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署阳神情严肃,他将文件包扔在一旁,颓废地靠在沙发上,捏着眉心说:“我不同意。”

事实上莫晓彤料到他不会同意的,但她还是想一搏,兴许他就同意了呢?可即使他同意,莫晓彤心理也一样难过,那个孩子就像一根刺一样刺进了她的心里,永远拔不出来的刺。即使不在颜署阳身边长大,日后长大了肯定还是会回来,他还是法定继承人之一,理所当然地和她的孩子分享父爱,而杨忻凭着单亲妈妈的优势,尽可能地来抢她的丈夫,谋她的位置家产。那个时候的莫晓彤和颜署阳已经分不清彼此了,莫家的财产和颜家的财产已经充分地渗透,而她的父亲莫令维的财产会被一个没有莫家血统的人堂而皇之地分走一杯羹,她的家庭一直处于飘摇的状态,随时可能倒塌。

可莫晓彤又想起一件讽刺的事,她也没有莫家的血统,一丁点都没有。她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孤儿。她的内心一件渗满了养父养母的血液,她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养父养母,她觉得自己与生俱来就是姓莫,她的心里装满了对父母满满的爱和思念,她理应捍卫这个家族。

“其实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对不对?”莫晓彤质问他。

“没有,我在和你商量。”

“我告诉你,颜署阳,如果你把那孩子领进门,我就搬走,这是单项选择,没有双向。”她逼迫着他。

打扫的佣人们似乎被莫晓彤的语调吓住了,都偷偷地溜出院子。颜署阳不耐烦地道,“一大早地不要这么大声,行不行?那么容易动怒,对胎儿不好。我先走去上班,我们趁着白天都好好想想,晚上回来商量行不行?”

颜署阳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大踏步地出去了。

莫晓彤无从发泄心里的苦闷,一整天坐立不安。文医生打电话到家里询问能不能把报告给杨忻,莫晓彤一听见杨忻的名字就觉得要脑袋要炸开一般,强忍着摔座机的冲动,努力地保持平静说,“反正纸包住火,给她算了。”

文医生安慰道:“诶,颜先生肯定也不愿意这样的,你怀着孕,就不要太伤神了,一切总有个合理的解决办法,不怕的。”

“谢谢文医生。”

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旁人体会不到这种面临家庭巨变的痛苦。莫晓彤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反复地听着莫扎特的《午夜的月光》。

晚上颜署阳并没有如期回家,而是去了杨忻家里。到她家时,杨忻很是意外,他们白天有通过电话,他脾气暴躁很不耐烦约她出来谈事情,杨忻不爽他的态度,也晓得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时杨忻的保姆正在给他洗澡,她在一边上网,看见颜署阳来了有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了一阵,又是给他煮咖啡又倒牛奶的,然后还得腾出时间给孩子穿衣服,怎么也得像个母亲的样子。

小宝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客厅里站着个陌生人,一点也不害怕地走过去,抬头砸吧着眼睛望向他,仔细看了看就笑了,嘴甜地叫:“叔叔,你好。”

刚洗完澡的小宝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没有穿外套,更显得瘦弱,颜署阳低头蹲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眼前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凭空就冒出来一个儿子呢?但他还是笑着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宝,杨小宝。”小孩回答得振振有词,他又好奇地问,“叔叔,你来我家干什么?”

杨忻从浴室走出来,温言细语地哄着孩子:“小宝,来,妈妈帮你把外套穿上,不然会感冒哦~”

小宝听话地把外套穿上了,对于眼前这个男客人,他很是好奇,“叔叔,我有赛车,你玩过吗?我允许你跟我玩一会儿。”

允许?颜署阳差点没笑出来,完全是个小大人,即使这样他也没觉得和这孩子亲近多少,父子间不该有点心灵感应,或者天然相吸什么的吗?

“叫你保姆把孩子带进去。”

杨忻一边给小宝扣扣子一边说,“没关系,让他和你玩一会儿吧,我给你倒咖啡。哦,你吃过晚饭了吗?我给你下一碗面吧?”

颜署阳用命令的口吻,“把孩子带走!”

小宝脸上的笑容和好奇心消失了,杨忻马上牵过他,“你这么凶干什么?把孩子吓到了。小吴,过来带小宝去玩。”

小宝悻悻地跟着小吴走了,杨忻小跑着去厨房给颜署阳倒咖啡,她紧张、不安。

颜署阳看着眼前的咖啡,他闻不到香味,直接了当地问:“请问你这么处心居虑,到底要什么?”

杨忻恐慌地辩白:“署阳,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真的没有。”

“没有想要图谋我的家产,没有想要用孩子绑住我,没有想要取代我太太的位置?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是我的?高兴吧?”颜署阳的口气平稳,却字字逼人。

杨忻的脸变得煞白,“署阳,你不要这么侮辱人行不行?”

“侮辱?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如果你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恐怕一生下来就来找我了吧,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我让你做亲子鉴定时你何必把时间延后,你是在心虚还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时间吧,因为你还没有彻底地排除和你有过关系的男人。杨忻,我真觉得Tm恶心。”

杨忻一开始怔了一下,然后眼泪涌了出来,无论他说的是不是实情,她都觉得悲伤,孩子的父亲居然可以这样把自己从头侮辱到脚。“署阳,你太过分了!”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你不要太小看我了。”颜署阳看着哭泣的杨忻无动于衷,“你不要用眼泪来博取同情,我现在掐死你的心都有。”

“对,我知道我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你认我的孩子是很不光彩,可你想过我没有?我独自一人把孩子养这么大容易吗?每次小宝问我爸爸在哪里的时候我就无言以对,可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颜署阳冷笑道,“你这是自找的,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生下他,既然选择生下就该想到各种后果,白眼、鄙夷以及孩子的质问。况且,你儿子问你的时候,你估计也不知道他爸爸在哪里吧?”

杨忻抓狂地握起拳头,“够了,别再说了。”

“好,不说这个,说眼前的事实。”颜署阳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不客气地开口道,“要多少?开个价。”

杨忻抓起手边的牛奶站起来,颜署阳偏了个头,牛奶倒在了他身后,有些许滴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不悦地道,“你用这招没用。”

杨忻的小伎俩没有得逞,垂败地立在那里,“哐当”一生,玻璃杯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她木木地说,“署阳,你其实就是不想负责任。”

“责任,得分什么时间什么空间,这个东西没有追溯期。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对你的儿子负责,我对我的妻子负责,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所以一些东西你也不要妄想了,孩子我带走,你要多少钱自己掂量一下。我也自认倒霉,你就当离了一次婚,还可再嫁。如果你不同意,我会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来争取抚养权,以你的艺人身份,争不过我的。”

抚养权?杨忻完全懵了,这才知道自己其实找了条老虎,然后与虎谋皮。

颜署阳看了一眼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杨忻,抬脚就走。

“署阳。”

杨忻冲过去抱住了他,贴在他的后背,喃喃地叫他,“署阳。”

颜署阳厉声道:“放开,自己放开。”

杨忻乖乖地放开了,杵在那一动不动。

“杨忻,你不要愚蠢地想在我身上得到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也不要以为我会对你们母子两个一起负责,养小老婆的事,就算你肯我还闲脏。”

颜署阳说完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颜筒子。。

俺只能说俺争取日更,如果明天不能更俺会写文案上,等文的亲留意一下~~~

颜署阳到家时,莫晓彤正翘着二郎腿听轻音乐,看上去心情甚好,只是不理他。颜署阳也受到感染,心情变得开朗了一些,他没话找话地道,“我还没吃饭呢。”

莫晓彤完全当他是空气,继续低头看她的育儿书。

颜署阳摸着鼻子自讨没趣地走开了,嚷着,“文姐,文姐…”

文姐闻言跑出来,“哎,来了来了。”

“留了我的饭吗?”

“啊,你到现在还没吃?”文姐惊讶地问,然后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都几点了,早该大个电话回来,我给你留一点或者给你再做一份,你现在回来不就有现成的了?真是的,我马上给你做去,你要吃面还是吃饭?或者煮几个虾饺?”

“随便,我很饿了,速度快点的就行。”

“当然,也不看看几点了。”文姐看了一眼那事不关己的莫晓彤,“小姐,我多煮点,你也吃点?还是给你端碗燕窝上来?”

“不用,我等一下好了。”

莫晓彤终于开口说话,颜署阳很高兴地再她身边坐下,温言温语地询问,“你也还没吃吗?”

莫晓彤继续把他当透明,认真地看书,其实一个字没看进去。

颜署阳凑到她跟前想和她一起看书,“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莫晓彤嫌恶地移开,一脸的深恶痛绝。

颜署阳很不要脸地向她移了一点,“你还生气呢?”

“明天去爸妈那一趟吧,一起商讨一下这件事。”

“晓彤,你别不理人啊,什么事情大家一起齐力解决了不就行了,家和万事兴不是?”

颜署阳还想所什么,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去偏厅接电话。

莫晓彤一个人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书,后来发现完全看不进去,索性关了音乐打开电视看狗血剧,找找有没有比她更狗血和倒霉的女主。

颜署阳接完电话直接进了餐厅吃饭,这时候最要紧的是他的胃,吃饱了才有力气哄莫晓彤,才有力气对付那个难缠的女人。

文姐给他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汤面,他感激涕零地道,“谢谢文姐,文姐,坐。”

文姐一听就明白应该是有事,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等着他发话。

“晓彤今天在家里干什么了?”

“她啊,一天挺忙碌的。上午给小乖洗澡,浇花,和我一起做饭;下午做胎教,谈了两个小时钢琴,还一个人躲在放映厅看电影;吃完饭后看书看到现在。”

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乐观一些,“吃了什么?呕吐吗?”

莫晓彤之前有孕吐现象。

“还好,没见她呕吐。吃得少,但是少吃多餐,怀孕刚开始都这样的。”

“恩,多给她做点好吃的。”

“嗨,有我文姐在,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等她月子的时候我肯定把你老婆孩子都照顾得白白胖胖的。”文姐拍着胸脯保证。

“呵呵,文姐,你真厉害。”

被颜署阳夸奖,文姐很是得意,“女人呀都是要哄的,你好好哄哄小姐,她人其实挺好的。”

“恩,知道,辛苦你了,面真好吃。”

颜署阳吃完饭把电脑搬到了客厅里,和莫晓彤挨着坐,一个上网,一个看电视,两人互不干扰。

后来莫晓彤进了卧室,他也跟了进去,坐在软榻上继续上网。

莫晓彤蒙起被子睡觉,卧室里很安静,偶尔有轻微的键盘声。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律师,把婚离一下。”

莫晓彤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说得那么的想当然。

颜署阳楞了一下,没听明白地说,“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律师,把婚离一下。”

颜署阳就当她是气话,完全不搭理她。她总是这样,一生气就喜欢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莫晓彤坐起来,一个枕头飞过去,沉不住气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力道不够,枕头落在了地上,颜署阳方才抬头,“哦,有。”

“我说什么了?”

“你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找律师把婚离一下,对吧?”

“是。”

“可以了,我在看文件,还一点没看完。”

莫晓彤气得直咬牙,但很克制地靠在了床头,喃喃地说,“你为自己打算得那么好了,我也得为自己打算。我们早点把财产清算一下,越快对各自越有利。”

听到这里,颜署阳终于失去了耐心,放下电脑说,“我从来都是为这个家打算。”他把打开大灯,灯光明亮得让他们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你真违心,明明自私地只为自己,何必这么标榜。”莫晓彤以最平常的口吻说出了最冰凉的话语。

颜署阳暴跳如雷,“你难道要让我把那个孩子杀死不成吗?你才是最自私的。”

莫晓彤也跳起来,居高临下:“我自私?当然,我的确自私,我不该有让我孩子独享父爱的想法,我应该大方地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把我取而代之,鸠占鹊巢,坐在我的大厅里对我翘起二郎腿,趾高气扬地看着我。我每天得听你编织的各种不回家吃饭睡觉的谎言,就像今天一样,先去看你儿子,再回家。而今天仅仅只是个开始,颜署阳,我不是我姑母,我容不下你三妻四妾…”

颜署阳仰望着她,对她伸出手,“晓彤,我今天只是去通知她,我要抚养权,不是去看孩子。”

莫晓彤没有把手递给他,在她眼里,这样的解释是多么可笑。

“颜署阳,我们除了离婚,没有第二条路。”

颜署阳的眼睛在瞬间变得黯淡,“晓彤,你不要逼我。”

“逼你?我能逼出你什么来呢,我莫晓彤自认还没有那个能耐。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现在离婚一切都还来得及。”

颜署阳一把拉下她,直逼她的眼睛,目光坚定地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的。”

“不是你说的算。”

“也不是你说的算。”

“晓彤,我们可以共同抚养这个孩子,血缘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就当领养了个孤儿不行吗?”

莫晓彤一把推开他,“既然血缘不重要,那么你也可以放弃抚养权。”

“你就忍心看那孩子在杨忻那种环境下长大?家庭不健康,环境不健康,母亲的心理也不健康,能带出什么健康的小孩?”

“她不是我儿子!你说得没错,我自私,所以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杨忻的事应该你去操心。”莫晓彤歇斯底里地叫道。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

“你要我怎么冷静?”莫晓彤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丈夫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私生子,好好的生活被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搅得一团糟,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遭到质疑。现在,我丈夫还要有个小老婆…”

莫晓彤捂着脸说不下去。

颜署阳试图去抱她,却又怕她反抗,慌忙地下保证道:“没有,真的没有这回事。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绝不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

“你的为人?我一点也不了解,婚前结扎这样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现在又冒出私生子。我怎么就嫁了你这样的人?对我又不好,心从来不在我身上,也从来不会让着我,也不肯给我半点温柔,从来除了凶就是凶,我还不如别人家养的阿猫阿狗,你说这样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颜署阳僵在了那里,半响他才说,“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文不值,的确不值得留恋。”

“所以,离婚好了。”

“我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颜署阳几乎咆哮,“莫晓彤,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形式就是这样的吗?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是,我对你的确不好,但是你也要认命,这就是你我的命。”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在努力改变命运吗?可是最后还是徒劳一场,白费力气。”

莫晓彤又伤心地哭起来,她跑出去,手腕却被颜署阳扼住,“你去哪里?即使这婚姻像死水,我也绝不放手。”

莫晓彤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愣住了,可很快又觉得不切实际,“颜署阳,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不如放手来得痛快。我不会生下孩子的,所以你不要害怕若干年后会有人找上门说是你的孩子,跟你要名分地位。”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

“那么你选择,现在选择。给他们母子一笔钱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者离婚,我杀死我的孩子。”

“莫晓彤,那么你是要我去杀死那个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三八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应该还是日更~~

这一天晴空万里。

莫晓彤没有通知颜署阳搬离了曾经属于她的小家,重新回到莫家,只是昔日辉煌繁盛的莫家已变得萧索,门庭冷清。

莫晓彤给律师打电话通知他们她要离婚,财产进行重新分配,律师很惊讶并且提醒她,“颜太太,当时你们定下来的婚前协议想当苛刻,并且规定谁先提离婚,财产无条件归对方所有。”

莫晓彤怒道,“我不是过错方。”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就叫人清算财产,我只要回属于我的那份,颜署阳胆敢苛刻我一个子儿,我就剁了他。”

莫晓彤啪地挂掉电话,让家佣把她的东西搬上车,带走了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