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悠悠地打开,等到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却猛然绽开了笑容。

“原来是这个!”

“什么?”江崇不解。

易晚栀把盒子递到江崇的面前,江崇才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对对戒。银白色的戒指,运用的是最朴素的质地。戒指没有任何点缀,仅有的是几处花纹,花纹也并不花哨,都是极尽简单的纹路。只是这样的组合搭配在一起,却显得清新淡雅极了。

“是易叔和易婶的吗?”江崇阖上电脑屏幕,问易晚栀。

易晚栀点了点头,说:“我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家里没多少钱,就买了一对银戒指做结婚戒指。后来搬家了之后,戒指就莫名的不见了。即使后来爸爸有钱了,买了各种款式的戒指给妈妈,妈妈也觉得总归不如以前那个好。”

她献宝似的望了一眼他,说:“等下次探监的时候,我给爸爸看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易晚栀的笑容里洋溢着童真的喜悦,江崇看着易晚栀的笑意一点点变深,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些。

他说:“一定。”

易晚栀靠在床边,细细地端详着那两枚戒指。过了一会,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等以后有人跟我求婚,我就希望他送我这样的戒指,干净朴素,就够了。”

江崇听在了心里,他大约也懂她在旁敲侧击着什么。但是脑子里的理智,提醒他只能装作不懂。他说:“你告诉我哥,别说你喜欢什么款式。任他送你一堆,你自己慢慢挑也是可以的。”

江崇那么说,易晚栀的心一下子就凉到了骨子里:“江崇,你可不可以不要拿阿致做借口。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易晚栀说完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想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再看了一眼江崇。才走开了几步,背对着他,接了起来。

她握住了手机的听筒,声音很轻:“喂,阿致,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想问你在胥城住的好不好?”江致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而温和。

易晚栀“嗯”了一声,又说:“挺好的。”

江致听她说自己挺好的,也就放下了心:“阿崇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来看你,我特意嘱咐了他去胥城出差的时候,顺道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

易晚栀的心思游离了些:“有,他今天还来看我的。他现在还在,要不要我给他听电话?”她回过头去,想要找江崇的影子,却发现他早已经离开了书桌前。

江致的声音顿了顿,说:“真没想到,阿崇现在还在。这一次,他可真是恪尽职守了,回来我一定好好的夸奖他。”

“是吗?”恪尽职守这个词语,戳痛了易晚栀的心。

到底从始至终,江崇对她那一点点的关心,也是源于江致的命令。她突然觉得,悲伤极了。

江致还在不停地说着,易晚栀却没了听的心思。等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易晚栀还是觉得,像是喉咙口被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电话挂了没多久,江崇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我哥找你吗?”

“嗯。”

“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我好不好。我跟他就三言两语聊了几句,没什么的。”易晚栀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江致的事情,她就是没由来的想要给江崇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江崇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房间里,重新回到书桌前开始工作。

易晚栀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因为江致的电话。趁他还没碰到电脑的时候,她就一把拦在了他的面前。

她用极尽认真的眼光看着他,语气里都带了些严肃的成分:“江崇,我不喜欢江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跟他说清楚的。”

末了,她还不忘语气深重地添了一句:“我不喜欢江致,因为我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啊,江崇。”

她的声音里,突然带了些哽咽:“从十七岁,到现在。”

江崇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却变换了表情。他突然冷冷地推开她,易晚栀没站稳,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他说:“易晚栀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哥。即使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会爱你的。况且,我现在会待在这里,也完全是因为他。你最好记得,我允许你肆意妄为,都是因为他。

如果你硬要离开他,硬要对我自作多情,那对不起,是我导致了你的误会。我可以现在就走,从此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偏过头委屈地看他,眼眶里浸润着泪水。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江崇,真的是我自作多情吗?!”

说完,她摔门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江崇一个人,耀眼的电脑屏幕泛着白光,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线。

他也并不想伤害她的。只是看她一点点的沦陷,再看自己一点点的沦陷,他只有用这种方法,逼她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2:心,开始曲折(六)

江崇真的是信守承诺了。

他依旧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易晚栀的家门口,也不说什么,就是陪她吃饭。他恪尽职守地做着所有江致该做的事,没有分毫的僭越。

他以为是头脑清明的,但情感却在日渐的相处中步步沦陷。

这是易晚栀待在胥城的最后一个晚上,明日之后,她会回到S市继续读书工作。而江崇也会一样地,回到S市。

胥城朝夕相处的一切,终究是应该被忘记的。

因为心里藏着事,易晚栀做饭的时候也格外的心不在焉。等到江崇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做好菜。

江崇走进门口的时候,易晚栀正在处理晚饭要吃的鱼。她把鱼破膛,清洗,热锅,放油,然后一溜烟地就把鱼滚进了锅里。

易晚栀原本会一直待在门口等他的,只是今天却不见了踪影。他不禁有些诧异,连带声音都变得沉沉地:“易晚栀?”

“我在厨房里。”

易晚栀听见江崇回来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结果一不留神,飞溅起的油花就洒到了她的手上。她“嗷”地一声叫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用冷水冲洗,手背上已经起了一大块水泡。

“怎么了?”江崇皱眉。

“没什么,就是烫着了。”易晚栀把手往后藏,装作一派正常的样子说:“江崇,帮我去找找哪里有牙膏。”

“要牙膏做什么?”江崇不解。

易晚栀笑了笑说:“这是个偏方,还是从我爸那里听来的土法。说是烫伤了之后,涂牙膏就会消肿的。”

“哦。”江崇很快就把牙膏拿了过来。他说什么话都是极其简洁的,连带现在也是:“伸手。”

易晚栀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想也没想就把手递了上去。她还带着笑,像是极其欣慰的样子。

结果,看到易晚栀手上的大片红肿的水泡时。江崇的心却一下子揪紧了,他有些懊恼地问她:“怎么弄成了这样?”

易晚栀指了指锅里那条煎了半面的鱼,说:“喏,还不是因为那条鱼。”

江崇看了一眼,打开牙膏细细密密帮易晚栀涂在了手上。原本易晚栀只是手背烫伤了一块,结果江崇把她的手背整个涂满了,像是整个手都烫伤了一般。

薄荷味的牙膏气味,在空气中蔓延,竟是有些酣畅淋漓的清新。

等涂完了,易晚栀正打算继续去把那条煎了半面的鱼做完,结果江崇却一把拉住她,说:“你别弄了去休息好了,我来。”

易晚栀忽然觉得心里眼里全都被感动充斥了,也说不上来,就是幸福到了心里。甚至,连流动着的血液,都夹带了甜蜜的味道。

江崇打开了火,捣弄了几下,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易晚栀忍不住笑着问他:“江崇,你确定你真的会吗?”

“不会。”江崇倒是老实。

“那我站在旁边教你好了,接下来你听我说,一步步来好吗?”易晚栀循循善诱地如同一名老师。

“嗯。”

易晚栀站在旁边,轻声地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地教江崇。等到加盐的时候,江崇舀了一大勺就打算扔进锅子里。易晚栀赶忙凑过身,夺过了他的勺子。一边还说:“放那么多,你等下想把我们俩咸死吗?”说完她还咯咯地笑着,抖掉了好多盐粒,才揭开锅子倒了进去。

易晚栀离江崇很近,近到没有一点点的隔阂,甚至连身体几乎都是紧贴着的。她的头发有几绺还飘在了江崇的身上,刚水洗过的乌黑长发,带着些清新的洗发水香味,浓重地扑进江崇的鼻息里,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她用铲子舀起了一点点鱼汤,放进嘴里尝了尝:“嗯,味道正好。”她回过头去,一脸满意地问他:“江崇,你要不要尝尝。”

他跟她离得很近,转身的时候,他放大的侧脸就摆在了她的面前。他们仅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就像是亲昵的爱侣一样。易晚栀怔了怔,而江崇的眼神也开始迷离。

易晚栀直直地看着他,连眼睫毛都没敢眨一下,就好像只要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居然就毫无顾忌地凑上了脸。她对准了他的唇,浅浅地覆上。

她也不懂什么是亲吻,只知道紧紧地贴着他的唇。唇上有些鱼汤的腥味,易晚栀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结果一不小心舌头就碰到了江崇的薄唇。

江崇的眼眸,深邃地像是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易晚栀微惊,她正准备恋恋不舍地退开他的唇,却被他突然猛地箍住了腰间。

他勾住她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缠,大约是易晚栀给这个吻的定义。她青涩的二十二年时光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一次吻。那是十七岁的那年,她偷偷吻了江崇。那时候她只是贴着他的面颊吻了吻。完全不像是现在这样的,狂风骤雨。

江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易晚栀贴上他的唇的时候,他明明是镇定的。只是她打算退开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抱住了她。她的唇里,带着鲜美的鱼汤气味,有一种饱尝甘甜后的喜悦。

他极尽柔情地吻着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被柔软的棉花充斥着,有些脱力的感受。手上的铲刀不自觉地就掉落了下去,哐当地一声,两人都瞬间惊醒。

易晚栀的脸上还夹带着羞赧的红晕,江崇却冷冷地推开了她。她也看不懂江崇的表情,只是本能的,就有些缠绵地想要依靠她的情绪。

江崇偏过了头,表情里有些后悔情绪。他像是在无力的辩白,也不知道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敷衍易晚栀:“我只是想尝尝鱼汤的味道,换了种方法,希望你不要误会。”

易晚栀却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她反倒是笑着说:“我从没有误会什么。江崇,既然你这么喜欢骗自己,那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你自己的心,自己清楚。”

易晚栀没再去理会他,端了菜就一个人吃着。过了好一会,江崇才从厨房里走出来,落座吃饭。

两人不说话,静默地自顾自地。

天色微亮的时候,易晚栀就起床整理了离开的东西。因为昨天的那件事,江崇一夜无话,易晚栀也跟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从小镇到火车站的路上,江崇也是一声不吭地开着车,连一句话也没有。而易晚栀心里却塞得慌,临走了他都没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她不禁拷问自己。

胥城的火车站显然没有S市的人潮拥挤,江南水乡本就人烟稀少,甚至连火车站都带了些清冷的气息。

火车即将开到站点,车站的液晶显示屏上,也显示出了列车即将进站的信息。易晚栀有些赌气地拎起行李箱,往车站里走去。她走得很慢,她是在等江崇的犹豫。她希望等江崇喊住她的时候,她能够第一时间站在他的面前。

果不其然,她才走了几步,江崇就喊住她了。易晚栀回头,脸上还堆着满脸的笑容。她站在离他不远地地方,朝他欢快地笑着。

然而,江崇的表情却看起来极其生硬。他迈开了几步,走到了易晚栀的面前。他离她,仅有一臂的距离。

易晚栀以为,他是要抱她的。甚至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温暖的手臂。

可惜,事实总不尽如人意。

江崇声线低沉,携带着冰冷的气息:“易晚栀,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易晚栀看着他的表情,大约也想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心里明明不想听,嘴上却还强装倔强:“什么事?”

“我希望你回去之后,不要跟我哥提到关于胥城的事,特别是我跟你的事。我不希望我哥听到了之后,有所误会。”江崇脸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易晚栀多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他和她的时候,所用的代词,是我们。只可惜,他不会承认。

“误会?什么叫有所误会?”易晚栀反问:“我跟你之间真的只是误会吗,江崇?”

“只是误会。”江崇固执地回答。

“那我问你,那天我在酒店晕倒,送我去医院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

易晚栀的鼻腔里夹带着水汽,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的不甘:“江崇,你明明对我有心的。为什么一次次地都要装作视若无睹呢?”

“对不起。”江崇没有看她,沉声说:“易晚栀,我们不可能的。”

她忍不住又问他:“我被泼酒的那天,江致突然来找我,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是。”

“那我问你,当时坐在车子里的那个人,也是你对吗?”易晚栀带着哽咽问他:“你就甘心坐在那里,看江致把我带走是吗?”

“是。”

“江崇,我对你好失望。”

易晚栀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淌下,她仰着头努力让眼泪回缩进去,却还是止不住地滴落。她的声音里已经没什么底气了:“江崇,你就那么希望我跟江致在一起吗?”

“是。”江崇固执地说。

“好,江崇,我答应你。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易晚栀走了,消失在火车站的入口处。江崇站在人群外,形影孤绰。

他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只是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情绪呢?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3:若即若离(一)

胥城分别之后,她跟江崇就像是从那一处开始断开,再也没有交集。

她偶尔也能看见他,是在工作的酒店里。她站在台上演奏,尽情而完美。他坐在台下跟别人谈生意,面色自若。她跟他没有交流,只是偶尔,她会侧着目光偷偷看他。

即使她知道,她的爱情,他视如敝屣。

易晚栀演奏完,就和小悦一起走进了后台。小悦一边把换下的礼服叠好,一边带着好奇问她:“晚栀,你和上次送你去医院的那个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易晚栀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知道你的老家在哪儿?”小悦摇了摇手指,比了个不信的动作:“nonono,你当我是傻子啊,绝对有□□。”

易晚栀也很是无奈,她跟江崇的事情,她也真是说不清。她只得一脸正色地说:“小悦,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他…”

小悦没让她说完,就戳了她的肩膀说:“晚栀,我换好衣服了,你也快进去换吧。别耽搁了,等下你回学校的公交车就要没了。”

“好,我这就去。”

易晚栀拉着及地的裙摆,走进了更衣室。更衣室是建在后台里的,因此外面的一举一动易晚栀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刚进去不过半分钟,就有敲门声响起。小悦不解地问:“谁啊?”

没人回应,小悦就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跑去开门。小悦把门隙开了一个缝,探出头去:“你找谁啊?”

看到那人的长相之后,小悦突然恍然大悟。还没等他开口,小悦又再一次发问:“你是来找晚栀的对吧?上次没见到她,我看这次是特意来找她的吧。”

那人怔了怔,英挺的眉宇里满是困惑。过了一会,才温和地说:“是的。”

“那你等一下,她现在在换衣服,换好衣服之后,我让她出来。”小悦笑的狡黠。

那人礼貌地回了一句:“好的,麻烦你了。”

等易晚栀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小悦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晚栀,你这次可是被我抓了个现行。他这次应该是特地,特地来找你的哦。”她故意重复了特地一词,有些意味深长。

“他是?”

“还不就是上次送你去医院的那个先生吗?”小悦挑了挑眉,戏谑地笑着。

易晚栀的声音低了低:“怎么可能是他?我不信。”

“不信你就出去看看呗。我跟他说,你换完衣服就会出来,他估计现在还在门外面等着呢。”小悦把她拉了起来,顺便推着她的腰,把她挤到了门边上:“别不信了,出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她用手指戳了戳门外,一边还配上了一个好笑的表情。

“嗯,那我先走了,等下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好好,你快去吧,某人还等着你呢。”小悦灿烂地笑着。

易晚栀背起琴盒走了出去,要说心里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悦也是假的。小悦说那个上次送她去医院的男人在等她,她虽是不信,但打心眼里却真的是极其希望那个人是江崇的。

即使她在演奏的时候,他对她仍是视若无睹。但也说不定,他突然就想见她了。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已经被柔软的情感充斥了。那种,关于江崇的幸福感。

出门的第一时间,她没有看见他。最后,她走到了后台的长廊尽头。结果确实有一个人背对着她,半倚在长廊上。尽头处仅有几盏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辨的身形,几乎能让她确信,那个就是江崇。

在那一声“江崇”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那人却慢慢地转过了身。他迈开了几步,灯光渐渐明亮,打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深邃而悠远。

“晚栀…”他温柔地看着她。

易晚栀的表情僵了僵,才把原本洋溢在脸上的期待硬塞了回去。她把那句“江崇”吞入腹中,转而说的是:“阿致。”

江致走到她跟前,他本就比她高出许多,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也几乎遮挡了所有的灯光。黑暗中,他轻声问她:“晚栀,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弄得我只能特地跑来酒店,见你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