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樱办完出院手续,原是听了保姆的话打算去李心雨病房寻裴美心,却不巧撞见苏正则同江白露吵架,吓得转头就跑,却没走出甬道已经被人拿住。

旧门诊大楼后正改建下水道,几块高高的隔板竖起来,中间有块不知怎地倒在地上,留了个豁口,豁口前停着一辆撞废土的斗车,隔板内下水道已被浅浅挖出一个小坑,堆着高高低低的土堆,各式乱七八糟的工具铺陈一旁,工人们已自去用餐。

苏正则拽着她闪进去算账:“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懂?怎么还没搬出去?”

裴樱挣脱他,退开些,沉默不语。

这人似一块茅坑石头,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上来,苏正则不由咬牙切齿:“要不我再给你个选择,我那儿或者李家,由你挑选。”

裴樱仍旧不搭理他。

“选不选?”

苏正则气得牙痒,仿佛想找个法子,四处张望了阵,突然瞧见甬道出口寻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于是将她拖过来:“不搬是不是?”

裴樱恼火地甩开他:“别拉拉扯扯的!”

苏正则恼恨地盯了她一会,咬牙道:“好,很有骨气,你不要后悔。”说着朝她逼过去。

裴樱抬手退挡,拳打脚踢,却仍旧被人制住,气得厉声警告:“你别碰我!”

苏正则毫不在乎,固定住她的后脑勺道:“现在可由不得你!”说完低头欲吻,裴樱头颈被人牢牢把制,避不开,又抓又挠,苏正则却不为所动。裴樱只得张嘴咬他,苏正则吃痛,却也不紧不慢那腾出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松开些,瞧了瞧她,一口咬回去。裴樱再挣扎,他便加重力气,红色的血液从两人口唇中满溢出来,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等到他再松开的时候,裴樱猛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往门口跑,踢到土坷物事脚下一崴,毫无预警朝前一趴,手掌膝盖被泥沙蹭得火辣辣的,裴樱却顾不上自己,李天祥就站在不远处阴沉沉地瞧着这边。裴樱如兜头兜脸让人浇了一身冷水,透骨的凉寒,只觉得浑身肌肉僵硬,却又止不住地发着抖。

苏正则走出来,瞧一眼地上人影,懒得搭理李天祥,自顾自往大门走了。

裴樱僵了一会儿,再起身时,李天祥已不见了踪影。她似个木头人一般机械迟缓地往肾内科病房去,心里七上八下惶恐着,又恨又怕,复杂极了。

好不容易回到张医师病房里,张医师不在,大概出去放风了。靠墙的床位前却来了两个人,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凳子上指挥着,另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墙根前前后后收拾着各类零碎的物品。

竟然是欧阳菲跟何文轩。

这光景不消说,定是舅舅告诉他俩出院的事。自从欧阳菲帮裴樱介绍何文轩之后,裴樱总是不咸不淡。欧阳菲便带那人上门来省医找张医师,有时候欧阳菲陪着他,有时候他单独一人。此人做人却极大方,每回带着一堆东西,送这送那,吃不完的水果连住走廊的病人都被惠及过。

裴樱一贯不太会交际,尤不擅拒绝。偶尔撞见几次,相对无言,也不怎么招呼,那人竟独自枯坐也能熬上漫长的大半天。为了打破尴尬,偶尔蹦出几句客套话又生硬突兀得很,一瞧便知必有师傅指点。

裴樱备受煎熬,张医师却仿佛对他印象极佳,何文轩同先前那个陈建州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比那人条件更好,家里开批发店,薄有资产,在省城也算有车有房有家有业,又是念过大学的,穿着打扮斯斯文文。

不过,裴樱现下没有心情应付这两人,心里仍旧惶惶不安,人到了病房,魂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欧阳菲见她来,忙起身道:“你舅舅跟病友话别去了。我给你找了个劳动力,我寻思你舅舅住院住久了,零碎东西肯定少不了,你姑妈这会儿又顾不上你。”

病房前搁着好几个纸箱,何文轩正分门别类往里头收东西,欧阳菲翘着二郎腿脚尖撩撩他的膝盖:“嗳,待会儿封好了先搬去你车里。”

裴樱仍旧忐忑不安,欧阳菲见她心神不定,还以为是对何文轩有意见,又扯着她耳语:“给点面子,人是真心实意想找个老婆。要我说,你要找,这个还真挺合适的。你性子沉闷,这人性格也不强,虽然人是平庸点,却拿得住,家里也还行,经济又适用。女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要找个依靠,你也不能一辈子都靠着你姑姑家。有机会,能抓住就抓住了,后面年纪越来越大,不是那么好找。也许能碰到更出挑的,但是能保证经济条件有他好吗?现在家里有点小钱的男人都爱在外头胡来,这人虽然温吞了点儿,过日子倒不含糊。”

“我现在年纪大了,算是看透了,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要落到实际生活里,而生活就是靠琐碎小事来支撑的。过日子就是一起上街买菜,一起做饭洗碗,碰见事儿有商有量,在你需要的时候,他能给你搭把手。这种日子虽然瞧着无聊,一眼到头,但是我们这个年纪,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还真不敢往下过。踏踏实实,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

欧阳菲说着还在她手背上按了按,不知是安慰还是警告:“等会儿别插手啊,都让他给你搬。”

说完抬头却冲门口进来那人笑了:“李叔叔,您来了?”

张医师病床靠廊墙,一进门便是,此时门边站着一个黑铁塔似的男人,一脸阴沉。

裴樱脸色煞白,整个身子的血液都被抽干似的,又像是低血糖发作,微微哆嗦。

第40章 覆灭下

欧阳菲从前在学校见过李天祥夫妇来探望裴樱,这人从认识第一天起一直板着脸,欧阳菲不以为意,踹一脚何文轩,递个眼色暗示他起来,何文轩终于起身,瞧瞧那人,又迷惑地回头觑一眼欧阳菲。

“叫李叔叔,他是裴樱的姑父。”

何文轩双手交握,略显拘谨,礼貌颔首道:“李叔叔。”

李天祥目光转到何文轩身上,若有所思上下打量几眼,瞧见他神色讨好,欧阳菲反应热络,心里有了八九分。语气仍旧冷淡:“你是?”

欧阳菲道:“也是裴樱的朋友,今天听说舅舅出院,来帮裴樱搭把手。”

李天祥点头领会。

欧阳菲又道:“他家也在建材城开店,专门卖灯具那条街上的何家。”

建材批发城虽然大,但是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各家各户也算知根知底。何文轩连连点头:“是的。”

李天祥又盘问了几句,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待再回到VIP病房,刚步出电梯,瞧见裴美心拉着顾怀恩坐在走廊的廊椅上。

裴美心低声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听护士说,不是有那个神经移植,功能重建吗?”

自从李心雨出事后,裴美心整天泡在医院,不是找医生护士咨询,便是PAD上网查询相关资料,未久病已成医。

顾怀恩道:“个人情况不一样,心雨的神经受损比较严重,就算做了,效果也不是很能确定。”

“那就一直这样没知觉吗?一条腿岂不是废了?”

“阿姨,您先别着急,我已经把心雨的相关病例发给了美国同学,拜托他们帮忙寻找这方面的专家。等她再好点儿,还可以配合针灸治疗,理疗,复建,就算不能彻底恢复,也一定会有改善。而且神经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恢复也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关键是,我们自己首先不能丧失信心。”

裴美心无奈又了然地点了点头,顾怀恩已瞧见甬道那头的人影,李天祥冲他微一点头,略显疲态捡裴美心旁坐下。

三人静默片刻。

李天祥突然问道:“情绪怎样?”

裴美心答道:“还是那样,刚才睡了,不怎么说话,也不肯吃饭。”

李天祥又冲顾怀恩道:“要是恢复不了会怎么办?”

这问题几个专家会诊早就得出结论,先前李天祥仿佛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又问,顾怀恩也只是捡先前的诊断结果来说:“恐怕以后走路都需要用拐杖,也不能再开车。而且,由于脚上没有知觉,平时需要特别注意,比如说被开水烫伤,被刀划伤都不会有痛感。”

话到这里,裴美心已捧着脸颊痛苦地啜泣起来:“都怪我,那天晚上不应该让她去给阿樱送东西,要不是这样,也不会…”

李心雨虽然性格飞扬跳脱,但有李天祥警告在先,开车一向还算谨慎稳当。这几年除了被苏正则追过尾,基本没碰过什么事故,没想到却会和泥斗车相撞。

裴美心又哭道:“心雨从小练芭蕾,要是知道腿废了…”

李天祥烦闷地搂过裴美心肩头,安抚着他,也制止着她。

这几天医院跑多了,整层住的都是打着封闭绑绷带的病人,个个戾气暴躁,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闹腾起来恨不得将医院砸了。对比而言,李心雨冷静得有些反常,虽对她隐瞒了病情,但一条腿没有知觉,她却也不怎么关心,尤其对苏正则不闻不问的态度十分诡异。

顾怀恩又道:“她现在这种情况,十分需要精神支柱和鼓励。叔叔阿姨,你们千万要保重身体,心雨现在只剩下你们了。”

李天祥点点头,冲他摆摆手:“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

顾怀恩工作繁忙,告辞离去。裴美心靠在丈夫怀里流了半晌眼泪,不知不觉昏睡过去。李天祥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在李心雨病房沙发上,扯毯子盖了,又去检查了空调的温度,见母女熟睡,这才起身离开。

李天祥坐在走廊甬道的靠椅上闭目养神了会,起身去阳台上抽烟。

住院部大楼底下停着一辆车,几个人影站在车前,一个男人忙里忙外将车周围的纸箱物品搬去后备箱,随后招呼大家上车,不一会儿那车徐徐启动,往门口去了。

李天祥眼瞅着那车走远,仍旧怔怔地朝那片空地出神。

裴樱办妥手续,将张舅舅带回家,却多亏了何文轩和欧阳忙前忙后帮着张罗,如若不然,裴樱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不知搬到几时去。收拾完毕,欧阳菲拉着大家一块在平湖公园附近找了家小店吃饭,末了又让何文轩送他们回家。

何文轩从善如流,一路殷勤将甥舅二人护送至小区楼下,张舅舅一番折腾,有些疲累,却不着急进电梯,站在一楼大堂与何文轩客套非要请他上楼坐坐。

裴樱不发话,何文轩不敢造次,谦虚一阵,终是告辞离去。

张舅舅应酬了一晚上何文轩,精神不济,到家洗漱完毕倒床便睡。

裴樱心不在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却不知道在放什么。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个炸弹,不知几时爆炸,惶恐慌乱,惴惴不安。满脑子都是打算想法,却是一个都抓不住,她竭力迫使自己冷静,奈何胸口像塞了团碎纸,纷繁琐碎,乱成一团,理不出个头绪。

过了这么多年,竟又似十七八岁离家出走被抓回来那般忐忑无助,不知该怎么办,像等待发落的犯人,煎熬地枯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来。裴樱被那声响惊得背心冷汗直冒,小腿有些发抖,挪到门口,瞧见监控视频里的人影,紧张情绪陡然升至顶点,一颗心仿佛随时要跳出来,她有些腿软,却还是开了门。

不一会儿,李天祥一身寒意出现在洞开的门边。

裴樱被震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李天祥并不进门,目光阴森瞧着她。

裴樱强自镇定,却越发手足无措,慌乱得似个犯错的孩子,脸虽朝着他,目光却只敢搁在不相干的地方。

李天祥审视片刻道:“那天晚上,心雨是不是也看见你们了?”

裴樱心一紧,默不作声,低了头。裴美心说那天晚上叫李心雨给自己送箱子过来,她虽没瞧见她,翌日却在保安室失物招领公告牌下见到了自己那口箱子,回想起那晚光景,心里不是很敢确定。

李天祥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隐忍下去,方缓缓道:“你去,叫他来。”

裴樱嗫嚅道:“我和他不是你想象那样。”

“我不管你们怎样,明天他必须去见心雨。”

裴樱慌急分辨:“他不会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

李天祥额上青筋迸发,鼻翼煽动,却仍旧克制着,凌厉的双目盯牢她,斩钉截铁道: “你没办法,他明天也一定要去见心雨。”

李天祥原是行伍出身,脾气暴躁易怒,手下一帮壮年兵油子见了他发怒都不寒而栗,裴樱被他满脸煞气惊得不敢吱声。

李天祥说完即走,没走出几步,又折身起手遥遥点着她,语气平复,轻描淡写:“心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裴美心,都要陪葬!”

裴樱似被水泥灌顶封存,一瞬间雕塑般僵直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裴樱终于缓过神来,也不似先前那般坐立不安,像已被判了刑的犯人,反有点悲哀认命的踏实。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仍旧睡不着,自从李心雨出事以来,这三天心里总像藏了个定时炸弹,此时炸弹终于发作,她被炸成粉末,铺陈在床上,却连撮合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心里不停想该怎么办,一时甚至顾不得恨苏正则,只是惶惶不安。

这般睁着眼睛熬到凌晨天光初露鱼肚白,终于平静起来。忽而想起下午苏正则那句话“你不要后悔”,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看见李天祥了,所以他是做给那人看的。那么,他这样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他总是不依不饶,惹不起,躲不起,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噩梦似无休无止,永远没个尽头般。

等到天亮,裴樱又熬了个通宵。身子有些不适,心跳异常,胸闷气短,慌得厉害。最近事情多压力大,被苏正则缠得心力交瘁,又经昨日李天祥那一威吓,已有些不堪承受。

将将起身,喉头一酸,忍不住跑去洗手间吐了一阵,昨日同欧阳菲他们一起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此时空呕出许多酸水。用清水漱了口,无力地靠着沙发坐了许久,待平复下来,方想起给苏正则打电话。

拿着电话却怎样都按不下去那个键,心里踌躇来回,也不知道应样说。又想,他会怎么回?如此这般,鼓了半日勇气,终于拨出去。

电话响了一阵,那头并无人接听,裴樱挂断,等了等,又拨过去,依旧无人接听。裴樱忙坐直身子继续拨打,却没多久电话让人挂断,再打过去已语音提示关机。

裴樱慌乱起来,计划了一早晨,想象了诸般可能,却没料到苏正则压根不给她回应的机会。

却仿佛还并不死心,坐在沙发上继续拨打,怎奈语音提示永远是那一句。

第41章 千山万水

裴樱瞬时又惶惶不可终日起来,呆坐片刻,想了想,给欧阳菲去了个电话,问她要陈巍的手机号码。

欧阳菲十分警惕:“找苏正则?”

裴樱“嗯”了声。

欧阳菲奇道:“你找他干什么?你怎么又跟他搅和到一起去了?他没怎么你吧?”

裴樱疲于应对,但知若不交代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欧阳菲不易甘休,于是把李心雨搬来做借口。

李心雨最近出车事,欧阳菲也早有耳闻,终于把陈巍电话号码发过来。

裴樱瞧着那个号码,想了想才拨过去,陈巍对于裴樱的来电十分诧异,裴樱腼腆说明意向。

陈巍为难道:“他要是关机我也找不到他的人。”

“他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他最近很少回家,有时候去别的地方住,我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你找他干什么?”

裴樱也不知道应如何回答,有些语塞。

陈巍明了,道:“不过,他们公司今天好像要开董事会,应该会去公司,要不然你去他们公司找找看。”说完好像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你知道他们公司在哪里吧?”

裴樱答道:“知道。”

苏家天明集团那栋大楼屹立在高新区,十几年前大厦落成,俨然成该地地标建筑,裴樱回省城不久,但时常在饭桌上听李天祥谈起天明集团在高新区占的那几十块地皮,也算鼎鼎大名。

说完挂断电话,裴樱正待去瞧舅舅,张医师却已整装完毕出门来。

张医师看她心事重重已猜出她有事,还以为是因为李心雨,裴樱方开了口,张医师便回道:“我知道,你去忙吧。我自己会做饭吃,你就别管我了。”

这些日子以来,张医师融入城市生活非常顺利,不透析的日子,住院无聊了还会去附近的平湖公园跟人学学太极,听人唱戏,去麻将馆看人打牌打麻将,自己虽然不打,却也自得其乐。

把舅舅接出来头天就不能陪着他,裴樱内心有愧,忍不住多嘱咐几句,冰箱有青菜鱼肉,米油在厨房。

张医师连连摆手:“知道知道,你忙你的吧。”

裴樱出门来,拦了个的士去天明集团。

十几分钟后她在天明集团大厦前下了车,大厦外保安亭人瞧见她走过来忙拦住她:“小姐,您是来面试还是找人?”

裴樱犹豫几分,迟疑道:“我想找苏正则。”

几个保安交换神色,面面相觑,随后那保安又上下打量她几眼,略微考量,保安室里头那人发话道:“带她去里面问问前台。”

天明集团早年以科技起家,对于公司安保信息监管甚严,寻常会客面试人员都不直接请进大厦,反而在大厦下辟了间小小的会客室,里头供应空调茶水、报纸杂志及公司简介产品资料,相关人员必须在保安通知后再下来接。

前几日新来的保安不明就里挡住了董事长王承孚的夫人,那妇人又黑又瘦面相又老,穿着打扮也是寻常模样,张口指明要见王承孚。结果保安还给拦住了,那妇人在会客厅等老了半日后才被秘书恭迎上去,事后王承孚虽然并未降罪下来,秘书和物业却把这保安狠狠训了一顿。

此后保安们都有些战战兢兢,心道越是不显山不露水,越是不可轻易开罪。

此时见裴樱张口直呼太子爷名讳,忙不迭将她引入大厦里交给前台。

天明集团的前台历来都是高挑美貌学历不高的女子,会打扮,往往在前台做不了多久就让其他狼多肉少的部门给挖走做闲职工作。这位新来的前台虽然在岗时间不长,跟着几位行政部总裁办的小中层出去应酬过几次,也算给调教出来,惯会来事。

前台见裴樱生得美貌,张口就是找太子爷,心下疑惑。照例询问几句,让她登记了一些基本信息,便替她打电话给苏正则秘书杨明慧。苏正则在公司未设专门秘书,杨明慧原也兼孙成宪秘书,在公司让孙成宪惯得很有些派头。

前台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将裴樱的事说了说,杨明慧趾高气昂打断:“有预约吗?”

前台瞧着裴樱用嘴型说出:“有预约吗?”

裴樱忙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前台只好依言回答。

杨明慧不耐烦道:“没有预约你往我这儿打,你是第一天当前台吗?”说完“通”地将电话挂断。

前台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对裴樱歉意道:“没有预约恐怕我不能让你上去。”

裴樱无奈道:“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给他。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裴小姐,对不起,我们公司高管的电话号码都屏蔽的,我们看不到,最多只能找到他们对应的秘书。”

“那能让秘书帮我转接一下电话吗?”

前台见裴樱神色憔悴哀恳,似有为难之事,心下琢磨,点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再帮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说着前台用自己手机拨了个号码,走开些小声朝电话说了几句。

杨明慧仍旧盛气凌人,前台少不得做小低伏,见裴樱美貌疑心她和苏正则真有些什么关系,委婉将意思表达出来,杨明慧态度果然有些松动,道:“你等一下,先别挂,我帮你去问问。”

前台走回来,朝裴樱指指手机,做个口型:“她已经帮你去问了。”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便来了反馈,杨明慧口气生硬丢下一句:“苏总说不接。”又是咔地一声,电话被切断。

前台垮下一张脸无奈朝裴樱摊手:“没办法,她说苏总不肯接。”

裴樱点点头,退出大厦。

却也不走远,在大厦跟前高高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来,一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广场外保安亭人员见状忙走上来礼貌道:“小姐,这里不能坐。”

裴樱灰白着脸,点点头,抓起挎包出了广场,又在保安亭门口蹲着守了起来。

这一下,几个保安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前驱赶。

待午饭过后,公司出来用餐及餐后散步的人员多起来,好些人注意到这女人。见她蹲在大树下,饭也顾不上吃,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口的自行门,一见车子驶出便起身往里头瞧。

不多时保安亭接到行政领导电话:“你们门口坐着那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看哪?”

保安只得据实以报。

行政领导听了一时半会也摸不准,找机会出来瞅了一眼,见裴樱年轻漂亮,这么一副豁出脸面死守在门口,恐她与苏正则真有些瓜葛,也就不敢再计较。

总裁办年轻媳妇姑娘们热衷八卦,那些中午不爱出门散步的人都三三两两找借口出来瞧裴樱,回头上了楼便扎堆在一起大肆八卦,高兴之余得意忘形,叽叽喳喳惊动里间总裁办副主任。

副主任出来叩叩桌子:“你们这帮人是越来越嚣张了,这可是办公场所,虽然现在是休息时间,可是也没见过这样八卦老板私生活的啊,像个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有仗着家里背景深厚,向来与主任没上没下的,大着胆子嬉皮笑脸:“主任,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马上要有太子妃了。”

副主任点着她的脑袋:“什么太子妃,当心让孙总听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忙吐吐舌头,仍旧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