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懂,“所以,五公子不怎么在意我,我不怎么喜欢五公子,这样做夫妻反而能得到老人家您的点头。因为男女情爱太深耽误事,两人只顾彼此的纠缠,无视了其他人,容易被孤立,且判断不明不清。至少,不适合做大事担当大任的人,尤其是君王。”

“不错,君王可以多情,绝不能专情。君王的婚姻不是个人的事,是一国的事,牵涉到八方利益,权力均衡,是不可避免必须运用的策略。”向老爷子对向琚道,“我教过你,你可以喜欢很多女人,但自己的心要看紧。就算要给,也得分着给。可你现在许诺全给这丫头,我才必须阻住。”

“祖父--”向琚还想坚持。

“你为了她,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难道你看不出危险来吗?将来是不是只要她喜欢,你连天下也能双手奉上?”向老爷子敛笑凝目,“让你来西穆是为了争取盟友,不是娶妻寻欢。走,跟我去见西穆王。”

“老人家说得一点都不错,我说不定想当个女皇帝,跟着五公子倒是方便了。”火上浇油是采蘩的拿手好戏。

向琚知道再争也无用,暂时最好听老爷子的,于是跟着他走出去了。

望山斜睨采蘩一眼,“不知死活。”

采蘩笑得清淡,“先生不必骂我,要知道你此时的心愿也是我的,都不想五公子娶我。”

“兰烨不娶你,你就只有一个下场。我的心愿当然就是将你抛得远远的,死活无关。这还一样么?”望山说罢,对魏吴姬道声看着人,也走了。

魏吴姬松口气,却眉头不展,“妹妹虽找出了老爷子,但我看事情好像更棘手。五公子是暂时妥协,但他是想要一定要的性子,和老爷子像极了。而如果把老爷子逼急了,妹妹恐怕难逃一死。你还想跟老爷子谈条件?”

“姐姐,我饿了,帮我拿些吃的,行么?”采蘩找了张椅子坐下,什么清高啦,什么闲定啦,统统见鬼去了,这会儿累得两腿发软。

魏吴姬好气又好笑,“原来是装强,害得我还佩服你呢。向家老爷子的当年你可能不清楚,但在南陈也是独一无二的传奇人物了。向五郎就是年轻时后的向老爷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望山长,对向老爷子和五公子忠心不二,舍命相随。你在他们三个人面前还耍小性?不是让人又爱又恨吗?”

“姐姐,我饿死了,且别担心以后的,喜房里有点心吧?”饿着肚子的时候,人就容易认怂,她必须吃饱。

魏吴姬摇摇头,走到后面的喜房去拿吃的。

但采蘩等了好半天也不见魏吴姬出来,便唤姐姐。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心里奇怪,知道如果大声喊肯定会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可是比起未知的危险,她一点都不想依靠那些人。站起来,手里抄了柄茶壶,轻手轻脚来到帐幔前,伸手撩开一条缝往里窥视。

“姐姐?”她但希望是魏吴姬看到了好酒,所以才把她抛到脑后。

里面通红通红又金喜金喜,大红囍烛摇曳,红绸铺的桌上摆着酒菜。魏吴姬坐在桌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采蘩放了心,走进去笑道,“姐姐是尝到什么好酒了,连妹妹饿着肚子都忘了?”

一碟油滋滋的鸡腿在眼前不断放大,她坐到魏吴姬对面,拿手就拎一只,狠狠咬下去,漂亮的眼睛张大,“好吃。”

再嚼两口,“味道有点熟悉呢,好像是--”抬眼看到魏吴姬冲着自己瞪眼,“姐姐这是说我没吃相么?饿极了还管吃相好不好看,所以说饿死鬼都一个样。”

魏吴姬翻白眼。

“什么样?”

“穷凶极恶样。”采蘩对魏吴姬笑,但笑到一半,僵了,“姐姐嘴巴没动,腹语能发出男人声音?”

魏吴姬再翻白眼。

“原来采蘩姑娘饿的时候会变傻么?这算弱点了,抓到一个真不容易。”

沉笑声,在采蘩身后。

采蘩咽下那口鸡腿,缓缓回过头去。

第425章 活色生香

喜床本来用红金的绸幔层层挡着,这时却撩起了一半,露出铺着雪丝的床里。洞房的床一般由里到外都红得吓人,还要撒枣子这些疙疙瘩瘩的玩意儿,一切向吉祥如意的喜福看齐。但让采蘩惊讶的不是那十分合心意的雪丝绸,而是雪丝绸上盘坐的男人。只露眼睛嘴巴的男人。

“吓死我。差点以为向琚对老人家阳奉阴违,那边跟去,这边回来,打算强行跟我洞房了。”采蘩难得用娇嗔的口气,眼儿饱含清俏,“来就来吧,将姐姐弄得不能动做什么?”

“不是我。”男人说,竟有些微叹。

采蘩没听出来,却听到另一个声音。

“是我。”床边突然探出一张嘻嘻俊面,白衣胜雪,绸幔是他拉起来的,“怕她当我坏人,惊动了外面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也来了?”虽然问着,但采蘩不惊,“躲哪儿了,没看见你。”

白衣是央,捧心装伤心,“亏我跟你要好--”突然背脊骨发凉,立刻转了话,“当然是仅次于老大的那种要好。你三日前直瞪瞪瞧我来着,居然不是认出来了?”

“驯马的是我兄长阿慕,看热闹的有麦子,丑奴,尉迟,苏徊他们,其他人我好像没见过。你在哪儿?”还真没认出央。

“我是那个帮忙牵马的,冒着被野马踢的生命危险,站在马圈圈里。不就在你哥旁边吗?”央很有意见。

采蘩想起来了,“是看到那么个人,又矬又驼,耷拉着脑袋,双手拢袖,一见马跑近了,就赶紧跑小半圈躲去的。原来是你啊!”看央鼻孔要喷气。忙道,“乔装得真好,就算在额头多装只眼,我也看不出来。”

央果然被安慰了,得意洋洋,“那是。”

“帮忙解穴吧。”采蘩道。

“不行。”央很干脆地拒绝掉,“她是向五那边的人,不可信。”

“但她仍是我姐姐,而且我有话跟她说。”采蘩也很干脆,不容央拒绝。“你不解,他也会解。”这个他是指床上坐着的那位。

央却露出一抹坏笑,“我解。”走过来点开魏吴姬的穴道。

魏吴姬先看床上那个。诧异非常问采蘩,“阿布投靠了你?”

“不是他投靠了我,而是他让人调了包,真正的阿布--”采蘩问调包的,“死了还是活着?”

“死了。”沉声回答。他出手一向因对方狠而更狠。

“什么时候?”魏吴姬完全没想到。

“出城的时候。”他和央一样。不信魏吴姬,但这些消息已没有价值。

“那么早?”采蘩一怔。

“布局却更早。”央嘻笑要说,让床上的人阻止。

“央,带吴姬夫人出去,我与采蘩姑娘要好好说会儿话,别让任何人进来。”假阿布一直盘坐着不动。

央的神情突然充满暧昧。“那是应该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就是指此时此刻此地。你们慢慢来,保证到天亮前都不会有人打扰。”

魏吴姬不用央催。自己站了起来,“妹妹,他是他吧?”

采蘩点头,“姐姐不用帮我什么,只当不知道就是。”

魏吴姬深深看床上阿布一眼。“果然是厉害的人,混在我们中间竟半点未被察觉。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若是换了一处好地方,我得敬你酒,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妹妹才行。”

假阿布道,“吴姬夫人从来爽朗,与那些人在一起不合适。春日大会不少乐趣,不如逛逛,或有奇遇。”

“借你吉言,我还真要去碰碰看运气。”魏吴姬说罢,对采蘩笑了笑,“妹妹好福气,有人这般守护你。我还担心你不能全身而退,碍于恩情不知怎么办才好,如今才可以放心。若用不着我,我离开就不算背叛妹妹和恩人。”

采蘩听出魏吴姬其中的离意,心中不舍,“姐姐,不是我坏心眼,逛逛也未必有奇遇。”

“妹妹还不知道我么?”魏吴姬往外走,“我不信奇遇,就信我自己。”要么下不了决心,一旦决定,老天爷也阻止不了。

“姐姐,我们可会再相见?”采蘩追两步,但停住。换作是自己,恩情友情也两难,不如抽身。

“会。只要心中挂念,总有再见面的一日。”魏吴姬没回头。

人走了,不知道怎么跟外面的守卫说的,没有引起半点动静。

采蘩回身,望着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终于觉得有些奇怪,“你打算坐多久?”好像跟魏吴姬的情况一样,都是一动不动的。

“我被点了穴。”即便脸上裹着布条,仍能看得出无奈。

采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点的?”

“还有谁?”他反问,然后道,“采蘩姑娘好心,帮我拆了这些布条行么?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脸上身上痒得很。”

“丁三特制的药粉中有让人痒的,不过他不在这儿,否则可怀疑。”采蘩笑着走到床边,发现他坐得有些靠里面,于是脱鞋上去。

“丁三在。”他看着跪膝靠过来的美姑娘,不禁皱眉,“你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么?”

采蘩没好气,双手端捧着自己的下巴,托起脸,“你有没有眼光?这是西二公子巧手化的新娘妆,我见犹怜,再不是妖精了。刚才我一下轿,人人看傻,不可亵渎的模样。”

“妖精比较好。”他不喜欢我见犹怜那种柔弱,缠上男人好像愿意付出所有,其实最终目的是让那男人为她掏心挖肺。妖精诱人,人诱妖精,一开始就清楚对方,你情我愿,相处不复杂。

采蘩眨两下眼,再眨两下眼,陡然笑欢颜,“原来你装冷酷,其实第一眼就被我这张漂亮的妖精脸迷住了吧。”

“没有。”斩钉截铁否认。事关尊严,会死守到棺材里去。

“是吗?”采蘩好似不在意,直起身为他拆头上的布条,“这穴道能不能自解?”

“两个时辰。”

布条松落,被挤变形的脸恢复原状。刀眉。寒眸。宝石亮瞳。石雕鼻梁。擦掉苍白的敷粉,唇薄厚刚好,珍珠般润泽。还好,痒粉没有影响这个男人的俊傲。

“啧啧,世上还有比我第一任夫君更出色的男人么?”采蘩一手搭他的肩,贴着他的耳吹息,“独孤棠,你被点穴到现在过了多久?”

“…一个时辰。”独孤棠但觉耳根下酥麻,沿着脖子迅速往全身蔓延,想深呼吸却不小心变成微喘,只能集中找她的话茬,“采蘩姑娘,什么叫第一任夫君?”

“哦--那我们真可以慢慢来。”还有一个时辰可以逗他,采蘩对他抛媚吐舌,“我和向五郎拜了一半的堂,虽然他家老爷子坚决反对,但也难保最后架不住答应了,得把另一半拜完。说起来,你我这时身下的床本该是今晚我与向五郎洞房花烛夜要--”

“采蘩姑娘一向爱跟我直言,当我心胸宽广的男子汉,不过恕我得罪一句,我是凡人,不是神人。凡人就会有小心眼。你那些话正如要命的暗器直打向我能承受的底线,快断了。”独孤棠笑了。他笑时不多,但笑起来就如万里晴空,令采蘩心驰神往。

“断了怎样?”所以,有点傻乎乎。

“断了,就变坏了,坏到让你咬牙切齿,后悔当年开口求救的。”独孤棠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低低笑着,“所以,乖,别再扯有的没的,特别是第一第二夫君这些。为夫还活得好好的,以后也是长命百岁的面相,你怎么会再嫁呢?五公子长得好,我看来有些娘了,但能明白姑娘家喜欢他那样的也挺多。你眼花了心,只要不动心,做梦我是不管的。你说好不好?”

“好。”采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说不过这个男人的,而且这个男人虽然宠她,也绝对不会是怕老婆的。

“现在你手上别停,那个阿布是药人,浑身嫩皮不能晒日光又不能出汗,所以必须缠布。不知道他好不好受,我缠不了全身只能缠半身,却也十分不自在。而且,央肯定做了手脚。”闷痒得很。

采蘩有点懵,忘了本来要逗他上火,乖乖接着拆,直到面前多了个**上身,偏还是身材比脸蛋还好看得多的男人,她才回过神来。想自己“阅人无数”,居然让他三言两语“教训”乖了,立生叛逆心。

“独孤棠,我觉得我刚刚说错了。”采蘩开始挑衅。

独孤棠挑眉,他太懂她了,这姑娘要是乖,也只能是她没想明白的时候。但他拆招的本事比她想得大,却是她还未知的。

“那该怎么说呢?”他问。

“不是第一任,是半任。”采蘩拢嘴挑单眉,不老实的手竟抚上独孤棠赤精结实的胸膛,“我跟你拜全了堂,但直到现在还没洞房,所以算不得一任。怕你不爱听,不过如果在你看来有点娘的向五郎比你先--,那谁是我夫君就难说了。”

“哦,是吗?”独孤棠笑得快成万人迷。

被迷的万人之一--采蘩没注意那笑眯了的眸子中起了火,她还在那儿全然无知对其进行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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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426章 线--断了

手摸着光滑有质感的肌肉纹理,舍不得走了。

“独孤棠,不是我待你不好,实在你差些运气。天下还有像你这么倒霉的新郎么?一成亲就受牢狱之灾,然后没完没了的夫妻分开两处。眼看我冤也申了,案也结了,结果又摊上庄王一家子,说是保护我,却一点诚意没有,夫妻两人作客吃饭去,我被人抓到大草原上来。还没等到你救,今天就跟另外一个男人拜了堂。”真是一腔的怨气不吐不快,“你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有人闯进来,你可知那叫什么?”

眯紧了眼,独孤棠突然伸舌舔了舔上唇,“叫什么?”声音沉得不能再沉。

采蘩因他诱人的动作呆了呆,刹那心狂跳,手指节都痛麻了,“叫--嗯--”记忆突然错乱,“那个--偷情。”对了,想起来了。

独孤棠叹了口气,“采蘩,我刚刚才说的凡人底线断了这话,你已经忘了么?”

“没啊。”采蘩当然记得,“断了你就变坏了,让我咬牙切齿的那种坏。”

“既然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把它弄断呢?”独孤棠再叹口气。

“断了吗?”采蘩问。

“断了啊。”独孤棠答。

“一般情况下,我当然信你的话,不过现在有点难吧?”采蘩再问。

“为什么难呢?”独孤棠反问。

“你不能动啊。不能动,怎么能变成让我咬牙切齿得坏呢?”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采蘩笑得像坏妖精一样。当然,她生来就不是一只好妖精。“而且你打算怎么个坏法?”

“本来我是想,就算自己再如何渴着跟你洞房,也不能借别人的洞房成就。这是男人的面子。”独孤棠也笑。坏笑。就像他从来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侠士或将军。

采蘩定心听着,哪怕这话里有让她坐不太住的东西,但她是无畏无惧很勇敢的姑娘。

“只是身为妻子的你却一点专心都没有,老是在自己的男人面前讲别的男人。连最后容忍的底线都挑断了,我就改了主意。”独孤棠低眼看着胸膛上那只莹莹玉手。她虽天生妩媚,关于男女之事的言谈也似乎大胆,然而其实真是迟钝的姑娘。他浑身都烧起来了,心兽吼吼欲动,为了压制而敷出一层密汗,可她还楞瞧着自己,全神贯注听他说话。

“央和尉迟他们把我点了穴放在这床里。有何企图,你可猜得出来?”他是狐,捉没什么道行的妖精本来不难,怕吓跑她而已。吃她,她得心甘情愿,也得是水到渠成。不过他发现水流得太久,就到入海口了,什么渠都成不了。而水一旦成了海浪,他这口要等到头发白了也未必吃得上。

采蘩完全不知道独孤棠在想水入大海不成渠的事,但道。“他们或者想造成我和阿布偷情的假象,逼向琚对我死了心?”还真好好动脑猜了。因为她也好奇独孤棠这样到底为哪般。

独孤棠摇摇头,“错。他们起先劝我,我不以为然,因此他们暗算了我。”

“劝你什么?”心安,心安。独孤棠在。

“劝我夺了向五郎的洞房,反正现成的,他不可能派得上用场。不如成人之美。”想自己还用得着夺向琚的?因此他不以为然。

采蘩有些回神,“不过,他们点了你的穴。要两个时辰才能自解,这哪里算得上是帮你?”继续安心啊安心,哪怕那双眯成缝的眼睛里似有火光。

“对啊,聪明的姑娘,这就是我对你好奇的地方了。”独孤棠的笑由阳光变成了狐狸狡猾。

采蘩这时被他吃得死死的,却完全不自知,“好奇什么?”小聪明和大聪明的区别终要彰显。

“在你看来,央和尉迟会背叛我么?”她可爱起来,更令他垂涎三尺。

“当然不会。”多问的。

“既然不会,明知点穴反而会碍事,他们为何要那么做呢?”不是多问的。

采蘩蹙眉,“难道是央粗心大意,走的时候忘了给你解穴?或者央跟我交情也不错,心里偏帮了我?再或者——”她突然不说了,目光落在独孤棠脸上,眸瞳紧紧一缩,心里刚道不妙。

独孤棠竟动了。他不但能动,动作还一点不慢,长臂捞紧采蘩的腰,感觉她正要退,于是另一只手推着她的背压进自己的怀里。

“再或者,他们知道点不住我两个时辰,美人当前,定能随时这样——”扑。倒。久违的纸香,满怀。

四周是煽情的红艳,身下是一朵雪上红梅,清冽却销骨噬魂。他的目光定在她眼里,再不想放开手去。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心疼难当。

采蘩的眼睛却睁得老大,媚虽是天生,洁也是天生。勾伐勾伐突然被对方彻底反扑了,这种情形还是头一次,所以措手不及。而且,这男人眼睛里的火焰似乎已烧到她身上,烫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还在他胸膛上,顿觉似烙铁,连忙想要抽出。但独孤棠的身体往下再压,令她的手不得不抵着,哪里还抽得出去。也抽不得,手要是不挡着,他肯定会和她直接贴到无间隙。

“独孤棠,你——”眼珠子慌转,心里繁乱,“起来!”

“采蘩姑娘,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起来。起来就不是男人。

独孤棠腾出一只手来,抚开散落在她面上的乌发,凝神屏息望着那张令他心跳失衡的容颜,不由自主垂下头来,以额顶额,用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问道,“不行么?”

采蘩宁可他像刚才那样信口开河底线断了什么的,她好辩驳,现在面对他将一切烧烬的霸然和温柔,只能拒绝地毫无底气,“…不好吧,这是…敌营啊。”明明是很有底气的说辞。

她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马,能不能把向老爷子他们一窝端,但她和他此时在向琚为自己设的新房之内,外面应该还有不少守卫。借现成的洞房。他克服了面子,她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这洞房所处的位置也未免太刺激了些。如果被抓个正着,变成奸夫淫妇也还好,但向琚和他那边的人会暴跳如雷吧。那种耻辱会化成一种怎样巨大可怕的报复力?不愿想象,又不难想象。

“明天日出之前是不会有人进来的。”独孤棠笑道,但笑容的背后是不容置疑的自信。

采蘩到这时才了悟,“你早有准备了。”

“我当然相信聪明如你有把握避开五公子这场闹戏。不过作为夫君若什么都不为你做,怕将来有人生气时翻出来当话柄。总之,今晚五公子会很忙,忙得焦头烂额,然后累得不省人事,一觉到日晒三竿。他忙得连新娘子都见不到,别人就更见不到了。”头碰头,独孤棠对着采蘩的眼,“不过光阴如梭,采蘩姑娘要是继续这么聊下去。我会当你真变心了,喜新厌旧。不知道是不是呢?”

采蘩勾人从来有度有距。与独孤棠贴得那么亲密,还这么久,感觉一吸气身上各处就噼里啪啦冒火花,酥麻酥麻地发软,意识属于半清醒状,但仍能说出让独孤棠气笑的话来。

“紫鹛是我亲娘,你知道的。她嫁了又嫁。还有露水姻缘,说不准我也继承了她,嫁个二夫看看?只要你同意。”

“让我同意不如杀了我更容易些。”独孤棠低唇落在采蘩的面颊。轻啄而下,触到她的唇瓣才定了,与之缠绵悱恻,深情难舍。

半晌后,他才微微抬面,眸中盛满渴切,又与温柔交融,“采蘩,好听话我不会说,但今生认定你一人而已。你若真不想,我不勉强,等回到长安,挑个吉时——”

采蘩双手勾下独孤棠,笑在他耳边,“吉时,吉时,我是听得见声响等不着动静,多半今后不主动争取,也落不到我身上来。独孤棠,你本来想等,却受不得洞房花烛娇妻眼前,连穴道都冲破了。我之前有些懵,矫情了,这会儿回过神来,你却要跑?那可不行。你不是坏么?坏给我瞧瞧呗。如何让我咬牙切齿,今晚上你要做不到,明天就陪我一起让人捉个当场吧。”说罢,小嘴一噘,亲吻上自己早就窥觑的胸膛。

独孤棠倒吸口气,然后拥着采蘩沉笑。瞧瞧他找了个多好的老婆。聪明大方,加上一双天工巧手,不依赖男子为天,自在闯荡。还敢爱敢恨,懂得享受男女之间的情趣,不拘泥于礼教规矩,更不矫揉造作里外不一。

“好吃吗?”他抱她翻个身,变成他下她上,正好可以摘去她的发饰,卸下那一头漂亮的青丝。它们滑过他的皮肤,落在雪绸,美矣。

“不好吃,太硬了。”采蘩觉得这样趴着很稀奇,眼中灿炫,“不过,舔起来挺润口,你的皮肤出乎意料细腻呢。练什么补气养神的功夫了?我看庄王也保养相当得——独孤棠!你的手!”惊喘弓身。

他的手造不得纸,为她宽衣解带却绰绰有余,但眯眼,“你这件喜服也是出乎意料好解呢。居然没有里衣。”向五郎的巧心思虽然让他捡得,可得意不了。谁会愿意别的男人想着怎么为自己的妻子宽衣解带才方便?

采蘩听出那醋味儿,决定不跟独孤棠多说。向琚自作多情,他应该清楚,如果心里还是介意,那就是他自己要去跟向琚解决的事,与她无忧。不过这个时候,她需要他专心。单肩一降,被独孤棠解开的嫁衣滑落。单手一缩,脂玉般的雪臂脱袖而出。

独孤棠目光凝住,听自己的呼吸变重,哪里还管向琚的心思,钻入嫁衣的大掌抚过平滑紧致的小腹,在采蘩的倒吸气中覆上那起伏的最美神秘。掌下的心跳带快他的心跳,柔软的花芯在掌心悄悄坚挺。她呼吸渐急,眸色浓深,但她的手覆在他的那只手上,微微笑勾了唇角。他能感觉她的生涩羞怯,但令他更爱的是独属于她的倔强大胆。

“悦否?”他问。

“悦也。”她答,又问,“悦否?”

他挺身,将最深的欲望传达给她,“你说悦否?”

她的表情从茫然到明白,顿时闹红了脸,但又笑得美艳之极,然后双手捂面,藏在他胸膛,点了点头。

独孤棠笑,手掌移上,再抬臂一扬。

嫁衣飘起又飘落,温暖的峰峦和炽热的平原坦荡相遇,对相爱的人来说,是一切珍贵的刚刚开始。那一刻,令听者不能入耳的娇吟沉喘,令观者不能入目的云雨覆来,却是两颗彼此早就相交的心碰撞出来的最美火花。

因为心先疼了,才渴望身体;因为魂先换了,才渴望进入。

独孤棠和采蘩爱的过程,从珍惜开始,却也顺着原始本能,任欲望驱使了心魂而深深沉浸在对方或美或野的肉体迷恋。尤其一个是天生尤物,不但长得漂亮,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俗是俗一点,但床第之间难道要捧出仙女来么?另一个是天地男儿,仗着身材比脸俊,以前红香鸳帐没少翻滚 。少了些仙气,多了些地气,此刻今后收了心就好。总之这两人遇到,沉迷彼此也无需多追究。

虽然忘情于交欢,却不止于交欢,独孤棠抱紧采蘩低吼释放自己的最后刹那,炽烈吻着她。那一吻绵长而深情,以为结束了,又才起头。直到采蘩忘却蜕变成女人的痛,意识浑浑噩噩,心情爆满了欢愉,在那副撑天的怀抱中累得闭上眼,独孤棠才不舍移开方寸。

以为她睡了,独孤棠吮入她眼角半滴晶莹,道,“以它换我魂,从此归你一生。”

“一辈子不能赖。”谁料采蘩还有半分醒。

独孤棠枕臂但笑,“赖什么?”不承认他说了那么肉麻的话。

“反正不能赖。”采蘩的心还跳得厉害,全身好似还未烧烬,痛也还欢。

独孤棠挥手,红幔落下,遮住满床春,“快睡,等一下才不会说我坏。”

采蘩瞪开乌漆双眼,但床里床外一片黑,只闻暖心的沉笑。

一战方休,一战要起,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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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427章 披着羊皮的狐狸?狼?

咚咚!咚咚!

独孤棠让鼓声唤醒时,发现采蘩已不在床上。但她不远,纸香仍在,所以安心。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沉,自练武出师以来也算第一次,却很舒服。

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笑了,“以为我已经喂饱你了,是为夫的失职啊。别吃隔夜的点心,新鲜热腾的在这里。”侧卧起身,完美肌理的胸膛再现。

采蘩瞥过一眼,心里很馋他,面上装清高,一口口掰核桃酥往嘴里送,“都说不好吃了。而且隔夜的点心能到肚子里,我能吞了你的肉么?又不是真的妖精。”

“但我怎么吃你就饱了?”独孤棠手指勾了勾,“你一早起来就顾着自己,我不说什么,不过现在是不是该照顾一下你的相公?我饿了。”

采蘩纹丝不动,她才刚开始吃呢,而且太阳都快晒到帐顶,还跟他颠鸾倒凤?“你真当这是自己家么?听听动静再决定是吃还是溜。先说好,我不会轻功,你的功夫一般,也不能指望得上,所以凡事早作打算。我装了些能保存久的吃食,包了几套换洗衣物,管不了你那些兄弟,我俩应该能在大草原上多撑几天。”

独孤棠看到她脚边果然放了一个大包袱,失笑,“你把我也打算进去了,是果真成了实在夫妻的关系么?本想说相爱欢愉之后,第一眼看不到娇妻的睡颜,也能看到你身穿白裙,落一香肩,诱人的模样。现在,心里说不上来的——”

“感动?”采蘩有一种大难临头吃到撑的后遗症,说归说,吃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