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静公主真可怜。”无意中被利用,只抱着美妙幻想,什么都不知情的萧静落得如此下场,那么知道向琚本性的自己会不会也遭受生不如死的处置?采蘩心下一沉。

“她身为弱国的公主,注定就是被牺牲的命运。嫁给四皇子,或者嫁给土鲁王,我觉得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土鲁王更稀罕她。”姬三是男人,男人对这种事的看法都冷酷客观。“不过,妹妹和娇滴滴的静公主截然不同。你何曾依赖着父辈或兄弟?既然不用靠别人,谁也左右不了你的事。”

采蘩轻轻哼了一声。女子不易,她只要住在姬府,冠着童氏,上面有长辈需要尊重,下面有弟妹需要顾及。

看来,还是不要离美玉太近得好。

不过,姬三呢?

近之?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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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这句话久违了。)

第二更会晚。

感谢亲们一直耐心地陪伴。

第201章 避无可避?斗吧!

采蘩回到墨月堂,一干仆人在林川的带领下前来行跪拜大礼,闹哄哄得好一阵。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回房更衣,却又轮到雨清雪清桃枝围着问长问短,连不爱说话的杏枝都说一句小姐瘦了。

好些事也不能对她们多说,她便含糊了过去,反过来问家里的事。结果,听得最多的还是姬莲怎么怎么得意,怎么怎么受宠,又怎么怎么掌了十间铺子的账。

采蘩听了一下午的莲花,可不想再听一晚上。正好,老夫人那儿派人来传,让她今晚上去澄明堂用膳。她借口先休息一会儿,言下之意请丫头们走人。

桃枝勇于说实话,“小姐,您喝了多少酒,这么乏累?要说三小姐的事如今可紧要了,您要再不管,四夫人的陪嫁就成大房的了。”才说完,就遭雨清拍脑袋。

“小姐从那么远的地方回家来,能不累吗?有什么事等小姐休息好了再说。”雨清道。

“可是…可是我爹说…”桃枝急着跺脚,“三小姐跟大夫人说要停了墨月堂的份例月银,让咱们自生自灭呢。”

采蘩装困的眯眼立刻睁圆,“你爹听谁说的?”

“昨日他去交帐本时,在大夫人的屋外亲耳听三小姐说的。小姐,难道我们就这么让她欺负?”桃枝嘟着嘴。

“你爹还听见了什么?”采蘩问。

“没了。大夫人没吭声。不过,大夫人现在对三小姐言听计从,我看是迟早的事。”桃枝人小主意大。

言听计从吗?大夫人和姬莲若只是暂时结成同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采蘩心道。这时,就听到姬钥欣喜的声音和踏踏的急步。

“姐姐!姐姐!”人冲了进来,在采蘩面前倏地站定,眼珠子上下转看着她,脸上兴奋的神色淡去,皱起小老头纹,“姐姐怎么黑瘦成这样了?”

“会不会说话?你三哥夸我明**人呢。”采蘩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也是仔细打量,“你好像长高了。”

“三哥跟你说客气话,你都听不出来?”啧啧有声,小老头儿的脑袋却任采蘩揉,“你出门都多久了,要是没长高,那可怎么得了。姐姐——”很多事想问,因为大家都当他小孩子,什么也不跟他说。

“别急,那一路上的经历今后跟你慢慢说。”采蘩看得出来,不过,“你还是先说你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钥立刻紧皱眉头,等丫头们都下去,才说道,“大伯母突然将铺子的账交给三姐,据说是大伯的意思。你也知道,大伯一向疼三姐姐得很。而祖母是乐见其成。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横竖盈利归公中,在我成年以前伸不上手。可是大概过了一个月,三姐就跟冯斡,尤新,还有都海闹起不愉快,说他们故意将铺子惨淡经营,账本也做得乱七八糟,甚至把这事闹到了祖父和大伯那儿。”

“好心计啊。多半还说冯斡他们欺负你年纪小不懂营生,盈利又是进姬府,不是四房,而没人能管得了,所以就可以胡来一气。”采蘩冷笑。

“姐姐说得正是。祖父和大伯为此和我商量,说没有主子盯着下面的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问我是否能让三姐监看着铺子。所谓监看,就是有什么不妥的,可以及时发现,再告诉我知道,由我决定如何做。因此,铺子还是我们四房的,三姐也不能改变什么。”姬钥道。

采蘩哼了哼,“她怎么不能改变了?只要她觉得不妥,就来跟你说。你可以拒绝一次两次,能一直拒绝下去吗?长辈一定会以为你孩子心性,故意为难你三姐,也就是故意跟家里过不去。你答应了吗?”

姬钥咧开嘴笑,“没有,我说大姐你不在,这事我不能做主,等你回来再说。三姐说铺子的事不归你管,我就撒泼任性,大闹了一番。不是个个把我当小孩子吗?和小孩子有何道理可说?”

采蘩翘起大拇指,“聪明。有时候想法不能太正,不然让人当成傻瓜了。”

“不过三姐瞅准我那么闹,在长辈们面前说我到底是孩子,分不清好坏,更容易被底下人蒙骗。她还说,只要铺子交给她来营,每年至少缴公中五万两,而不是之前预计的两万两。说实话,姐姐要再不回来,我也顶不住了。”营生买卖这些事还真不是他的强项。

“五万两?”采蘩挑起眉,“我也说句实话,你三姐真挺厉害的,居然看出了这十间铺子的真正价值。”

“呃?”姬钥一愣,“姐姐什么意思?”

“你母亲管着这些铺子的时候,每年进项六万两。”采蘩好整以暇。

“欸——”姬钥吃惊问道,“可我看每月账本上的纯收只有两千两不到。”

“那是冯斡他们将大部分的利润转为铺子再投入的本金,当成固定资产藏起来了。你以为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我的祖父祖母,那么大方,把属于自己孙子孙女的银子送给别人挥霍?能给姬氏每年白送两万银子,已是极致了。”在随军之前,采蘩以找出账本中所藏的利润为乐趣,学得津津有味,孜孜不倦。

“三姐一定发现了。”怪不得说商人多狡诈。

“发现也没用。转利润为本金,这是扩大营生的决策,并非虚报或假账。她只能干看着,或者就是像现在这样,把事情闹大,争取更多对铺子的主动权。不过,除非童家松口,她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你三姐也许能哄得你大伯,大伯母,还有老爷子和老夫人团团转,但出了姬府大门,未必有人买账。而且,我既然回来了,她若窜上撒野,自不会由着她。”就算姬莲毒,姬莲周围的人都毒,采蘩也不怕。有人送她几样防身的小玩意,她本以为没地方用。

“姐姐,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上回她差点害死你,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三姐跟以前大不同,大概是在长辈们面前受宠,府里人人巴结着,她说话极有份量。”姬钥一点都不想靠近姬莲了。

“你们一个个把她说得那么厉害,我都想亲眼见识见识了。”采蘩一拍桌,唤外面守着的丫头们进来,准备去老夫人那儿。

姬钥无奈,“姐姐,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上回是我让她长了见识,怎么同呢?”采蘩走出屋子,看到许久不见的梓峰,于是微微颔首。

梓峰让开身,后面有几道高矮胖瘦不等的人影,“小姐,这四兄弟是黑酒屋掌柜介绍来的卫士,已经来了几日了,您看要不要用他们?”

“亲兄弟?”采蘩看他们年纪差得不多,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面相各异,却又有那么点神似。

四人齐刷刷说声结拜兄弟,又逐一介绍自己。

“丁大。”

“丁二。”

“丁三。”

“丁小。”

“名字挺好记。你们有何条件,可以先开出来。”她看看能不能满足对方的要求。

“每月每人黄金五两,包吃住,一人一单间,逢年过节随便给个三五十两的红包,就差不多了。听掌柜说你出得起,所以我们兄弟才来的。”丁大最矮小,脑袋却大,把脖子压不见了。

院子里人不少,但这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黄金十两一个人,养这四兄弟一年就得要二百四十两黄金,还一人一间房,三五十两的红包居然说随便给。不是卫士,是讹诈的骗子吧?大多数人这么想着。

梓峰干脆说出来,“你们什么来历,竟敢如此大开口?有本事,跟我比一场。”

丁大拿眼角吊他,“我兄弟四人没啥来历,就是江湖日子过腻了,想找个富主养着,太太平平了此一生。这位小姐要是雇了我们,我们跟你就是一家的,不比。要是不用我们,跟你也没仇没怨,也不比。”

梓峰直了眼,当着四兄弟的面就对采蘩道,“小姐,小心他们来混吃骗喝。”

采蘩却面带微笑,“四位以前闯江湖时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丁口齐声,“取头割肉削骨!”

院子里顿时阴风簌簌,有人搓着胳膊,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我就不能雇你们了。”采蘩仍笑,“我需要保护我和弟弟妹妹性命的人,而不是只懂取头的人。”

“等等。”丁小是最大个儿的,但有一双极不相称的小手,“你雇了我们,我们自然就会听你的话。你要救人,我们就救人。”

“而且一旦受雇,到死都跟着你了。别人出再多金子,我们也不会换雇主。”丁二少了一只耳朵。

“你付满三年之后如果付不出来,可以最多欠一年,然后我们兄弟就走人,不追讨。”丁三最正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是看过之后,会记不起他的长相。

“我加一个条件,”采蘩觉得这四兄弟奇特得很,可以雇,“先用两个月,月银暂记账,只包吃住,得让我看到你们有真本事才行。”

“公平!”又是异口同声。

采蘩叫来林川,带丁大丁三换了管事的衣服,跟在姬钥的后面,让他们立马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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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202章 荷花卷,秋残云。

澄明园里来给采蘩开门的,已不是那时管花圃子的丁婆子,而是一个小丫头。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丫头,不过因为不常在府里走动,不认得也不奇怪。小丫头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雯婆子来迎。

“婆子给蘩小姐十公子见礼。”雯婆子笑着福身,“佛祖保佑。老夫人天天为您抄经,这不,昨日一抄完,今日您就平安回来了。”

采蘩扶起雯婆子,“看来等会儿见了老夫人,我得磕头拜礼才行。”

雯婆子却道,“蘩小姐来得有些早,老夫人正在佛堂诵经,婆子领您去花亭坐坐吧,正对着后园半湖子荷花,漂亮得叫人眼迷。眼看气候快转凉,也就这时候最盛,再过几日便凋败了。”

“花虽然凋落,但能结莲蓬挖莲藕,饱过眼福又要饱口福,怪不得丁婆子说莲浑身是宝呢。”相较于雯婆子的说法,采蘩的话让人精神气足。

雯婆子长叹口气,“蘩小姐还不知道吧?丁婆子死了。”

采蘩神情骤冷,“怎么回事?”

“五月头上,丁婆子得了风寒。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竟引发了癫痫症,又是大半夜里,等人发现已经迟了。可怜,她跟了老夫人一辈子,到享清福的岁数却走得那么凄凉。老夫人伤心得病了一场,一向入冬才犯的咳喘提早犯了,常常咳得睡不好觉,如今身子也弱着。好在,三小姐找了个偏方,缓咳十分有效。”雯婆子将采蘩引进亭中,让丫头们上茶,“大夫人二夫人都病过了,又轮到老夫人,再算上您的事,也不知今年是不是咱们府里犯了煞,从上到下坏事连连。”

都从病起。采蘩思量着,什么话都没说,只让雯婆子忙去。

“我看,这煞气多半就是三姐带来的。跑回娘家,大闹和离,还想整到我们头上来,弄得全府不安宁。”姬钥端起茶来喝,却被采蘩按下了,不由微愕,“姐姐?”

“小小年纪别喝太多茶,容易睡不好觉。”不得不谨慎。熟悉各种植物的丁婆子死了,老夫人病了,这园子里指不定有什么糟七糟八的东西。

姬钥虽然不明白,但他能看出来采蘩是认真的,便要放茶杯。

谁知,茶杯就落在丁三手里,“公子,我来端着行了。”背对着亭外的丫头们用手指蘸一下茶水,放进嘴里咂巴,又倒了一些在袖口,并对采蘩摇摇头。

采蘩有些高兴,身边有了懂毒的人。就冲这,金子不白花。

姬钥看着丁三的动作,终于明白采蘩不让他喝茶的原因,张口结舌地瞪着杯子,捏起拳头,目光骇人。

“蘩妹,十弟,你们也来早了?”娇声带笑,让一群丫头仆妇跟着,穿一身雍容华贵的牡丹云锦裳,以大小明珠做成了全套发饰,装点得超然脱俗的莲美人朝亭子走来。

姬钥哼了一声,连假客气都吝啬给。

采蘩则定心坐着,“三姐,别来无恙?”

“挺好的。”姬莲瞥过姬钥,双眉微微一挑,目光再与采蘩相对,“倒是蘩妹黑瘦了,需要养颜补身。我那儿有上好的珍珠粉和燕窝,回头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采蘩不推辞,“那就多谢三姐了。”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况且,我能做得也不多。母亲说,你们四房主子少,又独门独院出入,用不了许多银子,所以下个月开始,给你们的月例减半,每季的新裳新料和四房的吃用也不另给了,都算在月例银子里。我好说歹说,总算让母亲同意十弟上学的费用一文不少。蘩妹恐怕得好好精打细算一番,若实在和不开,记得跟我说,我自己有些私房银子,能帮一定帮。”那张美丽的脸上无辜和同情的神情交混在一起,一丝阴险嘲讽的意思也不流露出来,她就好像世上最善良的姑娘。

这也是最让人厌恶的地方。做坏事,还要装十全十美的好人。

“什么?”姬钥跳起来,“大夫人说的,还是你说的?凭什么扣我们四房的银子?我娘在世的时候,贴补给府里多少银两。不说旧事,就是现在你还花着她的陪嫁买你这身穿戴呢。岂有此理!你敢扣,我就敢把铺子收回来,让你一文都捞不着。当我们爹娘不在,就能任你为所欲为了?”

采蘩抿弯了嘴,左手支起下巴,好笑斜睨着姬莲。

姬莲嘴角一勾,不急不忙坐在姐弟俩对面,“十弟,这话就不对了。莲园是四婶口头之诺,你反悔收回去,我也只能让。不过铺子的收益在你成年之前归公中,那可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而四房的例银有多少,由当家的人说了算。如今管公中的是我母亲,她若要扣减,除非是祖父母出面,不然你也只能接受。再者说,你觉得我们不公允,可你不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明明一年能有五万两的利润,你那几个大掌事每月却只交一千多两出来,你不但不帮家里,还包庇他们这些中饱私囊的下人,实在令祖父母心寒。”

“一年五万两,那是你说的。你不管铺子,倒能随便想多少是多少。只交一千多两?一年两万还嫌少,想要中饱私囊的人该不会是你吧?”姬钥鼓着腮帮子,满眼蔑视。

姬莲伸手,轻轻拉姬钥的胳膊肘,往她身边靠近,“十弟,四叔四婶走得早,三姐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一事。只怕你本来谦儒孝顺的性子,让人教野了。你看看自己,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突然抬手,要抽姬钥巴掌。

“三姐,你敢?”采蘩可是紧紧盯着呢,沉声,不动,“这巴掌下去,我必闹得天翻地覆,谁都别想安生!你不信,只管试试!”

姬钥怒瞪着姬莲高举的手,“你一个庶出的,也敢打我?有本事,打下来啊!我还不信,在这个家里嫡庶可以不分高低了。”

就在老人家住的地方,大家都撕破了脸。半湖的荷花水中摇曳生姿,无人欣赏,只能顾影自怜。

“你们吵什么?老夫人在佛堂念经,需要清静。大的小的都不懂规矩。”亭外不知何时站着大夫人,面色暗冷,不苟言笑。

“母亲,我们闹着玩儿呢。”狠毒的眸光刹那清亮,姬莲走到大夫人身旁,亲热挽进她的臂弯,“我跟十弟开玩笑,他当真了,因此耍起小脾气。前些日子他不痛快,毕竟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以为那些下人以前好现在也会忠心。至于蘩妹,她是十弟的好姐姐,自然要护短的。您就别苛责他们了。”

采蘩看她口灿莲花得将责任推到自己和钥弟身上,还有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貌,厌恶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

“大伯母,有些玩笑不太好开的。比方说,三姐姐挥手的动作,实在是像极了要打钥弟巴掌。钥弟还是孩子,不看在我义父母的面上,就是讲究嫡庶之分,也轮不到三姐姐来教训。”原来嫡庶有时挺好用。

大夫人冷冷看一眼采蘩,和以前那亲热劲儿天差地别,“莲儿既然说了是开玩笑,你们姐弟不必过于当真,大家都是一家人。”

好似刻意要显得公平,大夫人又转向姬莲,“你也注意些。十郎是四房嫡长子,由不得人随意冒犯,哪怕你年长于他。不仅因为你是庶出,而且也因为你是女儿,不可乱了纲常。”

姬莲娴静笑着,低头道是。

大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皮笑肉不笑,伸出手,“采蘩,你能平安回来,这可是大喜事。来,快随我进去给老夫人请安。”

采蘩扫过大夫人左手边的姬莲,一点都不想跟她平行,“大伯母,园子路窄,您和三姐姐走前头,我和钥弟跟着就是。”

大夫人心想,差点忘了这姑娘的冷傲性子。因此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姬钥对着姬莲的背影皱鼻子,嘴皮子无声地上下翻,显然不是说什么好话。采蘩拍他脑袋,让他收敛点。

虽然各房的女眷和小姐们都来了,但采蘩平日跟其中大多数人没往来,所以说是接风,不如说是大家聚一聚。而且,这家里的人多知道她冷若冰霜,皆各吃各的,各说各的,没有特别关注在她身上。这么一来,她就能盯着姬莲碰哪些盘里的食物。而姬莲吃什么,她和姬钥就吃什么。

散席后,老夫人让三位儿媳妇和采蘩留下了。

“公中的银钱状况除了老大媳妇,你们心里也应该都有数。”老夫人在席间有些微咳,其他还好。

姬莲从外屋端了托盘进来,“祖母,先吃药吧。”

“不是告诉你交给丫头们做就行了吗?”老夫人目光慈爱。

“这药讲究火候丝毫不能差,否则药效就减了。我也没动手,就是盯着丫头们些,等她们熟练,我才能放心。刚才雯婆婆跟我说药不多了,不知道祖母还要不要再配一些?”姬莲乖巧偎依在老夫人身旁。

“自然要的,只有喝了这药,胸口才不会火烧火燎的,晚上睡觉踏实多了。”老夫人一口口喝药。

“那我明天就找大夫再抓几副。”姬莲的目光垂落在药碗里。

采蘩静静看着这一切,神情无波。

第203章 夜之后,明天。

回到墨月堂,夜都深了。

姬钥还在等她,“姐姐,祖母留下你为了何事?”

“就是你三姐说的,要减开支。不过不止是我们四房,二房三房都要减。二夫人闹上了,和大夫人吵得不可开交。三夫人那么好脾气的人,今晚也落了脸。毕竟这几年公中一直没钱,对各房都是手紧的。现在又要大刀阔斧砍一半,她们怎能不为难?你三姐趁机提到铺子的事,结果二夫人就立刻针对我了。”是姬莲真正的意图吧?让府里的人孤立仇视四房,逼迫她和钥弟让出部分的决策力。“除非我们让步。”

“不要!”姬钥这次下了狠心,“说到底,那是娘的嫁妆。三姐得寸进尺,祖母大伯母却都帮着她来算计,太让我寒心了。不给!就是不给!”

“知道了。”采蘩犹豫,因为那些人都是姬钥的亲人,她不能代他绝情,“你不肯让步,我们就不让。”

“我自愿给是一回事,但他们强行要讨又是另一回事。姐姐无论如何不要妥协。”姬钥坚决,“三姐她根本不懂得满足,我们让一步,她会进两步。”

“你倒是把她看透了。”姬莲正在为自己大肆搜刮私产,恐怕就是盯上了这些铺子。

姬钥走后,采蘩找丁三说话,“茶水里有什么?”

“是酥梦香。并非剧毒,还可作安神的药引,但长期服用会让人上瘾。服用超过一年,五脏六腑就会慢慢衰竭,无药可解。至于茶水里,份量不多,增加香气而已。”丁三回道。

“园子里种着么?”采蘩又问。

“没有。酥梦香产在极南地的高山深谷,需要湿气和昼热冷,普通地方长不出来。不过——”丁三略顿,“鲜摘的酥梦香超过三日就会失去效用,如果制成粉末或榨汁制丸,也有时限,两到三个月不等。”

采蘩立刻抓到关键点,“你们兄弟帮我做件事。”细细说了。

丁三给兄弟们传话去。

夜半时分,墨月堂陷入沉寂,只有值夜的卫士们精神抖擞,来回巡视。然而就在他们视线的死角,竟闪出一道黑影。黑影潜入采蘩的房间,没一会儿又潜出,悄声无息消失在园中。

“这些人真是睁眼瞎啊。”低伏在假山顶上,丁二眼睛灼亮。他少了一只耳朵,目力却惊人,黑夜与白日无异,“养他们的银子不如给咱们,保准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丁大缩成球,闭眼假寐,“这家子很不太平啊。能如此慷慨得到处使用酥梦香,要么很富,要么就是跟天衣教有关系了。”

“大哥,要不要换个雇主?”丁二觉得麻烦,“咱们是想金盆洗手,图清静又舒服的日子过。结果呢?今日才雇,苦活就来了。”

“我也想。要不你去跟老掌柜说,看看谁敢用咱们?”丁大哼哼笑,“背了一身的江湖血债,只要咱四兄弟的名号一亮,立刻有人来围剿。老四把上个雇主削成了白骨。你又烂赌,把这么多年的积蓄输了个精光。这回还是我苦求老掌柜暂时隐瞒一阵。那姑娘不是江湖人,搞不清江湖事,似乎挺爽利的性子,话不多问就雇了咱们,所以你知足吧。再说,她也没让咱守夜,是你说睡不着,拉我出来乘凉的。”

丁二咧嘴嘿两声,自知理亏,“那,刚才的事跟雇主说不?”

“让老三明日到她屋里兜一圈,要是没毒没害,就不说。咱只照她的吩咐,保护她们三姐弟的命,不用做多余的事。”老2有句话不错,退出江湖就是想图舒服日子过。因此丁大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进去看看,免得雇主这时就挂了。”

丁大一翻身,哧溜钻进采蘩屋里去。

丁二看着一帮没知没觉,已经走出小院的卫士,向天翻眼。他不知采蘩之前有过高手保护,但觉她那间屋子简直犹如无人之境,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老天爷保佑。

丁大确定采蘩活着,跑出来却撞上丁小,“你也睡不着?”换了新地方,个个兴奋?

“三哥不是说雇主让咱们盯着那姬啥花的动静吗?我就到处兜了兜。这府可真大,别的地方都还好,只有一处相当戒备,还藏着暗桩。大哥,你猜猜是哪里?”丁小眉毛跳两跳,小手出兰花指。

跟丁小当了这么多年结拜兄弟,丁大始终不能接受大块头做出女儿家的动作,视线不由自主瞥开,在心里叹口气,“该不会就是姬啥花住的地方?”

“没错。”大块头抿嘴笑,“我瞧着好玩,打算明日起蹲点,大哥别找我。”蹲点就是连续蹲三两日不动,观察对手的情形。

“别忘了地图。”丁大提醒。

“我这会儿去绣。”没腰的人,扭身走。

丁小只要处于正常状态,拿最多的东西就是绣花针。如果发起疯来——丁大尽量不去想。他决定接受采蘩,除了对老2说的原由之外,更因为老小好像挺喜欢她。只要老小心情好,他们几个就安稳了。与之相比,女雇主也好,麻烦多也好,那都不成问题。

第二天采蘩用过早饭,在外屋准备写信,就见丁三从眼前走过,也不招呼一声就进寝屋去了。

研墨的桃枝直瞪颤动的门帘,“他…他怎么随随便便进去啊?”

“小姐,我去看看。”雪清说罢就要跟。

“不用了,等他出来再问。”采蘩今早起来时,发现纱帐让人动过了。从央睡房梁开始,她就让丫头们不用在外屋值夜,所以不会是她们。

她低头才写几个字,丁三就走了出来。

“怎么了?”桃枝嘴快。

“没事。”丁三头也不回,又走出去了。

这下,连一向冷静的雪清都诧异地合不上嘴,脱口道,“什么毛病?”

采蘩却继续蘸墨写字,“他说没事就应该是没事。对了,昨天没见麦子,她在家么?”

“冯大掌事让麦姑娘到外县送信,已经外出五日,这两天就要回了吧。”桃枝如今和麦子的感情很好。

“今天就回了。”麦子进屋,酒窝漩,肤色如金麦,仍是一身俊俏的男装,“以为你去纸官署了,冯大掌事说晚上过来交账。”她所到之处总有信要传。

“暂时不去纸官署了。”于良是纸匠,但她去纸官署完全因为左拐。左拐不在了,她还到那儿做什么。

“可有你哥的消息?”采蘩一直关心着。

“只给我来过一封信,说是打仗去了。”麦子笑着明叹,“我才习惯跟大哥住一块儿。大哥让我转告,对不住你,还没帮到你的忙,就遇到这事。但他也说,一定会回来的。”

桃枝插言,“我娘说男子娶了媳妇,就不向着爹娘兄弟姐妹了,满耳朵就听得见自己媳妇的话。我哥就那样。”

“也不见得不好。对你们的嫂子而言,她们便是嫁对人了。”采蘩却道。

“嗯,我现在就希望大哥大嫂和和美美,回不回来倒不妨事。”麦子说到这儿,听到外面一声咳嗽,连忙又道,“采蘩,有个人想见你,从我进城就跟着,甩也甩不掉。”

采蘩好奇,“谁?”

“我。”门帘挑起,进来一个戴黑布眼罩的男子,见采蘩的神情,“小姐看到我这么诧异,想来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疤眼老板帮了我大忙,怎么能忘呢?”采蘩让丫头们去倒茶,“我只是以为你白日里是不出门的。而且你要找我,又不是麦子。不知你跟着她是出于私心呢,还真想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