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我能吃什么亏,无非借他心里那点意思得点好处罢了。你以为我傻啊,巴巴送上门去。色相嘛,牺牲一点也无妨,谁叫咱天生丽质呢?这还就是别人眼红的强项,我不以为是吃亏了。”魏吴姬并非天生风流,而是一个寡妇撑起家业的无奈。

采蘩拉住她将起的衣袖,“姐姐,你不以为,我以为。他对你无意也还算了,既然有意,你有事求他,他势必趁机要求。男人的龌龊想法,我不比姐姐懂得少。拉手,抱肩,香面,无论是哪一种,我却都不想姐姐让人如此轻薄对待。”

魏吴姬惊愕看着她,“妹妹,你怎么――”懂得?

采蘩呼吸起伏,“姐姐,女子在这世间生存不易,但我相信一定也能像男子那样堂堂正正拼出一条路来,只是要多努力些,多绕些远路,但未必要委曲求全。美人计不是不行,但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而是在胜券在握的时候。”有点领悟了独孤棠说的。色,刀也。要看何时出手,才能不伤己只伤人。

“妹妹,听你一席话,我真是又愧又想叫好。不错,女子生存不易,我因此喜扮男装,但还真不曾想过能像男子一般,总觉得做不到。”魏吴姬握着采蘩的手,“妹妹放心,我不去讨好乞怜,咱们就想别的法子,且看你的话能不能实现,为麦家兄妹,为咱们女子拼出一条不同的路来。”

“姐姐别夸我,我只不想让姐姐受委屈又做了无用功。不如这样,我今夜先去见过麦子,确定她和郑老爷见面是怎么一回事。姐姐呢,帮我查点消息。”她感觉自己脑袋不够用,转动不停却只看到眼前的疑虑,“郑夫人和郑老爷最近才闹和离的事,和郑老爷突然让人杀了的事,我怎么想都有些撞到一块儿去了,很蹊跷。”

“知道了,这种事我拿手。”魏吴姬应得干脆。

两人在茶馆门前分了手。采蘩原想勤快点到纸官署学习,也因此事而作罢。

是夜,采蘩在牢外准时等到独孤棠。

“钥弟问过祖父和大伯,他们果然对他搪塞过去,还叫他别管此事。我好奇,那个林大人的权力有那么大么?连姬向两家大士族都为他让路。”前世身为一个后宅的丫头,官场的事她接触得很少,而被流放之后,只知水深,却不知深到何种地步。今世突然已经置身外围,她有很多事还模糊。

“中书是朝廷实权机构。中书记事官职在中书令之下,但中书令不管实事,记事官们才是真正在做事的人,所以连中书令都受他们牵制。林大人交游广泛,中书台大半记事官与他结交。而且,大士族与他也有良好关系,如果只是为了两个百姓,谁愿去得罪朝中实权的官员。你以为还是晋朝吗?大士族控制着皇帝,士族嫡子可高于皇子之位。如今士族力量已为皇帝尊而不重,清浊二分已成弊病,浊官寒门如春笋成竹,力量势不可挡。向家看得最清,与浊官寒门结交早不新鲜,甚至鼓励子弟担任实事浊官。便是最顽固的姬氏对待他们也不再咄咄逼人。采蘩姑娘,我说这些话就是提醒你,这件事你若想依靠达官贵人帮忙是不可行的。”独孤棠说得简明扼要。

采蘩听懂了,“棠掌柜不像个掌柜,倒像个当官的。吴姬姐姐说得对,你深藏不露,若不限于出身,说不定有大作为。”

独孤棠呵笑,巧妙一言,“采蘩姑娘若是男儿身,恐怕也不输我。”

“下辈子吧。这辈子少做些坏事,向阎罗王求个恩典,投胎当男子。”采蘩说笑。因为那道乌黑的铁门就在眼前,她心里节节往下沉。没想到这么快,她又要踏进囚牢。这里虽然是南陈,但她不以为会比北周的牢房舒适多少。

“采蘩姑娘别怕。”独孤棠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不是所有的牢头都凶神恶煞。他们多数人也只是普通百姓,一份差事混饭吃而已。”

采蘩有点惊,她以为自己看上去很镇定了,但回一声是。

铁门开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脸上虽笑,目光却警惕扫了遍他们身后,然后让开一条缝,“快进来!”

采蘩进去后,看到一间简陋的方室。只有一张方桌几张长凳。墙上挂着不少刀棒,显露是防守重地。方桌那儿坐了两个妇人,也和胖牢头一样,穿着灰红官衣,桶脚裤,双臂扎紧绳,桌上放刀,身材都十分粗壮。

胖牢头见采蘩盯人看,“放心,今夜里的人都是我的好姐妹,跟我混饭吃,不会多说半个字,姑娘快进快出就好。”

这时,独孤棠道,“姑娘知道让您为难了,有点小小意思,给您和各位婶子买酒喝。”

采蘩连忙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交到胖牢头手上,“麻烦你了。”

胖牢头看都不看往腰里一别,回头对那两个妇人笑,“我就说不让你们白辛苦一场。”

两妇嘻嘻哈哈回笑。

胖牢头说罢,抓了墙上一串钥匙,“跟我来吧。麦姑娘犯的是死罪,在地牢里关着呢。石阶湿滑,姑娘小心走路。阿棠,你在旁边扶着点,万一摔个好歹惊动了人,我这碗饭可不保了。”

独孤棠应着,走在采蘩身边。

快走完石阶的时候,采蘩真差点滑跤,刚失去平衡,就让独孤棠扶住了。

“姑娘小心。”

大概是光线昏暗,采蘩觉着他的声音特别冷沉,不由也让湿气弄得心里泛寒,“多谢棠掌柜相扶。”

独孤棠没说话,但见女牢头就在石阶侧前方的铁栅栏停下。

“麦姑娘,有人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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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发现粉红280了,明天双更。

第一更早上10点左右,第二更争取晚上7点左右。

第129章 来听!谁家的奇趣丑闻?

麦子蹒跚而来,乌发无光,面色如纸,白色的囚衣上斑斑血迹,显然堂审遭了罪。看到采蘩,她有些没想到,但还能微笑,浑然不曾受过委屈的洒脱,真是符合她的明朗志气。

“采蘩姑娘,你怎么来了?”她站得笔直,抓铁杆的十指收紧,是努力在支撑着身体。

采蘩知道这姑娘的性子,也不说破,“听到你出事,我能不来吗?而且你哥还是我的随护。吴姬姐姐也知道了。我们正想办法,你要撑着些。”她,麦子,魏吴姬,迥异的三个人,唯倔强相同。

“嗯。”不冲着人大声喊冤,麦子只是轻轻点头。因为她很清楚,采蘩既然来了,必定是相信她的无辜,所以实在不需要多说什么。

“我来就是问你一些事。”采蘩将准备好的包袱塞进去,里面是干净的衣物和伤药,“那夜你真得去过林子见郑老爷吗?还有邀郑老爷见面的信是你写的?”

“那天晚上,我确实见过郑老爷,但我从来没有给他送过什么信。今天大堂上府尹大人拿出来让我看过,我说不是我的字迹,但大人就说肯定是我让别人代笔。”明明在说十分不平的事,麦子的声音仿佛溪水清澈,“相反,那晚我会去林子,是因为收到了郑老爷的信。他说要告到大哥发配流放,除非我亲口跟他道歉。”

“就说那个色鬼该死。”采蘩冷冷道。

“我去了亭子,没说上两句话,他就动手动脚。我自然不允,便拉扯起来。挣脱后,我就跑了。”一点不嗦,三句话把那晚交待完毕。

“那封信呢?”这话却是独孤棠问的。

“怕大哥看了生气,回到家后我就将信烧了,却没想到郑老爷死在林子里。”麦子的语气仍如小溪流淌。虽然没见过独孤棠,她一眼未多看。既然是采蘩带来的,就全心全意信任。

采蘩叹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大哥呢?那晚在哪里?”

“家里。我在他睡着后出门的,回来时,他还在睡。不过,府尹大人不信,说我俩串通好说谎。又是兄妹,所以我的话不作证供。”麦子的手沿铁栅栏下滑了一些。

“站不住就坐下吧。除了挨板子,还上了什么刑具?”因麦子冷静的语调,采蘩也不由冷静说话。

“十五大板,只是先给个教训,明日若不招就要上大刑。大哥挨了三十大板。我们都还好。”麦子说道。

这还叫好啊?采蘩简直想骂昏官了。

“姑娘,时候差不多了。”胖牢头催促。

采蘩不让她难做,只问最后一句,“你在亭子里的时候,还有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留意到不寻常的人或事?”

但麦子摇头。

“你千万别招供。”听到的全都是坏消息,采蘩却告诉麦子。“无论如何坚持几日。”到底几日,她说不上来。

“大哥不招,我也不会招的。”麦子一切向大哥看齐。

出了牢房,采蘩又长叹一口气。她胸口堵得慌,因为不知下一步如何着手。

“阿肆兄弟是铁汉子,不会招供没做过的事。”独孤棠道。望着黑夜中正在等采蘩的马车。车夫白衣,真够显眼。“若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采蘩姑娘尽管开口。”

“能让我见到麦子一面,棠掌柜已经帮了大忙。”采蘩知道这人若还有能做的,早就主动开口。不需要她问。

“采蘩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担忧。”独孤棠这话就是纯属安慰了。

“今日有劳你,改日再谢。”采蘩往车驾走去。她想给酬谢银子,又想这时候给不像朋友所为,所以说了改日。

独孤棠站着不动,目送她的马车浸入浓郁的暗。

采蘩回到童颜居,魏吴姬等她好一会儿了。已经是深夜,但魏吴姬这么快就来访,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姐姐可是查出些什么来了?”

魏吴姬眉梢挑高,笑道,“妹妹先知,真是佩服得我五体投地。快坐下,听我给你说这桩奇趣丑事。”

“奇趣丑事?这词真新鲜。”采蘩越发好奇,忙坐下来,“郑夫人也有秘密,是不是?”

“是,还很了不得。我自认一眼识人,经过此番再不敢说大话。郑老爷好男色,郑夫人却是大家闺秀,我以为她除了忍耐也别无它法,竟然没想到她背着丈夫勾搭年轻男子。”乍得到消息时,比知道郑老爷被杀更让魏吴姬震惊。

采蘩双臂往桌上撑,上身前倾,“郑夫人偷人?”

“没错。”魏吴姬却拿了软垫,舒服斜侧着,“事情还得从郑老爷说起。他喜欢少年的色毛病由来已久,陆续养着俊美的孩子,其中有个叫鹫官的,让他宠了不少年,后来长开了,但人很聪明,他因此没舍得放,留在宅里当了管事。不知怎么,鹫官就和郑夫人偷起情来了。我琢磨鹫官不是真心的,不是图郑夫人有钱,就是报复郑老爷。两人好了挺长时间,郑夫人一开始半推半就,后来离了鹫官就心神不宁的。郑老爷有所察觉,暗地留了心思,结果却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采蘩笑出声,“姐姐说得就跟亲眼瞧见了一样。”

“我爱听说书,难得让我显摆一回。”魏吴姬眨眨眼,继续说下去,“不过,郑老爷不是气自己的夫人偷汉子,而是偷得这个汉子是他曾经宠爱的鹫官。他虽然早有新欢,可还是将鹫官视为己有。如今发现鹫官和别人乱来,他醋意大发,激怒之下让打手教训鹫官,谁知等他喊停时,人已经被生生打死了。”

“他失手弄死一条命,却无官追究他的杀人罪。”采蘩冷哼。

“谁说不是呢。一张卖身契就能随意夺取性命,南陈国法却慷慨容之。”魏吴姬同意采蘩的话,“鹫官被打死的事传到郑夫人那儿,她立刻与郑老爷大闹了一场。郑老爷平时就把她当个摆设,大概心中也有愧,不敢说她不守妇道,横竖她的情郎已经死了,因此忍过就算。郑夫人伤心了个把月之后,已经尝过好滋味,哪能再耐得住空床冷夜,居然又找了一个年轻男子日夜陪伴。这在郑府后宅几乎成了人人知道的事。郑老爷好男色,但他毕竟是男人,一个能忍,两个不能忍,就和郑夫人越闹越凶了。因此,郑夫人才要和离。”

采蘩听了这段活色生香,不由摇头,“郑老爷虽好男色在先,郑夫人贪欢也不见得有理。若是和离之后再找,也就罢了。”

魏吴姬一点不觉得她后面那句话惊世骇俗,还道,“郑夫人对鹫官也不见得有多专情,月余就换了人,可说水性杨花。若真是爱得死去活来,我还同情她些。”

“郑夫人闹和离,可见郑老爷不同意。他既然对郑夫人没感情,为何非要在一起?”全然没有感情的双方,采蘩不懂离开彼此有那么难。

“当然是因为郑夫人的兄长有权势啊。”魏吴姬却一语道破,“郑老爷不过是本地财主,有那样的妻舅撑腰,才能夺人俊子,害死多条人命而无人过问。若林氏不再与他是姻亲,损失不可估量,所以郑老爷说死都不会和离的。”

“姐姐恕我无状,刚才说得这些事可确凿?”采蘩有个很大胆的设想。在此之前,郑夫人偷情的事必须无误。

“我的伙计打听事很少出差错,更不说我这回是反复叮咛的。他们还说了,郑府中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在少数,因为郑氏夫妇想藏也藏不住。多亏周围是郑家的佃户和大片农田,不然事情早传到外面去了。”魏吴姬给采蘩定心丸,“我知道你想什么。”

“我想,郑夫人才是真凶。”采蘩如此分析,“想郑老爷死的人应该有不少,但能做到请人动手的,除了郑夫人,还有谁?那些的少年若有如此的能力,何至于沦为郑老爷的玩物。看鹫官就知道,即使长大了也离不开噩梦源头,那般凄凉。郑夫人有钱有势,还有意图。偷奸对女子而言是极大的罪,不管身份为何。多半郑老爷也是这么要挟她的。但只要郑老爷一死,她是最大的赢家,不但可以接管郑老爷的土地家财,同时完全摆脱他的钳制。而且,我以为郑夫人的兄长林大人也知此事,甚至他们才是兄妹同谋。正因急于掩盖真相,林大人才会限期十日,逼府尹快快定凶。他们嫁祸给麦子和阿肆,恐怕是知道郑老爷对麦子没死心,而阿肆又是会功夫的壮汉,正是合适的替罪羊。”

“虽然我知你说得句句有理,但空口无凭,就算反告上官府,也不会有人相信。”魏吴姬一点不乐观。

“我没打算反告,所以不需要官府信我。”采蘩眸色深深,“我只要叫一个人信我就行。”

魏吴姬美目闪现好奇,“谁?”

采蘩卖关子,抬手撑起下巴,“姐姐,咱们明日可有得忙了。”

猫有猫道,鬼有鬼道,她要走――

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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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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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蒙面盟的江湖重现!?

郑宅坐落在南城郊外,周围大片肥田沃土,佃农的屋舍如星散布在其间。平日一片繁忙的下田种地景象,郑老爷死后这几日地间少人耕作,即便田上绿油油,看不到人影的土地显得要荒芜下去的样子。

郑老爷好男色,手上累有人命。这样的人当然不太会是个体恤的地主。事实是他对佃农十分苛待,将官府的各种税强加在他们身上之外,给他们辛苦劳作的回报微乎其微。所以他的死,几乎人人暗中称快。

这天午日当中,家家冒炊烟造饭,放牛娃在田头那棵老树下躲懒,任郑老爷家的牛群去踩郑老爷家的茶田。忽然,地面微震,娃子听到急踏的马蹄声。很多马蹄声,隆隆地。娃子赶忙爬到树上去看,就见坳口那儿奔进百匹高头大马,还有一驾漆黑重木的六马大车。烟尘滚滚几乎翻上半天高,马上的人个个戴着斗笠蒙着面,来得气势汹汹。娃子惊得不能动,转眼马队已到树下。

“娃娃别怕,我们找郑老爷家,你能指个路吗?”为首汉子大声问道。

娃子不自觉伸手,老实往田地尽头一指,“沿这条道到底有一座很大的宅院,那就是。”

“乖娃,接着。”汉子手里抛出一样东西,在日光下闪银光,“帮我们给你爹娘还有各家农户传个话,全都在家待着,把门关紧,要是有不怕死的在地里乱走,误丢了性命可别怪我们。”

娃子接住东西一看,“这是银子吗?”他见过,没摸过。

“对。”汉子哈哈笑,“娃娃拿好了,你爹娘会乐坏的。”

这下娃子只惊不怕了,“你们…你们不是强盗?”

“当然不是。我们和郑老爷的家里人有些事情要说,与你们无害。不过怕有专门好奇的人想看热闹,而万一同郑老爷家动上手。刀剑可不长眼,所以你赶紧通风报信去吧。”汉子一挥手,再双腿一夹,喝马前行。

百匹马过去了,大马车也过去了。娃子顾不得牛群,撒开脚丫子往不远处的家里跑去。银子在他手心里攥得热乎乎,高兴啊,直想郑老爷那么坏。死了还有大报应,真是太好了。

有人找郑家麻烦的消息仿佛蛛丝一般,看不见但传到了每个角落。佃农们关上柴门屋门,诺大的田地这下死沉得静,连猫狗的影子都不见。

马车里坐着三个人。一女二男。一个蒙面,两个不蒙面。

蒙面的那个身穿黄衣,看不出长相,但目光中盛着要溢出来的不满。他叫苏徊,和央属同盟,也是和子规动手抢蜿蝉的那一个。动手前。喜欢架剑在肩。蒙面时,只穿黄衣。央把他叫来助阵。但他真心不愿意。

央今日换了玄衣劲装,现在不蒙面,不代表等会儿不蒙,看着对面的苏徊不时给他白眼,嘻然呵笑,“苏徊,既来之则安之。你满腹牢骚就别这时候说了。记住,是老大让你配合我的,而我受老大之命保护采蘩姑娘。所以今日你不想来也得来。”

苏徊不看坐在身旁不远的女子,所谓非礼勿视,尤其她和老大的关系,照央的说法,还很不一般,没准将来就成大嫂了。

不过,他可不因此而不敢说真话,对着央,“老大是让你保护,不是让你…”跟着她,“蒙面当强盗。”

“你们不是一向蒙面吗?”正是因此,采蘩才有了这么一个妙法,“应该习惯了才是。”

宁可得罪小人,不能得罪女人。苏徊心中默念两遍,视线不与采蘩相对,却跟她说,“姑娘,我们蒙面不是为了打家劫舍吓唬人的,是手底下见真章,办顶天立地的大事。你――”不能冲女人发脾气,特别是这个女人。

他又转向央,“你怎么就听什么是什么?”

“我要是不听,她还是会这么做。我不跟,如果她在郑宅里遇到危难,你帮我和老大交待?”央想得通透着呢,“而你不来,我要是顾此失彼,你这个配合不就成了废物?再说,你功夫不是比我好嘛,没你,那么一大宅子的人我还真没把握对付得了。”适当的谦虚不伤自尊,还能让某人自信心膨胀。

苏徊还就吃这套,“也是,你逃起来比我快,打起来还是得靠我。不过,这活儿也太――”便宜了,上不了大雅之堂。

采蘩低头藏笑,又好奇孤客这帮江湖剑客做些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事。

车外有人说,“姑娘,到门口了。一切要照计划行事?”

采蘩回答了是。然后就听铜环扣响,很快传来开门声,但没有开门人问是谁,也没有惊呼,因为被敲昏的人是说不了话的。

央自己先蒙上了面,又递给采蘩一块黑巾,问道,“只要你下了车,事情就得做到底了,可别中途胆怯要走。”

采蘩头回蒙脸,动作有点不利索,打结滑手好几次才绑紧了,戴上背后斗笠,弯身出去,跳下车。她一身黑衣,和其他人一样,扎高了发,男子装扮。这一装束从孤客处搬来,因为挡住了面容,很难让人看穿女儿身。

央知道她是以此昭示决心,耸耸肩,跟着跳下车去。

采蘩就见黑衣灰衣迅速往大门内涌进去,“你俩去一个帮帮忙,万一这庄子里有好身手的人。”本来应该昨日就来,但她经过缜密考虑,决定推迟一日。因为这个法子看似蛮横,其实可以是十分高明的,只要心细如发。巧的是,昨日府尹突然急病,也推迟了审讯,让她能平心静气来计划。

央瞥瞥苏徊,“谁武功好,谁去。”

苏徊不以为这种地主庄子会有什么高手,有些散漫,但问,“见血还是不见血?”

采蘩居然听得明白,“以你的安危为重,别人死不死,我无所谓。”

苏徊终于看她一眼,扛剑进大门去了。

“你这话,他感动了。”央眯笑着眼,“他肯定想,采蘩姑娘当得他大嫂。所以今后只要是赶死的事,你只管交给他,他一定万死不辞。”

“你老大那么沉默的一个人,不嫌你话多么?”采蘩当没听见,只问道。

“嫌!但我从娘肚子里出来就声音多,七八个月便开始娘啊娘啊得喊。我娘起初高兴坏了,想这小子聪明,这么早就口齿清楚,后来我从早到晚喊她,她就差点没把我掐死。天生的,我想改,可是没办法啊。”央开自己的玩笑。

采蘩又让他逗乐,觉着真是个大活宝。

而这日,郑夫人早早用过午膳,和她新找的情郎正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压根就不知道一群蒙面“强盗”已经闯进家里。春帐之中肉浪滚,哪管得外面风潇寒。直至情郎趴歇到一边要蒙头大睡,她的耳朵里才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异声,砰砰砰好像在打铁。

“吵死了。”她以为是死鬼丈夫养的那些打手在练功夫,“迟早得把他们都打发了,以前仗着死鬼看重,根本不听我的话。你啊,再给我找一批更厉害的来,听到没有?”伸手戳戳那具裸身,还在他腰上掐一把,咯咯荡笑。

那男人嘟哝一声转过脸来,正是送郑老爷去林子,又自称被打昏的车夫。他约摸二十三四,面貌端正,孔武有力,与郑夫人的旧爱鹫官类型截然不同。

不过郑夫人是个“喜好”广泛的女人,只要年轻,斯文的,肌肉的,她都肯尝。车夫已经是她第五第六任的情郎了,目前恩爱非常。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别忘了,干掉你色鬼丈夫的人还是我给找的。”车夫捏捏郑夫人的下巴,“等案子了结,那对兄妹砍了脑袋,我就把他们打发,还有宅子里这些仆从也要慢慢换掉,包括你信任的婆子婢女,要好好安顿,封住他们的嘴。”

“兄长说的吗?”郑夫人的手又不安分了,轻抚着男人的胸膛。

“嘘!”车夫脸色一变,“说过别提大人,就算只有我俩也不行。此事明明白白是你跟我筹划的,与别人毫不相干。你千万记住!”

郑夫人咬唇,有点糊涂,但也不能说什么,只道,“我要起了,毕竟死鬼才去了几日,面上得要做着样子。”

车夫嗯了一声,扭过头,盖上被子睡他的觉。

郑夫人松垮跨穿上一件里衣,走到梳妆台前,唤自己的贴身婢女进来。

两扇门跳开来,郑夫人大骂,“要死了的小践人,想把我吓出病来啊?”

“夫人忙完了?”回她的愤怒,偏偏凉冷,声音粗嘎,“那我可以进来坐坐了。”

两道影子进屋,为首正是蒙面采蘩。

郑夫人慌喊,“你是什么人?”

车夫立刻觉察不对,从床上跃起,拳脚向采蘩招呼过来。

采蘩也喊,“赤条白花,好不要脸!”身子轻盈一转,让央挡在前面。

央的眼睛差点脱窗,剑鞘在手,如游龙惊鸿,将身手很一般的车夫顶飞了出去。正好把人甩破窗,白肉一陀骨碌碌滚到院中。

“恶心!恶心!恶心死我了!”央在屋里跳脚,“我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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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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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什么都没事,就嫁祸有事。

“灭口可以,等官府结案。”采蘩食指勾勾郑夫人,“我想,咱们还是外面说话吧。”一间秽气的屋子,她都想吐。

郑夫人动不了,“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若是要银子…我给你们就是,别伤我性命!”住在这儿近二十年,虽然是城郊外,到城门口也不过一个时辰,十分太平的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招来强盗?难不成因为那个死色鬼得罪了厉害的人?

“郑夫人,我们来是跟你好好商量事情的,怎么会是强盗呢?千万别误会。”采蘩不忘变声,“你若不自己走,那就跟你的――呃――小相公一样,从窗子那儿飞出去?”

郑夫人马上站得笔直,走出门去。在屋里已经受了惊吓,到屋外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吸气了,脸色发青,眼珠子凸出。庭院里站满了人。挤在中间的一大群是郑宅的下人,而将他们围起来的,是一个个蒙面斗笠汉,人手双刀,看着杀气腾腾。为首的应该就是闯进她房里的那瘦个子,但他究竟要跟她商量什么事,还把家里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她禁不住打冷颤,以为大难临头命休矣。

“郑夫人请坐。”采蘩已经坐在廊亭桌旁,“你真得不用怕,我尽可能不伤你性命,只要你肯对我说实话。”

郑夫人战战兢兢坐下来,“什么…什么话?”

采蘩一拐院中,发现不少人对郑夫人衣冠不整的模样流露出轻蔑的目光。至于那团白肉,还好已经披上一件长衫,不然连她也想灭口了。

“郑老爷是不是你害死的?”她拉回视线,透过斗笠上的缝看郑夫人的神色。

郑夫人的脸色由青褪白,当然否认,“简直血口喷人!我如何会杀自己的丈夫?”

两人一问一答都没有压低声音,庭院中大多数人们立时感到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着吃惊却也有果然如此的神情。

“一般女子当然不会杀自己的丈夫,不过郑夫人就不一定了。郑老爷喜好不同常人,想来夫人受了不少苦。如今否极泰来,郑老爷尸骨未寒,你和你的小相公却关起门窗干柴烈火,可见日子真是过得太委屈了,你连一刻未亡人都不愿当啊。”采蘩十指交叠。青葱玉手美丽无比,指尖泛森森冷光。

郑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不错,他死了我是不难过。正如你所说,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他现在死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难道不能想怎样就怎样?有本事,你告官去,让官府来问我不守丧之罪。不过。你带这么多人闯进来意图盗劫,我怕你去了官府。自己先被问死罪。”能偷情的妇人,不会太懦弱。

采蘩叹口气,“夫人,我刚才说过,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伤人的。莫非你看我不敢么?”

郑夫人双臂环抱自己,“你知道…我的兄长是谁吗?你们若敢动手。我死了,我兄长也会将你们找出来,与我陪葬。”不仅不太懦弱。还会要挟。

“是了,林大人有权有势。”采蘩好似沉吟,片刻后说道,“那我就再给夫人一个机会。”

她站到阶前,面对郑府的仆从,朗声道,“有亲眼见过郑夫人与鹫官通奸,或手里有他们通奸证物的,站到最前排来。”

郑夫人拍桌而起,怒声,“谁敢?!要是不怕死的话。”

几双本来要往前的脚,停在原地了。

“君子剑,怎么能让郑夫人上火呢?赶紧帮她凉一凉。”采蘩说完,央的剑就在郑夫人脖子上划了条道,立现血痕。

这下,郑夫人吓得跌坐回去,众仆也惊得倒抽冷气。

“我们没打算杀人,但你们若是不接受友善的劝告,那么血洗郑家庄也是可能的。”采蘩咬字又重又清晰,“我再说一遍,有谁亲眼看见过郑夫人和鹫官偷情,又有谁手上有证据的,站出来。我保证没人能伤害你们的性命,包括你们的夫人在内。”

这回,陆陆续续站出七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