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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系铃人

这世界万千条路,你我终究不能携手一起走。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即在某人那里摔碎的心,100个别人也修补不好。

最初帛央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以为然。后来,我遇到了那个人。他站在半开半合的门口探出半个头对我笑,我从来没有在一个成年人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笑容,那样不属于他年龄的纯粹和天真,我竟有些失神。

经年后,那人成了融在我心上的雪、亮在我眼里的灯、盛开在头顶永不凋零的夏日绿荫。

我的系铃人。

那遥不可及的未来

那应该是我小半生里遇见的最炎热的夏天,我家挂了近3年相安无事的两部空调外箱都被人连夜爬墙偷走了。落地风扇开到最大,吹在身上的风竟也是热的,一浪一浪地变成汗水黏着皮肤。我起来洗了第二个澡,看到网页上出现了各种避暑方法,我打给了帛央:“在家吗?我家装空调的还没来,唯一能吹到空调的客厅里几个熊孩子闹得慌,我快要热死了,一会儿来你家避暑。”

帛央啧啧:“你爸不是警察吗?哪个小贼胆儿这么肥,警察家的空调也敢偷?”她顿了一下,“我现在还在上班,之前不是给过你一把备用钥匙吗?你自己去吧,乖!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套书记得带给我。”

我是两年前遇到帛央的。

说也奇怪,我是一个平常走路不太会留意别人的人,在路上迎面遇到熟人,都是对方和我打招呼,没少让人曲解为高傲不想搭理人。我都习惯了,也懒得多作解释。但是那天,我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眼看到了帛央,不是因为她多么漂亮,而是她走路的时候对着手机笑得颇为大声,可是走近一点,才发现她双眼挂满了眼泪。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突然对这个笑着流泪的女生产生了好奇,待她挂断电话,我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随口问:“怎么,失恋了?”

她的防备在发现我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不像坏人时悄然消失,接过纸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并对我道谢。

我当她是默认了,说:“失恋了也没什么,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再找一个就是。”

“解铃还需系铃人,在某人那里摔碎的心,100个别人也修补不好。”帛央擦干了眼泪,“不过我不是失恋,我刚刚就是和我妈通话。”

我想她估计是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了,又不想家人担心,所以才这样。说实话,我自小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也没有遭逢过什么困难,很难理解她的心情,只觉得她强忍着哀伤的坚强模样很动人,心里对她的好感多出来几分。

不过后来她告诉我,她是接到她妈的电话,想起一些往事和故人才哭的。

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居然成了朋友。

那时,我大四,我爸妈都想要我去银行上班,可我对于正式单位那种一板一眼的工作却没有多少热情。

我是一个不长情的人,理想每个月能变一次,喜欢的歌手风格每周都换,交往的男朋友每次帛央看到的都不是同一个。所以我跟帛央抱怨,我有预感,我爸辛苦为我打点工作,我有望随时让他们白忙一场。

帛央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困于心,不乱于情。”

“那是!”我被她说得有些洋洋自得,“我是一个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把眼前的快乐当成永远的快乐。谁愿意花时间去想那遥不可及的未来!傻吧?”

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笑容

帛央租住的小公寓在19楼,不算多繁华的地段,但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套精装修的小公寓租金已经用掉了刚工作不久的她薪水的一半。

和帛央成为朋友之后,她给了我一把她公寓的备用钥匙,虽然说我也算她家的常客,但自己开门进去还是第一次。

按理说她给的钥匙不会出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将钥匙插入锁孔,无论向着哪边扭动,门都岿然不动。

我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是1902,没有错,我想帛央知道了一定得笑话我,所以硬着头皮继续与门和锁作斗争,其间,有人经过我身后的走道,似乎看了我一眼,然后径直地走向了隔壁的房门,拿钥匙,开锁,关门。

那声音让我气急败坏,我想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蹬噔噔跑到隔壁,敲了两下门,门应声开了一小半,里面的人应该刚刚换下拖鞋,探出半个头来:“什么事?”

刚刚他自我身后走过,我背对着他,没来得及回头看看他的模样,这时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年轻的男生,虽然门掩去了他小半边脸和身子,但不妨碍我飞快地打量他。眼前的人剪了很短的头发,戴耳钉,穿潮牌,他疑惑地看向我,我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说:“你好,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帮忙开下门吗?”

我真的不愿承认我被一把锁打败,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站在一个陌生男生面前请求援助。

而那男生却气定神闲,轻轻地对我笑了。透过打开的半边门可以看到他身后一尘不染的房间,7月的阳光将窗帘照得透出金边,他说:“好,我试试。”

后来我跟帛央说,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成年人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笑容,那样不属于他年龄的纯粹和天真。

我竟有些失神。

那把我怎么也打不开的锁,竟然很神奇地在他的手指间,三下两下就开了。

我道了谢,竟然忘了问一声他的名字。

因为有人想见你

晚上我闲着无聊,拉着帛央出去喝东西。去的是一条清吧集中的小街,不算热闹。不知从哪家清吧传出了动听的音乐,循着音乐走过去,发现有一家小清吧有个人在拉手风琴。

那个人侧对着我们,在不算明朗的光线里,露出精致的脸部轮廓和优雅的肩线,我不由自主地朝里面走了过去,那个人似乎微微勾起嘴角对我们笑了笑。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心中涌上惊喜,我连忙跟帛央说:“亲爱的,今晚出来喝东西真是我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帛央说:“你哪个决定不明智!”

我们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点了伏特加和饮料,等着那首手风琴曲《莫斯科郊外的晚》演奏完后,连忙鼓掌。

清吧老板看了看我们,似乎附在拉琴的男人耳边轻声调侃了一句什么,他放下手风琴。

“你还记得我吗?”我不是个别扭的人,当即端着酒杯走过去,“今天上午真的谢谢你,只是没想到你的琴声比你开锁的技术还棒。”

他又笑了,那样的笑容太美好,轻易就让人失神。

我说:“不介意给个报答的机会让我请你喝酒吧?”

于是那一晚,我们为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举起了酒杯,并在喝酒的间隙里交换了电话、姓名。他说他叫林初,这家清吧是他朋友开的。我说我叫乔嫣,你一定觉得我特蠢,连个门都不会开。我一定要在这里解释一下,住在你家隔壁的不是我,是我的这位朋友帛央,她家锁欺生。

说完方觉得这话有点儿欠妥。

帛央嘲讽道:“我们家锁不是什么智商的人都能开的。”

林初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帛央,告诉我们,说他搬去那里还不到一周。

和林初真正混熟是一个月后,原因是那个月我预想已久的家庭矛盾提前爆发了。我爸请他银行高层的朋友来我家里吃饭,明里暗里都有让我一毕业就直接去人家银行上班的意思。我放下碗,当着他朋友的面说那不是我的梦想。我爸冷着脸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我说我想开家花店、书店、乐器店,反正什么店都好,只要不是给别人做牛做马。

我爸当时脸就绿了,我的坚持己见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顽固不化,等他朋友走后,他终于朝我爆发,盛怒之下的他抢过我妈的撑衣竿就朝我打来。

我一面闪躲一面喊:“爸,你别激动,警察打人也是犯法的呀!”

还好,我妈前来劝阻,不然我非被他打个半死,我借机说:“妈,我去朋友那里住几天,你让爸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国家和人民还需要他。”说着飞快地跑进卧室,拎起包就甩门走人。

还好帛央好心又无奈地收留了我,她不无担忧地说:“你爸不会喊人来抄我家吧?”

我喝着她冰箱里的冷饮,穿着她的睡衣,用着她的电脑不无悠闲地说:“我爸对我是霸道了点儿,但他好歹也是个人民警察,放心吧,他绝对不会私闯民宅的。哎呀,你说你这电脑也该换了,开个淘宝要半天。”

帛央摇头叹了口气:“我倒是想换,如果你管我一个月饭的话。”

我说管就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唉,帛央,要不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我得到自由,也庆祝有了我这么个大美人陪你,我请客。对了,林初不是住你隔壁吗?我们可以叫上他。”

帛央诡异地啧啧了几声,说:“请我吃饭,我看你是想请林初吃饭吧。不过有饭吃我没有异议,你上回不是问了人家电话吗?先打给他问问人家有没有空。”

我说:“这么近还打什么电话啊,直接去敲门。”

话虽这么说,但真站在他门口却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紧张起来,想着一会儿见到他该怎么说。帛央催促:“在人家门口愣着干吗?跟做贼似的,快敲呀。”

我有些泄气:“我觉得还是打电话比较好,或者要不算了吧。”

帛央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乔嫣的性格,算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事,我来帮你敲。”

然而戏剧的一幕发生了,就在帛央的手刚举起来那一瞬间,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林初穿了一件质地优良的白衬衫,衬得他肤白貌美,气质高雅,王子一般。不过此刻王子脸上写满了无数的惊叹号:“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有人想见你。”帛央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直接就将我推到前面,我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

只是借住,又不是同居

林初得知我离家出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住在他家隔壁与帛央相依为命之后,说了4个字:“喜闻乐见。”

这4个字让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我不知道他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