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有块黄田玉,…她的母亲叫——苏朗”!

.丁言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蒋一可敲了多少遍门他也不知道。自从见过丁言之后,申霆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脑中不断的回想着往事。

“朗朗,这块黄田玉是我爸爸送给我的,送给你了,代表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只能送给最重要的人吗?…那我再送还给你。”

“小傻瓜,以后这块玉送给谁就说明谁在你心里很重要,不过不许送给别的男生哦”。

…………

蒋一可在晚餐时分被叫进来,“一可,带我去见见那个女孩儿”。

见到丁苏醉时,已是入夜时分,申小珉再混球也不能关门放狗咬自己的老子。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窗边,静静的望着一处,一动不动…。

没人开口。

蒋一可拉出申小珉,轻轻关上房门,给两个伤心人独处的时光。她明白这是申霆的一个坎儿。像,太像了,不怪他啊,随着往事的浮起怕是又一次伤透了的心。

申霆就坐在离丁苏醉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眼里热乎乎,眼角湿润,仿佛随时都能老泪纵横。

申霆掐息了烟慢慢走向她,苏醉回头看清来人时竟然一笑,开口说:“你肯定是耿寒的爸爸”。

就这么一笑,被申霆看到了,顿时心里像被刀子割了一般的疼。

努力平抚自己的心情,“听说你妈妈留给了你一块黄田玉”。

丁苏醉把头又转回去,从脖子上解下来那块玉递给了他。

申霆紧紧攥着那块玉再也忍不住情绪,哭的满脸泪水。

丁苏醉却无动于衷的回头对他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丁家认回我时做了DNA的,我妈妈也没有背叛你,她是被丁中利强奸了才怀孕的”。她又突然盯着他浅笑继续残忍着。

申霆看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低吟“朗朗…”。

申小珉在门外急的上窜下跳,蒋一可不耐烦的踢了他一脚又一脚。小半个夜过去了,申霆终于蹒跚的走了出来,仿佛一下间老了十几岁。

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在临出门时对着申小珉说了一句:“送她出国吧,别让耿寒知道”。

周小山坐在耿寒病床前的一把小椅子上吹着手里的粥碗。最近这两人变着法的折磨他,喂个饭都得费脑细胞。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见他不张嘴,周小山悠悠开口,“我劝你吃下去,不然呆会儿没力气听我要说的话”。

耿寒终于把目光移向了他脸上。他这话耿寒不能全信,也不敢不信,周小山一向腹黑,说话真假掺半,自己还真拿不准。

看着他听话的吃完一碗粥,周小山也怕真误了正事,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事儿做的很秘密,蒋舟费了大劲儿才弄到的消息,你得动作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八点的飞机,伦敦”。

又得坐飞机了,丁苏醉望着天上起起落落的大鸟不情不愿的想。她有很严重的恐高症,每次坐飞机心里都紧张的不得了。

申小珉买了一杯热牛奶端给她,小声说道:“喝吧!你先过去,那边有人专门照顾,我把这边安顿一下,孩子出生之前肯定会赶过去的”。

申霆偏心申小珉,那个晚上丁苏醉是这样想的!

“我帮你安排出国,让小珉陪着你去,喜欢哪里”?

“…我就想知道我妈妈被丁中利卖去香港做鸡女,你是嫌弃她了吗”?丁苏醉笑嘻嘻的问他。

“…我杀了耿寒的妈妈,然后坐牢了”。

“那你手下的人也找不到吗”?

“…”。

申霆不会告诉她,是于青青控制了他的手下,所以才那么多年都没能找到苏朗,等他出狱时,苏朗已经不在了。如果眼前的女孩儿跟耿寒之间已经无法挽回,那至少还有申小珉可以尽心的照顾他。

可申霆到底是不了解丁苏醉,如果单单只是因为上一辈的仇恨,丁苏醉说什么也不会恨耿寒的。

“不说?那好,我可以拒绝出国吗”?

良久,“…不可以,你可以替你的母亲收回我的命,但我不能让你毁了我两个儿子”。

登机时间到了,广播里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旅客尽快登机。丁苏醉缓缓向入关口走去,临行前还是不死心的回头看了又看。

就这样算了吧,一切皆已去,即使怨恨终究也是没有办法向他伸出复仇之手。就这么恨着吧,总有一天会淡去。对你的爱曾经能容纳大海,而你却始终没能与我溶为一体!

天气已经渐冷了,短短的头发下面仍是一张圆圆鼓鼓的小脸,她穿着白衣黑裤,将近五个月身孕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

申小珉痴痴的望着她直到不见身影,明知道不久后就能相见,可此刻她的身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他怕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神情焦灼的从机场前门闯进来,那是虚弱憔悴的耿寒。他知道苏醉在等他,他想告诉她他知道她的怨恨,他想告诉她他的心从来都在完完整整的在她手里,他想告诉她他和她是一体的,别的人恩情不能欠!

看到申小珉了,耿寒飞快冲过去,扯着他的衣领。“苏醉呢”。

“那儿…”手指往外面一指,一架飞机正在进行着起飞前的助跑,速度越来越快。

“妈的…”耿寒骂了一声,飞快跑去咨询台,想尽快买到最快的下一趟航班。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一声惊呼,他猛然回头,那足以让他自愿入十八层地狱的,让他首次怀疑人生和信仰的画面摆在了他面前。

那架前往伦敦的飞机,

那架载着拥有他灵魂爱恋的女人的飞机,

就那么在他面前,在起飞的同时轰然炸开,机体的残渣喷溅的到处都是。

耿寒也失聪了,四周旅客类似于要逃命的奔跑嚎叫声他听不到了。

感观也消失了,大脑中一片空白,申小珉没命似的跑向出事现场被人拦住抱着他也没看见。

只是怔怔的盯住玻璃窗外那一团刺眼的红火,警车、消防车喧哗的叫声唤不回他的神志。

心还没来得及痛,却生生的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想他们初次见面,她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他。

他想她初夜时,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扇了他一个耳光,却不见恨色。

他想丁苏醉对他撒娇:我把我的心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哦。

他想他向她求婚时她说:耿寒,你得加油。

他想她…

随着记忆的滚滚涌来,心一块一块碎成渣,耿寒清楚听到一堆碎片落地的声音,抱紧身体卷缩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又呕出了两大口血。

周围的人在逃跑的同时都看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男人缩在地上满身是血,手上也是血却茫然的在地上四处摸索着,嘴里喃喃‘把我的心还给我’。

亲爱的,我爱你,爱着你,深爱你!

我亲爱的,你让我爱得九死一生!

如同所有女人心里珍爱的男人!

为生活而欢呼吧,让我狠狠的爱你!

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珍宝!

我每天都重生,

我最大的过失或许是后悔吧!

永别了,永别,永远永远…

永别了…。

. 丁苏醉感是鼻孔一阵发痒‘啊啾’一个喷嚏,接着就听见‘咯咯咯’的笑声。她眼也没睁,两根手指并拢的伸向搞怪者的腋下。笑声更大了还有不断蠕动的小身体。苏醉起身揉了揉眼睛,“品品,不要每次都揪爹地的头发,还有…,你笑起来的声音像只小鸡”。

“妈妈,你可真恶心,难道你不知道小鸡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吗?和小弟弟同义哦。”六岁的儿子极聪明,小脑瓜里的想法格外另类。

丁苏醉看着丈夫“这是谁教他的”?

田典双手举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的中文程度还比不上他呢”。

“妈妈,别吼典典,是李特告诉我的,他怕我回国后给他丢人”。

丁苏醉又瞪向田典,“你得管管李特了”。

这次田典没抗议。

田品歪着小脑袋摆出一副思考的姿态。

当年丁苏醉确实登上了那架飞往伦敦的飞机,却被人戏弄骗了下来,由此逃过一劫,之后的求学生子经历颇为艰难。

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可当时五个月身孕了,她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令丁苏醉没想的是,儿子的外表十足十的就是一个小耿寒。

“妈妈,我这次回去能见到爸爸吗”?

“你想见吗”?

“无所谓啦”。轻佻的语气,一双眼里却透着无限的渴望。

田典与丁苏醉对视一下,都双双耸肩。

这小子从来就是口不对心。

“品品,你有爹地,还有李特干爹。”田典抱起小家伙用高挺的鼻梁噌着他的脖颈。

“可李特说我爸爸是个小老头,我这么帅…”

“呵呵。”田典笑出声。“你爸爸不老,听你妈妈说只比她大九岁而已”。

“李特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以后得控制着他对咱儿子下毒手。”丁苏醉歪头低声跟田典商量。

“都听你的”。

2001年底,丁苏醉捡回一命,猫在B市躲着所有人联系了在美国认下的大儿子李特。李特担保她出国,特意赶到B市托人走后门费了不少劲才弄到签证,带着丁苏醉躲回了美国,自己家也离的远远的,生怕被人发现。

话说当初丁苏醉被耿寒带走时,李特还真是不大不小的郁闷了一把。说这李特是什么样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智商不比丁苏醉低,麻省理工大学工程学院计算机科学系的高材生。

李家早在前几代就移民美国,到李特父母这一辈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富三代。李特眼高于顶却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丁苏醉,想啊,小小年龄深藏不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是支潜力股啊。

这人有个贱毛病,就是没他强的人他不爱理,比他强的人他没皮没脸的往上粘。后来他又发现,丁苏醉骂起人来正经坦荡不带脏字,厚脸皮之程度绝对跟自己是一丘之貉。

丁苏醉人没在美国呆几天,李特是成天成宿的缠着丁苏醉没话找话,嘴又毒又损的丁苏醉把这精油子折磨的团团打转。

李特是这样想的:人活一辈子总能碰上这么个人,你给她捶着小腿,你给她嗑着瓜子,听她不动声色的埋汰你,你还当这是良言金语,佩服的不行不行。要不怎么就是贱*呢。

丁苏醉在李特的安排下,住在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市。李特带她来这里告诉她:什么都可以替她搞定,前提是她必须考上麻省理工学院。

丁苏醉想,踏出清大后本来就应该来这里读书的,再说吃人家嘴短,倒也乖乖的温起了书。

李特也是真的疼丁苏醉,她为情所困、痛苦、暴燥、绝望、自残…,李特陪在她身边任她发泄,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孕期全身浮肿、手脚抽筋,李特照顾她走哪领哪,夜里就睡在她的卧室里沙发上,方便她随叫随到。

可以说能走出那段情伤,李特的功劳最大。

李特穿着小花围裙,手里拿着筷子,躲在厨房里煮面条。丁苏醉吃不惯又硬又腥的牛肉,李特担心她肚里的孩子,只能自己洗手做羹汤。

“你的GPA SAT ACT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TOEFL我是真的不放心,你说你这英语怎么学成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我是语言白痴啊!”

“哎,行了行了,明天我给你找个老师帮帮你,…快吃吧”。

李特说话算话,第二天就领来了个MIT语言学系的高材生——田典,这可真是大材小用。自此丁苏醉算是彻底溶入李特与田典的生活,一个妈妈两个爸的场面一度成为MIT的校内一景。

麻省理工的大学部申请要比研究所难上几倍,丁苏醉终于在儿子出生前两个星期收到了通知书与奖学金,能这么顺利李特当然没少费心,但也因为丁苏醉曾在念清大时做过一个软件,后被李特拿给自己的导师看,导师看的是赞不绝口。

2002年春天,丁苏醉以优异的成绩拿全额奖学金考入了麻省理工大学工程学院计算机科学系,正式成为了李特的小学妹。

而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龙套王李大同志,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坏事,血癌这么精贵的病竟也被他摊上了。李特跟他本是堂兄弟并没有多亲近,却因为李家到他们这枝儿就剩了这么两个独苗苗,李特无伦如何也得回去表表心。

本以为快去快回正好能赶上丁苏醉生孩子,可谁知这一走竟是两年。再回来时,丁苏醉的儿子都已经能走能跑会打人了。

儿子出生那日,丁苏醉大早晨四点钟肚子就开始不舒服,去厕所一看内裤上一片濡湿。之前学习过一些知识,知道这是破水前兆,倒也没怎么害怕。李特不在,丁苏醉第一时间找了田典。

田典把她送去医院,丁苏醉的阵痛已经达到了每分钟一次。本来只有接近生产时才会是这样的频率,可是医生检查后却说,因为长时间的少量动作所以这胎不好生。

丁苏醉是饿了吃不下渴了也喝不下,神质一直不清不楚,泪水不断问候耿寒的脏话也不断。田典守在她身边又是给她按腰又是给她掐的,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儿子才顺利降生,田典这期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包括进产房。

李特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慰问,告知自己要接手家里的一些事情不能赶回去托田典照顾好丁苏醉,并让丁苏醉放一百个心他绝对不会泄露她的行踪,说他大哥临死前还惦记着没能赢耿寒一次,他说什么也得给大哥出出气。

这时的丁苏醉也就只有十九岁,哪有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又没有奶水,于是田典就成了小家伙的专职奶爸。

田典是个沉默的人,多年如一日的跟在李特身后,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品品出生后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丁苏醉知道他是个执著的人,心思细腻,为人善良,家境也不好,和李特的那点事儿从来也没避开丁苏醉。

不过下意识里丁苏醉觉得,李特那么烂情的人配不上敏感专情的田典,常常打抱不平。

孩子出生了,身份却成了大难题,必竟丁苏醉是个未婚妈妈。读书和照顾孩子的难题把丁苏醉折磨的月子都没做好,以至后来留下了个神经性头疼的毛病。这时田典提出了个建议:

“我家里也是几代前就移民过来了,我是美国国籍,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就结婚,这样孩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你也别太在意,说是结婚,不过也就是领个证而已,给孩子个正经身份总归是有好处的,你也知道我的性取向。李特把你当成亲人,我也是真心疼爱孩子,你可以考虑一下”。

丁苏醉的确考虑了很久,后来打电话问李特怎么想,那人却大说田典聪明,这办法不错。于是一个未婚妈妈和一个同性恋的婚姻就开始了,李特于两年后回归,四人之家正式成立。

从旧金山到B市不长不短的十几个小时,对于丁苏醉而言却几乎隔着一生一世。

B市九里山公墓。

一片肃静。

丁中利老泪纵横,神态萧索,老年丧女的悲痛几乎把这个一生呼风唤雨的老人打击垮下。

是的,这是丁言的入墓式。

墓文:爱女丁言之墓 父丁中利。

“那美好的仗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也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已经守住了。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牧师沉静的念着墓志铭,稀稀索索的一大片黑衣人,各怀心事。丁家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真悲痛的有,更多的人惦记的却是丁言的遗嘱。

丁中利三房姨太太,各有子女。不算丁苏醉有女儿九人,儿子只得三个。

大儿子好色早早死于嗑药。二儿子无能,不足以担当重任。小儿子倒是聪明伶俐,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年龄。女儿九人中,除了大女儿丁言和小女儿丁语之外都非正室所生,丁中利甚是看不起。

丁氏出于香港,赌场起家。丁中利年轻时代曾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但因一张脸生的实在俊俏,搭上香港最有名的豪门千金,从此平步青云。

七十年代末期,丁中利为了摆脱岳父的控制回到了内陆。因为眼光独特,手段高明,丁氏也就越做越大。地产、饮食、娱乐、旁门、左道…涉及了个遍,倒也始终念念没忘老本行。

丁氏内部人员众多,各人心怀异心,内外勾结,虽然外表风光,内部却早已岌岌可危,近年又被蒋氏打压的风雨摇坠,丁言撑的很是辛苦。丁中利怕内乱早年便把丁氏交给丁言打理,丁言这一走,又将是一场权利之争的腥风血雨。

孙寨让把雨伞倾斜到蒋舟身上,继续保持直立站姿,推了推她,“哎,好戏快要上演了。”

蒋舟往上面一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斯文中年男人打开手中的文本,朗朗开口“请允许我在这里表达我沉痛的心情,…我将代表丁言女士喧读这份遗嘱。”

一片人头交头接耳声,丁中利轻咳一声。

“丁言女氏将个人所有的房产、跑车以及资产留给女儿许家婷”。没有人发出异议,紧张的等待下文。

“丁言女氏所持有的所有丁氏股份交由胞弟丁高所有”。

听到此,丁中利最小的姨太太不由乐出了声。这可真是太好了,自己的儿子成了丁氏最大的股权持有人,儿子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做为监护人还不是等于拿到了自己手里。可是…

律师继续念道:“由于丁高未满十八周岁,股权将暂时交由丁言女氏的胞妹打理”。

“什么”?小姨太太不由喊出了声音。“这也太没道理了,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