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祝清晨,诚然痛是真的,却不过是痛他的狠心决绝,痛这一时片刻得不到想要的爱情。

她会痊愈的,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一年半载。

可不论时间长短,她总会好起来,他日怨他也好,释怀也罢,再见面时,她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爱情。也许会牵着丈夫孩子的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传达一句话:感谢你小子当年的不娶之恩。

然而陈一丁的妻子,痛的是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见那个人。

余下的大半辈子,她要照拂陈一丁的母亲,抚养陈一丁的孩子,并且时刻怀揣着对陈一丁的思念。哪怕有朝一日再嫁他人,相处十年的亡夫也不可能从心头剜去。

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为第二个陈一丁,祝清晨会比今天绝望一百倍,一千倍。

失去一个人,和失去一条命,分明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薛定站在胡同中央,看着一地积雪,只觉得刺眼。他慢慢地抬手,用力拉开环在腰上的那双手。

“回去吧,祝清晨。”

她呜咽着摇头,“我不。”

那声音,那态度,分明就不再是从前的女战士。

因为他,她已经放下了所有自尊与自傲,丢盔弃甲。从前的祝清晨绝不会这么没出息。苏政钦说分手,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姜瑜打她一耳光,她收起行李就去了以色列,再不与她多言。

可面对薛定,她完完全全妥协了。

薛定又怎么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脑中眼前皆是陈一丁的惨叫、陈太太的哭声。

再睁眼时,他默然片刻,轻声说了一句话。

“祝清晨,别让我看不起你。你这样,和乔羽的死缠烂打,又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什么话会伤她最深,也知道她最后的底线在哪里。

果不其然,祝清晨陡然松手,再也没有纠缠。

她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好几秒,终于泪流满面地笑了。

“薛定,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离开了。

胡同里,被留下来的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雪地里,像是石雕一样,了无生气。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缓缓侧头,朝她离去的方向望去时,胡同尽头已然没有她的影迹,只剩下一片灿烂日光,一地积雪初融。

作者有话要说:.

T-T悲伤的章节把我写得很难受。

下章开始收起玻璃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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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听说最近太沉重了,大家都不爱留言了。

定哥: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五千米最近太低调,大家看不见它情绪低落?

清晨:那么请你尽情地释放。

定哥:好的,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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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问我五千米是什么梗,一路追下来应该清楚呀,五千米就是定哥的……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199只小红包,别潜水啦快出来。

第38章 助攻

第三十八章

被人当面拒绝这种事,说难堪,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堪。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了, 苏政钦为了利益不也放弃过她?

但坏就坏在,昨晚薛定先接受了她, 叫她一夜都漂浮在半空, 欢天喜地上了天,结果天亮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告诉她他反悔了。

祝清晨整个人跌落泥地的同时,一颗心摔得稀巴烂。

她气得要命。

想把那只缩头乌龟拖出来胖揍一顿。

想砍下他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故障。

想问他明明都动了心, 到底瞻前顾后怕什么?

天大地大,大不过彼此一个眼神, 连死都不怕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可他的绝情到底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大概也应了早年看过的那部电影名字吧,He is not that into you。

他没那么喜欢她。

至少,没有她喜欢他那么深。

祝清晨大步走出胡同,死命擦了把脸, 把眼泪都给抹掉了。

哭个屁啊!又不是第一次失恋了, 还这么玻璃心,有完没完?

抬手叫了辆车, 她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师傅笑容满面问她:“您上哪儿去?”

“机场。”

“好嘞!”方向盘一甩, 师傅掉头就走。

祝清晨侧头望着窗外,胡同口在逐渐远去。

心也跟着空捞捞的,没个着落。

薛定的家离后海极近,车开了几分钟, 昨夜去过的荷花市场就出现在眼前。全聚德的大门修得跟故宫似的,结冰的湖面仍有不少孩童在玩耍嬉戏。早晨□□点的太阳像是鸡蛋黄,染黄了半边天。

她的眼前蓦地闪现过昨夜种种,记忆断了片,分崩离析,到头来只留下最叫人难忘的一帧一格——那三个他想吻她的瞬间。

那阵不甘心突然间升腾到极致。

她猛地回过头来,“停车,我要下车!”

师傅一愣,表情有些懵,“哎?不,不是去机场吗?”

她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不好意思地塞给师傅,“不去了,抱歉!”

车才刚停稳,她推门就往外跑。

“哎!还没找钱呢!”师傅一头雾水对她大喊。

可那个女人像是见了鬼似的,压根不搭理他,头也不回跑远了。

*

十分钟里,乔恺接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我的老大哥】打来的,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在哪?”

乔恺资历不够,刚去社里没几年,陈一丁的事他早上起床才知道,夜里并没有赶去诚实胡同,但心情也沉重了一早上。

一听薛定的声音,他就知道这事带来的打击不小。

薛定和陈一丁交情不浅,受到的打击自然比他大得多。

乔恺说:“我在家。”

“一个人?”

“一个人。”

薛定“嗯”了一声,“我现在过来。”

“来干啥?”

那头微微一顿,光从声音里也能听出倦意与疲惫,“陪我喝点酒。”

乔恺话多,下意识就想嘀咕一句:“大清早的,喝什么酒啊?不要命了?”

可到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干脆利落应了一声,“行。酒我买。”

薛定都没说话,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乔恺认命,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出门买酒。

走到一半,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

他折返回去,拿起来一看,愣了一愣。屏幕上三个大字:祝清晨。

电话是在以色列就互相存了的。

当初在薛定的授意下,他带祝清晨去大使馆补□□件,自然而然互存了号码。只是乔恺这人素来健忘,存完就抛在脑后,反正两人再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眼下忽然接到对方的电话,还真是吃了一惊。

“喂?”他把电话凑到耳边,试探性地应了声。

心中想的是,十有八九是打错了吧?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准确无误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乔恺吗?”

“……对。”

“我是祝清晨。”

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穿白大衣的年轻女人站在街沿,望着热闹的后海,像是跨越了大半年,回到了以色列。

反正无牵无挂,反正天不怕地不怕。

他都说她是女战士了,哪怕战死沙场,至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吧?

她打了一通电话,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神情忽然轻松很多。抬头看着日光底下的冰面,大人小孩热热闹闹在上头或跑或走,她又觉得心头好像有了那么点希望。

*

乔恺这一天很辛苦,简直心力交瘁。

早上接了两通电话,一男一女都约他喝酒。男的是顶头上司,在他家里喝出一地酒瓶子,明明他是陪客,结果醉得比薛定还厉害,扑通一下倒在沙发上,一睡不醒。

下午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看时间,已近五点。

薛定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样子是离开了。屋子里的酒瓶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压根没人来过。

一拍脑门,乔恺猛地想起和祝清晨约好晚上七点在后海见面,迅速拖着沉重的身躯奔进洗手间,洗澡洗头,换了身行头往外走。

乔恺坐在出租车上时,还在回想两人的电话内容。

祝清晨问他:“你知道薛定昨晚去哪了吗?”

他被问得一懵。

薛定?她无缘无故问薛定干什么?还问得这么具体,问他昨夜上哪去了……

所以,这女人真的和薛定扯上关系了?

乔恺人虽大大咧咧,但内里还挺敏感,不像乔羽那么粗神经,不懂察言观色。在以色列时,他就觉得薛定对祝清晨的态度挺诡异的,具体如何诡异说不上来,但总是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素来冷冷淡淡的人,就好像突然也有了七情六欲,不那么清心寡欲了。

回国后,前一阵他还约过薛定去打球,可薛定说去了江南。

“去江南?去江南干啥?”他摸不着头脑,“这都快过年了,你跑那么远干啥去?”

“办事。”

当时,薛定是这么搪塞他的。

可眼下,猛然间接到祝清晨的电话,乔恺看见了来电人下方的那行小字。

祝清晨的手机号码,来自于俞市,沧县。

江南小镇。

电光火石间,乔恺就想通了。

这两人……

有猫腻!

乔恺对于薛定,素来是有敬服,有崇拜,还有过命的交情。毕竟两人在异国他乡奔波好几年,屡上前线,又是昔日校友,勉勉强强也算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