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致,不用了。你真的,不需要帮我那么多的。”这些年,江致一直暗中接济她,易晚栀不是不知道的。而她也不能回报什么,所以能做的,只有拒绝。

“那没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玩着一问一答的游戏。沿海公路上,路标牌不停地变化,缓缓驶向榕城。

榕城监狱:

易晚栀的父亲易启鸣因为私吞公款数额巨大,被判处了七年的有期徒刑。当初,易晚栀怎么也不会想到和蔼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甚至在他被警/察带走时,还拼了命地叫唤。只是证据摆在那里,容不得狡辩。

易启鸣被狱警带到易晚栀面前,隔着一块稀薄的玻璃窗,易晚栀朝他笑了笑。

易启鸣看着女儿,也心满意足地笑了。温和的脸上洋溢着慈善的笑容,只有眼角处细微的皱纹,提醒着他不再年轻。他的轮廓极为分明,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他跟她就隔着玻璃窗,互相用目光交流着,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过了好半会,易晚栀才握起听筒。她拿起听筒的时候,易启鸣突然传出一阵连贯的咳嗽,易晚栀含着浓浓的担忧问他:“爸,没事吧?怎么在咳嗽。”

易启鸣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安慰女儿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天气变化大,身体有些不适应了。到底是老了…”

易晚栀嘟起嘴,佯装怒意地瞪了他一眼:“不准说自己老,那样我会不开心的。”只有对着父亲的时候,易晚栀才可以没由来地撒娇。

“好好好,我不老。难得见一面,可不能弄得我家晚栀不开心地回去。这样我这个做爸爸的,真是糟糕了。”易启鸣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就是看着女儿的脸,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易启鸣笑着笑着又重新咳了起来,易晚栀看得担心极了,连眉梢都染了些着急的痕迹:“爸,别骗我,你真的没事吗?怎么咳个不停啊?”

“真没事,估计是有点感冒了。上次你给我带的咳嗽药水还在呢,刚吃了些,感觉好多了,就是咳嗽还没停下来。”易启鸣真想抱一抱女儿,让她放宽心些。只是伸出手的时候,被玻璃窗猛地硌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伸了回去。

气氛有些悲伤。

易启鸣尴尬似的笑了,就像是在女儿面前出丑了一样。然而,易晚栀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易晚栀看出来了,易启鸣是想伸手触碰她一下,示意她宽心。可惜,隔着这一扇玻璃窗,什么都不能。隔了一会,易晚栀慢慢地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易启鸣也感应似的,同样把手放在了玻璃上。

隔着冰冷的玻璃,易晚栀依稀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如同五年前一样的温暖。

她贴着手,对他嘱咐:“爸,咳嗽药水一定要记得喝,不要吃了一顿就忘了。需要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下次让我带来。还有,我给你买了些衣服,天冷的时候就穿上,不要贪凉知不知道?”

易晚栀一连说了好多话,易启鸣无奈地摇了摇头,连连叹气道:“哎…以前年纪轻的时候被老婆唠叨,现在又要被女儿唠叨。真是命苦啊命苦…”他说话的时候还笑着,好像五年的牢狱生活从没改变过他什么。

易晚栀觑了他一眼,说:“谁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的,也怪不得我唠叨了。”

易启鸣认真地看着易晚栀:“晚栀,你放心好了。这监狱里面的狱警都是好人,对我也挺照顾的,你尽管放心。在外面的时候,只要好好顾着自己就好了。爸爸在里面,真的没多大事的。”

“嗯,好。”每次探监的时候,易启鸣总会这样让她放心。易晚栀虽是知道他过的挺好的,却也总是放心不下。

身后有些稀疏的脚步声传来,透过听筒,易启鸣也听见了脚步声。他略有所思地朝易晚栀笑了笑,大约也想到了是谁。

江致把易晚栀的东西拎了过来,递到她的怀里,说:“晚栀,给易叔的东西别忘了。”

“嗯。”易晚栀坐在座位上,抱着那袋东西,昂起了头,朝江致笑了笑。

江致很有礼貌地,对着玻璃窗里的易启鸣点了点头。脊背微微弯下,是在对长辈致意。之后,他很知礼地走到一旁的长廊上,不再打扰他们父女二人的对话。

易启鸣意味深长地问她,连眉角都微微上扬着:“晚栀,我看阿致这孩子挺好的。每年你来探监,他总是陪着你。要是爸爸我,早就被感动了。你怎么就这么铁了心呢?”

“爸,有些事你不懂的。”易晚栀故意岔开这个话题。

“我有什么不懂的,阿致这孩子是真好,对你的心意我也看得出来。爸爸也算是从小看着他们哥俩长大的,脾气性格我也有个底。”末了,易启鸣还不忘再夸奖江致一次:“阿致这个孩子是真的好,对你也是无话可说的。”

“爸,你别乱想了,我跟他真没什么。”易晚栀皱着眉头说。

听筒那边,传来易启鸣的一声长叹:“晚栀,你该不会还是喜欢江家的老二吧。”易启鸣是了解女儿的,很早之前,易晚栀也曾偷偷告诉过他,她喜欢的是江崇。

易晚栀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易启鸣继续说:“阿崇也不是不好,那孩子太过强势,心思也比别人重些。跟他在一起,比不得跟阿致在一起轻松。爸爸现在只想着,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后半生,其他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易晚栀对着他弩了弩嘴:“爸,胡说什么呢。等你出来,我是得靠你照顾的。所以,你可不准老,可不准生病。”

“好好好。”易启鸣被她弄得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回答。过了一会,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认真地对易晚栀说:“对了晚栀,有空的时候,帮我去胥城的老家里看看。我记得你妈在那里种了一棵月季,那东西虽然生命力顽强,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妈生前的时候,就喜欢弄那些东西,这几天我老是做梦梦见她。你正好有空的话,帮我回去看看…”

“嗯,好。”

易晚栀又跟易启鸣说了好一会,直到狱警通知时间到了的时候,易晚栀才依依不舍地跟他挥手告别。

易启鸣回身的时候,一直咳个不停,一只手捂住嘴巴,像是吃力极了。易晚栀还想吩咐他别忘了喝咳嗽药水,他已经随着狱警的脚步,一同走进了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2:心,开始曲折(二)

易晚栀是隔了一个月才回胥城的老家的,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跟酒店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经过上次被醉酒的男人轻薄,再加上前几天的晕倒,易晚栀真心觉得,酒店没有辞退她,她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她走的时候,是江致送她到火车站的。

火车站人流拥挤,易晚栀好不容易挤上了火车,江致就在下面看着她,对着她挥手。易晚栀也朝他挥了挥,就走近了车厢里。

胥城是一座江南临水的小城,当年父亲为了赚钱,就带着她母亲跟她来到了S市打拼。那时候她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也不记事。只是约莫记得,自己也是个来自水乡江南的姑娘。后来,母亲因病去世,父亲跟她也就在S市定局了下来。

易晚栀细细想起来,也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通往小城的,没有高铁动车那种快速而舒适的交通工具,只有破旧的绿皮火车。火车一启动,车轨就轰隆隆地作响,甚至还有些颠簸地感受。

易晚栀再次朝等待在人群里的江致挥了挥手,之后,一路南下。

有时候,事情发生往往是讲究恰好的。

自从易晚栀生病之后,江崇就一直没有再去酒店。而正好在易晚栀离开的那一天,江崇就管不住自己的脚,去了那里。

空旷的舞台上,只剩下了那个钢琴手。

江崇记得她,她是那天问他带易晚栀去哪里的那个女孩子。他看见易晚栀没来,他也没多想什么,毕竟隔了一个月,易晚栀的病应该也已经痊愈了。他看见她不在,他也就悻悻地准备回去了。

走出酒店的时候,却有人喊住了他:“先生!”

江崇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才慢慢地回过头去。

“先生,你是来找晚栀的吗?”钢琴手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不是,我只是正好路过。”江崇也不知道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还是在诱骗别人。

“哦…”钢琴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江崇并不喜欢估计陌生人的感受,转身正欲离开。

身后,那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氤氲:“原来不是啊。晚栀说,如果你来找她的话,就一定要替她告诉你。她回榕城的老家了,可能过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榕城?”江崇皱着眉反问:“她的老家不是应该在胥城吗?”

钢琴手捂了下嘴巴,说:“是我说错了,是胥城。”她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说:“先生,你跟晚栀应该很熟悉吧。不然,不会连她的老家在哪里都知道吧?”

“我跟她并不熟悉,只是朋友。”江崇说完,就走出了酒店的大门。连他都不知道,这个朋友二字,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

等江致从酒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洗漱好了之后,躺在床上,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他不知道易晚栀怎么会莫名其妙回了胥城,这种未知的感觉,在他的心里,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焦躁感。

他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知道有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阿崇,睡了吗?”江致把门隙开了一个缝,探出头问他。

“没有。”江崇从床上直起身:“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江致从门外走近来,手里握着一个牛皮纸袋,慢慢悠悠地做到江崇的床边:“也没什么事,就是胥城那边的一个开发方案出了问题。我想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就过去看看。”

“胥城?”江崇拢了拢眉,接过江致手中的纸袋,打开。

“嗯。”

“胥城…不是易晚栀的老家吗?”江崇故作怀疑似的问了一句。

“是的。”

江崇把报告材料从纸袋里抽出来,仔细翻看了一下,不禁皱紧了眉头。不过是几处工程材料的补给不足,照理说是没多大问题的,而现在,江致反而要他出差,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江致见他合上了材料,说:“阿崇,看完了吧?”

“嗯,问题不大。”江崇总结了一句。

江致狡黠地笑了笑:“是没多大问题,以你的能力,小事一桩罢了。叫你去出差,不过是让你趁机帮个忙而已…”

“什么忙?”江崇略有所思:“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跟我卖关子了?”

“也没什么,就是晚栀一个人回了胥城,我有点不放心。”江致害羞似的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像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

江崇疑惑:“哥,怎么不亲自去?你亲自去的话,易晚栀说不定会更感动的。”

江致指了指耳朵上的助听器,说:“哎,也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最近耳朵有些发炎,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医生说最好不要出远门。而且,那天我去车站送晚栀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说,她要一个人回胥城,不要我陪她去。我怕我如果真的跟了去了,她反倒会讨厌我了。”

江崇没注意江致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江致说,易晚栀回胥城是他把她送到了车站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股涩涩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很不爽快。

她出远门的时候,告诉的第一个人,是江致。只是细细想来倒也是对的,毕竟她应该是不会告诉他的。他在心里敷衍着自己,这样,也好。

江崇顿了一下,才勉强装出了笑:“哥,所以现在…是想麻烦我当你的护花使者吗?”

江致被江崇的话,弄地腼腆地笑了:“也不是护花使者,就是想让你帮我去胥城看看。她万一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她总是喜欢一个人撑着,上次生了病都一声不吭没告诉我,我很担心她。”

江致大方地在江崇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他担心她,说的顺理成章。只是听在江崇心里的时候,却觉得苦涩难当。

“她只待在胥城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会回来的。所以…”江致故意拉长语调,听起来有些好笑:“所以阿崇,你只需要出差一个礼拜,就能回来了。”

“你这是假公济私。”

“不,这是在给你派遣任务。”江致推了江崇一把:“你哥的终身大事。”

江致跟他推推搡搡地,就好像是小时候一样。末了,江致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替我好好照顾她,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唯你是问。”

江致是在开玩笑,但听在江崇耳朵里的时候,就像是压了三座大山一样。

想扛,都没有力气。

江崇面色有些沉重,只是表面还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哥,你对易晚栀可是比我这个亲弟弟还好,我真是难过。”

“你难过什么?”江致对他调笑:“以前小时候,你就只会欺负晚栀,现在也怪不得我袒护她。就当是,为你偿还你以前欺负她的好了。”

“我哪里欺负过她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江崇的语气都是弱的。

江致瞪了他一眼,说:“如果当初我没记错的话,我去国外治疗之后,你过了一个月就一声不吭地跟来了对吧。你当时,应该连跟晚栀说一声再见也没有,你说是不是?”

“是。”江崇的声音愈发弱了。

江致的声线里,有些心疼在蔓延:“当时她也就跟我们两兄弟走的近,我治病走了。你呢,也闷声不响地跟着走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后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她硬是拉着我问我,江崇去了哪里?她当时的表情我一直还记得,都差点哭了。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告诉她,你去国外读书了,估计要过个好几年才会回来。”

“然后呢?”

“后来我听说,她在家里哭闹了一宿,一直念叨着你居然没跟她道别就走了。她还闹了好几天不去学校,说是不甘心要绝食,差点把易叔的心都操碎了。等到我一个星期之后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还肿的跟核桃一样。”

“哦,是这样啊。”

江致沉吟了一会,说:“阿崇,晚栀是真的把你当大哥哥的。你当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真的是不应该。”

“你心疼了吗?”江崇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嗯。”江致低低地回了一声。

江崇笑了,苍白而无力。当时,他能怎么办。明明知道江致喜欢易晚栀,他总不能趁着江致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况且,江致的离开,还是自己的过失造成的。

他能怎么做,他能做的,只有莫不吞声地离开。他甚至连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怕她知道了之后,会求他留下来。他不敢赌那样的可能性,因为他知道易晚栀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真怕一昏了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不过,他现在反而很庆幸之前那样做了。因为,至少现在三个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挣扎着。

他们,尚且都还算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2:心,开始曲折(三)

秋去冬至,江南临河的小院子,也染上了几分薄凉的气息。

易晚栀从临河的石板街上走过的时候,有几个老太太还在窃窃私语,到底是谁家的女孩。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易晚栀还愣了一下,有些陌生感。

她拿了钥匙,□□钥匙孔里。大门是古旧的木质门板,上面添了一层铁皮,用大头钉细细密密地钉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装饰,又像是加固。

门轴吱呀呀地响着,听起来有些沉闷。院子不算大,地上是古老的青砖,因为刚下过雨,尚且还有些潮湿。临河的院子,大约都差不多模样,门前是条小河,门后就是户人家。

常年住惯S市,现在的小桥流水,真让易晚栀有些不适应。

易晚栀把大门敞开,让新鲜的空气灌入这个长久没人居住的院子。她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父亲所说的那一株栀子花。栀子花是一年常青的植物,绿油油地镶在院子,看起来生气盎然。满院子都是黑白两色,这一株栀子花,倒显得突兀了。

已经是临近十一月的天气了,照理说栀子花不该还有花骨朵的。但是,在树丛的一角,居然还有一个泛着白白的花骨朵儿。

易晚栀突然很期待,说不定在她回S市之前,还能看老家里的栀子花开一次。

易晚栀收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把院子弄得干净清爽了。房子是两层的,底下的一层是厨房、客厅什么的,楼上则有两间房间,一间是易晚栀小时候住的,另一间是她父母之前的卧室。

那时候,是没有现在这么高档的电器的。她听父亲说过,那时候她母亲的陪嫁品,大约都是些梳妆匣和柜子,顶好顶好的,能有个电视机、自行车。

临近傍晚的时候,易晚栀刚为自己做好了饭菜。坐在客厅里的时候,从门外却响起了幽幽的敲门声。易晚栀有些奇怪,毕竟在胥城这里,她应该是没什么亲戚的。这么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真是让她有些奇怪。

“来了…”易晚栀放下手里的筷子,径直走了出去。

易晚栀也没什么戒心,一溜烟地就把大门直接敞开了。她低下头找了块砖头靠在门上,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就闷声地问:“谁啊…”

那人没说话,易晚栀才昂起头看。抬头的瞬间,她就惊住了。

是江崇。

他的全身都湿了,暖色的格子衬衫紧密地贴在他的身上,连发梢的末端都沾了些水珠,看起来真是有些狼狈。外面也没下雨,他这样全身湿漉漉地,真是怪异极了。她没说话,他也没说话,他就是站着,直勾勾看她,眼里好像还多了些火气。

易晚栀愣了好久,眼里明明有惊喜在发狂,却不敢言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妥当,过了半晌才说:“好久不见,江崇。”

在疏梧园的喷泉前,她把他错认成江致的时候。他也是含着冰冷的嗓音,对她说:易晚栀,好久不见。现在,倒像是换了个场景,变换了身份。

江崇没能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回答她,反倒是眼睛里怒气腾腾:“易晚栀,是谁让你把鞋仍在水里的!”

易晚栀一时摸不着头脑,直接往河边看去。她原本放在河滩边晾晒的鞋子,不知道是被哪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扔到了水里去。

脑子里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易晚栀惊了惊,却又差点笑了出来:“江崇,你该不会以为我掉进河里去了吧?”

“你以为呢?”

易晚栀不会水,要是真掉进河里,铁定没命。因此,在看见易晚栀的鞋飘在河里的时候,江崇一点没犹豫就跳了下去。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易晚栀的影子,江崇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于是,他从河里上了岸,直接就敲开了易晚栀家的门,果不其然,她就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我真没把鞋子扔水里,估计是哪家调皮的小孩,玩闹的时候,把我的鞋当武器扔进了水里。”黄昏的日光,照在江崇的头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暖。易晚栀的声音慢了半拍,听起来有些羞赧:“我没落水,你…别担心我。”

“哦。”

江崇还没消气。他的突如其来已经让易晚栀足够惊讶了,这下还无端地对她生了气,她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崇,你别生气好不好。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她特地还挥了挥手,示意他看她,结果他却什么都没看,转身就走了。

易晚栀见他要走,顾不上什么,马上扯住了他。他的手很冰,像是冻住了一样。易晚栀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袄,又看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这才想到,他大概是刚才跳下水的时候,把外套也一起扔了。

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发暖:“江崇,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的手好冷,跟我去家里换身衣服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江崇挣开她的手,直接往石板路外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易晚栀直接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斜斜的余晖映在他们的身上,就好像是两个人拥抱着。

“我回酒店。”江崇恹恹地皱眉:“易晚栀,你放开。”

临河的小镇地处偏僻,酒店一般也就城里有,路程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么冷的天,江崇还要贴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过一个小时,易晚栀真是有些舍不得。她依旧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我不管,你先跟我回去换一身衣服。说到底,你现在这样也是我害的,我一定要负责到底的。”

胡诌出来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好笑,但易晚栀就是不想他走。整整五年,他一声不吭地去了国外五年。回来之后,又对她一派疏离的模样。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点温暖,她是死都不愿意放的。

江崇好像动容了,他没有回话。易晚栀觉得他应该是答应了,就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回了家。

易晚栀殷勤地给江崇放水,洗澡。然后找了件父亲以前的衣服,递了给他。松松垮垮地老式衬衫,穿在江崇的身上没有一点萎靡的样子,反倒是清俊到了骨子里。

等江崇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易晚栀正趴在桌边,吃刚刚剩下的那一碗饭。江崇一下有些发愣,她跟他这样,就好像是生活了好几年的老夫老妻。他觉得他不该有这样的感情的,只是看着她的时候,就莫名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