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帮主答应,比他那个别扭孙子爽快太多。

两日之后,消息来了,还是周凡亲自送到居澜园的。

周凡先问一句,“他是盟首?”

采蘩点头,“他是盟首。”她是独孤棠之妻,她的手里有双蛟令,推敲出独孤棠就是蛟盟盟首是迟早的事。

“想不到是个名门子弟,但我还会向他求一战的,他赢了我才服。”周凡自有坚毅。

“我师兄在哪儿?”采蘩单刀直入,对别人的执念不关心。

“不确定,但有人看到他在东郊的胜古纸坊外探头探脑的。后来再看,却发现他不见了。这也是离你所说失踪时之时最近的消息。”周凡答道。

“你能探听到纸坊里的消息吗?”采蘩问。

周凡道,“不能。你不了解胜古纸坊。它是长安最大的纸坊,官纸坊和宫纸坊都不能跟它比,名纸名匠荟萃。为了要防造纸的技艺泄露,用人十分谨慎。毫不夸张地说,甚至要查祖宗三代以上,有点灰底子就甭想了。”

“谁是老板?”这么大名气,乌睿是造纸天才,而于良又在那儿探,得查一查了。

“一直只知大掌事打理着,不知道老板是何方神圣。”周凡也已打听过,“大掌事叫午朗,今年四十有五,打理胜古纸坊已二十年了,人人都当他老板,在北周纸坊之中极有名望。他住胜古纸坊后面的宅子里,听一个以前去他家摸过的兄弟说——”

采蘩抬眉,果然干不少“好事”啊。

周凡以为她没懂,“就是想去他家偷东西。那兄弟刚趴上墙头,就立刻被人发现了。据说灯笼多得差点晃晕了他,但就那么一眼,他说那宅子十分阔气,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对了,胜古纸坊后面有山。靠山采料,风水也是一等的。”

一个大掌事的家这么阔气?采蘩道,“你能打听午朗这个人吗?”

“混不进去,打听还是没问题的。”周凡拍胸脯保证。

采蘩拿了百两银票给他,“帮我谢谢你的兄弟们,给他们买酒喝,辛苦。”

“我上回是不该偷袭你,我知道自己丢人,所以别让我更丢人了。”周凡不接银票就走。

采蘩也没在意,坐在那儿兀自发呆,直到有人冷冷咳了一声。

“大白日里,又是年纪轻轻的,居然无事发呆,一看就当不了好儿媳。”能说这话的,除了定国公独孤遨,也没别人。

采蘩皱眉看着他,心绪还在于良的事上没飘回来,道声,“你哪位?”不是装的。

定国公报上大名,“独孤遨。”

“公公。”采蘩站起来行了礼,动作有些迟,“我刚送走一位客人,没注意您来。”看到定国公身后诚惶诚恐的雨清她们,八成是通报不及就有人硬闯,因此怪不得。

“谁是你公公?”定国公气噎,“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和独孤棠的婚事我不承认。你也当没这回事,另择良婿得好。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上不了族谱,同意当妾,我可以让你进府,但得等独孤棠娶正妻之后。”

“独孤棠都没上族谱,我有什么介意的。”采蘩清冷着面容,没脾气,“这声公公是叫得早了点,父子关系还没定。”

定国公一呆,呆后恼怒。众所周知他和儿子关系不好,不久前他还在等真正的嫡子出生,所以独孤棠作为嫡长子身份登族谱的事一拖再拖。但让这女子如此坦荡荡把父子这层关系都否定了,他心中竟产生大不妙感。

“独孤棠是我儿子!”定国公几乎是急切地说了出来,然后才愣,头回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乎这个儿子,虽然已不知闹得如此僵的原因。

“那么,您就是我公公。”采蘩仍不冷不热,但让雨清倒茶来,亲手端了跪下,“公公请喝儿媳妇茶,从此采蘩会当您亲爹一样来孝敬,和夫君一起。”

定国公瞪着那杯茶。他心里清楚,只要喝下这茶,他和儿子之间的僵持就会缓解,甚至以后在这个女子的调和下,父子融洽也是可期待的。

手禁不住伸出去,最终却挥了袖。

杯碎,茶流,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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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总有人喝她一杯茶

采蘩俯身拾杯。丫头们要来帮忙,她道不用。

桃枝气呼呼很不平,“这位国公大人到底来干什么啊?小姐和大公子已经成亲了,全城皆知,他认不认有谁在乎。”

“小姐和大公子的婚事完全是由他们自己定的,从求亲到成亲,父母双亲都没有出面。我们小姐也还罢了,亲生父母已过世,童老爷和童夫人又远在南陈,不是不肯,而是赶不及。但大公子的父亲就在长安,他公然说不承认小姐,小姐就难以大公子正妻身份立足。而且,那可是定国公,若去告了皇上,官府可以判婚事无约束的。”雪清心里并不安。

“定国公怎么了?定国公连儿子关在大牢里都不管,就知道质疑小姐。”雨清也很气愤。

桃枝接着说,“这会儿关在牢里的大公子有哪家的小姐愿意嫁他啊?有罪没罪也不——”

“乌鸦嘴!”雨清捂桃枝的嘴。

杏枝不说话,只蹲在采蘩身边,想要接碎瓷片。

采蘩却用帕子把这些碎片包了,交给杏枝,“收好,看公公要打碎几个杯子才喝我端的茶。等将来他老了,靠我和独孤棠养的时候,拿出来当笑话说。”

有人笑,却不是丫头们,而是门里又来了一个独孤家的,“这么孝顺的儿媳妇,我爹要有老来福了。这话你该早说,他就不忍心摔了这一杯。”

“说不定。”采蘩屈膝,喊声大姐。

独孤兰看了采蘩一会儿,“上回我们见面,我并未接受你,你知道的吧?”

“是。”采蘩答。

“一来是你的长相过于妖媚了,我怕给大弟惹祸。”不怕说实话,独孤兰和父亲一起来的。但刻意前后脚,却看到了采蘩的真性子。

“从认识独孤棠以来,惹得麻烦还真不少。”比起第一次的客套,采蘩也随意不少。

独孤兰笑了,又道,“二来便是你的身世,总有些含糊不清,让我不能信任的感觉。”

“大姐蕙质兰心,才能轻易看穿采蘩说谎。”心态上轻松,采蘩淡淡回笑。“但愿真相之后,大姐没有对我失望。”

丫头们端茶来,独孤兰却让她们等等。“失望?一个愿意陪我弟弟坐牢的姑娘,一个不惜说穿自己身份反告旧主,也要为我弟弟出口气的姑娘,我想我没什么可失望的,反而还惭愧了。弟妹。你既为我弟妻,是不是也该倒杯茶给我这个大姐?虽然这个大姐未能帮你们做什么,但来日方长。”

丫头们会心笑,忙把茶递给采蘩。

采蘩双手奉茶,“大姐,今后请您多教我了。”

“教你不敢当。尽量当个不讨人厌的大姑吧。”独孤兰喝下茶,让自己的侍女拿出一个厚绒锦盒,“希望你与大弟白头到老。和和美美。还有,早生贵子。”

桃枝快嘴,“大姑奶奶,小姐和姑爷只拜堂还没洞房,真是急坏我们。姑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独孤兰笑道。“这对小夫妻都不急,我们急有什么用?不过。迟早的事。”

采蘩打开盒子,是一对无瑕的白玉镯子,一看就十分贵重。

独孤兰亲手给采蘩戴上,“这不是我备的礼,是我娘给大弟备下的,说是她陪嫁中最好的宝贝,让我代她送给儿媳妇。等大弟出来,别忘了去给娘上香磕头,让她也高兴高兴。”

采蘩应是,“依大姐看,独孤棠的案子接下来会怎么审?”

“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直呼其名?”独孤兰发现了。

“习惯了,改不过来。”果然是大姑子,采蘩感受到一点点压力,但她抗压力强,“今后慢慢改。”

独孤兰却也不是那么挑剔的大姑,说正题神情但肃,“听你姐夫说,看到大弟押人进府,以及运尸的小厮都已经找出来了。那个犯人的尸身也由仵作验过,确实是一剑穿心而死。这事不再只是几个人的口说无凭。但那丫头的供词前言不搭后语,准备上刑拷问。不过,即使能证实她说了假话,其他人的证言对大弟仍是不利,而且剑伤和大弟所用的剑正合。我和你姐夫很犯愁,因为如此一来,大弟杀人的罪就逃不过了,而余相肯定会纠着不放,再往上扣更大的罪名。好在皇上支持我们这边,要求三堂必须做到无疑点,拖延进展,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大姐,改变这个案子的重心,是否会有帮助?”采蘩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有什么好主意?”独孤兰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一旦捅破那层纸,可能会牵涉到很多人,而且目前证据并不完全,但我怎么都不能任人给独孤棠乱扣罪名。他也许杀了人犯,可那个人犯确实死有余辜,何罪之有?”采蘩示意丫头们出去,细细说给独孤兰听。

正月十二。

午后,采蘩和姬三出门会客。那几个一直盯采蘩梢的官差凑着脑袋在说话,见采蘩出来,表情与从前有些不同,打着笑脸上前问安。

上了车,姬三笑道,“看来他们也知道你相公的案子有转机了,怕得罪你就是得罪他,态度才截然不同。”

昨日,由肃公呈堂新的证人,指独孤棠刑求犯人有情可原,因犯人是杀害定国公三女儿的凶手,且有可能受人指使,意图在送亲途中杀害独孤棠兄妹。三堂上书皇上。皇上认为案情发生重大变化,若一切证实无误,独孤棠有罪无罪就需重新来定,而真凶将被严惩。

新证人是独孤棠的妾室胡黎。胡黎供认自己是天衣教徒,受烟雨阁妈妈指派混入定国公府,监视独孤棠并借机下手除去。烟雨阁立刻被刑司查封,全部人关押在牢等待审问。胡黎且指定国公续弦董氏为买凶杀人的主谋,曾亲眼看到董氏给妈妈的信。董氏被传唤上堂,不认胡黎所述,因人证物证皆不足,暂且禁足国公府,不得外出。

原本,独孤棠和采蘩打算不惊动天衣教主,暗中盯着烟雨阁的动静。如今采蘩却认为不宜再等,让独孤棠安然脱身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告知独孤兰此事,借肃公之力将烟雨阁端了窝,并为胡黎提供性命保障,让她转为独孤棠这边的证人,令董氏措手不及。

“昨晚李左相悄悄去了余府,过一个时辰才出来,而且面色不好看,显然余大丞相也没想到我们竟出了这么一招,还这么快的动作。大概没辙了,李左相走后,余府又出来两个人。你猜他们去哪儿?”姬三算是采蘩和央他们之间的传话人。

“董府。”采蘩道。

姬三翘大拇指,“蘩妹妹,你胸有成竹啊。”

“一直以来,董家刻意和余求保持距离,但董瑛之父是余求管下的官员,与上官关系淡漠反而显得可疑。余求从来对独孤等四姓有所顾忌,其下官员之女嫁了定国公,这么好的机会怎可能放过,软硬兼施也会让董典正听他的话。董典正肯定答应了,不然轮得到他升官?所以,余求和董典正之间有勾结。独孤棠是定国公唯一的儿子,他死了,独孤氏就算断了血脉,对余求的好处可谓大极。而董瑛可选人过继,那就是人偶任操纵了。”独孤棠倒霉,两家却得利。沈珍珍只想让她没了依靠,但余求是借沈珍珍起事扳倒定国公,最终要走向朝争。

“定国公得知董氏可能是害死女儿的凶手,气得当场抽刀要砍她,董氏则嚷嚷着要回娘家。我还打探到姬莲挨了定国公的耳光,被关在柴房里,说她居心叵测,和董氏狼狈为奸。”姬三幸灾乐祸。

采蘩说道,“只要烟雨阁的妈妈交出那封信,董氏谋害继子继女的性命就罪证确凿。不过,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天衣教主神出鬼没,杀人灭口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唯一的好处就是独孤棠至少会轻判,甚至无罪开释。”杀人灭口,自然有隐情。随那些人的死,指证独孤棠有罪就没有依据了。也算兴风作浪,但她的目的只在此而已。董氏,余求,姬莲这些人会不会被牵连倒霉,她没兴趣。

“因为京兆尹府出过同样的事,庄王这次调来禁卫军,刑司又是在内城,天衣教主不会那么容易杀人灭口的。”姬三拿起采蘩放在小桌上的帖子,“谁请你,又让我去挡刀?”

“胜古纸坊午朗。”周凡的消息没来,但午大掌事却请她吃饭,采蘩当然要找人陪,“丁大他们也跟着,挡刀的事他们做,你挡毒就行了。”

“蘩妹妹一向没良心。”姬三怨艾。

“邈手说了,没有解药的毒药,可能以毒攻毒会有效。我运气还不错,瞎猫撞死耗子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你跟着我尝遍百毒,说不定莫名就把无夏解开了。”她没良心。

姬三骇然圆眼,“恐怕最后我不是死于无夏,而是被你害死的。”

“横竖都是死。三哥若为我挡毒而死,死得其所。而且我听拢宁说,飞雪楼格杀令下来了。”这位三哥,可怜,半死不活还有人非要杀他。这样的话,让她用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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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356章 是你?

下了车,酒楼前就有人来迎采蘩。

“童姑娘?在下午朗。”

“午大掌事,幸会。”留意到他搓手,应该一直在外等她,采蘩心里有些诧异,“你不必亲自迎我。”

午朗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中规中矩的相貌,“童姑娘是造出左伯纸的人,在下十分钦佩,早就想见上一见,但等无妨。这位是——”问起姬三。

“这是我三哥,女子在外行走不方便,他常伴我出游。午大掌事不介意吧?”介意的话,采蘩不打算吃这顿饭。

“其实我也带了一人来,童姑娘不介意就好。”午朗带采蘩和姬三进了包间。

一人对窗坐着,闻声回头,看到采蘩不由一怔,“是你?”

采蘩当然也认出那人,“想要招小混蛋进御工坊的御工大人,真是巧啊。”

“原来你就是南陈那位女纸匠,那日我提到你,你却一字不透。是深藏不露么?”他仍是一身青袍,但腰间没有挂铜牌。

“没必要四处宣扬。”采蘩不以为意,“就如同御工大人一样,只知您的官阶,不知您的大名。而且大人也说了,造出左伯纸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不是这么说的。”青袍客否认,“我说的是——”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大人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不过那么大一段,就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采蘩打断他。

午朗见两人有点针锋相对,虽然莫名其妙,但觉有必要说清楚,“童姑娘,这位可不是简单的御工大人,而是庄王爷。”

采蘩和姬三皆是一惊。

“你们长安城里有几个庄王?”姬三问道。

午朗笑,“整个北周就只有一个庄王爷。所以二位说话客气点儿好。”

采蘩还是有疑问,“那个主审独孤棠的庄王?”

庄王自己确认自己,“不错,我就是主审你夫君的那个庄王。早知今日见的女匠是你,我就不来了。私下见犯人的家属,若让人知道,以为我徇私舞弊,包庇犯人。”

左一声犯人右一声犯人,采蘩听了来气,“此案尚未有定论。独孤棠还不是犯人。”

庄王却道,“他被人告杀人,关在大牢里。对我而言就是犯人了。还有,你别再问我任何跟案子有关的事,免得更说不清楚。”

“即便我不问,庄王爷这会儿与我同桌吃饭也一样说不清楚。”庄王避嫌,采蘩却更想避嫌。本来无辜的独孤棠,别因为这顿饭成了不无辜。

于是她对午朗道,“午大掌事,你我改日在一块儿吃饭吧,到时我请。”

姬三却拽住了要走的采蘩,低声道。“你傻呀。”这么好的,套消息,贿赂买通的好机会。

“你才傻。”采蘩骂回去。她一看这位庄王爷就是不好讨好的人,而且还怕吃力不讨好。

“童姑娘不要想太多,吃顿饭罢了,而且又不是只有三位,还有我呢。”午朗哈哈一笑。“若真有人说三道四,我愿上堂作证几位没有私下串通。”

姬三拉采蘩入席。“不过以纸会友的一顿饭而已。”同时找了个话题,“庄王爷既是皇族,怎么又是御工大人呢?”

午朗帮答,“皇上本要王爷辅助政事,但王爷一直不愿意,只想闲散而居,甚至一度请求离开长安回封地。后来皇上戏封了王爷一个御工的官职,管宫中各个工坊的总务,想不到王爷任起来颇有成就。也是王爷,放宽了民间作坊的限制。好比胜古纸坊,二十多年前只是让官纸坊束缚了手脚的小工坊,如今却能压过官家去,连宫里都跟我们订货。”

采蘩今日来却不是要听庄王的功绩,“午大掌事,胜古纸坊的大老板是谁?”

庄王拿起酒杯,浅啜一口,“童姑娘,你想到胜古纸坊当纸匠的话,问午朗也是一样的。”

采蘩心想,关他庄王爷什么事?上回遇到他,她就一下子和小混蛋站一边去了。这回也是,尽管知道该讨好他,却没办法低声下气。是他不慌不忙说话的语气中盛气凌人吗?

她想顶庄王的话,却让一旁看出来的姬三截了过去,“午大掌事看我妹妹能到胜古纸坊当纸匠么?”

“童姑娘在南陈赫赫有名,又会造左伯纸,胜古纸坊对如此人才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此话当真还是戏言?”午朗似乎真有招揽采蘩的心思。

“午大掌事糊涂了,童姑娘随南陈使团来的,也要随南陈使团回去,怎能跑到你的纸坊里当匠人?你愿意,童姑娘愿意,南陈张大人还不愿意呢。他是御纸坊大匠师,也求才若渴。而且,童姑娘还是这次纸擂南陈的代表,和你们胜古纸坊是对手。”又是庄王。

“对啊。”午朗好像忘了这事,“童姑娘是比哪一最?”

“午大掌事,这个要到当天才能公布。”采蘩本想假装考虑当纸匠的事,借机去胜古纸坊参观的,结果让庄王搅了局,心道这人果然和她不对付。

“童姑娘是南陈的秘密武器。”午朗眨眨眼,“我懂了。到时,拭目以待。”

“胜古纸坊也有人参加纸擂?”采蘩把握第二次机会,“听说你们纸坊中名匠很多,还能仿造各种名纸,纸擂之最肯定誓在必得。”

午朗谦虚道哪里,但毕竟有自信,“北周上擂四人,胜古能占两个,自然不敢有付所托,定然全力以赴。只是别跟童姑娘撞上了才好。虽说名师出高徒,这两人也是胜古将来的希望,却没有像童姑娘这样能造失传百年的纸出来。”

“那是侥幸。”采蘩正想如何开口问于良的事。

“其实这次冒昧邀童姑娘出来,有一事相问。”午朗却道。

“午大掌事请说。”被庄王一搅和,采蘩自己忘了问,反被午朗提醒。

“这两日火龙会在打听我,听说是童姑娘要买消息,不知是为了什么?”午朗接着笑接着道,“我请童姑娘来,就想帮你省了这买消息的银子,有什么要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

完全让人掌握了主动,采蘩难得尴尬,“午大掌事爽快人。”

“而你却在兜圈子。”庄王凉凉一句。

采蘩都懒得看那位不对付的王爷了,和姬三交换一个眼色,对午朗道,“午大掌事,数日前我师兄在胜古纸坊附近失踪,因此我才请人打听你。”

“你师兄是哪位?”午大掌事神色端正起来。

“我师兄叫于良,长相老实人也老实。可能知道了胜古的名声,想知道我的对手是谁,所以自己跑去打探。想问午大掌事,有没有见过他,或者听纸坊里的人提起过。”关于乌睿的猜想,当然不能说。

“于良?于良?”午朗重复了几遍名字,然后摇头,“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抱歉,童姑娘,帮不了你。”

“人失踪了,你有没有报官?”庄王好似压根不在意采蘩不理他。

姬三见采蘩没打算开口,他便开口,“报了官,但京兆尹庞大人暂时不能外出,所以底下官差似乎也无心帮我们找人,只能自己四处打听。”

和颜辉跑了的庞心柳,其父庞同因允独孤棠私提人犯而被问渎职,如今禁家中闭门思过。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了。我本以为哪里得罪了童姑娘,童姑娘才让人打听我。”午朗恢复笑脸,“我回去后再问问坊里的人,有消息一定通知童姑娘。”

采蘩道谢,当下吃饭不提。

吃过饭回到车上,姬三累得往桌上一趴,“看午朗不像撒谎。胜古多大的名气,四个参加纸擂的人选它占二,这说明它里面确实名匠众多。你想想,好比一个客栈,如果是黑店,能有那么多客人,还住着不肯走?乌睿到底是不是诈死且不去说——”他严重怀疑采蘩关于这件事的猜想,“就算还活着,躲在胜古纸坊里,鬼鬼祟祟造帝王书,午朗那么精明的人会发现不了?”

“可以是同伙。”采蘩看到庄王进了他的马车,顿时眯眼,让丁大驱车暗暗跟上。

姬三问,“你跟着庄王干吗?奇怪了,你不讨好他,也不怕他,还处处跟他作对,想你相公多受罪?”

采蘩也不知道,但主意不改。

约摸跟了大半个时辰,丁大的话传进来,“小姐,对方肯定发现我们了,绕同样的几条街兜圈子呢。”

姬三拖采蘩后腿,“哈,看你怎么办?”

采蘩一想,“丁大,把车子赶上去,说我求见庄王爷。”

丁大照办。

两辆马车并驾而停,庄王掀布帘,“童姑娘还有什么事?”

采蘩也掀帘,问道,“庄王爷今日和午大掌事一道来,是巧遇还是事先说好的?”

庄王这回没刁难她,“我去胜古取纸,他事先并不知道。看他要出门,我就让他请我吃饭,所以就遇到了童姑娘。”

“听起来,庄王爷您对胜古纸坊十分熟悉,请问里面可有一名双手似枯树的巧匠?”对午朗不能问的事却对庄王说了,采蘩自己也有点没想到。

“纸坊里没有枯树荣枝手。”庄王却不耐烦起来,“童姑娘,你我若继续如此说话下去,很快就有不利于你的谣言了。”

庄王的马车飞快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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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57章 守株待兔

正月十五,天未亮,一片净黑。

“你确定吗?这大冷的天不说,今日你可要上擂台的啊!不怕冻僵了手指头不灵活,什么最都成最差了。”拿这种语气说话的,除了姬三,没有第二人。

“应该没错。”采蘩的声音。

“唉——我可能上辈子欠你了,活着的时候跟你上刀山下火海,估计死了还得让你利用。什么叫应该没错?你喜欢猜谜,我可不喜欢。”但其实采蘩没让他来,姬三自己硬要跟的。

“那日我问庄王的是,胜古纸坊有没有一名双手似枯树的人。但庄王却是这么答我的,纸坊里没有枯树荣枝手。枯树荣枝手这个说法是我师父专指乌睿的,北周的人怎么会知道?而且,你没觉得庄王爷特别强调了纸坊里没有这几个字吗?”采蘩靠在树后,一身黑衣。放心说话,是因为前面有人放哨。

“没觉得。”姬三就在隔壁一棵树后,也黑衣连身,但他今日打算戴面具,雪白大笑的那张假脸挂在脖子上。“你问纸坊里有没有那样一个人,他答纸坊里没有,哪里不正常了?”

“三哥,你可真让我失望,还阎罗呢,身为杀手,一点观察力都没有。”采蘩如此解读庄王的意思:乌睿在午朗家里。

“别的都不说,庄王爷为什么要帮你?”推想从根本上就不成立,所以不用观察下去。

这里,采蘩语塞,片刻后只能说,“他也不算帮我,更像是无意中漏了口风。”不想在庄王身上打转,又道,“乌睿与土地公约了今日取货。他们一定会出门。正逢元宵,白天人多口杂,还有纸市,名门贵胄都往街上凑热闹,多半会赶早,我们在这儿等上一会儿也没损失。”

“等一晚上了。再说,纸擂呢?不比了?那可是唯一能跟陈帝要好处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了。你反告那个沈氏成功后,打算回沈家继续当奴婢?”姬三觉得她不分轻重,当下纸擂是最重要的事。她造纸那么出色。一定能赢。

“我只有一个师兄。”师父临终遗嘱,让她带着师兄。因而,她认为目前没有比找到于良更重要的事。

“我羡慕他。没见你那么热心帮我解毒,只知道利用我。”姬三心里真酸?才怪。“不对,你有两个师兄。”

“能者多劳。”谁说她没帮?但这事急也急不了,她又不懂医术。“至于我的大师兄,已经死了。诈死也是死。对我而言。”

“小姐。”两道黑影轻落,是丁大和丁二,“门里出来一辆马车,车夫座上两人,样子跟你描述得很像。我们在路上设了障碍,就看到那两人跟车里请示。所以车里应该还有人。估摸两刻他们的马车就能到这儿。”

采蘩点头,望了望坐靠着懒动的姬三,恨不得踹一脚。“三哥,要不要我扶你起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