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雪清再聪慧也不知采蘩的故事。

“走吧。”脆弱必须只在瞬间,否则自己难容。采蘩转身,苦笑成冷,衣袖翩翩,身姿曼妙。

但等她到百香坊时,问起向氏兄弟,掌柜却道两位公子尚未抵达,请她先行入座。

“说得冠冕堂皇候着候着的,怎么叫小姐等?”雨清跟随在后,低声道。

“可能是我们来早了,毕竟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先坐吧,我瞧这百香坊雅致得很,他们若不来,就当我们自己玩,更自得。”采蘩不以为意,既然决定赴约,谁等谁都不重要,叫来伙计,给随行的梓峰等四位剑客单开一桌,又让雪清雨清坐下。

“等就罢了,如何连个包间都没有?”雨清直接,有话就说。

“因为百香坊没有包间。”笑声响起,音色悦耳,突然在她们面前出现一人。

采蘩定睛瞧着,即便她冷淡惯了,这会儿神情也露出兴味来。

那人高髻牙冠香木簪,一身蓝空大袍绣千字纹,潇洒如风。再看貌相,面若银月眸似飞叶,肌肤皓雪,樱唇瑰红,高颈无凸结。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佳人。

“诸位不必怀疑,我虽是百香坊的大东家,确实也是女儿身。再说,有我这般漂亮的男子么?哈哈!”她毫不掩笑,但放声仰面的模样仍令人看呆了眼,美丽更甚,“我夫家姓魏,我娘家姓吴,我觉着魏吴氏不如魏吴姬好听,所以要么喊我大东家,要么叫声吴姬姐姐,可也。”

采蘩起身福礼,“采蘩见过吴姬姐姐。”她喜欢这个女子,不知怎么,还羡慕。

“向四爷昨日遣人来说要招待贵客,让我仔细备下美酒鲜肴,少见他这般着紧,我以为是哪位王公贵族,却不料是妹妹。”魏吴姬牵起采蘩的手,“不过看到你,我就知道四爷为何要提前吩咐了,这可是大娇客,难得一见。”

和向氏兄弟的关系并非外人所以为的,采蘩但笑,急忙解释反而引人更多遐想。

“吴姬姐姐的百香坊独树一帜,立于山水间,用翠竹红木两种材质而建,冬暖夏凉。外有宽廊架子窗,内有屏风雕画墙,帘子一下,风景独好,又隔他人探视目光,不是包间胜似包间,美矣。”

“妹妹好眼光。不错,这正是百香坊独到之处,不过妹妹恐怕不知坊后还有妙地。百香坊本是我先夫的酿酒造坊,喏,树下那些房子便是坊屋。这座山属魏氏,山中有冰热二泉,冰泉酿酒,热泉泡澡,都能物尽其用。夫君病去后,我嫌一个人住太静,就在山口建了酒馆,地处得有些偏僻,好在老客熟客给面子,时不时照顾着,生意过得去。今日得见妹妹,我心中真是高兴,还望以后常来我这儿,咱姐妹说话解闷。”魏吴姬也喜欢采蘩。

采蘩先是闻她夫君已故,不免想客套安慰几句,转念再想,她既然说得大方,可见此事过去了,不必再由旁人替她伤心。

“好。”简洁明了应下。

魏吴姬又喜采蘩干脆,“妹妹住哪儿?我也有个去处寻你。”

“我暂居姬府莲园,等义父义母丧礼为他们披麻戴孝。之后我也还说不准,但等找到另外的地方落脚,必定告知姐姐。”采蘩近日想这事挺多,就是尚未拿好主意。

有人可能问为什么?乍相见就姐姐妹妹那么亲热?

其实很简单,因为两人虽然做派迥异,但都不是普通女子。一个寡妇抛头露面,一个妖女魅惑众生,见面自然投机,还相见恨晚。缘份这事,遇上了就知道,不用久经考验日日年年维系着凑近乎。就像姬老夫人第一面就不中意采蘩,今后即便改善了,也难贴心。人与人相交,有时就凭一眼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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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玩雪人的亲,有没有发现雪都冻成冰块了?

嘻嘻,无论如何,风景绝美,尤其在暖气房里往外看。

第55章 就八卦那谁的小气巴拉

“姬明大人和夫人是你义父母,怪不得我瞧着你喜欢呢。我十分敬重他二人,更引夫人为知己。你合了他们的眼缘,自然也合了我的。我今年虚岁二十二,妹妹呢?”所以,魏吴姬比之前更亲近。

“采蘩十七。”重生前跟魏吴姬倒是同年。

“好年岁,订亲了没?”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不聊别的,就是八卦。

“没有。”采蘩落落大方。

魏吴姬看在眼里暗道好,她最烦做作女子,“那我就给你句忠告,向四爷要是有什么企图,你别理他,他已成亲五年了,儿子女儿成好。”

“大东家背着我说坏话,不怕今后做不了向氏的生意?”声音到,向粲到。

魏吴姬面不改色,盈盈水腰扭转过去,“向府的车轱辘一停,我便瞧见你了,就是当着你的面说坏话呢,哪里有背着。难不成我说得不——”再瞧见向粲身后那俊美的男子,“还真是我说错了,原来坏的不是四公子。”

在场的人听得真切,没有几个不明白的,窃笑忍笑无笑咧嘴笑。

采蘩是咧嘴笑的那个,“姐姐才知道坏的不是四公子,可我却是早知道了。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他,当时看着好气度好心胸,事后自有算账的时候。”

魏吴姬兴风作浪的性子,闻言便问,“听起来妹妹让那个谁算过账了?怎么算的,为何要算?”

向琚自顾坐下,就在采蘩对面。也笑。笑得儒雅,笑得快活,好似那个谁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倒是他身旁侍女知雀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往采蘩那儿瞪。

向粲连咳,“魏老板,采蘩姑娘,口下饶人,这些话我们自己开玩笑无妨,让别人听了当真,以为那个谁欺负姑娘家。”

从暮暮黄昏到那个谁,美玉公子越来越不被人当神仙,连名字都快用不着了。

采蘩还挺懂收敛,对等看热闹的魏吴姬道,“确实是玩笑,姐姐别眼巴巴的,叫你家跑堂的来为我们点菜,我饿了。”说完饿字,发现昨天今天她“饿”得频繁。

魏吴姬却比她厉害,推着她就到向琚的邻位摁下,“好,你要吃饭,姐姐我这就去煮。五公子和你显然熟识,坐那么远干嘛,上菜还得等一会儿,先聊着。”

采蘩心想,跟他没什么可聊的。她自己虽然说刚才是玩笑,也不知道他那个小心眼会不会又记仇。

魏吴姬却不管她,已经唤堂倌架起屏风木雕墙,为两桌客人置酒席去了。

向粲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还没点菜,吴姬置什么席?我去找她问一下,别随意搪塞我们。”

这下,会说话喘气的,都走了。向琚喝着热茶,采蘩看着屏风,一阵寂静。

“…你…”一杯茶下去,向琚发声。

“我去去就回,五公子稍等。”采蘩一动,梓峰等人齐刷刷站起来,逼得她不得不据实告之,“来得早些,喝多了茶,你们不必跟着。”去解手。

向琚抬眼望她,眸瞳幽深。

采蘩以为他不信,补两字,“真的。”

向琚便笑了,“采蘩姑娘心虚么?兰烨并未怀疑。”

“五公子嘴上说不怀疑,眼里却摆明不信,采蘩才多此一举。”她能看得出来。

“姑娘不但牙尖嘴利,原来眼神都非同小可。兰烨不过目送姑娘,还能让你解读出如此深意来,我自己却不知。要佩服姑娘么?”向琚亲切的笑容不变,但那腔那调就是拿起来的。

“…”采蘩张嘴哑然。她说不过这位大才子,不如不开口,否则说多错多,又要向他低头。干脆,施然一笑,转到屏风外去了。

雨清低声问雪清,“最好还是随着小姐去,万一——”

向琚看知雀一眼。

知雀领会,开口道,“你们放心。整个百香坊让公子包下了,四围都是向家随从,她独自在这里待上一日也不会遇上不妥。”

雪清知礼,“公子为我家小姐考虑得如此周全,婢子代小姐谢过。”

知雀下巴尖仰高,“两位公子皆喜静,包百香坊纯属此缘故,与你家小姐无半点干系,不必言谢。”

雨清听了瘪瘪嘴,“与我家小姐有没有干系,不是身为婢子的人能知道的,难道心思还会喊得满天响?”

知雀气红了脸,“你!”

“采蘩姑娘已经是你们姬府的小姐了么?”向琚微微扬声,迫知雀安静,“长辈们都接受她义女的身份?”

雪清没想到向五公子会对此感兴趣,沉吟片刻答得半实在,“小姐是四老爷和四夫人所收义女,这身份由钥公子和雅小姐亲证,姬府上下皆知小姐恩情,无谓之接受不接受,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个聪明丫头,一个似乎忠心,而旁桌的剑客也好像有真材实料。向琚心下衡量,却不再多说。

采蘩透气回来,在堂中张望,竖耳听了半晌,暗忖百香坊的生意是否快做不下去了,除了南角屏风后的客人,树枝上麻雀也不见一只。

“今日大年夜,家家户户忙团圆饭,店家生意自然冷清。再者,我主子将百香坊包下,便一个他客都没有了。”闻其声,不见其人。

采蘩只觉耳熟,首当其冲却是紧张,轻叱,“谁?”

“姑娘原来是聪明相貌擅健忘,前不久才碰面就不记得了,但我想你多半还记得珍味店里优售的鹿茸。那可真是好东西,让大夫配成补药,几副喝下去寒冬腊月不穿棉衣还冒热汗。上回你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道谢。今日再碰见,倒要问姑娘一句,这谢要不要给你补上?”声音清朗,又似冬午日光明亮。

采蘩记性不但不差,甚至绝佳,当人说她健忘时已知道他是谁,当他提鹿茸时,她的面色浮现一丝懊恼。以为一辈子都可以不必再见面的人怎么跳出来的?虽说纸铺子是向家所有,但一个掌柜没道理镇日跟向粲向琚前后跑吧?看来今日不宜出行。

“姑娘不说话,那就是不用谢了。也好,相识一场即有缘,把买鹿茸的十二两银子还给在下,那日姑娘耍我一事便作罢。”人不知在哪里,声音四面八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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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祝新年快乐!

第56章 十二两银子的债主上门

十二两银子?十二两银子!

采蘩艳面绽笑,“哪有讨债人躲着欠债人的?掌柜可是又来送账本,请出来一见。”那天的事否认不了,不妨坦荡。

“我不曾躲着姑娘,在你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不过你瞻前不顾后而已。”

采蘩立刻转身向后,看到那个高大的男子侧靠红柱,双臂交叉,眯起半眼,嘴角抿弯却不似笑。她也留意到他身上的衣料子比上回她看见时好得多。

“几日不见,掌柜的似乎不是掌柜了。恭喜你步步高升,还是笑你赚得多反倒气小了?”她笑得美丽。

“好说。”掌柜弯眸瞧着,“不过赚得多和小气原本就是没理的一对,姑娘别混为一谈。那日你冒了他人订货,害我和伙计白白劳心劳力,这也还罢了,好歹货没损失,重新入库总有办法再卖出去。你借珍味店脱身,我从姑娘的立场来想,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心虚,早走早好。只是这鹿茸姑娘难道不以为多此一举?在下与姑娘初识,不知道你为何冒充别人,但绝对不曾与你结怨,多半还帮了你的忙。我没问你要酬谢,你反倒让我往外掏银子,这实在说不过去吧?”

心里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采蘩嘴硬,“掌柜当日帮了我大忙,采蘩是心存感激的。你说得不错,我去珍味店就是想甩开你,但那伙计太能唠了,我不买点什么便不能脱身,所以才做他一笔生意,还不是给自己买,而是给你买,欲聊表谢意。只是事后想起来没带银子。我能如何呢?再说,鹿茸你也吃了,身体也补了,这会儿来找我算帐,说不过去。”

“姑娘此言差矣,你刚才说心存感激。又想聊表谢意。银子自当由你来出方好。我并非小气,而是成全姑娘,免得大家闺秀好似无礼。”掌柜将她从头看到脚,“上回在天鹤楼见到姑娘。还以为自己看花眼认错人,实在与纸铺中的衣装全然不同。姑娘既是千金小姐,就更不该用在下的银子。十二两对姑娘而言微不足道。但却是我一个月的薪俸。”

采蘩微愕,“你那日也在天鹤楼?”

“是,和兄弟们吃酒。姑娘从我眼前过去,我都没敢认。”掌柜笑得有些浅。

采蘩突然意识到了,“新任的大掌事该不会就是你吧?”

掌柜侧着头,轻轻点过,“承蒙四公子看得起,那般抬举我,还破费了银子。”

“我瞧是掌柜。不,大掌事你自己厉害。普通人物能得粲公子的抬举么?我那声恭喜还真没说错,想来你如今的薪俸也不止十二两了吧。你这么会做买卖的人,该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今儿我虽折了你银子,但今后日子长着呢,你大方些,我多给你买卖做,还怕吃亏?真要追究到底,是你一开始误认我的,可不是我巴着你骗着你,我顶多顺水推舟了一把。”采蘩善于事后发现细小优势。

“听姑娘的意思是要赖了。”眼角看到向粲与吴姬说笑着穿过庭院,他不退反进,大步走到采蘩面前,再一次将她的身形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采蘩还真不信他敢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当着他主子们的面。她毫不畏惧,桃花双眼斜飞,唇角勾半笑,冲他挑细又长的美眉。

“我没带银子。”理直气壮就赖,怎么着?

褐晶的瞳眸深不见底,瞬间却不正经起来,神情似笑非笑,“采蘩姑娘。”

采蘩一震,他知道她的名字。

“今日请你的人是向家两位爷,专为你清空了这座远近驰名的酒坊,十二两银子算得了什么。”他慢慢站直了高大的身板。

采蘩皱眉盯死他,语气冷寒,“什么意思?”

“天生丽质可无敌。”这个意思。

他并不为她的森气所动,“采蘩姑娘不必恼。天下间貌美女子何其多,能惑人心者却不多,这也是一种本事,不用气急败坏。”

什么?采蘩气急反笑,“敢情你是夸我呢。”

他退一步,“真心实意,不打诳语。色,刀也。”

她也看到了向四,淡然退开一步,“可我伤不到人,自己却遍体鳞伤。”

“那是姑娘的这把刀使得不够熟练,但能到自己遍体鳞伤的地步,离出师不远了。”他又退一步,面上渐渐浮出圆滑的表情来,“今日正是个好机会。还了债,又能小试身手。在下提前恭喜姑娘否极泰来,前途无量。”

“…”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唯一可确定的是尽管这人也说到她的容貌,却是以她从未听到过的方式。他真是在鼓励她,没有半点说反话的嘲讽。

“色刀再利,有心无脑则前功尽弃。然而,姑娘似乎——”他退到门口,靠着柱子,“很会用脑。世人多对以色事人轻忽之,一则是美人无脑,二则是丑人作怪。”

采蘩慢慢倒退着走,“你——尊姓大名?”

“在下复姓独孤,单名棠。海棠的棠。”独孤棠棱硬的唇抿成精明。

“独孤棠?”采蘩念了一遍,“记着,等会儿来我车驾前拿银子,我让你这个大年夜过得富足美满。”

独孤棠悠悠笑出声,“在下记住了,多谢采蘩姑娘。”

向粲步入堂中,只及看到隐至屏风后的半片袖角,还有另一边正跨上来竹阶的独孤棠。

“阿棠,东西拿来了?”他十分看重这位干将。冯大被撤下去之后,立刻将独孤棠提上来。

独孤棠双手捧着五色纸盒,恭谨躬身上前,“四公子,照您的吩咐全备妥了。”

“大年下的还辛苦你一趟。”向粲让身旁小厮接过盒子,“不耽误你,赶紧回家准备年夜饭去吧。”

独孤棠垂手侧立一旁,“我这里没有亲人,一人吃饱全家饱。哪里用准备什么年夜饭。倒是看爷您身边今日缺人手,我留下来帮帮忙吧。”

向粲奇道,“你虽然是独自闯荡,但如今安定也有两年了,又当了大掌事,家乡的父母兄弟姐妹该接出来安顿。要是缺房少地。只管跟我说。我帮你安排好。”

独孤棠没有欣喜若狂,仍谨立,“我家里人在故乡挺好,未曾打算出来。我一人也少拘束,四公子的关心,我心领了。”

体察的主。谨慎的仆。

“既然如此,不勉强。”向粲笑了笑,对吴姬道。“大东家,给我这位兄弟和其他人也多置一桌。刚才见采蘩姑娘为护她的剑客单开一席,我才想起大过年的,是不能委屈了不能回家吃年夜饭的人。”

吴姬的眼波在独孤棠身上流转一圈,确认那份恭敬并无特别之处,她兴趣缺缺,收回便道是。招小二吩咐加席。

独孤棠谢过,到外头叫了赶车的和候命的仆从进来。坐下自饮自乐。

桌子就摆在屏风边上,采蘩听到各人对向粲说谢的声音,心里惦着十二两,所以展露笑脸,主动开口,“四公子真体恤人,怪不得财源广进。”

这回请客虽是向粲提的,却实在是向琚的意思。姬向两家长久不睦,他觉得采蘩作为姬钥的义姐对向家的看法较为客观不带偏见,也许是个修好的机会。所以,一开始冷场也不会持续冷场。

向琚为采蘩亲自倒了一杯暖酒,“四哥待人向来有情有义,都说商人无善,然不善怎能指人诚心效力。”

采蘩抿一口,但觉清香异暖,沁人心脾,不由舒服吁口气,“五公子说得甚是。这酒好喝,不涩不干,爽口得很。”

“吴姬自创的什果酿,与米酒精心调和而成,男女老少皆宜。采蘩姑娘若喜欢,我让她备下几坛,你带回去与你义弟同喝。”向琚也不是随意争锋相对的人,他既有意结交姬钥,当然不会对采蘩刁钻。

采蘩呢,又是别人好她就好,这会儿平心静气地婉拒,“五公子,不用了。姬府里规矩多,进嘴的东西都要小心带进去,我一个客人暂居那里,客随主便得好。”

“姬府是百香坊的常客,每月都要送好几次酒进去,应是无妨的。”向琚并未诧异这样的规矩,似乎意料之中。

采蘩知道,但为了点吃食让人请去吃饭的事不想再经历一遭,“罢了,免得麻烦。我和吴姬姐姐投缘,今后想喝常来就是。”

“说得好。”魏吴姬进来一甩彩绢,香气袭人,“妹子要是不喜欢住那规矩多的地方,干脆搬来与姐姐我作个伴。”

采蘩心一动,想这主意还不错。魏吴姬寡居,这么大一处山居她说了算,至少比和那些贵妇人打交道的好。

“魏嫂子这话无理。采蘩姑娘是姬氏十郎的义姐,如今姬明大人和夫人亡故,她自然要跟十公子和雅小姐同住在一起,方便照顾。否则,两个孩子如何料理日常琐事,便是有三两个忠心的,也难保底下人不欺负幼主,因为再忠的仆人不是名正言顺的家人,让他人不能心服。”向琚起身请魏吴姬坐。

吴姬叹口气,“五郎说得是,人心难测,没有聪慧的主子,怎么镇得住贪婪之念?妹妹可知童氏富甲南陈,你义母留下了十分可观的财产啊。”

采蘩只知其富,不知多富,却神情沉静,“你们说得都对,唯独一样,我有什么名正言顺的?义女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要找茬有大把道理。”

“妹子欸,此话差矣,结拜和认亲都是名正言顺,不然桃园三结义就成不了佳话,还有一些夫妻抱养孩子将家产传承,只要认祖归宗,谁能说那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义女也好,干女儿也好,认了就是亲人家人,逃不掉走不了。”吴姬很认真,“你以为随便就能当上姬氏的义女吗?”

她可不就是随便当上的吗?人死不能复生,当然也不能揭穿他们儿子的谎言,所以由姬钥说大到天,姬氏没人怀疑他撒谎。而且,姬钥毕竟是姬氏的亲骨肉,谁会想到他宁可找个外人来冒充家里人。她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是不得不愿意,但心里终是不以为然,没有半点包袱,这时听向琚和魏吴姬说起来她这个义女身负重任,似乎不好甩。

面色有些僵,采蘩干笑,“是啊,我以为姬氏有义子义女一堆,我只要仗个名头好作威作福。”

吴姬笑伏在桌上,扭面对向琚说,“听听,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一辈子求不上,她当白捡的。”

向琚未语,向粲先道,“采蘩姑娘,我不知道姬氏如何,然而我们向家家规中的一条就是不能随意认干亲,认了就得当一家人。”

采蘩不想一直围着这话题聊自己,“不论何去何从,过了年为义父义母披麻戴孝之后再决定吧。”

向琚一听便知她无意多说,便道,“今日大年夜,想来采蘩姑娘定要早些回府团圆,烦请魏嫂嫂尽快上菜。”

魏吴姬也善看脸色,回身就嘱咐下去。

“采蘩姑娘,上回你教我验松纹纸的真假,我便要谢你。正逢大年下,我和五弟备了一份礼,还请笑纳。”

向粲说完,知雀捧着彩盒送上来。

“四公子五公子太客气了,若不是你们相助,我和钥弟未必能安然回到姬府,我那点小法子算得了什么呢,也是碰巧知道罢了,不敢居功。”采蘩说归说,还是示意雨清接过了礼物。她明白对于大士族来说,若不收下就是不给他们面子,反而无礼了。

“打开看看吧。”向琚温然笑意,“要是不喜欢,再让四哥换。”

雪清得了采蘩点头将盒盖打开,只觉眼前一亮。那是六片玉板宝石小屏风,花纹精巧,工艺湛丽。

“这件小东西材质俗了,但画是千羽的画,字是西驰的字,添彩不少。”向琚说到两个人名。

采蘩听过一次西姓,大胆猜测,“是五公子的那两位好友?”会画画的胖子,还有阴险相的美人痣。

“采蘩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二人是南陈出名的书画大家,人们争相求他们的墨宝,价值过百金。”向粲笑着详解。

不用价值百金的礼物,给现银最好,因为遇到个认死理的小气鬼,采蘩想到自己刚背上的债,语气热不起来,淡淡话开去,“既然五公子与他们是好友,应该也擅长书画吧?”

“惭愧。兰烨自认天赋不足,不能与他二人相提并论。”向琚一笑而过,“采蘩姑娘,有件事请容兰烨冒昧。”

采蘩敛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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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劫不足以成纸贵金迷。

么么。

(明天要上班了,呜呜——)

2013年快乐开始啦。

第57章 让神仙感觉冒昧的事

向琚出生便显贵,而且自身才华横溢,得天子喜爱,所以由内向外高傲。即便面上温和亲切。他若如此客气对采蘩这样一个小女子,当然不会是因她勾魂的容颜。他邀采蘩来,除了对姬钥结交之心,还担负着一份请托。

这份请托,采蘩全然不知,但她重生后的心思像兔子小鹿。稍有异样就会防备警惕。在向琚的话里。她便听出怪来。让他冒昧问起的事?小心翼翼,目光幽深,她不问,等对方多说些。自己可以想周全。

向琚将她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俊颜一笑,开口却不提她的小心。“兰烨不明,姑娘和钥小公子如今已经安然入了姬府,为何出入仍带着剑客。婢女们唯恐你遇到危险?”

“小姐身份娇贵,自然要小心。”雪清聪敏,但不够沉得住气。

“但凭姬府马车上的族徽,在康都中还有谁敢造次?”一个婢女的话不足以令向琚信服,尤其娇贵这词不适合用在采蘩身上。义女的身份虽然将最终在姬府为她赢得一席之地,但这时那些真正的姬氏一定还抗拒。原因无它,正是魏吴姬说的。童氏太富了。

“五公子,何不开诚布公呢?”采蘩以帕点唇。清寂的面色,冷淡的眼神,“你心里想听什么先说出来让我知道,我瞧瞧对不对。”

“知雀,带其他人到外头候着。”向粲突然开始支人。

知雀本不用听向粲的,但看自己主子定然,明白那也是他的意思,于是和向家的小厮们出去了。

魏吴姬坐着未动,一手撑下巴,一手倒酒,一连喝了三杯下去,好似无聊透顶,旁若无人,但她周围的伙计走了个干净。

采蘩叹口气,“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雪清雨清俩姑娘不是我的婢女,是姬府管事指派来的。梓壮士他们更不是我的人,支童家的银两为钥弟效力。我怎能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要是听不得五公子说的事,我也不听得好。”

向琚置若罔闻,笑容和煦看了一圈,“各位,我们与采蘩姑娘有要事商谈,你们暂且退下吧。兰烨以祖父之名为誓,绝非为难采蘩姑娘。百香坊都是向家人,若有坏心,你们谁也不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