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义真侯一向不在乎虚名,只为圣上和百姓真心办实事。此画倒衬极了他,真是妙缘。”向琚一开口,将采蘩言辞间的冷淡化融了,让众人也觉得闹事变妙事了。

张大人正下不来台,听两人这么说,想都不想就连道好,全然不知自己成了他人眼中的笑柄。

采蘩双手捧了画,“我这就烧给义父去。”说罢,不再多看众人一眼,转便走了。

姬老夫人那双精明的眼盯了拍动的门帘好一会儿,“这丫头叫人宠坏了,任得很,想说什么说什么,各位莫见怪。”

相国却能看人,“我瞧这姑娘又聪慧又孝顺,老太爷老夫人有福。”

千小胖推推若有所思的向琚,“怎么了?”

“那画…我还没看。”向琚慢语。

“没看就没看吧,仿得再像也是仿的,入不了你挑剔的眼。”千小胖拉他出去喝酒。

不,他在她的眸中分明看到了嚣扬恶劣。何故?究竟何故?向琚很有点在意。

但,这里,已风平冷静。

张家没赢,云家没输,姬家得——礼。

第72章 真作假时假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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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原本遮挡灵柩的洁白幔布已落下,只有深黑金字的牌位在三脚小铜鼎前被香气熏着,灵堂除了采蘩,一个人都没有。

她给姬明和童氏上了香,跪在那儿有点不想走。从灵堂布置好至今,她每每在这儿能寻到一种安宁,好像透过这对善良的夫妇,也能对黄泉下的爹尽得一份孝道。或许就是这样的奇异感。

藤垫旁的画毫无生气地摊着,她不想对它多关心,却还是伸出了手,用自己想不到的轻柔静静抚过。如果是爹,应该能补得好这画吧。她想起邻居管事的年画让小孙子弄坏,爹要过来,花了三日修补如新。

“爹,此画害人,我就不费神了。”对着姬明夫妇喊着亲爹,那般自然。

“姐姐。”人越来越小老头,但脚步还是属于孩子,姬钥来了。

采蘩头也不回,习惯可以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无奈,“去,把火盆给我舀来。”两个孩子的存在就已经十分习惯了,连说话都不拐弯。

姬钥一边嘟囔这种活儿也要他干,一边却动作不慢端了火盆来。

“你真要把这假画烧给我爹啊?”原来他从阮大管事那儿听说了一切,特地赶来找她的,“我不同意。爹去了。身为儿女,就该烧给他最好的东西。不知道谁抄名师的伪作,心术不正,管它画功好坏。也管它到底有几百年,别让我爹觉得我们遂了小人之心。最讨厌就是那个暮暮黄昏了,什么妙缘。要是真心的,他怎么不买假画祭祖去?”

“你知道得不少,那为何不把我也骂上?”她提议的。

“你是我姐。”骂她?他会反被骂死。不敢惹!“我跟你说,我爹喜欢字画,尤其是大师的。你别烧幅假画污他的眼。”

“谁说这是假画?”纸画入盆,采蘩吹亮火折子,按在一边纸角。

姬钥傻呆呆看着火焰窜上来。“不是假的,还是真的?”

“真的。”采蘩眼底映火光,双手合十默祷。

“…”那幅画很快烧灰了一半,姬钥惊呼,“啊?!真…这不可能…相国大人。千羽,还有向琚…左伯的真迹不是在向府吗?”都已经鉴定确焀的了。

“谁又说这是左伯的画?”只剩两只雀鸟,墨菊全部烧烬,她神色无动于衷,“你每日读书,可听过左伯纸,张芝笔,仲将墨?”

“听爹说起过。”姬钥略懂。

“此画乃韦仲将渀左伯的戏作,用的便是这三样举世闻名的文房四宝。”雀鸟在火中消失。采蘩终于回头看姬钥,满目得逞。

姬钥伸手扑火,只救到半掌无字无画的纸片,还烫得他摸耳,“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采蘩只道,“韦仲将是书法大家。他不但能渀左伯的字,还临摹过左伯的画,天赋异禀。再加上左伯纸,张芝笔,他自己制的墨,此画价值千金有余。”

左伯纸是她最先确定的一样。据古籍记载,她爹渀造,左伯纸研妙辉光,纸面经过砑磨而光洁紧密,墨迹如漆,不易渗透内层,所以可长期保存,历四百年仍美。因此,认出左伯纸之后,便是仲将墨和他以左伯之名所题的诗。诗中不但有仲将,还有张芝张伯英之名。全诗四句,古体五言,如下——

左.子邑

仲山夕花在,

秋雀将去南,

云伯驾仙台,

望不却英岱。

有伯英二字在其中,怎么可能少得了张芝笔?

姬钥瞪着那盆黑,不可置信再瞪向采蘩,“千金之画,你就这么把它烧了?”

采蘩站起身,无事一身轻快,“嗯,就这么烧了。难道你想要敲锣打鼓?”压眼睑,缝里挤兑小子的呆愕,“假画你说不能烧,污你爹的眼。烧真画,他应该会爱不释手,你却又是什么哭丧表情?不就是一幅画吗?死物罢了,既然留着可能害人害己,不如烧了干净。”

“我不明白,为何没人看出来?”姬钥喃喃问道。

“因为所有人都在是不是左伯真迹上围绕,一但发现不是,当然就判断为假画了。”认知上的缺漏,如果再仔细一点,看得再久一点,就未必发生。

“我如果问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会骂我笨,对吧?”一切已经过眼云烟,但他真是无法弄懂她。

“对,笨死了。我说出来,张大人要价就成千金,别指望云家能凑多少银子,你可爱的祖父母狮子大口一开,你娘的私房得出这些金子。而我不烧掉它,就成了隐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姓张的知道,说我们讹诈,又怎么办?现在最好,一了百了。”没有人看出这幅画真正的价值,她神不知鬼不觉孝敬了自己的老爹,采蘩简直无比得意。

姬钥半张着嘴,只觉她得意的表情要是让刚才鉴画的人们看到了,多半要挖个地洞躲起来。一幅要三百金赔偿的名家古画,被断定为百两银子的无名渀画,结果却是价值千金的珍画贵笔名墨,最最要命的是还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真狠。”他想忍住不说,但要是不说,不足以表示他的佩服。

“那位姓张的大胖子,我怎么看也不能顺眼顺气。嘴上说是吊唁礼,当我傻瓜一样指东挥西,来人家的葬礼说自己儿子的亲事,以为聪明设了这个局,稳赚不赔。所以——”怨不得她狠。

“所以,你让他赔死了。”姓张的真是自找的,姬钥不同情他,就是自己眼馋那幅画。

“他不是很有钱吗?牛身上拔根毛,哪里赔得死他?”她只嫌不够狠,愧疚免谈,“希望他家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再让咱们得了。你不是想祭祖吗?到时候就祭祖。”

“可能吗?”想得真美,“而且得着了也是烧掉,还是别得的好,谁知道哪天那个张大人会不会突然明白过来。”

“已经成烟和灰的东西,他上哪儿明白去。这叫死无对证,懂不懂?”采蘩一拍姬钥的脑袋,“要么不耍狠,要狠就狠绝了。”

姬钥不知怎么觉得很有道理,不自禁点头,“懂了。”

两人刚走到灵堂门口,一人横穿而出,躬身鞠背,“独孤棠见过采蘩姑娘,十公子。”

采蘩微愕,张口——

“你是谁家的管事,怎么随处乱跑?”姬钥也一惊,怕这人偷听到了什么,又是生人面孔,竟比采蘩更紧张

“在下是姬四公子的大掌事,奉命送些东西过来,本该回去了,可想起还没给义真侯上个香,因此才冒然前来。”低垂着头,让人只看到他那块扎髻的灰蓝方巾。

“你与我义父义母认识?”采蘩见姬钥面上傲气铺开,也抢了他的话头。

“在下经营纸铺子时,义真侯和夫人是我们的老主顾。他们待人极好,对谁都一视同仁,因此今日我来时,好些招待过他们的伙计让我一定要代他们上柱香。虽然我们身份卑微,但悲痛之心不比任何人少。还请姑娘和公子原谅我莽撞,允我在他们的灵位前三拜叩首。”话,实心实意的。

正好林管事来找姬钥,“小少爷,相国大人要走了,老太爷让你过去送送人。”

姬钥只好对采蘩道,“姐姐,你看着办吧。也别耽搁太久,这会儿客人们多要走,最好你也在场。”

采蘩哦了一声,待姬钥和林川走得没影了,才看向面前毕恭毕敬的人,“棠掌柜免礼。”

独孤棠抬起脸,有些笑模样,“姑娘,我能进去了吗?”

“你真来上香?”采蘩不太信,“还是偷听壁角怕我们撞破,干脆跑出来说得冠冕堂皇?”

独孤棠笑意顿敛,“姑娘这话恁地伤人。别说义真侯夫妇待我确实不错,平日多关照铺子的生意,即便真是我不熟悉的,来了丧中的府邸,上柱香乃人情世故。怎能指我心怀不轨?”

“啊呀。”采蘩轻呼,“是我义弟多想,棠掌柜别对我生气啊。请进,快请进,我义父义母说不定盼你好久了。”

独孤棠刀眉一抽抽,要么防贼一样,要么夸张热络。但他也不多说,跨进门槛,直直往牌位前大步而去。上香,跪拜,又到位又干脆。

回过身来再到采蘩跟前,看她端详自己,他问,“怎么?”

“说吧,听到没听到?”采蘩面上好整以暇,心里却不轻松,她一点都不喜欢刚才那番话让人听去的可能性。

独孤棠眼睛微眯,似乎带着笑在望她,“多谢姑娘招待我一顿美餐。所以,无论我听到还是没听到,都足以让我装不知道,嘴巴闭牢。”

那就是听到了。采蘩也笑,一笑却声冷,“如果今后我听到外面有一点这件事的传闻——?”

“算在我独孤棠的头上。”他紧接着说。

“棠掌柜百变灵通,我放心了。”采蘩自顾自走出两步,头微侧,声音低密,“不然,你卖给我的那贴灵药也会找你的麻烦。”

“姑娘说的是,我时刻不会忘。只是,在下似乎太小看了姑娘。早知姑娘如此能耐,我压根就不敢卖乖了。”独孤棠眼尖看到人影子,轻急着加一句,“有人来了,姑娘走好,在下告退。”

来得真巧,听了个底朝天。

第73章 火焰尖上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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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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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过后不久,采蘩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

并非冷血,姬钥和雅雅是她重生后付出最多感情的两个人,而且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她亦知,四房没了男女主人,诺大的家业让整个姬府正盯着,但经过这些日子,她相信姬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尤其是老夫人一点还没糊涂。即便要靠四房支撑,也一定不会到欺霸一锅端的地步,姬钥雅雅毕竟是她的嫡亲孙子孙女,应该就是在姬钥长大成人前暂时接管。这期间内,虽然大半的收入会算进公中,但四房的开支不至缩减,而且两个孩子也花不了太多银子。

至于其他三房,她就管不了了。哪个大家族没有明争暗斗,或大或小而已。那么多人分享祖上荣光,不可能面面俱到,个个公平。不争就不得,不斗而坐享其成的少之又少。姬钥聪明,在内有林川忠心不二,在外有冯斡勤恳实干,只要忍耐些,五六年眨眼就过。待他娶了媳妇,有了官衔,便能自己掌家掌业。

这日趁着雪清雨清不在,采蘩就让桃枝杏枝两个小的,帮她将衣箱里的一些旧衣物翻找出来。拿到晒院里。

杏枝性子最软,说话做事都看着桃枝。

桃枝快嘴又活泼,论看风向,比雨清还能耐。“小姐,这些旧衣裳早该扔了,何必再晒呢?”

“不破不脏的。料子上乘,扔了多可惜,我打算晒晒改改给你们穿。”采蘩正正经经说道,又信手拿起一件,拉杏枝过来比划,“行不行?”

桃枝骇然,“小姐。府里每季都会发一两套新装,不敢劳动您的玉手替我们改衣裳。”改了也绝不穿,会让其他丫头笑话。

“你嫌旧?”采蘩隐着悄悄抿起的唇。

“…没…没啊。”小丫头口是心非,苦着张小脸蛋。

“那就成了。”采蘩用自己的玉手,一件件挂到竿子上。

一个纸卷骨碌碌滚落地面。她立即想到那个飞雪楼的杀手,以为它留在那日的河滩荒草地,不料居然还在。东西虽小,倒是顽强,她放进腰间香囊中。

“小姐在这儿呢,害我到处找。”林川探头出来,一脸诧异,当下训桃枝杏枝,“你俩怎么回事。竟让小姐帮你们干活?”

“小姐要晒她行李里的衣裙,林管事。”桃枝很明显是告状。

林川心里一沉,但语气镇定,说道,“小姐恐怕得把这事暂时放放,童家派了马车在外候着。这是童老爷的帖子。”

姬钥的外公外婆为了女儿的葬礼而来。采蘩已经见过礼,但那两位沉浸在失去心爱孩子的痛苦之中,黯然憔悴,根本分不出心来顾别的,所以下葬那天并没有说上话。

“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回杭州去了。”帖子上请她去新杭会,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听公子说,就在这几日。”林川有些小心翼翼,“可能走之前想再跟小姐您说说话,毕竟您是夫人看重的人,还是公子和小小姐的救命恩人。”

“老调重弹了多少遍,林管事,你嘴巴不累,我耳朵都累了。”采蘩将帖交给桃枝,“今日雪清她们不在,就让两个小的跟我见识去吧。”

桃枝杏枝笑灿了面,雀跃不已。

林管事只要采蘩肯去,什么都能答应。不过,送采蘩出门的那一路,他反反复复跟桃枝杏枝嘱咐,让她们千万仔细服侍小姐,到了地方别乱说话,要懂规矩,不能给主人们丢脸。

上车后,桃枝松口气,“林管事越来越唠叨了,比阮管事还厉害…”双掌一合,自己讨饶,“阮管事,我不是说你不好。”

采蘩看桃枝叽叽喳喳,沉暗的车厢因此添了几分热闹,也不反感,由得两人羡慕那都城繁华,自己从香囊里拿出纸卷,平铺开一段静静看。车窗的帘子让桃枝杏枝挑高落低,阳光一束断一束连,照得纸亮暗忽然。纸上仍然什么都没有,但她突然坐直了,神情随阳光明浅。

“停车。”她急需证实突生的想法。

车即刻停了。

“我想起咱们忘了带见面礼,你俩去刚才经过的茶叶铺包些最好的碧螺春。”采蘩递了张银票给桃枝杏枝。

两人不疑有它,下车去买茶叶。

采蘩从车上找到备用的蜡烛,点亮了,将纸放在火苗上方烘着。果然,如她所想,原本空白的纸面现出淡淡的棕色字迹。很淡,不易读,但并不是不可读。

纸卷虽长,字却不多,上写:确有名单,竭力找出。无论结果与否,姐弟三人必须死。

看完,采蘩第一想到的是锁喉鬼该死,第二想到的——确有名单。什么名单,她自然完全不知。但向琚说过,姬明在暗访。显而易见,这个名单定牵涉到暗访的案子,也极有可能凶手就在名单里。名单若是交给皇帝,上面的人当然不会升官发财。为了保命,只有将查到真相的人灭口。

手一颤,一股冷意从背脊爬上来,冲麻了头皮。从以为的强盗到假设的私怨,再到一个阴谋的布局,她似乎已经撇不清关系,甚至对方将她列入必杀的目标。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前所未有撼动了她避世的决心。

飞雪楼会很开心她避世,这样他们容易找到她杀掉她,然后还没人察觉。

双手捂面,深深吸气,采蘩再长叹一声,吐两字,“要命——”

桃枝同杏枝买了礼回来,见两边车帘都撂高了,连忙将它们放下来,“小姐小心别着了凉。”

采蘩说没事,只是见她们迟迟不来。

空气中已无半点蜡烧味,扯着谎仍一派清冷,心里结开了一个结却又遇到另一个结。确有名单。那般斩钉截铁的四个字。然而,姬明遇害的地方他们没有找到。如果在姬钥身上,以他一日一汇报,事无大小都唠叨的情形来看,不可能瞒她。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往前一倾,就听车夫说,新杭会到了。

新杭会不是酒楼,不是客栈,而是杭州商人在康都建立的一个同乡会。新杭会之首,不用说便是姬钥的外公童度,还是它的创立者。

新杭会虽然不是酒楼,不是客栈,里面却能吃到最好的杭州菜,并为在外奔波的杭州商人提供舒适的休憩庭院。从单个建筑到整体结构,都呈现家乡的细腻温和,为人一解乡愁。它也不止招待杭州商人,还有熟客,熟客带来的新客,等等,等等。总之,有钱就要赚。

童芷便是随父住在新杭会时,结识了爱吃杭州菜的姬明。普通夫妻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连面都未曾见便订下一生,两人却是相爱在先终成眷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凄美到令人唏嘘却感动。

采蘩下了马车,到里面又上了小轿,见冬日将尽的园林中花匠们正在栽入各种春花的苗盆,闻湖边精美的楼阁里酒香菜香和最后的晚梅香。这只不过是童家在异乡的待客之所,却比古老的姬府意气风发得多。

下轿就正对了门庭。庭中庭,园中园。门匾题字童颜居。墙是青竹围成,此时枯色将新的意境。采蘩以为童家既然富甲江南,住所应该十分奢华才对,想不到童颜居青竹篱竟这般纯朴。

引路的管事瞧出她目光中的好奇,“老爷夫人都爱竹。竹直而净,浑身是宝。”

采蘩但笑不语。

管事又道,“老爷夫人有些事耽搁了,小姐得先等一会儿,又怕您干坐着喝茶乏味,就交待小的带您走走瞧瞧。小的估摸顶多也就等半个时辰,就带您看一处,可好?”

半个时辰只能看一处地方,这园子得多大?采蘩今日来,准备随遇而安,淡淡点头。

“离正堂屋近的有两处。一处朝东,收藏古玩珍奇,价值不菲。老爷说小姐若去那儿,可任选一样拿走,就当是他给的见面礼。一处朝西,是我家小姐生前爱待的屋子,除了特别冷就只有些书。夫人也说了,小姐要是去,可任选一样当她给您的礼物。”管事说罢,笑呵呵等她决定。

采蘩对古玩珍奇没兴趣,倒是童氏的书屋让她兴致勃勃。莲园锁了一片相思,童颜居呢?

“我想去西屋。你既然说冷,那得请你叫人抬暖炉来。”她的选择。

管事连忙应着,叫小厮们先去西屋布置。

等采蘩走入,寒气已被驱赶不少。

“小的告退,等老爷夫人能见小姐了,小的便立刻来报。”管事走了。

桃枝看着冷清的屋子,将手伸去炉前取暖,“小姐为何不去看古玩珍奇?任选一样不吃亏,而且比这屋子里的强百倍。”

“小姐最喜欢书房。”杏枝终于开口。

“也没什么最喜欢,就是书房这样的地方,有时候能有意外的收获。”对于只见过一面的童老爷和童夫人,采蘩不认为任选一样的好事从天上掉下来真只为了砸她。

可是,她还没翻上几页书,不知从哪儿传来沉沉的说话声。

第74章 烤鸭是这样炼成的

“我刚看到那姑娘进来了,多半传言是真的了。”一人沙嗓。

“那怎么办?咱们哥俩为童氏辛苦了大半辈子,之前跟着大小姐陪嫁到姬府,那是自家小姐。现在呢,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我们竟然还得让她管着。”另一个声音粗嘎。

“听说不但钥少爷大力向老爷推荐,还有冯斡也拍胸脯保证此女能干。可我瞧着那姑娘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可看,长得妖精似的,哪里像能做实事的人。咱们大小姐,那可是老爷夫人一手调教,也经过了十年八年才能独当一面的。”沙嗓语气十分不屑。

“可是老爷要真让咱们听她的,咱们还能作乱?”粗嘎之人少些气魄。

“她不作乱,咱就不作乱。”沙嗓嘿嘿一笑,“你别忘了,小姐当初能让咱们心服口服,可是通过考验的。”

“对了。”啪一声,似乎拍掌,“明日老爷夫人就回杭州了,考验就只能在今天。”

“没错。”沙声嘿嘿,“我就想跟你说这事。考验的法子多半又是冯斡,你,我各出一难。若答出两难来则通,否则就是不通。不通之人,就算有人撑腰也没用。咱们往牛角尖里刁钻。让她答不出一个字来。”

“可题设却是老爷夫人定的,就怕故意让她好通过。”粗嘎气魄少,但心细。

“题设是死的,人是活的,怕什么?”沙嗓自信满满,“走了,到正堂那儿看看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听着两人声音远了,桃枝哎呀呀乱转。嘴里说着遭了遭了,“小姐,怎么办啊?”

采蘩的笑难得露出贝齿,竟和妩媚沾不上半点,有凶神恶煞之气,“有意思,可真有意思。就说怎么这个要送古董那个要送书。果然心怀鬼胎。”这恐怕也是姬钥的最后一个法子。

她抿了唇,收了笑,放下手中的书,又从架子上拿了第二本。一看,轻抚眉角。但她仍快快翻了一遍,再拿第三本…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刚才为采蘩领路的管事来了。“小姐。老爷夫人请您过去。”

采蘩将书放回去,正要踏出门。

“小姐,夫人说您可以任选一样带走,您打算要什么,小的好吩咐下去。”管事以为她忘了。

“不劳烦,已经拿了。”采蘩淡淡回答.

管事呆了呆,“可您两手空空——”再看随她来的两个小丫头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两手空空,心里不空。脑袋不空。这书房里最珍贵的东西,不需要拿在手里才算得到。”采蘩手掌摊开,在管事面前轻巧握拳,“你虽然瞧不见,不代表没有。”

管事丈二摸不着头,摇摇脑袋,心想玄乎,讪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采蘩到了堂下,见到冯斡在廊中来回踱步,便打招呼,“冯大掌事。”

冯斡急忙转过身来,几步迎上来,张口要对采蘩说话,又转而冲着领路的管事笑,“你只管进去报人来了,耳朵竖那么直,当我瞎子?”

采蘩一听,这两人是熟识。

“冯老哥,你不瞎,我聋子,好不好?”管事也是嘻嘻笑,说罢,进去了。

冯斡左右瞧瞧,没人,才压低了声,“小姐去了东面还是西面?”

“西面。”采蘩答,眉一跳。

“小姐拿了哪件东西?”冯斡问,听到西面时,眉间川纹稍浅。

“呃——”和管事的问题相同?采蘩眉再跳,“到底拿了什么不是该告诉童老爷和童夫人吗?”

冯斡惊讶,“你如何得知?”

“因为他们是主人,虽说任我选一样,我总要跟他们说一声。”采蘩明眸看着冯斡,“冯大掌事要我也跟你说么?只怕来不及了。”

“小姐,里边请。”管事在门槛那边,笑容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