夜幕上挂着的弯月,沉声说道:“爹,娘,我走了...”

为人母

琅月国都,在昊天几乎可以说是顺利的逃脱后,以大批人员的处斩为此事画下了句点。皇太后与皇帝元朗都明白,昊天如果不死,他是绝不会罢休的,所以他们对琅月各大城池增派了兵力,加强了防守,并对昊天的旧部占领的城池加强了戒备。

一个少年将军占领了琅月数个城池,举兵谋反的消息传到了九牧,羽炎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思量道:是什么样的人竟能自带兵马,控制数城,与国都的皇室周旋?没来由的他心里对这名少年将军有丝好奇,也在这时记住了他的名字——昊天。

送走了银狼的知更,每天都会拿着黑色的丝绸不停的绣着什么,让人感觉她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她是个舞姬。她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冷言冷语,只是不停的穿针引线,不停的缝、不停的绣。

消息传到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太后一阵冷笑,看来那个丫头是疯了。也是,现在的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跳舞,她就在云楼那里耐心的等,等五年后的死期就对了。她不急着处死她,她就是要在漫长的五年里,慢慢的折磨她,让她觉得生命一点点的消逝,这样才好。

五年,是漫长了些,但是对于知更,五年的时间却实在是太短了。第一年,她每个白天都在认真缝制自己的舞衣。而每个黑夜,她却睡在鬼室,习惯那来自鬼室的恐惧。这一年,她没有跳一次舞,她就是呆呆地瞅着那些壁画,直到她困,她睡去。

刚开始还只有她一个人,后来有一天,银狼出现在鬼室,知更开心的笑了。从婼师傅那里知道昊天成功的逃离了京都,她的心忽觉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一般,眼下看到银狼回来,她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受。喜悦的是他一定平安,难受的是,她竟然会为仇人的平安而感觉欣慰。

心里也曾疑惑,也问过银狼:“你怎么回来了?他没事吧?你怎么不陪在他的身边呢?”

每一次银狼都不答话,只是走到她的身边,慢慢趴下,紧接着一阵低声呜咽。

她就这样,在银狼的陪伴下,在鬼室里呆呆的、出神的看那些壁画,那种专注的神情,吓坏了婼师傅,真怕她被那些壁画给刺激到了。

第二年,她还在绣那件舞衣,闲暇的时候她对婼师傅说道:“师傅,我想好了跳舞的曲子。”

“哦?是什么样的曲子?”

看着婼师傅,知更微微笑道:“我想师傅你唱。”

......

飞花、落雪,年复一年,知更出落的更加美艳,更加窈窕,迷人的艳美中总带着一丝傲然,让人看着心醉,看着神迷。花海中总能看到她偏偏的舞姿,与鬼室中壁画上的舞姿不同,花海中起舞的知更总有一种轻逸的感觉,那感觉就像要舞到天上去一样,而婼师傅则很少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总是独自的待在一个角落,低声的哼唱着什么。

当外面的人都忘了这以前曾是座出名的舞馆时,还有个叫昊天的人在惦念着这里。当外面的人都忘了知更的舞衣时,还有个叫阿庄的人在手指轻颤,想要缝制些什么。他与公主被关在旧日的奴屋,屋子依旧,四周的景物依旧,只是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变了,而他更被剥夺了绣衣裁布的特权,自然不能再为知更织什么舞衣。

他想知更,想那个跟他一起捉鱼的女孩,想那个跟他学习女红的女孩,可是现在的他,却要天天面对他的仇人——月杪。

月杪的日子不好过,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头一次体会到生活的困苦。最要命的还是这小屋中,日日和她相对的男人,对她的憎恨与厌恶。

由于皇太后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们两人,时常派人在他们的饭菜中下药,使得她很快有了阿庄的孩子。看着她难受的呕吐,看着她日渐隆起的小腹,看着她心急火燎的走来走去,看着肚子不知所措,阿庄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对着月杪一阵怒吼:“怎么,我的孩子就那么肮脏么?是谁把我害成这样?是谁?现在的你终于有了报应!哈哈哈,既然你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你就想办法拿掉这个孩子!老实说,我还嫌你肮脏呢!”

月杪缩在一个角落,只能默默的垂泪,在她的心里,有个少年,他英姿勃勃,意气风发,他曾是她的驸马,他叫昊天。她知道,他是不会娶她的,可是心里却有那么一份憧憬,期望着他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她走,带着她离开。

看着眼前的丑八怪,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她只能悲怨的哭泣,再无它法。她输了,当她的计谋被她曾叫做母后的人识破时,就注定了败局。对失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想死,可是她还想着她的娘亲,她从没见过面的娘亲,她想在活着的时候,能亲眼看看她的模样。

在奴屋的第三年,她诞下了个男婴,可是那男婴的父亲却从没有抱过他一下。虽然她畏惧他,也厌恶他,可是他毕竟是孩子的爹,看着他听到孩子的哭声都不理不睬的样子,她绝望的想抱着孩子去上吊或是投河。这时候皇太后更是雪上加霜,派人来告诉她,她不用再惦记着她的娘亲,她的娘早在生她的时候就死去了。一直以来还抱着的一点点幻想在这时全部粉碎,皇太后希望她会自尽,她也的确想这么做,可是怀中的孩子饿慌了吃奶时的举动,让她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孩子轻浅地呼吸着,吃完奶后满足的神情,让她心碎,她知道她再不是那个优雅的琅月公主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受尽侮辱的妇人。她有了孩子,她也成了娘,从此她不能再幻想,她必须面对有了孩子的现实,

周岁内的孩子没有名字,她就叫他寒儿,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实在是又冷又破。由于寒儿经常夜啼,阿庄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心情压抑的月杪,只好拖着自己笨重,生孩子时又落下病根的身子,走到奴屋外,在寒冷的月下哄着啼哭的孩子,等到孩子哭的睡去了,她才敢抱着孩子走回奴屋安歇。

“怎么回事?”铁着心肠的看着月杪在夜里的屋外哄了几次孩子,阿庄心里再恨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的奶水不够,孩子饿。”月杪低头轻声说道。

没有话语,那个丑陋的男子走出屋,在溪边捉起鱼来。很久前,他也曾捉过鱼,那时,是为了他和知更填饱肚子,而现在,则是为了让他的孩子能够吃到奶水。

恍惚间

有了阿庄熬的鱼汤和鲜美的鱼肉吃,不用再担心里面放了什么药物,月杪悬着的心落下了,奶水也充足起来,孩子夜啼的时候也渐渐少了。

冬天,看着月杪把自己的外衣全都裹在孩子身上御寒,阿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为了能够顺利的渡过寒冬,他进山捡了许多的干枝,堆积在奴屋外准备过冬。他每天做着的,似乎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事,即使是他歇息的时候,他也从不愿和月杪多说一句话。

紧紧搂着小寒的月杪,心里越来越委屈,越来越难受,她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心中的冷漠与敌视。

“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曾经她这样低声地问着阿庄。

阿庄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依旧不言不语,不愿回答。孩子生下来了,那是他的孩子,可是他痛恨孩子的母亲,是她害他成了现在这付模样,是她害他家破人亡、颜面扫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么肮脏了。他害怕,害怕再见到奴屋外面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能去面对那些人。

月杪失望的垂下了眼帘,她知道他给她衣服御寒,不是担心她,只怕是在担心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孩子不再受饿受冷。虽然衣服是披在她身上的,但是她若是有个好歹,他一个男人该怎么养活他的孩子,他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施舍衣服给她。

心里似乎明白了这一切,月杪忍住眼里的泪水,继续数着日月变幻度日。

就这样,他们寂寞无语地渡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直到孩子渐渐长大,会“咿呀”学语。

阿庄会时常地看着孩子发呆,孩子很怕他,只要他一接近,孩子就又哭又嚎,每当这时,他就会恨,恨将他这张脸变成这副模样的所有人,月杪、元希、皇后、毓秀。

元希、毓秀都已经死了,皇后又变成了皇太后,他只能将他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月杪身上。他并不知道,那个毁去他脸的女人毓秀,此刻正以另一个人的名字,舒服的活在他亲弟弟的领地内。

头三年,毓秀循规蹈矩,连府门都不出,日日待在佳云府,除了吃斋念佛,对着阿庄的牌位长久的跪拜,再不做任何事。府内的侍女们被毓秀的虔诚深深感动,对她格外的好,也格外照顾。她跪拜的地方,总是铺着自制加厚的跪垫,她每天的饮食虽然都是素食,却也做的丰盛可口,这样的生活让毓秀大为满足。

极少人知道毓秀入宫拜见羽炎的事情,除了宫中羽炎的内侍,佳云府毓秀的侍女,知道毓秀是在兑现自己的承诺,要为夫君守孝三年外,其他人都以为她被暗中下令幽禁在佳云府中,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吕季苛派人数次暗探,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直皱眉头,看来利用毓秀取得九牧消息的法子是行不通了。他忙写了封信急速送往郦都,禀明皇太后与皇上,说毓秀遭到怀疑,已被幽禁,只怕这是九牧人放出的假信,她其实已经死了。所有人都认为毓秀死了,就是这样的猜测,让三年后的毓秀大有喘息之机。

三年期满,毓秀才换上了些素雅的衣衫。期满这天,宫中派人传下圣旨,封死去的羽庄为“蜻亲王”,而毓秀则名正言顺的成了王妃。三年,三年的沉默换来个王妃的名号,毓秀开心极了,但是脸上却还要装出一付沉痛的样子,去叩谢圣恩。

羽炎待她极其温和,偶尔还会命人接上她,带她一起转转九牧都城。虽然他还是以白纱罩面,但是毓秀却明显感觉到了,他已对她消失了敌意。

听到佳云府侍女的暗报,也暗查了琅月王都的确有个叫知更的女子陪在兄长的身边,羽炎默认了她是自己的皇嫂。听她说兄长已经惨遭不幸,看来山上的那座蜻蜒宫再不会有什么主人了,羽炎很想下令让皇嫂搬进蜻蜒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里无任何挂念的他,却总有些不舍。暂且就等时间慢慢磨平了自己对那座蜻蜒宫的依恋,那时再叫皇嫂住进去。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他还是心有眷恋在蜻蜒宫,时不时的登山,眺望山下美景,在宫内偶尔小住,也成了他的喜好。

国事目前比较安稳,自从吃了两次大亏,又听说九牧军杀了交换人质的琅月皇子,珠熙对九牧更是惊畏,暂时也不敢有什么举动。而琅月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那个叫做昊天的人,已经将他所有的城池加以巩固,统治,并开始对琅月国内的其他城池进行着征讨。他虽没有自封为王,可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一个皇帝在行使特权没什么两样。

羽炎总在琢磨着昊天,心里有种预感,他会是个危险的人,当知道这个危险的人和他竟是同岁时,他的心里忽地就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昊天是一个能称王却不称王的人,昊天是一个让他倍感兴趣的名字。五年里,在他对这个人百般猜测、琢磨不透时,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琅月的国都郦都,不日将举行魁斗大会,这个消息似乎引起了那些属于昊天人马的注意。数日来,不断有人马乘着夜黑出城,向郦都的方向奔驰而去。

怎么,魁斗大会对他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吗?那只不过是一群舞姬们在骚首弄姿罢了,也会让他这么感兴趣?从他的都城里派出去的那些人,究竟要去那里做什么?

随着派出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羽炎再也躺不住。那些昊天属城里的人,这此动作未免大了些,几乎夜夜不断的派出些兵马进发郦都,琅月的王都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羽炎秘密传来刘云,派他驻守九牧城,对外人称其卧病在床,暗地里却是与秦清一起踏上了去郦都的道路。

他要去那里亲自走上一遭,亲自去打听那些有关于兄长的传说。兄长,还是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能多一份关于兄长的传说,他心底的那份惦念才会多卸下一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犹如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更让他担忧,他的身体越来越遭,他心里有种恐慌,他怕他闭眼之前再见不到那个叫昊天的男人。毕竟他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人,去郦都,说不准死之前,他能够看到那个叫做昊天的男人。

琅月都

前往郦都的路上,多了两个男人。一个是眼大嗓门大的秦清,另一个就是一路咳个不停的羽炎。羽炎依旧带着面纱,他虚弱的体质加上秦清编造极恐怖的疾病瞎话,使得这一路上,没什么人对他们产生怀疑。

两人一路远行,好在秦清身上带的钱物多,打发那些在元朗统治下,如狼似虎的官兵是绰绰有余,碰上不识货的家伙,那就只好刀剑招呼了。这一路走的到也顺畅些。

这日已看到了琅月国都郦都的城门,而路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少。羽炎停住了脚步。

“皇上,怎么了?”

“清,你有没有发觉有些奇怪?”

“奇怪?没有啊?臣不知道哪里奇怪了。”

透过薄纱瞪了眼一向神经大条的秦清,羽炎说道:“这一路上,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从我们身边跑过的人马,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秦清的声音高挑,这他怎么可能记不得,皇上也太小瞧他的记性了!

“那么朕问你,昨夜在咱们身边歇息的人马共有几骑?”

秦清听到羽炎发问,不假思索的说道:“约莫三十几骑!”这一路也怪,总有大大小小骑马的人赶路,似乎彼此间都还熟络的很。看着他们精健的体魄,秦清刚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是强盗?被他们撞见,两人会不会被打劫?没想到那些人就好像是没看见他们两人一般,只顾赶着自己的路,丝毫不理会路上的其他行人。

这到真有些奇怪。

“没错,三十几骑不是个小数目。”羽炎说道:“可是咱们昨夜先行,他们自然是落在咱们身后,这半天功夫过去了,前面就是城门处,为何还不见他们的人马?”

秦清闻言琢磨了下,说道:“皇上,也许他们不是要到郦都来的,或者他们累了想多歇歇再走,所以咱们才没有看见他们。”

“不对。咱们来的路,只有这一条大路,这一条大路只通一个地方,就是郦都。看他们行装以及神色,还有马匹的劳累度,那都是赶急路的人才对。若不是快到目的了,心疼马匹,昨夜他们又怎么会歇息。”

听羽炎这么一说,秦清嘟囔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是羽炎自己站起身来,眺望了下四周。

“一定还有别的入口!我想郦都的城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那些人似乎都是琅月的叛兵,他们一批批来一定有什么计划。咱们现在还没有看到那些人,只怕他们已经从别的地方入城了。”

秦清闻言,立刻对着羽炎说道:“对啊,皇上,我怎么就没琢磨出来。没错,咱们也要走那里进城才行。这是国都,这里的守城兵恐怕不是几两碎银子就能打发得了的,万一他们非要看你的脸,你说我是给他们看好,还是不给看呢?”

气愤地瞪了眼秦清,羽炎只冷冷的回道:“找门去!”就再也没说其他的话语了。

这个笨蛋!真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个什么。

看着秦清头也不回的就往远处走去,羽炎出声喊道:“你去哪里?”

秦清喊了个“皇”字,就感觉不对,忙跑回羽炎身边小声说道:“皇上,我去找入口啊。”

“怎么找?”

“嗨,当然是围着城墙转悠呗,那入口肯定是开在城墙上的,要不然那些人也进不去。”

隔着白纱,秦清实在是看不到羽炎是什么表情,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一付洋洋自得的表情。

“笨蛋!”他听到两个字,然后又外加一句话,“那些人既然是骑马来的,当时是寻着马蹄印找了!”

“是!”

两人远远的在郦都城外寻找着马蹄的踪迹,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马蹄印,在郦都旁边的河岸边,有一排排清晰的马蹄跑过的足印。

“皇上,这里有马蹄印!”秦清拍拍前额,说道:“马都沿着河岸边跑,前面似乎就是大河面了,难道都是投河送死去的?”话音刚落,他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回头委屈的看着身后的面纱君主,他苦着脸说:“前面的确是没路了。”

不搭理秦清,羽炎跟随着那些马蹄印一直向前走去,走到了宽阔的河面旁,马蹄印开始变得杂乱,顺着那些杂乱的脚印,羽炎望向马匹继续前进的方向,眼前不由的豁然开朗。高高厚厚的郦都城墙,在水与城相接之处,竟然有个约莫一人多高的大洞。与其说是洞,到不如说是门。

那是前宫中侍卫,为巴结旧时的太子元朗出的馊主意。为了不让皇上知道太子日夜流连在舞馆,特地在花海的后院墙上开个洞,唯恐太子行动不便,所幸马屁拍的更响更好些,就在此处修了个小门,方便太子人马出入。想当年,太子总是佯装出城巡视,再拐到此处,从这里进入花海一番醉生梦死,如今做了皇帝的他,再不用走这个地方,却也忘记了要将这里补修好,才留下了这么个大缺口。

羽炎、秦清小心翼翼的从小门处走进里面,入眼的都是开着鲜花的矮树丛,这些树丛正好挡住了这个小门,使得人很难发现这个入口。顺着花海的边沿,羽炎、秦清慢慢移动着脚步,以花丛为掩护,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他们的小心翼翼是多余的,因为这里太冷清了,冷清的不见一个人影。

羽炎的心在此时悬的高高的,莫非是自己自作聪明,不小心竟中了琅月人的圈套?

暗中窥

心中正疑惑着,就走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幽静的长廊。看了眼幽深寂静,隐没在一片花海中的这个地方,羽炎的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要是对方布下的圈套,那么对于他要捕获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未免也太仁慈了些。可是已经进来了,难道还要从那个小门中再退回去?他羽炎不做那样的事,他就是来这里打探消息的,没了解清楚状况轻易就撤退,不是他的作风。

谨慎地走过长廊,一阵曼妙的轻歌吸引了羽炎的注意力。

没有琴筝的配乐,只有清灵的哼唱,那歌声温和、婉转,又相当的悠闲、慵懒。似乎是女子无聊、寂寞时,自己哼唱的小曲。寻思了下,反正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既然有人声,到不如先向着人声传来的地方走去瞧瞧好了。

寻着歌声,羽炎与秦清来到一处低矮的花丛处,终于看见了那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窈窕女子,正合着她自己的歌声在翩翩起舞。由于她背向着他们,羽炎只看见她匀称窈窕的身姿,却看不到她的面容。

与秦清躲在低矮的花丛中,羽炎打量着四周。这一片花丛比来时路上的低矮了许多,也茂密了许多,不远处还耸立着一幢雅致却气势压人的高楼。这种布局,显然非一般官家之地,像极了皇家、贵族的后宅院。

“啊!”身边的秦清一声低呼,随即捂住了嘴巴。羽炎寻声看去,原来是那起舞的女子,正在慢慢的旋转,使得脸转了过来,被秦清看到才会失声叫出声音来。

女子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青面血口,圆目獠牙,活脱脱就是一个鬼面具。秦清看那女子的身材料想一定是个美貌佳人,待看到她的这张面具后,吓了一跳,所以才会失声叫出声来。好在那女子专心的哼着曲,跳着舞,并没有听到不远处花丛中的低呼。

乍见那女子的面具,羽炎的心里也是一抖,蛮好的舞姿,怎地跳舞的人却偏要配个这么恐怖的面具,当真是吓煞人。

两人安静下来,仔细看着那女子的漫舞,秦清在心里一个劲的嘀咕道:妖精,一定是妖精,这么美的舞,这么美的身姿,却配着一个恐怖的面具,这跳舞的女子只怕是个妖怪。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庭院内,竟没有一个人影,一定是被这女妖精给吃光了。他片刻前被那女子的面具惊到,心里对那起舞之人再无好感,只有妖精两个字能来形容,也许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能解释他心中,对这个宅院荒凉的疑问。

羽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起舞的女子,她的舞姿很美,没有一丝的做作,专注而认真,灵动又至美,真不知道那个面具后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面孔。

忽地,羽炎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听说那个昊天每上战场总带着一个面具,半脸狰狞,半脸妖魅,难道这个人是他?羽炎想起那些冲着郦都来的兵马,又急速消失在这里的马蹄印记,心里狐疑着。难道昊天其实是个女子不成?想到这里,羽炎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窃笑,原来自己也是这么喜欢胡思乱想。

一阵碎碎的脚步声,引起了羽炎与秦清的注意。两人更是伏低些身子,只见一个微胖的女人,带着几个浑身血图的女子出现在这里。

她们并没有打断那起舞女子的雅兴,她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跳。只是看的时间越久,她们的脸色就越难看。

“更儿!”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起舞女子的身上,而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却打断了这女子的舞动。

知更停下了舞动,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是婼师傅在叫着她的名字。

望了眼四周颜阁的秋娘等人,知更明白了婼师傅叫喊她的用意。她不愿意她们看她起舞,因为在师傅的眼里,那些心肠狠毒的人是不懂什么叫美的,也没资格看美的东西,美的舞姿。

“呵,好邪恶的面具啊。不过配你再合适不过!”秋娘鄙夷的看着知更说道:“想当初云楼是多么的红火,现如今这么大个地方,就剩下你跟阿婼两个人。究其原因,都是你那可笑幼稚的条件。什么毁离魂,散舞者!你想让她们自由,可惜呀,你跟她们都是一路的货色。下贱偏要装作高雅,庸俗偏要装作脱俗,哼,今儿个走了,明儿个活不下去了,还不是要乖乖的回来。嘴上说的好听,有手有脚,谁不知道舞姬的手、脚,那是长来给男人摸的。”

羽炎听到这婆子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来这跳舞的女子是个舞姬。

只见那女子慢慢回转身,面朝羽炎、秦清的方向,轻轻摘掉了戴在脸上的面具。

秦清的瞳孔顿时无限度的放大。好美的女孩子,像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却没有那种奢华与咄咄逼人,像是一株清丽的水仙,还多一点点的高雅与淡漠。秦清一边吸气,一边暗忖,不知这个女子与他身边的皇上相比,哪个更美,更有风姿。

羽炎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被羞辱的女孩,原来她并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可是她的眼神中却有一丝与岁数极不相称的忧愁与怨恨。只怕是琅月哪个王公家的女子,因家里触犯了国法受到牵连才被迫做了舞姬吧,羽炎心里暗暗寻思着。对了,听那女人叫她更儿,更儿,莫不是与皇嫂同名。

知更握着手里的面具,眼看向远远的花海,轻声说道:“在我的眼里、心里,没有自甘下贱的人,却有逼良为娼的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事?马上就要魁斗了,这时候您还不待在您的颜阁,却跑来我们云楼做什么?”

“啊哟哟哟!听听这狐媚子说话的口气吧,似乎这云楼成了她的了。哈哈哈,我来干什么?我当然是来欣赏下我秋娘的故居了。皇太后已经颁下懿旨,要我秋娘在此次的魁斗后,接管云楼!唉,我能不来么?倒是你,上次凭着一件自以为是的舞衣占了些便宜,这一次呢,难道要凭你手里的面具去争头魁?哈哈哈,你想的到是蛮有趣,不过,先皇早已驾崩多年,这一回的魁斗,你就算拿出这张鬼脸唬人,又有谁会稀罕。我劝你省省吧,洗干净了等着去伺候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