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武道:“别介啊,现场都是大老爷们,这种场合,一个女的没有也不行。”

裴樱为难道:“我不会喝酒。”

“不用你喝,就起个点缀作用,我们来喝。”

裴樱推不过,带去高档酒楼,一桌男的,就她一个女的,少不得被人挑唆给姓吴的敬酒:“裴助理,吴总是你们张总的客人,大老远地飞过来,你们张总也不招待招待,可不够意思啊,你得代张总敬吴总一杯。”

裴樱不会来事,也不会挑弄气氛,只得闷声敬酒,连喝两杯,脑子发晕,神魂不稳,第三杯又到了跟前,只得央求道:“我真的不会喝酒。”

那人又道:“其实这喝酒大有学问,你看小裴先前喝酒那姿势,二话不说一饮而尽,那叫一个豪爽,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况且张总看得上眼的,岂会不能喝酒?裴助理,你就别谦虚了。”

姓吴的附和:“就是,拿出你们张总的风范来,她可是天明集团唯一的女副总裁啊,这么大一个集团,你是她的助理,怎么着也不能给她丢脸。”

裴樱又被灌了一杯,趴在桌上,头痛欲裂。

其余众人终于尽兴,又架着裴樱去下半场。

这种招待客户的应酬,上半场和下半场都是有讲究的,一般下半场都不带熟悉的女人掺合,免得尴尬又放不开手脚。但此刻女宾只有裴樱一个,瞧姓吴的对她还算上心,哪有人敢这时送她走。

一行人又开车来到城中娱乐场所,天明集团与城里大部分高级夜总会签有协议,客户往这边领享受企业折扣。

裴樱被人扶着下了车,小助理正在前台开房,几人或站或坐,在大厅等待。不多时瞧见楼上下来一队人,姓吴的立刻起身朝为首那高大男人走去,双手握出去热络道:“苏总,你也在这里啊。”

其余人等也纷纷向他打招呼,苏正则一一点头回应,不多时目光撇到裴樱身上,何文武扶着她,向苏正则介绍:“这是张总新来的助理,叫裴樱。”说着不好意思,“刚吃饭喝了点酒,有点迷糊。”

第64章 身世

裴樱脑子虽然难受,心里却是清醒的,她早已瞧见苏正则,却不知如何面对,索性半闭着眼睛任由何文武半扶半抱着自己。这些日子,每天都产生过退缩,却每每都让张玉珊给骂了回来。设想过千万种再次面对的场景,却绝对不是这样,想一想,为了讨生活又来求他,其实也没必要再装贞洁烈女,她放纵地伏在何文武的肩头,仿佛只有将自己看得下贱无比,她才能无所畏惧熬过去自己那一关。

苏正则目光自她酡红的脸颊上一扫而过,而后又朝他人吩咐:“好好招待吴总,记我账上。吴总,我那边还有客人,先走了。”说着快步上楼去。

姓吴的感叹道:“你们苏老板是个狠人呐!王承孚也狠。”

销售叹息,天明集团原先底子丰厚,这两年高层斗争严峻,先前王承孚还想上位,最近苏正则日见气候,王承孚已有些吃力,瞧他架势,倒像想把天明彻底搞垮搞乱。原先省里纳首屈一指的纳税大户,最近两年连续亏损,摊子太大,尾大不掉。销售们被洗了好几次牌,利益集团被打散,现如今也是过的有今天没明天的事,对公司渐渐谈不上忠心与否。

姓吴的瞧这几人脸色,道:“我听说你们之前那个副董事长孙成宪,就是王承孚下的手。”

孙成宪一年半前被王承孚废了,当街断了子孙根,警察媒体追究起来,竟还泼污水说孙成宪乱搞女下属遭致报复。王承孚自从两年前在牢里被前妻捞出来,复了婚,便有些发狂,下手之下作,手段之毒辣,令人嗔目结舌。

销售们纳罕:“这事连吴总都知道?”

姓吴的笑:“跟你们这帮人精比起来我是还差点火候,但我也不是只会喝酒。”

销售连连谦辞,哪里哪里。

姓吴的又道:“算起来,苏总也算你们王老板的外甥,就算苏王两家有仇,这亲外甥总不是假的吧,怎么斗得这么不可开交?”

包厢已经开好,那销售领着姓吴的往楼上走,一边请一边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外甥那是外人的说法。”

“哦?难道另有玄机?”

天明集团在业内也算赫赫有名,许多客户都爱谈论这一家人的八卦,销售们也愿意拿这些是非来引起话题。许多消息,恐怕早就成半公开的了。销售瞧了瞧裴樱,心道她是张玉珊空降的助理,自然是心腹,张玉珊和王承孚在公司也算半公开的关系,当下也无所顾忌,便道:“我听说,苏总不是王总的亲外甥,是苏天铭从前的情妇生的。”

这事姓吴的倒真不知道,惊讶道:“哦,有这事?”

毕竟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前些年大家都被蒙在鼓里,自从出了孙成宪被断子孙根的事,就有好些谣言传出来。

销售笑:“这事我可不敢乱说,你还不知道吧,苏总头先跟王承孚的亲侄女还订过婚呢,要是真的亲外甥,这不是表兄妹乱伦吗?苏同海和王升孚怎么会同意?”

“我也听说过,都说订婚是苏同海的一个缓兵之计,一边叫苏正则吊着王升孚的女儿,一边又对王升孚下手。”

姓吴的越听越迷糊,一头雾水:“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那销售笑得神秘兮兮,指着区域负责人:“叫我们何总说,他原先跟过王总,最清楚来龙去脉。”

姓吴的将目光投向何文武。

一行人已行至包厢门口,何文武先让了客人进去,点了酒水果品小吃香烟,又问姓吴的要不要点公主,姓吴的气得笑:“有女士在场,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还是吴总懂得怜香惜玉。”何文武阖上菜单叫小妹尽快上酒水。

酒水几乎是立刻便被小妹提了进来,那女孩跪在茶几前开瓶,姓吴的又道:“还没给我说你们两个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何文武原先是王承孚的人,苏正则这两年羽翼渐丰,他便被排挤去了西北最穷困的地方当了个大区总监。苏王两家窝里斗,在业内高层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此时被姓吴的追问,也无奈,只好娓娓道来。

三十多年前,苏同海官卑职小,王家在省城却如日中天。那时候苏天铭刚下放回来,爱上了一同下放的女知青。回城后二人分道扬镳,苏天铭大学毕业后两人又联络上,忍不住偷吃禁果,为了苏天铭赴美深造,苏正则母亲隐瞒了怀孕真相,待苏天铭回国,已被苏同海逼着同王家老二结婚。为了老父的前途,苏天铭被迫屈服,却不愿入仕,这才创办了天明集团。

苏王二人婚后不久也生了苏正彦,苏正彦命不好,养到两岁上头,莫名其妙一场病夭折了。王佩贞响应政府号召,其时已绝育,无法再生,苏同海不知从哪儿把苏正则接回来,苏天铭才知旧情人竟替自己生下骨肉。当下心内大为悔恨,却又无可奈何,深恨苏同海抢孩子手段霸道,内疚之余又与苏正则生母又纠缠上。王佩贞无法生育,三人爱恨纠葛几年,王佩贞终于提出离婚,不仅分掉天明集团自己的股份,还把苏正彦那份也要了过来。离婚签字完毕,王佩贞开车送苏天铭回家,途中,竟点燃车中早已准备的瓦斯,一时车辆爆炸骨肉纷飞,二人皆无全尸。

自此以后,苏王两家结下大仇,可惜当时王升孚父亲犯了事,牵连全家,奈何不得姓苏的。

自苏正彦夭折,苏同海不愿苏正则背上私生子的骂名,竟让苏正则顶替了苏正彦的名分生活在苏家,对外一律宣布他是苏王之子。苏正则一直蒙在鼓里,儿时时常端着苏正彦与王佩贞苏天铭的照片怀念父母,若不是王洁瑜为了同他订婚,戳破这层谎言,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舅舅王家对他不冷不热。

两年前,苏同海死了六天秘不发丧,硬生生将王承孚一家送进大狱这事一直为世人传唱,没想到王苏两家竟还有这一层纠葛。

姓吴的连连咋舌,又道:“我怎么听说你们苏总这两年一直被人追杀呢?说有一次被杀手跟踪,只好把车开到闹市,从车里扔出大把人民币,害得大家哄抢,才躲过一劫。这事,是不是你们王老板派人干的?”

那销售笑而不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不一会儿又道:“所以苏总也是个人才,先前孙成宪在公司那么得民心,又被苏同海栽培多年,说废就让王承孚给废了,没了孙成宪,苏正则竟还能咸鱼翻身,也不容易。”

“那都是他们王家那个小的拦着,要不是王升孚那个女儿,以王承孚毒辣手段,十个苏正则也早去见了阎王。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苏总晚上下班都不敢让人知道他落脚的地方,每次都是开到半道叫司机下车,自己再开走,一天换一个地方。”

“唉,做老板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古人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苏总也算是不拘小节了。先前孙成宪被废,他堂堂一个大股东,竟被王承孚贬去做了副总监,听说当时给手底下签了一份报销单,才一千块,就被财务打了回来,理由是没有预算,我听说苏总脸都气白了,自己掏钱替这员工报了。”

姓吴的哈哈大笑。

那人又道:“没办法,孙成宪失势,他被架空。苏同海在的时候他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几千万几千万地亏,股东们对他没信心。王总两兄弟的股份加起来是大股东,妻家又有关系。后来苏总虽然凭着股权名义上挂了个副总,其实也形同虚设,底下人被王承孚授意交上来的报告,明显损害公司利益,可但凡他不批,手下就以团队形式提交辞职报告。第二天财经杂志上就出现‘天明集团高管频频出走’的新闻,股价大跌,股东们又要发难,他是不批也得批,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你们苏老板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忍了这两年也算翻了身。孙子兵法有云,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你们王老板现如今在员工心目中一落万丈,苏总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到底棋高一着。”姓吴的掉完书袋,几人又开始吹捧他于中国传统文化造诣精深,姓吴的被捧得云里雾里。

何文武见火候差不多,端着酒杯上前道:“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吴总,我先敬你一杯,多谢你在西北对小弟的照顾。”

另有人道:“小裴,去给吴总点首歌。”

裴樱问:“点什么?”

“向天再借五百年。”

姓吴的一边喝酒,一边笑:“五百年,都活成老妖怪了。”

“像我们这种活法是不需要再借五百年了,但是吴总你这样的,肯定要再活五百年,不然就亏了。”

“活那么久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

姓吴的哈哈大笑,点着何文武:“你这小子不老实。”

不一会儿前奏响起来,姓吴的抓着话筒鬼哭狼嚎了一阵,余下众人纷纷拍手附和:“吴总,你当年要是当了文艺兵,就没阎维文什么事了。”

姓吴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这些马屁精,”转头问,“小裴,你喜欢唱什么歌,你给我点了一首,我也要给你点一首。”

“吴总知恩图报,小裴又善解人意,这么惺惺相惜,必须来首对唱。”

“对唱好,吴总,我给你点《心雨》吧,我知道你唱毛宁唱得好,裴助理,这歌你应该会吧。”

姓吴的道:“你们别小看了人家小裴。”

如此,几个男销售将裴樱往姓吴的身边推,又往她手里塞了个话筒,两人坐在沙发正中央。前奏起,姓吴的端起酒杯示意裴樱碰杯,裴樱只好从桌上端过来一杯酒,轻轻一碰,喝了不到一口,就有些反胃。姓吴的贴得她极近,胳膊蹭着她胳膊,见她犯恶心,又借故拦住她的肩膀替她拍拍背,裴樱更添难受。

包厢幽暗,销售们平时压力大,一屋子都是烟鬼,先前吃饭已熏得裴樱浑身都是烟臭味。饭桌上,白酒红酒啤酒混着来,密集轰炸,裴樱基本没空往肚子里垫菜,此时恶心起来止不住,只好托词出去上洗手间。

男销售以为她借故遁逃,不肯放行:“出去干什么,包厢里就有洗手间。”

裴樱抬头一瞧,包厢里洗手间亮着灯,门上镶的一块薄薄的磨砂玻璃,里头亮灯,外头几乎能看清里头的影子。裴樱推开那男销售,执意往门口去,道:“屋子里烟味太大,我想出去透透气。”

有人使坏:“不是烟味太大,是怕这洗手间不保险,让我们看见吧?”

何文武扯开那男人:“你们别损了,人裴助理还没结婚呢,不要随便调戏人家。”

多亏何文武解围,裴樱这才顺利脱逃出来,门口随时恭候着伺候的“少爷”,见她出来忙问需求,在他的引导下,顺利找到洗手间。

还没进到女厕所,在公共洗手盆里抱着陶瓷盆就大肆吐了起来。

等她吐了一阵,缓过势头,这才发现身边也有个女的抱着洗手盆在干呕,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她身后的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个女人从洗手间里出来冲那两人打招呼:“苏总。”

人资张慕梅不知为何也在这里,不过这间夜总会,平日天明集团招待客户,人员出入频繁。

苏正则矜持点头。

裴樱仍旧大吐特吐,张慕梅身边一个人事专员认出裴樱,见她吐得那么厉害,道:“这不是裴助理吗?怎么喝这么多?傻瓜,酒喝了不能吐,吐多了,胃就坏了,不能喝酒不要喝。”对苏正则道:“苏总,裴助理可是新员工,上班不到一个月,就豁出命帮你喝,你得给人涨工资。” 说着又指着苏正则, “裴助理,等你胃坏了,就找苏总索赔。”

第65章 困境

苏正则不语。

裴樱一颗心冰凉沉底,仓皇悲哀,也不敢做声,当做没听见。

先前那吐的女人这会突然好了,又有气无力扶着苏正则道要回包厢。

等那人走了,人事专员笑:“这小模特可真会矫情。”

张慕梅对镜子整理衣冠,笑:“男人么,不就吃这一套!”

裴樱掬水洗脸,一个男销售匆忙跑过来道:“裴助理,你好了没,吴总四处找你呢。”

裴樱扯张纸囫囵一擦,斗志昂扬回了包厢。包厢里却没剩几个人,液晶屏幕上正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见她进来,一个年轻男销售把她往厅央扭动的吴总怀里推:“陪吴总跳个舞。”

姓吴的当即接住她的腰。

余下众人,忽然抽烟的说怕裴助理不惯烟味要出去抽,明明包厢里有香烟供应,偏有人要出去买烟,还有人要出去上厕所。顿时包厢里除了她和姓吴的,走得一干二净。

音乐依旧,裴樱心里直犯恶心,微微挣扎,却不敢得罪姓吴的,求情道:“吴总,我不会跳舞,我让他们帮你找个会跳的来吧。”

姓吴的搂得更紧:“不用,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你比,不会跳没关系,我带着你。”这人胯部紧贴着她,胸口蹭着她的胸,搂在背上的手微微下移,摸到她腰上,一边朝她笑:“裴小姐,你身材真好,腰真细。”

裴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到头顶,终于忍不住使劲推开他:“吴总,您别这样,我只是替人打工的,您这么大领导,请您尊重自己的身份也尊重我,我不是那种人。”

姓吴的笑着搡过来:“别装了,刚才你主动给我点歌,又给我敬酒,不就是想让我多看你两眼,现在又拿乔,女人装一装添情趣,过了就倒胃口了。”

裴樱被他按在墙上,那人手摸住她腰,另一只手去够她的屁股,嘴朝她袭来,裴樱一阵恶心,一巴掌推住他的脸。那男人舌头往裴樱手心舔,裴樱受惊猛地一抓,姓吴的脸上顿现几道指甲印。

男人稍稍平复下来,抹了把脸,瞧见血迹,勃然大怒。

裴樱稍微一愣,瞧见他脸上血痕,猛地清醒过来,夺路往门口走。

姓吴的岂肯干休,立刻追了出来。

此时何文武一众人都在大堂候着,吞云吐雾之余,他手下男销售道:“何总,我听说裴助理跟张总有些渊源,把她一个人丢里面,要是出了事…”

“放心,出不了大事。”

“那也不好交代吧。”

何文武道:“鞍前马后当孙子伺候人的事都是我的,奖金提成都是她的,苦劳我占,功劳她领,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吧?”

那男销售也不再吱声。

裴樱刚走到大厅姓吴的已快擒住她,她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前头人群里,张慕梅将将扶起她,苏正则站在人群那头瞧着这边。

姓吴的一脸指甲痕,隐隐渗漏血丝,都是江湖中人,一眼已明白情况。

何文武一众人一直在大厅待着,忙走过来收拾局面。

苏正则身边一个男人瞧着姓吴的一脸伤:“吴总,您这是摔哪儿了?”

另一人扶起裴樱道:“哟,这不是张总的助理小裴吗?裴助理是不是犯错了,害得吴总这么生气?”

姓吴的气急败坏,大庭广众奈何不得裴樱,便借酒装疯朝苏正则发飙:“苏总,你们是开公司正经做生意的,又不是开妓院,谈项目就谈项目,不要搞一些歪门邪道。有些人就是不好好搞业务,净想着‘马无夜草不肥,人不横财不富’,专干违反乱纪的事,不正之风都是让这些人给带起来的。有搞歪门邪道的功夫,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做公司上头。苏总,对你们公司我是很有信心的,也很诚意想要合作。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以后叫你们公司的人,不要随便往我这儿乱塞,不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姓吴的,也不是什么女人都看得上的!”

苏正则瞧何文武。

何文武手心捏了一把汗,上前道:“苏总,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吴总今天喝得有点多。小裴刚来公司,不懂事,等晚点我让她来给您赔罪,您就当卖张总一个面子。来,吴总,我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姓吴的当着苏正则,半疯半骂,到底是人家的员工,气撒得差不多,也就坡下驴,被何文武扶着踉踉跄跄往外走。

苏正则在,裴樱又是张玉珊的人,张慕梅也不好说什么,另有人道:“这个姓吴的是个出了名的老色鬼,但如今在他们那儿也算有点小权,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苏正则不动声色,吩咐张慕梅:“你处理吧。”

张慕梅瞧了苏正则一眼,看不出他的意思,觉得没完全领会到,苏正则已率先出门去。

张慕梅是孙成宪时代留在公司的老人,孙成宪那时虽然名义上只是副董事长,又不是大股东,威信却比苏正则和王承孚都高。孙成宪待员工从不发脾气,却不怒自威,很多人到现在提到他依旧怀着敬畏之心,心服口服。天明集团自苏天铭死后,若不是他把持大局,就算有苏同海照应,也不可能成就今天的基业。

反观王承孚,此人人性和人品上都不够圆满,盲目自满,刚愎自用,并且没了哥哥王升孚提携,有狠无谋,待员工摒弃人文价值,提倡狼的掠夺狠辣,采取家族式的奴役法,在公司本就很不得人心。加之先前使阴毒手段黑了孙成宪,孙派勉强归顺过来的仍旧心怀鄙视,而老的王派人物由此也对王承孚多加一层忌惮。

这两年折腾来去,苏正则隐忍负重,渐渐在董事局占得一席之位,而苏正则虽然年轻,却涵养深厚,与人说话声音从来都是极低,脾气极好,且越来越深沉稳重,大有孙成宪之风。再加上他外形英俊帅气,员工们自然都愿意亲近他。

张慕梅心里虽然更倾向苏正则,但也不敢得罪王承孚,关于裴樱的处理结果,判轻判重都不妙,她干脆叫来了何文武一起商量,最终商议结果,毕竟姓吴的还有用武之地,干脆让裴樱去意思意思道个歉。

张慕梅把处理意见抄送给了张玉珊,并致电强调,此乃何文武提议结果,请张总把关。

当日姓吴的大闹夜总会,现场不少天明的人,这事早就传回了总部。渐渐传起风言风语来,都道裴樱果然是张玉珊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了张玉珊,马上就学起张的手段来。

裴樱第二日便向张玉珊请辞。

张玉珊冷笑:“怎么?受委屈了,心里难过?还惦记人家?”

裴樱垂头:“没有!”

“没有那就把辞呈给我拿回去。”

裴樱想起那晚洗手池边浑身僵硬的自己,下定决心:“我真的不想去上班了。”

“不用搞得这么隆重。你知道张慕梅今天给我的处理意见是什么吗,叫你明天给姓吴的送行时,在公司大堂公开向他道歉。”

裴樱面色煞白。

张玉珊好整以暇瞧她:“张慕梅是苏正则的人,我听说苏正则当天也在场,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还用得着裴樱反馈么?张玉珊耳目遍地,裴樱真是沮丧,勉强道:“不是这些原因,是我自己,我真的不适应,我不太会与人打交道。”

“不会就学,谁不是摸石头过河,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哪天都有可能出状况。因为这是苏正则的公司,你就不想去,那你出去找找看,只要能找到要你的公司,我绝不拦你。那天晚上何文武为什么敢拿你送人,总裁办那些女人为什么溜得那么顺利?你再去好好瞧瞧她们,人家要么长得漂亮有靠山,要么家里底子硬,要么就自己凭本事豁得出去。你一穷二白,啥都没有,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你不好好想着怎么把这口恶气出了,一天到晚想着做包子,活该被狗惦记。”

裴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终于忍不住哭道:“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

张玉珊略显惊讶,不由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裴樱泪落如雨,不肯多讲,张玉珊不好再逼,道:“不管你们到底怎样了,你都更应该活出个人样来,难道下次在他面前是个楼下扫地清洁工会更有底气?王承孚当年害得我去坐牢,现在又害得我被骂小三天天来抢我儿子,我还不是照样在他手底下做事?对苏正则,反应不要过于激烈,但也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正常一点。在公司里别让人当包子,也不要当出头鸟,沉住气。何文武这事先这么过去,你继续去上班,姓吴的我自有打算。”

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终于又把裴樱压下去。第二天一大早,张玉珊找出前不久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苹果套装,拎出袋特产将特产清空,装了那套苹果,又丢出一部给裴樱道:“手机卡已经帮你装好了,公司相关人员的电话号码也已叫人导进去了,会用吧?”

裴樱点头:“会。”

张玉珊再不管她,开车亲自带她去上班,到了公司命她先上楼,自己问了何文武姓吴的离开时间,专门在大堂候着。

不多时何文武拥着姓吴的进来,她笑盈盈上前道:“吴总,您这趟来我都没好好招待,前两天孩子生病,实在抽不出时间,这不,听说您今天要走,特意带了点特产过来给您赔罪,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姓吴的道:“孩子生病当然更重要,我们叙旧有的是机会。”

张玉珊把那纸袋绳往姓吴的手上送,低声道:“都是才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国内没货,我那个助理就是个夯货,吴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改天我一定带她负荆请罪,还请吴总不要挂怀。”

姓吴的笑眯眯瞧一眼纸袋内容:“好说,好说。”

再说过几句客套话,姓吴的赶飞机,一行人终于依依挥别。

张玉珊转身上楼,去了王承孚办公室,外间秘书瞧见她忙站起来,有些惊慌。

张玉珊已许久未涉足王承孚办公室,寻常有公务交接都是指使手底下人跑腿,似是故意避嫌。但她与王承孚关系,自从她替王承孚入狱又出狱被提副总裁,谁人不知,王承孚笑她当婊子立牌坊,多此一举。又道:“做成这个样子,给哪个男人看?我王承孚的女人,谁还敢打主意。”

张玉珊瞧也不瞧那秘书一眼,冷声道:“在不在?”

秘书忙不迭点头:“在在。”

张玉珊推开门,王承孚瞧见她,笑颜逐开:“什么风把你给吹进来了?”

张玉珊懒得理他,走过去,啪的一声,在他桌拍下一张化验单,怒目而视:“你他妈的干的好事。”

王承孚一头雾水掀开那单子一瞧,慢慢明白过来,喜颜形于色:“六周,那就是一个半月,一个半月了,哈哈。”

王家这一代人丁不旺,又都是妻管严。王升孚就得王洁瑜一个,王承孚老婆干脆不能生。好不容易找张玉珊生了一个,两年前王承孚复婚,张玉珊死活闹分手,整天惦记要把孩子带去美国。

张玉珊冷冷道:“别高兴得太早,我没说要把他生下来。”

“干嘛不生,怕我养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