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照顾大公子一晚上,肯定未能合眼,不若换我来照顾,让姐姐去休息一下吧。”不是厚脸皮,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姬莲面不改色。

独孤棠冷了神情,语气如冰,“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和夫人的屋子,连通报的规矩都不懂么?”男人比女人无情起来更有威力。尤其是对一直喜欢着他的女人而言,那会心碎的。

姬莲就如此,脸色刹那煞白。禁不住倒退两步,双眼一下子就水汪汪了,“大公子,我…我只是为你着想。”

“不敢当。”独孤棠却没有心软,“我被人砍了一刀。也算拜你所赐。你这时候说要照顾我,实在让我觉得有些假惺惺。你丫头上前胡说八道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姬莲泪珠滚滚落,“大公子,我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芬儿会指你杀人啊。”

“那是你的陪嫁丫头。管不住她,你就没那么无辜。再说,我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说不定你对采蘩心怀嫉恨。因此与沈氏勾结害我,想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独孤棠句句犀利,“真是心如蛇蝎,亏我还以为你对我有几分情意。原来也不过如此。出去吧,就算采蘩不在。也不用你来伺候,我无福消受美人恩。”

姬莲哭着跑了出去。真哭。

采蘩看帘子拍打,抱臂挑眉,“你以为她对你有几分情意,然后打算怎么样?消受美人恩吗?”忘了这位本是风流主。

独孤棠却笑,“娘子让我消受?”

“做梦都别想。”采蘩皱皱鼻子,“你这个样子让我不能安心坐牢的。”

“不安心就早点出来吧。”独孤棠越笑越开怀,“采蘩姑娘觉得,我刚才对姬莲比我当初对你如何?”回想起来不可思议,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婉蝉那么轻易就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人。

回忆令采蘩也笑,坐到床边,“现在看来,大公子对我是一见倾心了。说怕吵给那两个色鬼官差下迷药,让我自救却给了削铁如泥的婉蝉,更是帮我善后。”同样都是冷面的独孤棠,当时对她原来已是十分容情。

“一见倾心倒不至于。”独孤棠不花言巧语,“但你身上确有一种让我不能不帮你的坚韧,难以抗拒。也许姬明夫妇也同我一样,第一眼就被你触动了吧。天下女子,唯你独一。”震撼人心的惊艳。

“所以,我当自信。”她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如那时。

“所以,你当自信。”风雪连天,他遇到他的宿命,从此难离难舍,情定一生。

雨清带了人传膳,就摆在主屋里。独孤棠不肯自己在床上吃,结果移到外面卧榻上,雅雅喂姐夫哥哥,一顿饭都充满欢声笑语。

吃罢饭,新任的大管事来了,采蘩便将仆人们集中在院里。先问,谁受过胡黎的好处,站左。再问,谁受过姬莲的好处,站右。最后问,谁受过胡黎和姬莲两人的好处,站中间。什么好处都没收的其余人,站在原地别动。

三十多个人里,二十多人不动,两三个站左,没有人站右,两三个站中间。

姬莲透过窗缝偷偷往外瞧,不屑道,“以为她多聪明,不过如此。这么问,谁会承认自己拿了我的好处?”

刘婆子也奇怪,“二十多个没动的,小姐都打点过了,想要蒙骗过去吧。”

但采蘩接下来的话让两人意料不到,“原地不动的人都跟大管事走。”

众人哗然,有不服的还问为什么。

“莲姬在这院里也当了一段时日的家,昨晚我一来就看得出大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能让她留下来的你们,肯定多少都受过她的好处,所以你们撒谎了。”采蘩又道,“即便真有没拿好处的,我也不是让大管事赶你们走,调到别处去而已,所以不用惊慌失措。若惊慌,便又是心里有鬼。”

众人心里都有鬼,不得不走。

“至于你们。”采蘩对中间那几人道,“敢承认自己拿两面的好处,是见机行事的人。你们若想留,可以留下,但不能再为姬莲做事,而是为大公子做事。若想走,我不拦着。”

她又对只拿过胡黎好处的人说,“我也给你们两个选择,留下对真正的主子忠心,或离开另寻主家。”

这五六人都愿意留下。

采蘩让雪清雨清主掌了院子里的事,丁家四兄弟属于独立的护院,她不在时只需向独孤棠负责。接着,就是安排姬莲了。

姬莲看采蘩进她的屋来,不由嘲讽,“你不怕我这屋子里有毒吗?”

“怕啊,所以带了他来。”采蘩指身旁的丁二,“他比刘婆子的用毒本事还要高明些。”

刘婆子面色一变,原来对方竟知道她的底细。

姬莲仍嘴硬,“不知道你说什么,有话快说,无事就滚。”单是看到这个女人,她就厌恶。

“你今日要搬出去,通知你一声,免得等会儿大管事带人来帮你,你又以为我耍花样。”采蘩直说。

“什么?!”姬莲柳眉倒竖,“我不搬!国公爷让我好生服侍大公子的,他亲口所说,你凭什么赶我走?”

“谁赶你走了?”采蘩轻笑,“还是夫君提的。他说你陪嫁人不少,有两个婢女,四名仆妇,还有管事的两户,因为这院子小没法安顿,只能带了芬儿和刘婆子进来,其他人都住在府外。如今你难再出门,他们老是进进出出也不合适,所以让我把湖东他小时候住的园子整理出来,叫你搬过去。我已经跟大管事说了,他说立刻派人收拾。据说是一处漂亮地方,等我的案子结了,说不定我和夫君也要搬过去。这里地寒,冬冷夏热,杂院一样,是夫君跟公公置气才住的。我却想住得舒服些。总之,你先过去,想住哪处厢房都随便你。”

“你这些话我一字都不信。大公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搬。有本事,我们到国公爷那儿去说。”姬莲以为定国公仍不待见采蘩。

“真是好心办坏事,更何况我只是个传话的。这院子的人走了七七八八,我的丫头们掌着事,以后你要想使唤谁可不像从前那么容易。你搬到湖东,还是在府里,每日多走几步路罢了,却到底是你自己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你要服侍独孤棠,是国公爷发的话,我阻止不了,这院子里也没人阻止得了。”采蘩走出姬莲的屋子。

丁二低声道,“她屋里有一股异香,是养情蛊的草饲。”

“情蛊?是天衣教主上次用过的那种?”那虫子好像对姬莲没什么好处吧?不能跟心爱的人相欢。“难道又是要用在我身上?丁二,我到底得多让人讨厌,个个想我倒霉。”

“不是那种情蛊。”丁二听采蘩说起过,“她这种是蛊族姑娘用于心仪男子之身的普通情蛊,应该针对大公子。”

“这姑娘学不乖也是棘手。你可有解法?”防不胜防,就得事先备妥。

“解蛊一般都要由施蛊的人进行,不过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让她得逞,小姐放心吧。”迄今,只有无夏让丁二倍感挫折。

采蘩安排好一切,与独孤棠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到刑司“坐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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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67章 飞来画眉

姬三闷闷咳着,胸口像破了洞,呼吸漏气。

拢宁受了内伤仍要调理,小鬼那几只都隐在居澜园外,所以这早没人来给他提热水倒热茶。他咳了一阵,哀怨中想到采蘩他们昨晚去了定国公府,长长叹口气。昨天云夕说得好听,什么一家子啊,只说妻弟妻妹年纪尚小需要照顾,怎么没想到他这个妻兄动不动咳血,也需要照顾呢?说到底,还是偏心的。

他强自起身,将咳满血的帕子看都不看扔进取暖的火炉,盘坐着运功调息。虽然楼主教他的内功已经完全抑制不了吐血的症状,他却习惯了。一日不做,就好像少了什么。

他闭上眼才吐息,突觉有风。

“谁?”他喊完,双眼射冷芒,然后一怔。

屋中立一人,紫衣流金,面蒙紫纱,腰间佩一柄剑,却是木制的。

姬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已经四年毫无音讯的人,怎么想都不会突然出现,因此小心翼翼道,“采蘩,不会又是你假扮的吧?”

“乔儿。”紫衣坐下,木剑放在桌上,“是我。”

姬三立刻跳下床,奔到紫衣面前,单膝跪地,垂头尊道,“参见楼主。”太好了,死前还能见到自己的恩师。

“起来吧,让我替你把把脉。”紫衣女子柔声说。

姬三起身,却不伸手,“不用把脉了,还死不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乔儿,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无夏是多霸道的毒,我比你更清楚。这屋子充满血腥气,你骗不过我。”紫衣女子语气有些肃严,“伸手。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姬三忙道不敢,掌心向上。撩袖。

紫衣女子为他把过脉,又看他臂上黑线,面纱吹动,她长吐气,“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无夏之毒虽霸,但我教你的内功本可压制它三十年。你脉象浮乱,气血不调,面带黑而瞳色淡,分明是混入了其他毒物而导致无夏乱走。你吐血必定比从前频繁,每三四日一次?”

姬三再不好隐瞒。点头道是,却嘻嘻还笑,“楼主不在飞雪楼的这段日子。我遭过几次暗算,才发现自己竟百毒不侵。以为这是中了无夏的好处,又想着既然没有解药,说不定能以毒攻毒。”

“胡闹!”紫衣女子低斥,却是关心则急。“若能以毒攻毒,我早就试了。无夏是蛊,随幼蛊长大而扩散自身毒性,若以毒喂之,正合它意,可在一年内取人性命。”

“蛊?”姬三有些泛恶心。“楼主的意思是,我体内有一条虫?”脸部扭曲。

“对。”紫衣女子看他毫不掩饰的神色而失笑,“你还作得出鬼脸?幼虫很小。藏于特制的食丸中,服用后破丸而出,藏于经脉中,以血为养,同时排出毒血。迫你吐血,换掉好血。正常成长的话。一年便可为成虫。成虫长得很慢,但七八年是极限,必定要破体而出,那时就是它宿者的大限了。”

“白灵和天衣教主为何完全没提过这事?”只道无解药。

“无夏是天衣教最高秘密,幼蛊极难存活,需要特制的食丸包裹喂养,制法代代只传给教主和大护法,教里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只当它是毒药。而幼蛊入体后也需十五日以上的过渡期,否则很容易用药排出。十五日之后,幼蛊就会藏匿,必须以食丸诱引,方能找到所在,放血排虫。一个月后,幼蛊饱食宿者的血,就连食丸也没用了,从此与宿者共生。”听到白灵这个名字,紫衣女子道,“你怎会知道白灵?”

“她是天衣教的护法,不久前绑了我的堂弟和堂妹,让蘩妹妹识破,将计就计捉拿了。我曾向她打听无夏的解法。”姬三回道。

紫衣女子的眸中闪光,“那她可在这宅子中?”

姬三摇摇头,“天衣教大护法毕绢被擒那晚,有黑衣人来见了白灵,白灵后来服毒自尽。”

紫衣女刹那失神,声音悲怆,“连她都走了。”又陡然目光犀利,“黑衣人可是天衣教主?”

姬三实话实说,“我们这么怀疑,并不能确定。”想到采蘩的推测,他试探问,“楼主与白灵是旧识?”

“我与她姐妹情谊,从小一处长大。”对于已经离世的白灵,紫衣女子不想再隐瞒与她的关系,“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这么说来,蘩妹妹又猜对了。”姬三本是半信半疑,“果然天衣教和飞雪楼有关联。”

“你提了两次蘩妹妹,与她处得甚好?”紫衣女道。

“正是。她还说——”姬三对紫衣女尊敬非常,这么多年未见,这时什么都往外说,“还说楼主和蛟盟那帮剑客的师父有——极为亲密的关系。”

紫衣女笑了起来,“你这个蘩妹妹真能猜。也罢,终有一日要大方见人。”她取下面纱,正是紫鹛。

姬三但觉那张容颜明艳照人,明明上了年纪,却美不可言,不由看呆了,讷讷言,“楼主…原来是美人。”

紫鹛纤指弹姬三的脑门,“小子无状,你我虽无师徒之名,我也算得上是你师父吧。”

姬三回神,讪笑道,“楼主这么美,何必以面纱遮掩,任小鬼们说您貌陋丑颜?”

“我躲仇人,不敢在人前露真面目。”紫鹛道。

“仇人莫非是天衣教主?”心中太多疑问了,从前楼主那么神秘,但如今日揭开的面纱一般,姬三也有勇气去问。

“也是你蘩妹妹说的?”紫鹛想不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姬三和女儿成了兄妹,当消息传来,她决定来见他。

终于能拿采蘩挡回箭,姬三出卖不遗余力,“她猜得才不着调。说天衣教主对楼主您有遐思,又说蛟盟那位天人师父囚禁您,把天衣教,飞雪楼和蛟盟说成某位神秘人实现野心的武器。对了,还说您可能本是天衣教的人。她那脑袋瓜跟别人长得大概不一样,很能胡思乱想,让我们这些人莫名其妙。”

“你信吗?”紫鹛反问。

“呃?”姬三眨巴眼。

“你信。”紫鹛不等姬三反驳,接着说道,“她猜得也不是那么不着调,大概有六七分是对了。我曾是天衣教主之妻。”

姬三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楼…...楼主?”

“我自小就是孤儿,跟随天衣教大护法学习制毒。而历任天衣教主其实没有实权,都由他的妻子,也就是大护法掌管帮中事务。天衣教一向奉山为神,很少离开山群,是当地族人的祭祀神教,与世无争。大护法对别人严苛,对我却十分好,我十岁就被定为大护法的继承人。大护法遇到一位隐世武林高手,于是瞒了所有人让我跟他修习武艺。在我十六岁时,救了一个年轻男子,我对他十分倾心,后来便跟他成了亲。他是中原人,说有大事要回去办,让我等他五年。他说五年后他可能身遭不测,叫我自行改嫁他人。我当时是真喜欢他,便将教中制毒的百种秘法抄成了书送给他,还传授了我师父的轻功和一套心法,以便他今后防身。”那段充满创伤的往事,紫鹛要告诉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一年后,他就安然返回了,大护法却突然暴毙,我承继了大护法之位,他成了帮主。但很快我就发现他好权力,不动声色收服了大批教众,渐渐掌握实权,与我分庭抗礼。我本对这些无兴趣,想着夫妻一体,他好便是我好,错失了夺权的良机,导致忠心拥护我的护法们后来全被杀害,换成他的心腹。我曾一度想跟他拼命,还是白灵劝我忍辱负重,我便假意顺服,甚至挑选貌美的教徒为他的妾室,让他渐渐放松了警惕。这期间,毕绢成了他最宠的女人。设法让毕绢以为我会对付她,她因此对我下了无夏。”

“楼主肯定察觉了。”是她设计的,姬三不着急。

紫鹛拉开衣袖,手肘之上赫然一条黑线。

姬三跳了起来,“楼主!”

紫鹛却淡然一笑,“我若不是真中了无夏,你以为我能骗过他而逃离吗?我等了一个月才告诉他中毒的事。他为我把脉,知道已经不能治,所以我后来留遗书出走,他真信我一定会死。他不知道,我自己创了一种心法,延缓血脉在体内的运行,让无夏的蛊虫自吞毒血,从而要比常态扩散毒素慢得多,又能形成中毒多年的假象。我诱毕绢用无夏,就不曾想过要活。那男子聪明无比,短短几年用毒和武功进步飞速,连大护法都是死在他手中,我自知不是对手,但也无法再在他身边生活。”

“那——蛟盟那位?”姬三好奇。

“无夏发作起来痛苦非常,我借口闭关,每月要去后山住几日,因而遇到他。被一个男人骗得一无所有,我当然不敢相信他,但他武功奇高,我打不过他。”那会儿多年轻啊。

“欸?难道他对楼主用强——”被紫鹛白了一眼,姬三捂住嘴。

“他敢?!倒是帮了我,与我联手骗过天衣教主,带我入中原。”紫鹛却道,“那时,还没有蛟盟,只有飞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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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一个星期了,睡眠每天都很少,实在撑不住,所以恢复日更,休息一下。

第368章 到齐了?开宰!

姬三听得兴起,“然后呢?”

“然后,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紫鹛没打算再说下去,“我只能告诉你,飞雪楼本来和天衣教并无关系,是后来大阎罗暗中与天衣教主勾结,帮他做了许多事。直到四年前的劫银案,我才察觉。你也知道,因我是女子,不是所有阎罗都服我的。”

姬三当然清楚这一点,再加上楼主很神秘,甚少露面,各殿小鬼只听各自阎罗的话。而七殿阎罗中,除了他和老六,其他四个都服从大阎罗。

“楼主,我还有一问,是关于我自己的事,不知您能否答我?”机会难得,怕她一去又不返,姬三想问清楚。

“你问吧。”紫鹛点头。

“当年我中无夏时,我娘求姬莲的娘救我,她最后却提飞雪楼,似乎是知道您能延缓无夏的毒。飞雪楼里有谁知道您曾是天衣教中的大护法吗?而且您自创的心法又怎么会传到姬府一个小妾的耳中?”姬三觉得很奇怪。

“我不能说出这个人是谁。”能有此时的太平,皆因答应了保守该守的秘密,紫鹛但道,“当你娘被告知你中毒的时候,无夏在你体内已过了一个月。”

姬三更奇怪了,“那会儿我娘还没说出她害大伯母,她为何已经对我下毒?”

紫鹛望着他,眼中有些悯然,“乔儿,有些事不必深想。事已至此,就算找出那女人毒害你的原因,又有什么意义呢?”

“楼主!”姬三却不甘心,“她下毒既然不是报复我娘,那就是一定要我死。一个孩子能阻碍她什么?”

“别想了!”紫鹛却严厉起来,“她已经死了,你也中了无夏。找出真相不能帮你解毒,所以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听好,我可能会找出无夏的解法,但还需要时日,你如今要做要想的,就是尽可能延长自己的性命,直到我成功为止。这是一瓶解毒丹,每日服用三颗,每用一颗要以我教你的心法调息一个时辰。再不能以身试毒,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紫鹛留下药瓶。往门口走去。

“楼主还会再来么?”姬三追步。

“我从来没打算一走了之。心法终不能拔蛊,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无夏的解法,因为没有收获。所以才不出现。如今你就在她身边,倒也好,省得我跑来跑去。”美人已杳,但留香。

她身边?谁身边?姬三望着敞开的房门,一头雾水。

采蘩这时二度入狱。人说熟门熟路。但她第二次来,却发现这回邻居很难相处。

邻居是谁?

定国公续弦,本事很大,给自己赚了个一品夫人,也被封为定国公夫人,董瑛是也。因为还没开审没定罪。在礼法上,还是采蘩的婆婆大人。

婆媳问题,一向难处理。而这个婆婆对自己丈夫的儿子还非常痛恨。那对儿媳妇就更恨之入骨了。采蘩一来,董瑛就开始骂,从小贱人到淫娃荡妇,骂了三刻都没重复过一个词。骂得这片牢房鸦雀无声,人人欣赏一名贵夫人坠落成粗鄙不堪。与市井的刁钻大婶没两样。

等董瑛停下来歇口气,就听到有人感慨一句。

“原来豪门大宅里的夫人也是普通女人。千金教养也就那么回事,该骂娘还得骂娘。”

董瑛完全顾不得仪态,“千金小姐怎么了?豪门夫人怎么了?受了冤气不能说委屈啊?”她在娘家时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以为遇到独孤遨的那个避雨山洞是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脏最臭,怎料到会被关进大牢里?山洞和牢狱一比,简直是天堂了。

不过,邻居难相处就干脆不相处,采蘩任董瑛大喷口水与其他人轮番斗嘴皮子,却好似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直到成大姐来提她上堂。

董瑛仿佛笃定自己会安然无恙,兴起骂道,“贱人出身也敢充大小姐,上堂就是二十棍,打得你魂魄飞,再不能勾引男人。”

成大姐想训两句,却被采蘩拉了,摇头让她不用理会。

出去后,成大姐道,“少夫人好宽的心,换了是我,跟她对骂,掐脖子拉头发让她喊救命,非要她下跪求饶不行。”

“不必和要倒霉的人计较,会跟她一块儿倒霉的。”采蘩说完,问成大姐,“我没看见东葛夫人。”

成大姐俯耳悄声道,“黄大人的捕令让余相扣下了,所以沈氏可以直接上堂。少夫人小心,她有余相撑腰,必定处处刁难于你。好在董典正让皇上换了,成了庄王监审。”

“董典正不是副审了?”虽然希望如此,但采蘩还是没想到真会发生。

“不是了。皇上说董氏涉嫌谋害继子女,而你又是独孤棠之妻,人情关系上过于牵扯,所以让董典正在家中避疑。庄王在大公子一案上表现公正卓见,因此提他为监审,等于比黄大人这个主审更有决定权。这不,他说提审少夫人无需镣铐,少夫人有福。”成大姐道。

那个处处跟自己对着的庄王。采蘩可不敢说自己有福,只想不会跟他在公堂上吵起来吧。

时隔十日,再次上堂,她却看到了那一张张两世难忘的面孔。坐在堂下,一脸奸相的山羊胡是浙州府尹。府尹身后是当年搜出账本和银票的捕头和记录案情的书官。府尹之下站着几个衙差。另一边是沈府的人。连自己夫人的侄女都霸占为妾的沈大老爷。沈大老爷的心腹,账房总管事,也是她爹的上司。沈珍珍的另外三个大丫头,其中有两个后来成了东葛的妾室。还有沈府的几个仆人,当初指证亲见她爹偷盗或造假账的。沈珍珍却站在她并排的地方,也是堂中央。统统来齐了。

很好。采蘩握紧双拳,对堂上高坐着的庄王和黄明跪下,声音明亮,“童氏见过庄王爷,黄大人。”

“起来说话吧。”声音是黄大人的。

采蘩起身,目光直视两位审官,姿态傲然。这让两边本来信心满满能将她再钉死的人突感瑟冷寒意。

“堂上这些人你还认得吗?”庄王爷发问了。

“他们是害我和我爹受冤的人,当然认得。”采蘩一一报出来。

“女婢信口雌黄,本官从不冤枉无罪之人。你爹造假账,少报赚利,将差额私藏在你的首饰盒里,这可是捕头们当着沈府众人的面,还有你和你爹的面搜出来的。”府尹哼她。

“或有人故意陷害,趁我们不在家时放了账本和银票,或者是搜的人早备好了。账本记得是前一年的账,我爹要是真监守自盗,拿到银票为何不跑,留在沈府等人发现被抓吗?”采蘩亦不是当年懵了的姑娘。

“也许他以为不会被发现。你爹人称广先生,很多人都说他博学多才,这种人多半自以为是的很。”浙州府尹捻一撮胡子。

“也许。多半。府尹大人凭一己猜度来断人是否有罪么?那我爹是很多人说的大好人,你怎么没断他被人陷害呢?”采蘩冷笑,“断案还是讲究真凭实据的好。”

府尹惊讶这是一年多前被他审得半死不活的丫头吗?恶狠狠道,“我有你和你爹亲自画押的证词,这算不算真凭实据?”一挥手,书官向庄王和黄明呈上两张纸。

采蘩眸中寒星点点,“王爷,大人,上面血迹斑斑,我爹的手印都不用红墨,完全是鲜血染上的。难道不是屈打成招最好的证明吗?”

府尹拍椅而起,“不用刑,你们能乖乖招了?当初我们可都听得清楚,你爹全部招认了才画押收案,这会儿来反口?那天下有罪的人都成无罪的了。”

“我爹招了,我没招。我爹认了,我没认。直到府尹大人判我们流放,我都在喊冤枉。”采蘩望堂上二人,“王爷,大人,我有证人,证我爹突然招认另有缘由,请求传召上堂。”沈珍珍亮出了全部杀手锏,轮到她一招招慢慢出。

一直处于沉静的沈珍珍果然变脸。

府尹则一怔,“证人?什么证人?”

采蘩不语,但等庄王爷和黄明点头。

黄明道,“既有证人,当可上堂,不过少夫人,我得先提醒你,造伪会加重罪。”见采蘩点头,这才传唤。

很快走上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微微发福,跪倒就说,“小的方喜,拜见庄王爷和黄大人。”

府尹瞪眼,“方喜,你不是已经不干了吗?”

方喜看府尹一眼,“大人,我就算想继续给您干牢头,作完证您还不宰了我,干脆先辞了清静。”

“下跪何人,与本案有何关系?”黄明问。

方喜望望采蘩,深吸一口气,回道,“小的本是浙州府衙的一名小小牢头,在广先生招认的前一晚,听到府尹大人要挟他,所以广先生才不得不认罪的。”

“如何要挟?”庄王问。

“大人说,如果不招,就让衙差对他女儿下手。又说他女儿长得好看,男人一见就心痒,要是手下对他女儿做出什么破坏姑娘家名声的事来,可别怨别人。都是因为他自己太固执,才让女儿被毁的。”方喜交待。

连采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顿时激红了眼。

第369章 庄王不坏?

啪——一声惊堂木,震得府尹一缩脖。

“王爷,大人,纯粹一派胡言啊。”他喊冤。

方喜却不慌不忙,“当晚行刑有好几人在场,如今仍在府衙当差,我来时他们也愿意跟来作证,请王爷和大人传问。”

接着,分别传召了这几人,黄明主问,证言都与方喜的相符。

采蘩听着,心中思绪万千。除了喊冤,独孤棠什么都没让她做,所以她不知道他帮她找了哪些人证哪些物证。爹当年突然招供,承认监守自盗,她是十分愤怒的。明明没有做过的事,她决定打死都不松口,但爹一认,她所有的坚持就成了可笑。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因——又是为了她。

到这儿,可能有人觉得奇怪。采蘩喊冤不是临时起意的么?

是临时,但起意却早在正月初五余求认女之前。从采蘩决定要面对自己的过去,独孤棠就提了反诉伸冤这个主意。他说,过去她无错,只是对方仗势欺人,强加于罪,那就要把这件案子正过来,让该受惩罚的人领罪。他让采蘩反反复复详细说了前因后果,然后就说交给他,她只要等时机到了喊冤就行。

所以,当刑司派人去浙州取证,沈珍珍以为只要她的证人证物到就稳赢时,所有反证人反证物早已握在独孤棠的手里。

他说放心,她就放心。采蘩对这件案子那么不慌不忙,不仅是因为她没有罪,更因为独孤棠为这一天的到来作了完全的准备。这是有把握的一仗,无所畏惧。

沈珍珍这时开了口,“庄王爷,黄大人,即便府尹大人问话的方法可能不恰当,但毕竟衙役们并没有侮辱采蘩,不过是攻其弱点罢了。如若不然。以这对父女的倔强,要何时才能令他们认罪呢?”

府尹忙道,“东葛夫人说得正是。有些人可晓之以理,有些人不打不松口,但那个广先生软硬不受,坚决不说实话,所以下官才不得不用非常法,其实只是吓唬他而已。”

“府尹大人不曾想过我爹已经说了实话么?就算隔开一年。我仍是这么说,爹与我没有偷沈家一分银子,是被人陷害的。”采蘩也不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