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则噙着笑,把衣服扔给她,裴樱匆忙收拾便进了洗手间。

苏正则在她进去之前扯了扯她,从兜里掏出一包卫生棉条塞她手里道:“刚在前台帮你要的。”

裴樱也不推辞,勉强受了往浴室钻,苏正则又撑着浴室的玻璃门:“酒店只有这个,你会不会用?你们那时候好像还不时兴这个吧?你原来爱用哪个?片装的?”

裴樱红着脸,终于鼓起勇气,将浴室门使劲推合。

苏正则仍旧赖在门口不走,等了片刻,仿佛猜到里头光景,闷声笑:“是不是不会用?”

裴樱不及更换衣裤,先拆了包装,取出一根卫生棉条,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苏正则依在门旁道:“把那个东西塞进去,注意不要扯断那根带子,也不要把带子塞里面,会拿不出来的。”

其实裴樱鼓捣几下明白了个大概,苏正则这多此一举的说明却让她感觉分外羞赧,可恨又不能堵住那人的嘴。竟合着他话语的节拍将那东西缓缓塞进下体,外头一时响起苏正则的笑声,顿时羞得想死。

裴樱在洗手间磨蹭半日,总算收拾妥当,又对着镜子给自己鼓了半日劲,这才敢打开门出来。

苏正则双目自她半垂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放进去了么?”

裴樱不敢搭理他,背着包往门口走。

苏正则知自己留不住她,却没那么容易甘心,等她走出老远,才奔出来冲她背影大喊: “男欢女爱,传宗接代,这是人类本能,既不高尚,也不可耻,就像人要吃饭,要喝水,女人要来月经一样,避免不了。”

一时酒店大堂人人侧目。

裴樱加快脚步走出酒店私人小道。

天色已晚,回省城的汽车早已收班,裴樱找了个车去火车站,买到晚上十点的火车票返回,凌晨两点多才回到李家。裴美心等人早已熟睡,裴樱取出钥匙蹑手蹑脚回房。

裴樱几乎是放下东西就奔进了浴室,首先脱掉衣物,明亮的浴室里,身上一处一处都是淤青红痕,她又扯掉卫生棉条,下午苏正则行事有些任性,那处到现在仍是麻麻的,手一碰,裴樱不由微微一颤,莫名一阵心慌。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躺回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回忆起下午这一团混乱,不知自己怎会走到这一步,隐约记得那时明明白白好像有阵感动,这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只剩下惶惶然与后悔。

第32章 有人为情伤

翻来覆去折腾一宿,窗外初露鱼肚白,裴樱知道自己恐怕是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熬到七点多起来头有点沉,身上虚汗淋漓,脸色发白,嘴唇发青。

萧阿姨见状,取来电子温度计一扫,三十八度三

裴樱身上不得劲,饭也没吃,接了萧阿姨给的药丸吞了又回床躺着。发烧心里烦闷,仍旧睡不着,翻来覆去头疼得难受,不知为何眼泪莫名其妙涌个不停。

等裴美心醒来,保姆汇报过裴樱境况,裴美心忙去探视,一探她额头烫得吓人。也不知她怎地独自提前回来了,顾不上询问,忙叫起来去省大卫生处检查。

当天下午客厅便响起苏正则爽朗的笑声,裴樱不禁有些庆幸自己病得好,至少不用下楼面对这些人。

从前裴樱也生过病,每次都是吃药打针即好。这一次却有点绵亘不去的意思,发烧不超过三十八度五,医生也不敢贸然施针药,只给开了退烧消炎药,裴樱却一连躺了两三天都不见好,体温总是反复。

苏正则等了她三天,这一天终于忍耐不住给她打电话。

她自然是不肯接的,因发烧裴美心时常问起自己,她也不敢关闭手机。

寻常工作日,李家其余人各自忙碌工作,家中除了萧阿姨忙活,只剩苏正则一大下午的时间都泡在李家客厅,这人明知李心雨在师大有课,这么早过来,也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萧阿姨虽然觉得他神神叨叨,却也不敢赶人。

裴樱不肯接电话,苏正则又见不到她的人,只好给她发短信。

“干嘛不接电话?”

“听说你感冒了?怎么饭也不下楼来吃?怕传染给我啊?”

“怎么一回来就病了,真的还是假的?”

“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上来?”

“什么病这么久还不好,要不要我替你检查检查?”

傍晚时分萧阿姨最为辛苦,一方面要为这家人准备晚餐,还要替裴樱张罗病号饭,医院张舅舅离了裴樱少不得自己要顶上。这几天乱得要命。

保姆正在厨房舀水果粥,裴樱病了胃口不好,裴美心着急吩咐她弄点花样,裴樱仍旧不怎么吃东西。

苏正则挨过来指着水晶碗里的五颜六色:“这是什么?”

“水果粥,帮裴小姐做的。”

“好了么?”

“再凉一凉就能吃了。”

苏正则眼前一亮:“萧阿姨,我帮你送上去吧。”

苏正则是李家贵客,萧阿姨哪敢劳动大驾,怎奈最近事情焦头烂额,这会儿李家人都不在,稍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苏先生了。”

苏正则咧嘴一笑:“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最怕闲了,巴不得找点事做。”

托盘里除了那碗粥,萧阿姨又洗了些水果用水晶碗盛了,朝二楼使了个眼色:“发烧,胃口不好,不愿意吃饭。”

苏正则会意,眉开眼笑:“您放心,我保证帮您完成任务。”端着水果粥往楼上去。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裴樱头昏脑涨,以为是萧阿姨,虚弱地冲门口喊了声:“请进。”

苏正则腾出手拧开门把,用背蹭开门进去,也不关门。

裴樱见这活阎王,惊出一身汗,这档口心理生理都极为难受,不知该如何应付,遂侧身扯过被子蒙头盖了,嫌恶之意,明显不过。

苏正则不以为意,将托盘重重往床头柜上一顿,居高临下命令:“吃饭!”

裴樱不搭理。

“吃不吃?”

裴樱不动。

“再不吃,我就喂你了。”

裴樱没反应。

苏正则脚跟一抬。

她终于推被起来,委委屈屈端过那碗粥,捏着汤匙舀了舀。

苏正则邪笑:“难道真要我喂?”

裴樱这才勉强举勺往嘴里送,不知是否因生病,格外脆弱,不觉一滴眼泪落进碗里。

苏正则侧头打量她:“很难吃么?”

裴樱不说话,知道这个时候李家无人在家,自己又病得没有力气。

再舀了粥往嘴巴里塞送的时候,苏正则突然一弯腰,捉住她的手腕将汤匙转进自己嘴里。裴樱惊慌失措,苏正则咀嚼两下,冲她笑:“挺好吃的呀,有什么好哭的?”

裴樱瞪着他。

苏正则笑嘻嘻:“瞪我干嘛?”

裴樱仍旧苦着脸。

“不就吃你一口粥,真小气,还给你好了。”苏正则往前一凑,摁住她的后脑勺便吻了过去,舌头将方才抢过去的水果粥抵进她嘴里,一边送一边猛吸她两下,这才心满意足放开她。

见裴樱正要发作,忙道:“不准吐!你要是敢吐,我就当着你姑姑的面再来一次。”

恰巧此时裴美心回家,放下包未及更换衣服便招萧阿姨问:“阿樱今天吃东西了么?”

萧阿姨忙说:“刚送了粥上去,苏先生在上面帮忙照看。”

裴美心闻言上楼来,保姆怕指使客人干活事迹败露,忙也跟着上来。

裴樱听着楼梯动静,含着那口粥,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正则趁机低头挨了挨她:“嗳,那个你会用了吧?”

裴樱低头想了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又白又红。

苏正则听见裴美心上楼梯的动静,忙后退几步。

裴美心上得楼来,见大门敞开,他们又离得远也没说什么,冲苏正则打个招呼便去查看裴樱进食状态,裴樱被问话,不得已只好将那口粥吞了

苏正则瞧着她,嘴里尚留着方才从她那处抢来的香甜,不由故意响亮地咽下那口口水,问她:“是不是很甜很好吃?”

裴樱听出他的“恶意”,低头不语,慢慢喝着粥。

裴美心心下大安:“这都好几天没动过勺了,既然喜欢吃,我让萧阿姨晚上再弄点。”

苏正则插嘴道:“阿姨,我看她不是没胃口,几天没吃东西可能没力气,是不是需要人‘喂’!”

闻言,裴樱将那碗粥喝得十分迅捷。

苏正则必须十分辛苦才能忍耐住那爆笑的冲动。

裴美心隐约猜到保姆支使苏正则帮裴樱端粥上来,遂对苏正则出现在裴樱房中不作它想,见她愿吃饭,也就不同保姆计较。

许是因为吃过东西,裴樱的病情终于稍见起色。

但后面两天苏正则再跑来,便找不着她的人。

裴樱病没好全,虽不发烧,咽喉炎症还在,每日咳得厉害。医生给开的药又不按时吃,每天光顾着往外跑,保姆去医院给张医师送饭也不见她在病房里。手机又不开机,晚上回来得也晚,夜深光听见她房里传来一阵一阵咳嗽声。

裴美心觉得她有些不正常,招李心雨问了那天爬山的事情,李心雨语焉不详,总爱往裴樱阴阳怪气的脾气上头扯,裴美心不想同她争执,只好给欧阳菲打电话,可裴樱连欧阳菲电话都不肯接,自然也探听不出什么来。

只见那人日渐消瘦,萎靡不振。

这境况还是十年前两姐妹为了顾怀恩闹矛盾时见过,裴美心很是忧心。

裴樱自己都说不清,仿佛一瞬间便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悲伤情绪里,无法自拔。总喜欢找无人的地方去,可是呆呆的也常常觉得很想哭。

心里压抑的情绪疯长,想要找个人倾诉,身边唯一的欧阳菲也不敢靠过去。

她虽在李家长大,其实性格孤僻,从小最不怕的就是孤独。

如今却莫名常常觉得寂寞得可怕。

像独身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没有入口,找不见尽头,永远一个人在里面徘徊。

这日裴樱在城中新修的大桥上吹了半日风,因为晚上裴美心生日也不敢在外头待太久,等到想下桥的时候,才发现繁复的桥墩立交与下头交叉的马路设计十分诡异,明明公交车站就在桥下,转下去被各种防护栏隔离着,再转回桥上,那公交站又在墩下,只是不知如何到达。

裴樱有点跟不上飞速发展的城市建设,如此三番两次,实在没有力气周旋才决意打车,打开背包,却发现包让人拉了道口子,钱包不翼而飞。

方才她失魂落魄也没太注意估计是遭了小偷,她在桥上再吹了阵风,才把手机开机。

一开机,刷地进来好几条短信,除了欧阳菲裴美心,多数是同一个人发的,那人每条短信都威胁意味十足:“在哪儿?快开机!”“开机,我有事跟你说。”“开机!”“开机回电!”…

裴樱关机就是为避着他,懒得搭理,方调出欧阳菲电话号码,那人电话便打了进来。

裴樱毫不犹豫按断,给欧阳菲拨了过去。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舍得给我回电话了,电话一天到晚都关机,你姑妈都给我打好几个电话问你最近怎么回事。”

裴樱等欧阳菲数落了好一会,才把自己迷路钱包被偷的境况说了说。

欧阳菲二话不说道:“你站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找你。”

第33章 有人为情忙

新大桥为城中瞩目政绩工程,耗费巨资,美轮美奂,欧阳菲坐了个车,不一会儿便爬上桥墩。

裴樱还在桥心凭栏吹风,间或咳嗽一两声,腰挺得笔直,背薄如纸,人也清减了不少,下巴颌尖尖的,长发被江风撩起,却似电影镜头一般,很是有那么几分为情所困寥落女主角的意味。

欧阳不远不近走过来,敲敲她旁边栏杆:“感冒还没好,这么个吹法,又想发烧?”

裴樱转头发现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打招呼。

欧阳菲道:“你最近怎么神经兮兮的,跟失恋似的,你到底怎么了?”

裴樱不语。

欧阳菲原是玩笑话,见裴樱脸上藏不住事,顿时迷惑起来:“难道让我猜中了?顾怀恩?!”

裴樱脸色灰白,未置一词。

欧阳菲于是想了想,不可思议道:“苏正则?”见她神情可疑,正待诱供,手机偏响起来,屏幕上是从未闪现过的三个字,她心跳有些不正常,慌忙接了,却故作不相识:“喂!哪位?”

“哟,原来是您找我呀,哪里敢不存您的号码,我这不是换了手机嘛。”

不知电话那头是谁,欧阳菲一边接,一边慢慢走开去,却又不好意思走太远,隐隐听见风里传来她的声音。

“您贵人事忙,难为还记得我的号码!”

“我哪敢损您啊,捧都怕排不上号。”

“是啊是啊,想死你了,你负责吗?”说着欧阳菲捂着嘴居居地笑了起来。

裴樱被晾在一旁。

欧阳菲握着电话,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桥栏,声音低下来,脸上竟然有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古人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您这么大老板突然电话相诏,有何指示啊?”

这时,一旁戴着红袖章的老大妈朝欧阳菲走来,点了点她的肩膀,凑她耳边道:“你是那姑娘的朋友吗?”

欧阳菲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点头。

“别光顾打电话了,我瞅你那朋友像是要闹自杀,在这大桥上来来回回好几趟了,我注意她好久了。”大妈郑重地在她耳边嘱咐。

城中这新大桥造价高昂,地段繁华,桥下一弯江水头也不回,两旁民国建筑古朴优雅,树木葱郁,待到夜晚霓虹闪烁,江水倒映河岸,尤其美丽又哀伤,可惜建成以来选择在桥上自杀的人数却居高不下。新闻播报出来,城中有志之士自动自发成立了一支纠察队,专门负责执勤,一旦发现跳楼目标,迅速捉拿劝慰。

大妈注意裴樱许久,见她满脸失意,徘徊良久,电话也不肯接。好不容易来了个朋友,这朋友又不是个负责任的,光顾着打电话训斥。

“啊?”欧阳菲惊骇道。

却还有比她更惊骇的,电话里那人急道:“什么大桥?谁要自杀?你们在哪?”

欧阳菲满脸笑容瞬间冷下来,没好气:“谁自杀了‘我们在哪儿?’你怎么知道我跟谁在一块儿?”说着才想起那人身份,正要说几句弥补。

裴樱却抢过来道:“别告诉他!”

那人原本并不能确认他们在一起,裴樱这情急之下出声却无疑坐实他的猜测,欧阳菲脸色微变,瞄了裴樱一眼,却又极快恢复,知道苏正则已经听见裴樱的声音,便笑嘻嘻:“人家不让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又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欧阳菲先前口口声声鄙视苏正则与李心雨,这会儿电话却舍不得挂,扯来扯去。且好似不愿让裴樱听见,总是与她保持着些微距离。裴樱无语,已决意独自离开,径直往桥头走。突然对面疾驰过来一辆山地车,那车由于逆行又骑得快,注意到裴樱的时候自己也慌了。想要刹车却控制不住方向,连人带车将裴樱撞翻在地。

欧阳菲这才注意到裴樱,慌慌张张过来扶,苏正则仍在电话那头不依不饶,欧阳菲不由没好气:“你别吵了,裴樱被车撞了!”

车主扶起裴樱,自知理亏,又替她检查又是忙着道歉。

欧阳菲见裴樱无大碍,怕冷落苏正则,俩人又聊起来,等裴樱起身只听见她在一旁咯咯笑:“你肯定又对人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不然为什么不准我跟你说。人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迷路,刚刚又被人偷了钱包,身无分文才给我打电话的,这会儿还让车给撞了。哎呀,那真是…心疼了?想知道?就不告诉你,让你着急。哈哈,真急了?告诉你也行,你得给我点什么好处?”

欧阳菲啰里八嗦讲了半天,就是不给苏正则半分要领,等到苏正则耐性磨尽,无奈汇报,可一转头,身后“车祸现场”早已空无一人。

欧阳菲有些着急,苏正则免原本就听得不明不白,一会儿“迷路钱包被偷”;一会儿“大桥自杀”;一会儿又“被车撞”;这会儿还“失踪”了。想起那人先前在上牛村出了那事之后一副游魂似的样子,心里难免气不顺。

欧阳菲弄丢了裴樱,又被苏正则痛骂一通,心里也很没好气,干脆撂挑子不管了。

苏正则一时不知上哪找人,开着车在几个大桥下兜来兜去都没碰见人,只好又把车开回省大家属区,车子正经过滨江大道的入口,却见裴樱被一个年轻男人小心搀着扶下自行车。顿时心里火冒三丈,猛踩一脚刹车直直溜到二人跟前,踢门出来,掀开那男人照裴樱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你上哪去了?”

那男人瞅苏正则这嚣张气焰还以为两人情侣闹矛盾误会了,兼之撞了人理亏在先,忙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那边厢苏正则还抓着裴樱审问:“去哪了?”

裴樱振开他,一瘸一拐往家属区走。

苏正则瞧见她那可怜相,想起先前欧阳菲说她被车撞,又撵上去:“被车撞了?撞哪儿了?给我看看。”说着去抓她肩头。

裴樱猛力甩开,加快脚步朝前走,却仍旧走不快。

苏正则大怒,握住她胳膊一把拖过来:“你大概是不想好了!”说着将她戳好:“说,为什么关机还挂我电话,为什么不让欧阳菲告诉我在哪?”

论蛮力,裴樱自是无法同他抗衡,只是别过脸,不看他。

苏正则冷笑:“好了疮疤忘了疼,几天不收拾,我看你是皮痒了?”

裴樱不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