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方正推开门,两人先后进去,里面的人本来在低声交谈,这下全都惊讶的看过来。多数人都是她见过的,向阳还有几个陈劲的朋友,还有前几天见过的他堂哥,只有坐在沙发上的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是生面孔,她猜想,这应该就是陈劲的父母。

方正向那对夫妇介绍她:“伯父伯母,这是林菀。”

两人打她一进来就猜出来了,陈劲他爸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是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妈倒是激动的站起来,还没等开口就听里间传来啪啦一声响,还有一声咆哮“滚”。

林菀听到这一声中气十足又无比熟悉的咆哮,顿觉亲切,随后又有些心疼。陈劲他妈又要抹眼泪,方正忙说:“伯母,还是让林菀进去劝劝吧。”

向阳也跟着附和:“对,他现在也就能听进去林菀的话了。”

陈劲他妈走过来拉住林菀的手说:“小林,那就拜托你了,劝劝阿劲,他现在不肯打针也不肯吃药,这哪成啊”

林菀点头,安抚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病房是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才是病人的起居室。她走过去时里面的护士正好推门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碎玻璃的撮子,见到她好心的小声提醒:“病人现在情绪不好,你当心点儿。”

林菀道谢,然后推门进去,床头冲着窗户方向,被摇起来一点,床上的人正扭着头看向窗外,姿势很费力,侧脸瘦削的像刀刻出来的一般。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那必然是落寞的。林菀心头一酸,却听他头也不回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这一声跟刚才的咆哮对比鲜明,更让林菀心里难受,不但没出去反而随手关上门。陈劲皱着眉回头,看到她的瞬间眼里噌的燃起一簇火苗,格外的明亮,差点冒出来的呵斥变成喃喃的呼唤:“菀菀?”

林菀嗯了一声,见过他虚弱的模样,却从没见过穿着病号服的他,浅色的衣服显得他的脸更加苍白,嘴唇都是白的,跟平时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判若两人。房间那么大,她一步步走过去,仿佛在跨越千山万水,他的视线则是一直追随着她,平静而缠绵。来到床前,看到他裹着石膏的左脚,她轻声问:“还疼吗?”

陈劲嘴角微微上挑,摇摇头。

这个熟悉又略显乖巧的表情让林菀心情舒展了一些,刚在床边坐下,就听他说:“你瘦了。”

林菀鼻子立即发酸,目光落在他搭在床边的右手上,手背一道道血管那么明显,上面还有几个针孔和粘过胶布的痕迹。就是这只手不能动了吗?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喃喃的说:“你也瘦了。”

心里想的是,他那哪是瘦啊,分明就是脱相了。看到床头摆着一个小托盘,里面一张纸上有两个药片,再看地上的一滩水渍,她问:“这药是要吃的吗?”

陈劲不做声,她作势起身,嘴里说着:“我去问护士”

陈劲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她有些好笑的从旁边柜子里重新找了一只水杯,去饮水机那接了温水,回来递给他:“吃了吧,听医生的话,才能早日康复啊。”

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哼了声,左手伸过来接住杯子喝了一口,林菀见他不方便,直接把托着药片的纸凑到他嘴巴跟前:“张嘴。”

陈劲讶异的抬眼看她,她催促道:“快点儿。”

他一愣,随即听话的张开嘴巴,还配合的微微仰头,她把纸里的药片倒进去,本来想一片一片的喂,结果一次性都进去了。

陈劲喝了两口水把药送进去,好像真是渴了,几口就把水都喝光了。林菀接过杯子说:“要不要再喝点?”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林菀看向他,他也在看着她的眼睛,咫尺之间,似乎有暗流在涌动,在悄悄的传递着什么。她用另一只手把杯子拿走放回去,这只手就任由他握着。

陈劲也不说话,垂下眼皮,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沉默又执拗的样子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开始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戾气和躁动,慢慢的就消失了,像一只顺了毛的猫,哦,不,应该是老虎。

林菀的心变得越发的柔软,同时还流淌着一丝酸楚和苦涩。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轻声劝:“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要我把那些话说给你听吗?”

陈劲还是不做声,从来没见他这么沉默过,沉默的让人不适应,也让人心疼。林菀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在心里稍加计较,然后小声说:“我怀孕了。”

陈劲猛的睁开眼睛,眼里重新燃起光亮,问:“你会生下来吗?”

林菀点头。

他眼里闪了闪,轻轻的说:“谢谢你。”

这时护士从门口探进头来,小心翼翼的问:“现在能挂点滴了吗?”

林菀也不征询陈劲意见,擅自做主回答:“可以了。”

护士说药水里有镇定成分,滴到一半陈劲就开始打哈欠,等他睡着后林菀才离开。可是门刚关上,他就睁开眼睛,他也想睡,这样就可以暂时忘却烦恼,可是他根本就睡不着,之前的七天七夜几乎把他后半生的觉都睡完了了,他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清醒着,清醒的感受着这种残忍的无力的现状。

两个小时前来过几名专家,来检查他的情况,并探讨治疗方案。他们说传统方法不彻底,他这种伤势定会留下后遗症,可以采用神经干细胞移植,这种方法需要时间长一些,要先在体外培养出他的脑神经干细胞,经过试验后再移植到他的脑内

他没兴趣听那些复杂的步骤,只是问,成功率多少?

医生面露迟疑,说这种应用目前还处于初级阶段,成功率10%左右,可以到国外实施手术,成功率会高一些。

他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九成的失败机会。

陈劲叹气,右半边身子跟木头一样无知无觉,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拿笔签字的右手,端酒杯夹着烟的右手,此刻静静的呆在那成了一个摆设。他无法想象以后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一拖的走路,动作起来慢吞吞像个迟暮的老人,更不能想象后半生就在这床上度过,吃喝拉撒睡都要依靠别人协助。他无法想象自己彻底沦为一个弱者,连最最普通的人都不及的弱者。

心中愤愤,左手握成拳头用力捶了几下床,左脚使劲儿蹬了蹬,顿时牵动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他忽然想哭,决不是因为疼。

以前林菀出事时,他还能冷静客观的评价说,这只是一桩不幸,世上每天都有无数桩天灾人祸,谁摊上了是谁倒霉,人不能跟命运较劲,只能认账。可是现在轮到他倒霉,他发现自己根本就认不了账。哪怕还有10%甚至高于这个的机会,他都无法接受。

他的事业刚经历一场重挫,亟需稳妥的引导,他的爱情刚刚萌发新芽,需要他辛勤呵护,他正满怀信心和激情的为自己的幸福人生而奋斗,一场车祸就把这一切都撞飞,碾碎

他现在理解林菀了,彻彻底底的理解了,也更加难受了,他还打算修补她破碎的生活和梦想,还要向她走一千步一万步,可是现在,他连一步都走不了了。菀菀说有了他的孩子,可是等孩子出生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抱起它。

医生说,他脑部某个掌控情绪的区域受损,导致情绪易激动失控,他不知道他此时的难过是否因为这个,他只知道,他眼眶发酸,眼睛里的液体烫得眼珠生疼,他抬起左手覆盖在脸上,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来。

他知道,他只是在这无人知晓的时刻,悄悄的放纵自己的软弱。

等下一刻,他还是坚强的陈劲。

89、抉择(下)

林爸爸一大早从酒店出来,先顺路在早市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然后来女儿这里给她做早饭。进门时林菀刚吐了个天昏地暗,走路都得扶着墙。

她爸心疼的问:“不是开了止吐药吗?”

她摇摇头说:“吃过两次,没用。”

“要不要再去买点?”

“不用了。”她心想,基因的力量果然强大,才这么一丁点儿就这么能折腾,以后还了得?看来做母亲真是天底下最大的挑战。

林爸爸已经能把孕妇专用餐做的得心应手了,糙米粥,白水煮蛋,凉拌的土豆丝黄瓜条,只放了盐和醋,一点油星都不能有。

吃到一半,门铃作响。林菀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劲的得力助手,帮他干了不少坏事的吴秘书,他恭恭敬敬的说:“林小姐,陈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呈上一份文件,“签名之后要拿去公证。”

林菀接过,标题不陌生,不久前陈劲就曾给过这么一份东西,当时她很生气,这一次却连气都没有了,只有疑惑,陈劲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秘书见她迟疑,解释道:“陈总说请您务必收下,这是孩子的抚养费。”

听到最后三个字,林菀拿着文件的手猛地一颤,刚才的酸黄瓜好像吃到了心脏里,她爸大概是醋放多了,酸的她难受。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盯着那几个黑体大字瞧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这是在负责任。

不禁气从中来,她又不是给他养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她自己的。忽然一个念头冒上来,以后他或者他们家会不会跟她抢孩子,貌似有钱人都爱干这事儿。想到这儿她把文件还给秘书,板着脸说:“你回去告诉陈劲,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的起,不牢他费心。”

吴秘书接住,还没等开口又听她警告:“还有,别打我孩子的主意。”

吴秘书愣了愣,忙说:“林小姐,您误会了,”他把文件翻了翻,指着某一页说:“这还有一份声明。”

林菀扫了一眼,刚好捕捉到一句话“陈家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林菀母子(女)的生活”,她一把夺过文件,看过后更是吃惊,这责任负得也太周全了,他几时变得这么善良了?她想不通,觉得有必要亲自问问他,于是问秘书:“手机呢,我要听他自己说”

吴秘书说:“医院不能接打电话。”

“哦,对,那我去找他。”林菀作势要回去换衣服,秘书在她身后迟疑着说:“陈总已经转院了。”

林菀惊讶的转过身,脱口问出:“去哪里了?”

吴秘书面露难色,抿嘴不语。

林菀怅然一笑,自语道:“我明白了。”

林爸爸本来在厨房榨果汁,感觉到气氛不对就端着杯子走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奇怪的问:“什么事啊?这是什么东西?”

她吸了吸鼻子问:“在哪里签?”

秘书提醒:“您不先看看内容吗?”

林菀笑了笑,释然的说:“不必了,既然他希望这样,我照做就是了。”

秘书神色复杂的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林菀在右下角看到陈劲已经签过的名字,很僵硬的字迹,她愣了一下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秘书走后,林菀依然怔怔的站在原地,她爸担忧的问:“菀菀,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菀瘪着嘴吧,用力眨了眨眼睛,耸耸肩膀说:“没事儿,就是签了个形式上的东西。”说完就要回卧室,她爸忙说:“饭还没吃完呢。”

她头也不回的答:“吃饱了。”

关上门,林菀靠在门背后,轻轻的叹气。本就结束了的关系,这样实属正常。不管他怎么样,都有那么多人关心着,有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照料,轮不到她操心,就这样吧,她带着自己的孩子过自己的日子去。

她做着心理建设,看到床边的行李箱,已经是空的了。她走过去,打开,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件件衣服,叠都不叠的直接放进去,这个动作不必多加思考,只是把掏出来的东西再塞回去就是了。

箱子一会儿就装满了,她坐在床上,心里却一片茫然,转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稀稀落落的几样东西,角落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盒子。她呼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来,拆掉外面裹着的纸,打开,微愣。

她一直以为这是什么首饰,可是盒子依然是首饰盒,装着的居然是两把钥匙,她把里面填充的麻丝团掏出来,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串地址,他的笔迹,遒劲有力,还是右手写出来的字像样儿,跟他的人一样。

据她所知,那一带是这个城市最老的街区之一,陈劲给这么个地址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当即出门打车去了那里,果然是一水儿的老宅子,街口还挂着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她沿着胡同往里走,终于找到了地址上的门牌号。

和别家一样,都是青砖围墙和漆黑色铁门,她用其中一把钥匙打开院门,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跟她姥姥原来的房子差不多大。刚巧角落里也有一个秋千,她好奇的走过去,这秋千明显是新的,好看而且结实。不远处有一株纤细的小树,看叶子是樱桃树,房前屋檐下摆着一排盆花,一串串红花看着很喜庆。

林菀看着看着感觉出异常,秋千,樱桃树,花盆她赶紧用另一把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证实了她的猜想。同样的布局,同样的摆设,不对,她跑过去看沙发,看茶几,分明就是原来的家具。她又跑到“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单人床,床头还有她贴的卡通人物。

林菀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她觉得这好像是做梦,或者是有人施展了魔法,把她本应失去的家给变回来了。看着熟悉的细节,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初录像,是为了这个。她呆呆的在床沿坐下,连铺着的粉床单都是她的。对面是她的书桌,上面有一个简易书架,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书,旁边是她的台灯,闹钟

咦,桌上还有东西,她起身过去一看,是一封信和一个档案袋。她先拿起档案袋打开,是房产证,上面是她的名字。

再拆了信,只有一页纸,几行字。

菀菀,抱歉再一次自作主张,但我猜你应该会喜欢。我不会魔法,但会尽一切所能留住你想要的。

对了,原来的秋千太旧了,不安全,我让人做了个新的。

生日快乐。

落款,陈劲。日期是一个月前。

林菀看这个日期出神,一个月,短短三十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个月前陈劲做这些事的时候心情如何呢?然后她又想,那段时间他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安排这些事呢

她看看纤尘不染墙壁,还有地砖,果然都是新的。摸摸桌面,没有一点灰尘,想起刚才触摸的床单也没半分潮湿感,看来这里有人来照看。林菀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胳膊拄着桌面,然后闭上眼睛,她承认,她震惊了,这个人能做的永远超出她的想象。

泪如雨下。

这一次不全然是难过,有感动,也有幸福。

林爸爸公司有事回去了,林菀每天依然如故,呕吐,散步,遛狗,喝粥,吃没有油的菜,饭后用酸奶拌个水果沙拉,边吃边看不用费心思还可以大笑的韩剧。让她欣慰的是,终于能吃的比吐的多了。晚上临睡前看几页《新妈妈必读》,她没妈妈传授经验,这些事只能自学。

期间王妈妈打来电话,说陈醉去家里道歉了,还去给王潇扫墓,在墓前痛哭流涕,最后她感叹,造化弄人啊。几天后,谭希哲打来电话说,陈醉被判刑了,过程颇为坎坷,当年车祸证据已经全部销毁,牵扯人太多,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亲爱的哥哥。家里也炸了锅,他妈天天哭,两个儿子一个这样一个那样任谁也受不了。家族统统反对,因为这不仅是他个人的事,也会累及他们的名声。可陈醉像是魔怔了一样大闹,剃光头,绝食,终于成功把自己送了进去,判了七年,是多方角力的结果。

谭希哲感慨,他哥当年不惜一切保住他,他现在又为了赎罪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为了保住他哥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过话说回来,他倒还有几分血性,不愧是他哥的弟弟。

林菀对此未置一词,这个结果如果发生在两年前,她会在悲恸中感到些许的欣慰,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开始她以为这是麻木,后来才明白,这是想通之后的平静。失去的永远失去了,对于失去的只能有两种态度,铭记或者遗忘,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阻挡生活的步伐,因为人生真的很短,短的容不下太多的计较。

平静,标示着她已经彻底走出来了。她想,这应该也是王潇乐意见到的。

一周后,林爸爸派秘书来接林菀,之前就商量过了,她跟爸爸回W市,一个人带孩子,有太多现实困难,她没必要为了坚持什么而让孩子跟着受苦。来机场送行的人不少,米兰思思,还有方正和谭希哲。思思和米兰分别依依不舍的跟她拥抱,最后三个女人抱在一起,都流了泪。

米兰说:“菀菀,一定要回来参加我儿子的满月酒。”

林菀说:“嗯,不管人到不到,红包一定到。”

思思抽着鼻子说:“菀菀,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方正和谭希哲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又不是生死离别至于吗,还抱团哭。

其实三人抱团只是个掩护,米兰用余光撇着那边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士,挤眉弄眼的问:“菀菀这俩人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精品男?”

思思眼睛亮亮的支招:“菀菀,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看那个粉衬衫不错,这样你就可以嫁回来了。”

米兰打岔:“什么眼神啊,一看就是个gay,搞不好他俩就是一对儿。”

林菀:“”

等那边终于抱够了哭够了,分开了,谭希哲伸开双臂,夸张的说:“林菀,求抱抱。”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他们俩本来往这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这一发嗲更是惹人侧目,林菀几乎都感觉到相机的闪光灯在chuachua自己了,她啼笑皆非的伸出右手,谭希哲不满的抱怨:“差别待遇啊,不带这样的吧”

林菀撇撇嘴说:“我可不想上娱乐版。”

两手交握的时候,谭希哲忽然身体前倾,在她耳边说:“你说如果我们上了娱乐版,那家伙会不会气得从床上跳起来?”说完满意的看到林菀笑容僵在嘴边。

和方正握手时,他笑呵呵的说:“林菀,别搞得跟再也不见似的,我有种预感,不久后的将来,我们肯定还能见面。”

谭希哲也笑,林菀说:“但愿吧。”

方正敛起笑容,说:“我还是要多一句嘴,他现在正接受干细胞移植手术,据说成功率不高,他压力也很大,你别怪他,现在连我们都见不到人。”

林菀平静的说:“我明白。”

她当然明白,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别人见到他的脆弱。

何况,还是他爱的人。

既然他选择一个人战斗,那她也没必要非去做观众。

人生这个如火如荼的战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要打。

她不是也一样吗?

90、重逢(上)

林小宝刚过完三岁生日就被妈妈送进幼儿园,头几天极为不适应,天天早晨各种的耍赖,没想到一个礼拜过后就深深的爱上了那个地方。这不,等了半天校车没来,他都着急了,仰起小脸问:“妈妈,车怎么还不来啊?”

林菀在刷微博,伸手摸摸儿子脑袋说:“一会儿就来了。”

小宝不甘寂寞,撑开妈妈的遮阳伞,大声喊:“妈妈,你看我像不像蘑菇?”

林菀抬头,红底白点的伞下露出一个小身子,还真像。

“妈妈,给我拍张照好不好?”

“好啊。”

拍照时她觉得好笑,儿子臭美又自恋,这一点可不像她。

拍完小宝凑过来看,林菀就势蹲下,小宝看了照片故作惊讶的问:“这么可爱的宝宝是谁家的呀?”

林菀笑呵呵的配合:“我家的呀。”

小宝咯咯的笑,搂着妈妈的脖子,奶声奶气的问:“这么漂亮的妈妈是谁的呀?”

林菀笑答:“林小宝的呀。”

这是他们的经典台词,互相吹捧,百说不厌,母子俩又腻了一会儿,漆着向日葵图案的校车就来了,小宝欢呼雀跃,啵儿的朝妈妈脸上来个goodbye kiss。林菀把儿子抱上车,看着他找到座位坐好,小宝隔着车窗大声提醒:“妈妈,下午别忘了来看我演节目。”还伸出两根手指强调:“两点。”

林菀含笑点头,朝他挥手。

在小孩子身上最能看到时间这个词的含义,一晃小宝都三岁了,从一个只会哭的软乎乎的肉团子长成了能跑会跳会说话会讨她开心的小人精儿。真是庆幸自己留下了他,当初若是一念之差做了别的决定,唉,她都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