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周大夫一瞪眼睛,“病岂是能胡乱看的?这要请的庸医,那不是救命,而是害命!”说完一挥手,“让他出去。”根本不把袁天野放在眼里,当他不存在一般,刚才袁天野所说的话,更是装着没听见。

这一下不要说沈子翼,便是林小竹也气不过了。袁天野既然能被燕京的人尊称为神医,医术自然毋庸置疑的。他既说这位病人是中毒,那一定就是中毒。而这位周大夫见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不要说反思一下自己的诊断是否正确,竟然连人都要赶出去,还直斥别人是庸医,简直是太可笑、太心胸狭隘了。

不过此地是病人的房间,实在不宜作口舌之争。而且林小竹也相信袁天野绝不是那等忍气吞声之人。当下站在那里,没有作声。

袁天野提出自己的看法,不过是尊敬这位白胡子同行的意思,给他些面子。却不想这位老大夫竟然是这种表现。见二老爷看他看来,似乎想要开口请他出去,他微微一笑,道:“二老爷,我也不跟这位老大夫作口舌之争。是不是中毒,一试便知。你让人拿一碗姜汁来,给大老爷灌下,他即刻便可苏醒过来。姜汁无毒,试试总没妨碍。但如果你让这位老大夫当成中风来治,请恕我直言,恐怕你家这位病人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周大夫听得他这话,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斥道:“黄口小儿,一派胡言!什么姜汁中毒,永远醒不过来,真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们这些铃医,尽是些江湖骗子,拿些大话唬人,好多骗些钱财,然后一走了之,你们可知道医者父母心?”

二老爷本来听了袁天野的话,已有些心动了。想着姜汁确实吃不死人,便是拿来试试也无妨。毕竟这位周大夫虽说是镇上唯一一位大夫,但他的医术确实不是特别高明。这么些年,镇上的病人,他也有过诊断错误的例子。再说,人总有避重就轻的心理。他想着如果大哥真如这位铃医所说的,实为中毒,喝些姜汁就能好,岂不是比中风要强?

但转而听到周大夫这一番喝斥,他又犹豫起来。铃医之所以成为铃医,就是因为医术不高明,没人请他当坐堂大夫,迫不得已才游走四方。再加之没有个固定的地方相寻,这万一真是骗子,骗些钱财是小,耽误了大哥的病情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唤旁边伺立的下人道:“阿忠,你拿五十文钱给这位大夫,请他出去吧。”虽然没有开药,但好歹诊治了一番,拿五十文钱打发,也算得仁至义尽了。说完,他又转头对周大夫道:“还请周大夫赶紧下方抓药吧。”

“嗯。”周大夫见二老爷如此给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袁天野此时再也不想理那位心胸狭窄的周大夫,转头问旁边的下人:“你们这位病人,中午可是吃了竹鸡?”

那下人还未说话,屏风后面的人便吃了一惊,也够不得避嫌,答道:“正是。大老爷中午正是吃了竹鸡。请问这位大夫,你如何知道?”

“你们厨下是否缺了姜,还未来得及去买,所以中午的竹鸡并未放姜?如是,那么现在赶紧派人去卖,动作要快。”袁天野凛然道。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五章 竹鸡与半夏

他这话一出,屏风后面便转出一个妇人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她先吩咐:“阿忠,赶紧去买姜回来,要多,要快。”又环顾了一下室内,“哪位是铃医?又怎么知道我家之事?老爷之病,跟那姜和竹鸡又有何关系?”

林小竹见这位妇人五十多岁年纪,穿罗着锻,满头珠翠,想必便是床上那位大老爷的妻子了。在这种大户人家里,她能清楚地知道丈夫中午吃了什么东西,又丝毫不避讳“中毒”二字,看来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夫人有所不知,竹鸡这种禽类,喜食半夏。但生半夏全草有毒,鸡吃半夏吃多了,便把半夏的毒富集在体内。人要是多吃了竹鸡,就容易引起中毒。而姜可解半夏之毒,在煮鸡时多放些姜,便可把这毒降下来。可我看大老爷这症状,想必平时也嗜好竹鸡,今日所做的竹鸡又正好没有放姜,不知可否属实?”袁天野道。

“原来是这样。”大夫人和二老爷恍然大悟。说实在的,刚才听得中毒两个字,他们这心里是打鼓的。虽然这李家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但家大业大,保不齐有什么人生了异心,给大老爷下毒。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李家历来被人称赞的孝悌名声就毁于一旦了。却不想,原来是吃竹鸡吃出的毛病。

“小大夫医术高明,所说之话犹如京眼所见,句句属实。我家老爷生平最喜欢的吃食就是竹鸡。让人捕得竹鸡送到府上,一年下来也要吃上百来只。而这两日我把厨房交予我家大儿媳妇掌管,她新掌家,未免手忙脚乱,着人采买时正好缺了姜。以至于今日的竹鸡没有放姜,造成了大祸。”大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频频向外张望,又殷求袁天野,“小大夫,下人未买姜回来之前,可有什么好办法救治?这拖延得时间久了,我家老爷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本来像这种情况,袁天野是可以先施针救治的。但他除了手里的幡和铜铃,什么都没有,只得安慰道:“夫人不用着急,这镇上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能把姜买来了。你家老爷此时并无大碍。”

周大大原来喝斥袁天野危言耸听、骗人钱财,还让主家把他赶出去。可没想到一下峰回路转,袁天野一句“竹鸡”的问话,便把大夫人从屏风后唤了出来。而且看大夫人这样子已是深信袁天野的话了。他这心里又气又恼,行医一辈子,像这样被人当众打脸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子里子都下不来,却又无可奈何。

当下他以退为进,将写到一半的药方“哗”地一声放下,幡然作变道:“二老爷,不知你这李家是大夫人当家,还是你二老爷当家?大老爷这病,是听你的还是听大夫人的?如果是大夫人当家,那么老夫就告辞了。”说完,抬脚就走。他本来还想说句狠话,让李家以后有病人,另请高明。但李家是这镇上有名的大户,他一年之中的收入有一小半是李家赏的,话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说这话,不过是想激二老爷一激,让他拿主意请自己治病,不要听妇人之言。却不想大夫人和二老爷一听这话,全都变了脸色。李家的老太爷老了,现在都不大管事,平时都是大老爷当家。可大老爷这一病,周大夫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明晃晃的挑拔离间?就好像二老爷巴不得大哥快点死,好自己当家似的。这要是传扬出去,二老爷岂不被人用唾沫淹死?二老爷丢脸事小,气着了老太爷,那就是大事了。

二老爷心里恼恨之极,看向周大夫的眼神阴沉沉的甚是怕人:“周大夫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今儿周大夫要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我李家。”

周大夫被二老爷这目光吓了一跳,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话?老夫说了什么了?老夫只不过是想问问给大老爷看病的事,是二老爷拿主意,还是大夫人拿主意?要是大夫人拿主意,用那小大夫的药,老夫自然要告辞了。”

“那谁当家这话又当如何解释?”

“谁当家…”周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犯了这家人的忌讳了。只得连连作揖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二老爷莫怪。人老了,糊涂了。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在这时阿忠从外面急步进来,手里小心地端着一个碗,道:“大夫人,姜汁来了。”

大夫人大喜:“快,快给大老爷服下。

二老爷哪里还有空理会周大夫,赶紧凑近床前,和大夫人配合着把姜汁给大老爷灌了下去。一碗姜汁喝完,三人紧紧地盯着大老爷的脸,可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大夫人转过头来,有些愠怒地看着袁天野:“怎么回事?不是说姜汁解什么半夏之毒吗?”

袁天野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会有那么快,且等两柱香的时间。你们再让人熬一碗绿豆汤,等大老爷醒来就给他服下。”又走向刚才周大夫写药方的桌子,“我再开一付药,吃了就没事了。”

大夫人转过头去,看着二老爷:“二弟,你看这…”一开始她听得袁天野说得完全跟事实相符,便相信他是医术高明的,一定能救真家老爷的命。可这会儿,姜汁也灌下去了,人却没有醒过来,这不由得让她动摇起来。

二老爷也没有主意。到底听袁天野的话,就这么等着呢,还是让周大夫出手救治?听袁天野的话,万一不对延误了病情怎么办?让周大夫出手,万一弄错了病症怎么办?哪一样,他们都输不起。

没有二老爷发话就不敢擅自离开的周大夫,一看这情形就乐了,感觉自己咸鱼翻身的时候到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马上离开,颇有些得意地道:“大夫人,可否需要老夫出手?”

大夫人犹豫了一会儿,道:“那点劳烦周大夫开个药方吧。”

林小竹一听就不愿意了,道:“大夫人,古人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用了我家公子的方子,自然就应该相信我家公子的话。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无论是什么食物,吃下去总要有一个消化的过程。现在大老爷不过是醒得慢一点,你就要换大夫。那么我想请问,大老爷把姜汁喝了下去,本来是要醒的。结果正好在把周大夫的药灌下去后就醒来了,那么,这个病,到底算是谁治好的?说实话,钱不钱的,我们不在乎,你看看我家公子身上的衣料,就知道了。彩云锦,可就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我只是不能忍受我们帮你们把病人治好了,还要被人骂是庸医。”

大夫人长叹一声,站起来对大家福了一福,道:“或许两位大夫对自己的医术都有信心,但我们只能相信一个。然而到底应该相信哪位大夫,我们不知道,我们也输不起。所以还请二位大夫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我们现在只能是两付药都备着。这抓药、煎药都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小大夫的诊断正确,待药煎来,没准老爷就醒了,到时自然用小大夫的药;如果没醒,那便得请周大夫出手治疗。”

说完,她抬头一看,见到袁天野早在她说话之前,就已把药方开好递给了阿忠;而周大夫听了她这话,这才开始提笔再接着写刚才的药方。这两人哪一个更为病人着想,倒是一目了然。

林小竹听了大夫人的话,又看到袁天野和周大夫的做法,脸上讪讪的。

“你做的也没错。咱们相信袁兄的医术,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家误入歧途。”沈子翼见了,轻声安慰她。

林小竹看着他感激一笑,心里感慨:沈子翼明明知道袁天野是他的情敌,却仍然极力维护着他,这个人,倒也是个正人君子。

袁天野的药方很简单,就是甘草、防风等几味药,而周大夫的却洋洋洒洒一大堆,他用药似又极讲究,想想写写,添添减减,好半天这才把药方写好,交给了阿忠,阿忠拿着两方药方,匆匆出了门。

袁天野凑近病人,看得他此时已不流涎水了,嘴巴也不如刚才那么僵硬,手也不再抖动,再摸摸脉像,发现脉博也比原来有力而有规律了,遂放下心来。

大夫人和二老爷见他此番举动,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期盼,问道:“可是比原来好些了?”

袁天野点头道:“大老爷的身体不错,恢复得比较快。大概再过两息功夫,就会醒过来了。”

周大夫已恢复了踌躇满志的脸,此时又慢慢沉了下去。

林小竹叹了一口气。这位周大夫,或许以前不是这样不顾病人只顾名声的吧。但在一个位置上呆久了,便感觉自己成了权威,再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年轻后辈的意见。前世里那些各个单位里的老资格,都有这样的通病。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刺激

“老爷。”大夫人忽然叫了起来,急急地奔到床前。却是老爷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然而这一动过后,却又没有进展了,并没有如她所期盼的那般,睁开了双眼。大夫人只得抬起眼来,看着袁天野,哀求道:“小大夫,麻烦你再把一下脉看看。”

袁天野一直表现得不愠不怒,极为沉稳。听得大夫人这话,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夫人莫急,大老爷现在已慢慢在好转,这就是好事。且耐心等待。”

大夫人点点头,不再急躁。只是眼睛盯着床上的病人,一眨也不眨。

这一次终于没再辜负她的期盼,大老爷慢慢睁开了眼睛。

“老爷,您醒了,您醒了?实在太好了。”大夫人悲喜交集,眼泪滚滚落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大老爷的手。

“夫人、二弟…”大老爷看着床着的两个亲人,声音微弱。

“老爷,老爷。”听得大老爷的声音,屏风后面忽然奔出两个女人来,挤到了床前,一个个梨花带雨,又哭又笑,“老爷,妾身好担心您呐。”

“好了,不哭…”大老爷声音仍是那么微弱,但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容,目光里尽是疼爱,从大夫人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去抹那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的眼泪。

大夫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用手帕抹了抹眼泪神色黯然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了床沿。待得走到袁天野面前时,她已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轻轻福了一福,道:“多谢大夫救了我家老爷。”

“救人是大夫的份内事,夫人不必多礼。”袁天野虚扶了她一下。

“周大夫,您也费心了。”大夫人又向周大夫行了一礼。

大老爷醒了,而且正是在袁天野所说的时间内,这就证明袁天野的诊断是对的。

周大夫此时是满脸的羞赧,连连摆手,嘴里嚅嚅地道:“老夫、老夫技不如人惭愧,惭愧。”

“抚儿,你拿一两银子,送周大夫出去吧。”大夫人又吩咐。

“是。”伺立在一旁的丫头应了一声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周大夫“周大夫请。”

“这…这怎么好意思?”周大夫为难地看看大夫人,还是把银子接了,拱拱手道,“多谢夫人赏赐。”拿起医箱,跟着抚儿出去了。

大夫人又歉意地对袁天野道:“还未请教大夫贵姓?”

“鄙姓袁。”

大夫人点点头:“袁大夫,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再帮我家老爷看看,诊金到时再一并奉上。”

袁天野淡然道:“不急。”

看看这边劳心劳力却黯然神伤的大夫人,再看看在大老爷病床前装娇弱、装关切的小妾,尤其是病床前满脸怜爱忙着安抚小妾的大老爷,林小竹忽然觉得这心里堵得极为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出笑容来,语调欢快地问道:“翼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老爷很是幸福?”

沈子翼浑然未觉林小竹情绪上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家有余财,兄弟友爱,妻子贤惠,侍妾娇美,在这世止,这位大老爷也算得是极幸福的了。”

林小竹的笑容淡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正在给大夫人交待注意事项的袁天野,点点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作如此想吧。”

沈子翼似是感觉到了林小竹的异样,忙又低声道:“可我有小竹一人,便已足矣。”

林小竹凝望着沈子翼的双眼,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翼公子抬爱,小竹深感荣幸。只是小竹怕是要辜负翼公子这一份心意了。”

沈子翼陡然一惊。他没想到林小竹会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出拒绝的话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小竹,咽喉上下动了好几下,这才焦急而难过的道:“小竹…”

林小竹打断了他的话:“刚才那句话,那天在马车上便要跟公子说的,一直拖到现在,真是对不起。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看,大老爷的药来了。待他喝了药,咱们也就可以回去了。”她指了指门口走进来的一个丫头。

沈子翼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什么大老爷、二老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终于还是忍不住,指了指袁天野,问道:“可是因为他?”

“不是。”林小竹回答得极快,“跟他无关。”

沈子翼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小竹:“那到底是为什么?”

林小竹一些无奈。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但谁让刚才沈子翼要向她表白呢?上一次在马车里,她没有把话说明白,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最后确定自己的心意。可这一次,在她明确知道沈子翼不适合自己之后,怎么还含含糊糊、拖泥带水?那岂不是害了沈子翼?

“我们不适合。”她言简意赅地道。

“不适合?”沈子翼回味着这三个字,满嘴的苦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问:“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我说了,我只你一个便满足了。你不喜欢我纳侧妃,我可以只有你一人。

林小竹摇了摇头,在心里嘲讽地笑了一下。纳侧妃,多熟悉的词。怎么自己遇上的这两个男子,都在为纳不纳侧妃纠结呢?

“我明白了。”沈子翼站直身体,看了袁天野一眼,“你还是喜欢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林小竹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看着正专注地看着大老爷喝药的袁天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吧,她有些喜欢袁天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最后就要嫁给他,拒绝沈子翼也跟这无关。

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不过,价值观念不同,人生态度不同,对生活的追求不一样,光只有喜欢,是远远不够的。硬要在一起生活,只能互相痛苦,彼此折磨。就算袁天野喜欢她,愿意只与她在一起,而她也有些许心动,但他与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需要很多时间,去看清对方,适应对方。

那边的袁天野给大老爷把了最后一次脉,接过了大夫人给他的一封银子,走了过来,道:“好了,我们走吧。”又四处找了找,“沈子翼呢?”

“他嫌屋里闷,在外面呢。”林小竹道。

袁天野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出了门,看到沈子翼站在院子里的一从菊花面前,似乎正在发呆。袁天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哦。”沈子翼抬起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

“今日多亏了袁大夫了。想不到袁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高明。”二老爷亲自送他们出去,一路对袁天野说着感谢的话。

见林小竹跟在后面,沈子翼急上来两步,走到她身边,忽然道:“我一定不会输给他的。”

林小竹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沈子翼。

沈子翼却不看她,眼睛望着前方,满脸的坚定。

“翼公子…”林小竹蹙起来眉头。她已经把话讲得够清楚了

沈子翼转过头来看她:“我们还是朋友不?”

林小竹点点头:“当然是。可是…”

“那就行了。”沈子翼打断了她的话。

林小竹无奈地看了沈子翼一眼,闭上了嘴巴。反正话她已说过了,沈子翼也听见了。他以后要怎么做,那纯粹是他自己的事了。

走到院门口,二老爷停住了脚步,感激地寒喧了几句,准备送他们上马车,沈子翼却道:“你们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要到街上看看。”说完,看了袁天野和林小竹一眼,转身就走。

袁天野愣了一愣,皱起眉看向林小竹:“他怎么了?”沈子翼想去卖书画他知道,可这态度有些怪。

林小竹摇了摇头,道:“走吧。”说完,追了上去。她知道袁天野绝不会丢下沈子翼跟她两人回赵老板那院子的。

见林小竹和袁天野都追了上来,沈子翼脸色缓了缓,忽然转过头去问袁天野:“刚才,得了多少钱?”

袁天野又是一怔,不解地道:“五十两。”之所以不解,是因为他知道,沈子翼跟他一样,是个不会在意银钱的人。

沈子翼点了点头,又不作声了。只是看着街铺两边,四处张望。

想起沈子翼原先说的话,林小竹便知他在找书画店了。看来沈子翼这是受了刺激,不甘心落在袁天野后面,一定要赚得比他多才高兴。于是也帮着找起书画店来。这个镇子虽小,在街上却也遇上不少的读书人,是书香味很浓郁的地方,光书店就有两个,想必街上会有一家书画店才对。

走了一段,袁天野眼睛一亮,指着左前方道:“那个铺子好像是卖书画的。”大家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沈子翼快步走到那家书画店门口,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眼睛愈发的明亮。

一个瘦瘦的老者迎了上来,笑道:“客官,是否要字画?我这里有云观、秦越明的字,还有张大立、于秋声等人的画,您看看喜欢什么风格,我给您讲讲,推荐推荐?”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卖画

老者所说的这些人名,沈子翼一个也没听过。他转身看了袁天野一眼,问:“那些人是谁?在你们北燕很有名吗?”

袁天野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忙着谋权篡位,对这书画界的事关心甚少。跟陈驸马齐名的几位国手、大师他还知道一些,但对于这些小名气的人,却是不清楚。

“连云观、秦越明、张大立、于秋声这些人二位公子不知道?”老者似乎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沈子翼和袁天野,见两人气质非凡,倒不敢轻视,道,“那老夫给二位介绍介绍吧。”说完就要开讲。

沈子翼却摆摆手:“不用介绍了,我先看看。”

“好,公子请慢慢看。”老者见沈子翼不耐烦,倒也不敢啰嗦,后退两步,任由三人慢慢在店里逛。

沈子翼在店里看了一转,最后指着一张画道:“这张画多少钱?”

画上却是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的披风,站立在瑟飒的秋风中,望着江面,愁绪万千。整幅画无论是人物、风景,还是意境,都是这一屋子画中最出色的。

老者一看那幅画,眼睛就一亮,莲:“这正是张秋声的画。张大师家境富裕,从不卖画,有朋友相求都不大愿意赠画。这一幅,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一亲戚手里高价收来的,当时就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我看这位公子也是爱画之人,一眼就看中了张大师这幅大作,这就叫做有缘。算了,我也不叫价了,您给我个辛苦钱,就二百五十两银子拿走吧。”

沈子翼嘴角一勾,指着一张案台道:“老丈也是在画画呢?我看了张秋声这幅画,忽然兴致大起,也想要画上一幅画。不知能否借用一下老丈的笔墨纸砚?放心,到时候结账时,这些花费我自然一并算进去。”

老者见这三人都气度不凡,穿着也极讲究,看样子绝对是有钱人。这有钱人有些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他整天跟字画打交道,在这里守着铺子也闷得慌。现在有人来这里当面作画,倒也是一件乐事和趣事。当下乐呵呵地道:“公子请便。”

沈子翼往砚台上倒了些水凝神想了片刻,提起笔来就挥毫泼墨。

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林小竹觉得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此时的沈子翼,身着一件玉白色隐纹锦袍,这袍子昨晚已被洗过,穿在身上干干净净。再加上他眉目清朗,长身玉立,卓然不群,本就是一个丰神俊秀风流到了极点的人物。此时画笔在手,凝神而思,挥毫之间如同蛟龙出海,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气质,如同是谪仙一般,有着说不出的飘逸。

林小竹低头向纸上看去,只见他只取左下一角,而且只用墨色,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名老翁,穿着蓑衣,坐在江边,独自垂钓。近处有石,有树,远处有山,然后中间部分,竟然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这片空白一留,使得整幅图画便有了一种萧瑟之气,此时再看那老翁,竟然觉得他有些缩手缩脚,似是畏冷;而那石,那树,那山,那水,在那片空白的映衬之下,更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效果极为奇妙。

“好,好画!”旁观的三人,全都禁不住赞叹起来。沈子翼这幅画,明显是受了刚才张秋声那幅画的影响,但无论是布局、笔法,还是整幅画的立意,以及那一大片空白的大胆运用,都比张秋声的那一幅强出太多。张秋声的那幅画,多少还有些匠气;而沈子翼的这一幅,却浑然天成,让人一看就置身于其中,不能自拔。

林小竹被这幅画的画意激得血脉贲张,见沈子翼换了一只笔,正站在画前凝思,似要在上面提字的样子,忙道:“翼公子,我来给您这幅画提一首诗。”

林小竹的文才和书法上的造诣,沈子翼都是见过的,这两点便是他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他刚才思索了一阵,发现所想出来的诗句皆不够出色,正苦恼着呢。所以一听林小竹这话,不由大喜,毫不犹豫地把笔递了过来。

“哎,我说,这么好一幅画,要是把字提坏了,那就大大地可惜了。”老者一看旁边穿青布衣裙,明显是小丫头的女子竟然开口说要提诗,也顾不得这三人会不会不高兴,大声地抗议起来。

“老丈可别小看这姑娘,她的文才和书法,都是我望其项背的。”沈子翼大笑起来。

“当真?”老者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见沈子翼肯定地点点头,犹是不信。

林小竹哪管那老者说什么?看了一眼画面,找了一个最适当的位置,便落了笔。

老者见状,连忙闭上了嘴,生怕影响到林小竹,令她把这一幅极为出色的画给写坏了。待得看到林小竹那笔字写将出来,有如行云流水,遒劲有力而又不失飘逸灵动,竟是从未见过的好字,不禁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喊道:“好字,好字啊!”此时,他才方信了沈子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