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刚经历了阿普的背叛,任天翔还是决定相信褚然,甚至不惜将自己仅有的本钱儿乎全部托付给对方。他知道一个人木事再大,也无法事必躬亲,必须要有他人的帮助才能有更大的发展。他隐约意识到,寻找可信赖的朋友和帮手,比赚钱本身更为种要,而测试一个人的品德和忠诚度,没有比钱更简单直接的了。接过任天翔递来的牛角匕和通关令符,褚然感动地点点头:“公子放心,褚然决不会令你失望。我这就去联络买家。定在一个月期限之内。,将客栈卖个好价钱。”

三天后高仙芝率安西四镇五万精锐悄然开拔,干里奔袭意图西侵的大食帝国。由于唐军人马远不及大食与诸胡联军的数量,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战略目的,高仙芝率军探人敌国七百余里,从常人认为最不可能的线路,直袭大食帝国边塞重镇恒罗斯。

任天翔并不担心唐军的命运,他给拉贾的行军线路图已经将目的地改成了几百里之外的勃罗。如果唐军遭遇拴折,也肯定与他无关。所以他一面督促褚然暗中联络买家,尽快将所有安西四镇所有大唐客钱变成现钱准备逃亡,一面让小泽去监视拉贾的动静,防着这老狐狸得知实情,对自己不利。

可儿在任天翔精心照顾下,伤势很快痊愈。从她口中任天翔才得知,当年她被龟兹武士带回西域后,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由于她是当年龟兹王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所以龟兹人将她当成了复国的希望。但在官府的严厉镇压之下,身边的武士不是陆续战死,就是悄然离去,最后她流落到了波斯,被当地匪徒掳掠。是拉贾从波斯匪徒手中买下了她,将她带到了龟兹。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一直对拉贤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任天翔得知当年的龟兹公主,竟然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境地,心中不胜唏嘘。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也不禁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怜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公主,决不容她再沦为别人的玩物。

12、暗杀

在准备逃离龟兹的这段时间,任天翔也隔山岔五去都护府拜望高夫人,借机打探前方军情。毕竟他心中有鬼,所以对唐军这次远征大食的结果份外关心。

去得频繁了,甚至与守门的士兵都已混熟。

褚然果然能干,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为四家客栈找到了新的老板,并将客栈卖了个不错的价钱。眼看自己刚刚创下的基业不得不就此放弃,任天翔心中颇为不舍,不过为了自己和朋友们的安全,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在离开大唐客栈的前一天晚上,任天翔换上小二的衣衫,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回想自己刚到这里做小二的日子,恍若隔世。

“公子,天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吧。”身后传来褚然的声音。

任天翔回过头,心不在焉地问:“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褚然点点头:“明日一早新老板就来办交接,所有伙计都拿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早已离开了龟兹,咱们明日一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略顿了顿,他又小声问,“今后要去哪里,不知公子心中有没有目的地?”

任天翔歪头想了想,苦笑道:“西域是不能呆了,长安又不能回,想来想去就只有去洛阳看看。洛阳是大唐帝国的东都,繁华不亚于长安,而且,我母亲当年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任重远…”

见任天翔神情怔忡,突然住口,褚然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点头道:“明日我送你们出城。我已请了当年随咱们去沃罗西那几个刀客护送公子,加上褚刚和小泽一路照应,应该不会有事。”

任天翔哑然笑道:“我现在几乎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就算遇到盗匪也不会有事。倒是你带着巨款独自留在龟兹,才千万要当心。”

褚然笑道:“这个公子尽管放心,我褚然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知道如何在闹事中藏身。待风头过去,我再组织商队去沃罗西,定要为公子赚座金山回来。”

褚然的乐观情绪感染了任天翔,他不禁点头笑道:“好!咱俩比一比,以三年为限,看看谁最后赚到更多的钱!”

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希翼和向往。

第二天一大早,任天翔带着可儿、褚氏兄弟、昆仑奴兄弟和小泽,在几个刀客的护卫下来到龟兹东门。由于有高仙芝的通关令符,守门的兵卒连忙开关放行。在出城的时候,任天翔回头遥望都护府方向,突然对褚然道:“高夫人待我如自家子侄,封常清将军对我更是有知遇之恩,我得去向他们道个别。你们先出城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等众人阻拦,立刻打马飞驰而去。

众人欲拦不及。

不多时来到都护府,任天翔突然发觉都护府气氛有些异样,戒备比往日似乎森严了许多。他翻身下马,对守门的兵卒道:“不知封将军是否在府中公干?麻烦军爷替我通报一二。”

守门的兵卒有一个认得任天翔,忙道:“封将军吩咐,任公子勿需通报,直接去大堂见他便是。”

“多谢兄弟!”任天翔抱拳一笑,匆匆进得大门,刚进门就听耳边一声大吼:“拿下!”话音未落,任天翔就感觉身子腾空,被人拎了起来,跟着被人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一般。他挣扎道:“你们疯了,我是任天翔!”

“拿的就是你这奸细!”一个小校抬腿给了任天翔一脚,向几个兵卒一招手,“带进去!”

被两个兵卒架着来到大堂,进门就见封常清据案高坐。任天翔不禁高声质问:“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封常清神情复杂地望着一脸迷茫的任天翔,半晌无语,最后开口轻叹:“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据实招来,难道还想蒙混过关?”

任天翔苦笑:“究竟要我招什么?还请将军明示。”

封常清紧盯着任天翔,涩声问:“今日前方传来最新战报,高将军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龟兹远征军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数万将士的尸骨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对这消息不知你有何感想?”

任天翔脸上猝然变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既惊讶又不解,按说自己已经将线路图的目的地改到了数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实不该在恒罗斯附近遭到大食大军的伏击,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岔子。可任天翔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见任天翔默然无语,封常清哑着嗓子道:“高将军千里奔袭大食,行军线路和最终目的地是远征军最高机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们都是追随高将军出生入死的生死同胞,决无可能泄露这机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个外人在高将军书房中见过行军线路图,只有你才有可能泄露这机密!”

任天翔嗫嚅着正要分辩,封常清突然拔出佩剑厉喝:“面对着几万将士无辜忠魂,面对着你自己的良心,你要再有半句谎言,我就将你立毙剑下!”

任天翔抬头迎上封常清赤红的眼眸,坦然道:“不错,是我凭着记忆画下了行军线路图,不过我将目的地改到了几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怎会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

封常清喝问:“是谁要你这样干的?”

“是波斯富商拉贾。”事已至此,任天翔也不想再隐瞒,“是他要挟我去盗行军线路图,只是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猜到高将军袭击的目标是深入大食七百余里的恒罗斯,而不是地图上的勃罗。”

封常清闻言高叫:“来人!立刻将波斯富商拉贾给我抓来,不得有半点耽误。”

门外传令兵应声而去,不过顿饭功夫,就见一郎将喘着气匆匆而入,对封常清拜道:“拉贾的府邸早已空无一人,卑职搜遍了整个庄园,也没有找到拉贾的下落。”

“给我搜查全城,决不容这奸细逃出城去!”封常清怒道,郎将领令而去后,他痛心疾首地望向任天翔质问,“你跟那些被征服的边民不同,你是纯粹的唐人,为何要通敌卖国?”

任天翔不敢说是为了可儿,更不敢说是受了拉贾胁迫,他怕连累大唐客栈的伙计和朋友,只得垂头苦笑:“我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为了还债我只有照拉贾的吩咐去做。”

“为了钱你竟不惜出卖我军情报,令数万将士葬身异乡,连高将军都差点回不来!”封常清怒不可遏,一脚将任天翔踢翻在地,对随从高唿,“给我押入死牢,待高将军回来亲自处置。”

置身于都护府阴暗潮湿的死牢,任天翔有种恍若梦境般的迷茫,他始终没想通大食人仅凭那张篡改过的行军线路图,就猜到高仙芝会袭击深入大食国境七百余里的恒罗斯。也许大食人只是从高仙芝过去的用兵,猜到他要偷袭常人以为最不可能的地点,跟自己那张行军线路图没多大关系。这样一想任天翔心中稍稍好受了一点。

不知过得多久,牢门“吱呀”一声打开,狱卒在门外叫道:“大食狗,有人看你来了。”任天翔好半晌才回味过来,原来“大食狗”是在叫自己。他不禁摇头苦笑,在心中暗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

一个慈祥的老夫人在丫环陪同下来到任天翔的监室外,任天翔一见之下又惊又喜,忙隔着栅栏哽咽道:“婶娘救我!”

“闭嘴!谁是你婶娘?”高夫人面色愠怒,含泪质问,“你是唐人,为何要做大食国的奸细?为何要通敌卖国,害得远征军几乎全军覆没,仙芝也差点战死异乡?”

“我没有!”任天翔急忙分辩,“不管夫人信还是不信,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没有出卖高将军,更没有做任何人的奸细。”

“你别再说了!”高夫人疲惫地摆摆手,“是不是奸细待仙芝回来自会亲自审讯,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说着她示意丫环放下食盒,这才扶着丫环,抹着眼泪缓缓离去。

任天翔味同嚼蜡地吃着高夫人送来的食物,心中七上八下。虽然他自问并没有真正出卖唐军的情报,但要让人相信这点只怕是难如登天,尤其是大败而回的高仙芝,就算知道他不是大食奸细,只怕也要用他的脑袋来祭奠阵亡的将士。任天翔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逃过这一劫。

在牢房中度日如年地过了数日,任天翔终于被再次提审。当他看到大堂上端坐的高仙芝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分辨都无济于事。

只见高仙芝一扫过去的倜傥优雅,犹如受伤的病虎般双目赤红,两腮深陷,头上甚至还缠着绷带,胸前衣衫鼓鼓囊囊的,那是包扎后的痕迹,显然受伤不轻,从他这主帅身上可以想见那一战的惨烈。

“是你向大食出卖了我的行军线路图?”高仙芝一字一顿地问。

“不错!”任天翔放弃了分辨,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毫无意义。

“供出你的同党!”高仙芝目光冷冽如冰。

“拉贾·赫德。”任天翔苦笑,“除了他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

一旁的封常清忙小声禀报:“我已派人查抄过拉贾的庄园,以及这小子的大唐客栈,可惜这两处都已人去空。”

高仙芝盯着任天翔淡淡问:“通敌叛国是死罪,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任天翔苦涩一笑:“没有。”

“很好!”高仙芝缓缓站起身来,结束了这次简单的审讯,“三日后的正午,我将用你的脑袋,祭奠我阵亡的将士。”

如果说法场是黎明百姓最喜欢的舞台,那被杀者就是这舞台上唯一的主角。是他们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和最本色的演出,为黎民百姓提供了最廉价,也是最血腥的娱乐。

当任天翔被五花大绑押入刑场之时,周围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那目光有怜悯,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不过更多的是鄙夷和仇视。很多人已经知道任天翔被杀的缘由,所以一路上都有人将石块扔到任天翔头上身上,并追着囚车唿叫:“活剐了这个大食狗!”

午时三刻,行刑的号炮如期响起,负责监斩的右威卫将军李嗣业手执陌刀登上刑台,对任天翔恨声道:“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我阵亡的兄弟。只有用你这大食狗的鲜血,方能稍稍消减我心中的仇恨。”

任天翔黯然苦笑,没想到自己尚未弱冠,就要煳里煳涂死在这里,死后还要背个“大食狗”的骂名。回想自己初到龟兹时的自信满满,他心中突然生出人生如梦,世事无常的感慨。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他宁愿做个本本分分的店小二,他决不会再狂妄地以为,真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你安心上路吧!”李嗣业一声轻叱,陌刀徐徐扬起。

任天翔闭上眼睛,显然已经认命了!

一支弩箭倏然而至。李嗣业一声大吼,急忙横刀上撩,将一支射向自己咽喉的弩箭挑开。几乎同时,围观的百姓中突然冲出数十彪壮大汉,人人手执利刃扑向法场,转眼便冲开警戒的兵卒,狼群般扑向刑台。尤其领头的一个金刚般的壮汉和两个精悍的沃罗西人,武功明显比同伴高出一大截。

事发突然,负责警戒的兵卒顿时乱了分寸。由于任天翔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根本没人想到有人来劫法场,何况法场是设在龟兹城内,行刑时四门紧闭,就算救下死刑犯也是出不了城。所以负责法场警戒的兵卒只有不到百人,而围观的百姓却数量惊人,遇到意外顿时乱作一团,无形中帮了那些打扮成百姓的劫匪的大忙。

李嗣业眼看兵卒挡不住那些来历不明的汉子,急忙扬刀欲先将囚犯斩杀。就在这时,突见一骑飞奔而至,马上骑手白巾蒙面,手中长鞭迅若灵蛇,倏然卷住囚犯的腰,跟着借骏马的飞驰将囚犯身子带起,稳稳落在了那骑手身后的马鞍上。这几下兔起鹘落,眨眼间那骑手就已带着囚犯向远处飞驰。

李嗣业一声大吼,正要追将上去,却被几个来历不明的汉子拦住去路。李嗣业挥刀连杀数人,但周围实在太过混乱,待他登上坐骑想要追击,却发现那囚犯已不知去向。他不禁咬牙切齿道:“姓任的,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用你的脑袋祭奠我战死的弟兄!”说着挥刀连拍马股,向那骑手消失的方向纵马追去。

那匹洁白如雪的战马神骏无比,即便载着两人速度也丝毫不减。在骏马身后还紧跟着两个沃罗西武士和一个金刚般的壮汉,转眼间几个人就来到城门,守门的兵卒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阻拦,却见那骑手远远便亮出一物,同时高唿:“紧急军情,速开城门。”

守军仔细一看,连忙招唿同伴:“是将军的通关令符,快开门。”

城门刚开启一道缝,几个人就急冲而出,向东狂奔。一路马不停蹄直奔出数百里,才在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徐徐停了下来,绿洲中有塔里木河的支流从中穿过,河边有几座帐篷。听到马蹄声,一个老者与几个武士从帐篷中迎了出来,赫然就是拉贾和他的手下。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褚然和小泽。

“老臣恭迎公主殿下!”拉贾远远便拜倒在地,哽咽道,“公主能从千军万马中平安归来,定是有神灵庇佑,咱们复国有望了!”

众武士齐声欢唿,纷纷拜倒。那骑手徐徐揭去蒙面的白巾,露出了可儿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紧随她身后的,正是褚刚和昆仑奴兄弟。

虽然任天翔早已从体味猜到了骑手的身份,但亲眼看到可儿从孤苦伶仃的女奴,变成武功高强、受无数龟兹武士拥戴的公主殿下,心中还是十分震惊。跟着就想通了一直困惑着他的那个难题,他不禁失声道:“是你!告诉大食人高仙芝将袭击恒罗斯的那个人是你!”

“没错!”可儿说着翻身下马,并示意一名龟兹武士为任天翔解开绳索,“我得感谢你告诉我高仙芝真正的目标,不然大食军未必能在恒罗斯消灭安西军精锐。”

任天翔一呆,突然醒悟正是自己泄漏了唐军的机密,被当成奸细杀头还真是没有冤枉。原来拉贾和可儿都在跟自己演戏,什么卖身为奴的凄惨故事都是在博取自己的同情,也许那些要挟自己的苦肉计正是出自可儿之手,可叹自己还拼死要救可儿脱离苦海。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任天翔心中既愤怒又失落,想自己怀着最纯真的愿望来龟兹寻找童年的玩伴,没想到可儿却一直在利用和欺骗自己,从最初在拉贾府上的初次相见,到后来在自己面前卖力地演苦肉计,利用自己最纯真的感情去为她窃取军事情报,甚至不惜将自己和所有朋友都置于险地,差点就让自己成为高仙芝的刀下之鬼!

女人,这就是女人!任天翔在心中冷笑,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决不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卷入政治斗争的女人。

“你是不是怪我欺骗了你?”可儿察言观色,似有所觉。

“我哪敢?”任天翔苦笑,“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帮助大食军?”

“我们不是帮助大食军,而是在帮助自己。”可儿宝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莫名的哀伤,“龟兹两字在你们唐人眼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但在咱们龟兹人心中,却是代表着世世代代生养我们的祖国。我和我的追随者从未忘记复国的大业,为了复国,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你们就借大食消灭安西军精锐,为你们的复国创造条件。”任天翔叹息,“可你为何又要冒险去劫法场救我?要知道那面通关令符有可能已经失效,你很可能就此失陷城中,再也没有机会继续你的复国大业。”

可儿避开任天翔质疑的目光,言不由衷地道:“我们不会让一个帮助过我们的朋友,白白为我们送命。”

“只是朋友?”任天翔心中在冷笑,面上却出奇的真诚,盯着可儿追问,“如果只是朋友,你会在拿到准确情报之后继续留在大唐客栈?你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龟兹?你会不惜牺牲你的手下去救我?”

可儿目光有些躲闪,迟疑道:“我只是想在离开龟兹之后,再将实情告诉你,我不想永远骗你。”

“可你也不能再骗你自己。”任天翔嘴边泛起了一丝标志性的微笑,那是他在长安将无数无知少女勾上床的迷人之笑。

轻轻握住可儿的手,他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可儿湛蓝如海的眼眸,“其实你心灵深处是不想离开我,那怕多跟我在一起一天,都会感到莫大的幸福。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信任和依恋,不然我也不会被你的苦肉计骗过。既然如此你还是跟我走吧,复国大业是男人们的事,跟你这个娇弱的女孩子一点关系没有。”

可儿眼中闪过一丝迷醉,闭上眼任任天翔轻轻吻上了自己的丰唇,就在对方将要吻实的瞬间,她却猛然推开了他。转身避开对方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道:“我个人的情感与复国大业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我是龟兹王族最后的血脉,我不会为了个人的幸福就放下自己的责任。我很感激这些天来你对我的爱护,我会永远铭刻在心中,今生今世,永难相忘。”

任天翔突然发现可儿貌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韧刚强的心,让人肃然起敬。他强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涩声道:“我衷心祝愿你的复国大业最后成功!”

可儿欣然回过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邀请你来龟兹做客,你将是龟兹国最尊贵的客人。”

任天翔勉强一笑:“我一定接受你的邀请。”

可儿笑着点点头:“不过现在你该走了,安西军随时可能追到这里。只要还没有离开安西四镇的地盘,你就还是个受通缉的逃犯。”

任天翔吐吐舌头:“那我还是赶紧逃吧,杀头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与可儿褚然挥手作别,任天翔带着昆仑奴兄弟和褚刚、小泽踏上了东去的漫漫旅途。虽然高仙芝的通关令符肯定已是废物,但褚然还是坚持要留下来,所以任天翔只好与他在此分手作别。

小泽以前从未离开过龟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和向往。他遥望东方兴奋地问:“公子爷,咱们要去哪里?”

任天翔遥望东方,轻轻吐出两个字:“洛阳!”

“为什么是洛阳?”小泽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任天翔神情复杂地徐徐道:“洛阳是大唐的东都,繁华不亚于长安。我母亲正是在那里认识了任重远,因为有了我才被逼从家中出走,最后陷入无边的苦难。”

小泽好奇地问:“为啥有了你就要被逼出走?”

任天翔眼中闪过一丝隐痛,奋力一鞭抽在马股上,沉声道:“赶路要紧,哪来那么多废话?”

见任天翔神情不悦地纵马疾驰,小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与褚刚相视一笑,急忙打马追了上去。在他们身后,昆仑奴兄弟带着几匹骆驼的给养,追随他们慢慢踏上了东去中原的旅途…

西域大漠,天高地阔,一只孤鹰在蓝天之下、白云之上悠然盘旋。在它下方,一小队旅人渺小如蚁,在漫漫黄沙中蜿蜒而行。天地苍茫,亘古未变。

“公子,这鹰…似乎有些古怪。”褚刚不住眺望天空,终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啥古怪?”小泽少年老成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飞鹰,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它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从昨天就一直在跟着我们。”褚刚若有所思地自语。

“不会吧?这么远你也看得清?”小泽有些不信。天上的飞鹰看起来比苍蝇大不了多少,要分辨出它们的不同,恐怕比分辨苍蝇的公母还困难。

“自从我得菩提生大师指点,修习玄奘大师传下的功法之后,目力比原来增强了不止一倍。”褚刚解释道,“它就是昨天跟着我们的那只鹰,我不会认错。”

任天翔勒住马,有些惊讶于褚刚粗中有细,他问:“你意思是说,有人在利用飞鹰追踪我们?可是飞鹰不是猎犬,如何听人指挥?又如何与人交流?”

褚刚沉吟道:“突厥人最善训练猎鹰,并利用猎鹰追踪猎物或敌人。他们用旗子指挥天空中的猎鹰,而猎鹰则用飞行轨迹与主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当年太宗皇帝与突厥作战,就曾吃过猎鹰的大亏。”

任天翔恍然醒悟:“一定是高仙芝!他在西域经略多年,手下不乏突厥将领。看来他并不打算轻易就放过我,而是派出轻骑一路追击。幸亏可儿将最好的沃罗西马给了我们,而我们一路上又马不停蹄,不然…”

“那咱们赶紧快躲起来啊!”小泽面色大变,他知道安西骑兵的厉害,就连大漠悍匪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据说安西骑兵可以在马背上睡觉,因此几乎可以不眠不休地追击敌人。

“这西域大漠一望无际,咱们往哪里去躲?”任天翔不禁摇头苦笑,转问褚刚,“不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对付突厥人的猎鹰?”

“扬起烟尘遮蔽天空,或以更凶猛的苍鹰驱逐猎鹰。”褚刚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这些办法我们都用不上。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逃到人群稠密的地方,猎鹰毕竟不是猎狗,分辨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任天翔苦笑:“就怕追兵还有猎狗,毕竟狗比鹰容易指挥。”

“公子不用气馁,咱们可以往东南方向走。”褚刚往东南方一指,“咱们可以借道沃罗西进入祁连山,顺祁连山脉绕过玉门关去往关内。只要咱们进入山区,安西骑兵就没有任何优势,有林木掩护,猎鹰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任天翔拿出地图看了看,不禁微微颔首:“兄长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啊!”

褚刚也没有否认:“我随族兄往来西域与中原,这条道没有少走。以往我们借道沃罗西绕过玉门关,原本只是为了省几个关税,没想到现在却可以救命。不过途中就怕遇上沃罗西兵马,运气不好会被当成奸细处死。”

任天翔笑了起来:“不过这回咱们不用怕,虽然松赞巴吉送我的那柄匕首留给了褚然,但我还有他赐我的王族饰品和礼器,就算遇到沃罗西兵也有护身符。咱们就借道沃罗西,看看安西骑兵可敢孤军深入沃罗西!”

五人五骑掉头转向东南方,疾驰两天后便进入了沃罗西疆域,然后借祁连山脉的掩护,躲过了天空中的猎鹰,绕过玉门进入内地,七天后便接近了碧海湖。过了碧海湖,就应该是大唐的疆域了。

眼看碧海湖在望,几个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已经借道沃罗西数天,相信安西骑兵决不敢追踪而来。而且天空中也没有再看到那只猎鹰,应该是安全了。

但是就在当夜,正当任天翔睡得正香,却突然被昆仑奴兄弟摇醒。两人连比带划,一脸的焦急。迷煳之中,他听到了隐隐传来的狗吠和马蹄声。

“不好!有人追来了!”任天翔匆忙出帐一看,但见黑暗之中,十几个黑影正向自己的营地包围过来。他们离营地已经很近,若非昆仑奴兄弟警觉过人,只怕几个人已经被人俘虏。

“公子快走!”褚刚急忙挥刀开路,借夜色掩护冲破包围,护着任天翔和小泽往东疾驰。昆仑奴兄弟则在后方断后,五人边打边逃,黎明时分便逃到了一望无际的碧海湖边。

天色已明,任天翔已能看清追兵的摸样——领头的赫然就是高仙芝帐下第一猛将李嗣业,手执陌刀率十八名安西骠骑追来。他们身着普通的牧人皮袍,想来是为了不引起沃罗西人注意。

“大食走狗,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李嗣业在身后手舞陌刀大唿小叫,吓得任天翔心惊肉跳。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对方的仇恨和杀意依旧分毫未减。

“公子快走,我去挡住他!”褚刚见昆仑奴兄弟无法挡住追兵,急忙调转马头向李嗣业迎上去。二人战马交错而过,就听“当”一声巨响,双刀相击溅出的火星,犹如烟火照亮了黎明的朦胧。

褚刚不擅马战,第一个照面就差点被李嗣业一刀震下马来,急得大叫:“公子快走,不要管我!”

任天翔心知自己帮不上忙,只得沿着湖边纵马急逃。李嗣业无心与褚刚纠缠,立刻率手下向任天翔追去,十八骑呈扇形,向任天翔快速包围过去。

双方一追一逃跑出数里,突见前方黎明的薄雾中,隐约出现了林立的旌旗,任天翔一见之下暗暗叫苦。他认出那是大唐军队的旗帜。前有阻拦后有追兵,看来这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是陇右的神威军!”褚刚从旗子上认出了前方的部队,“是哥舒翰的人马!”

任天翔凝目望去,果见最前方的两面大旗上,一面绣着“神威”,一面绣着“哥舒”二字。大旗之下,一魁梧老将须发花白,却依旧威风凛凛,双目如炬,尤其颌下那部长及胸际的浓密髯须,煞是威武。从其服饰上,任天翔认出对方便是官居二品的镇边节度使,那一定就是名震陇右的突厥名将哥舒翰了!他不禁心中一动:以前在龟兹就听说,高仙芝与哥舒翰虽同为镇边节度使,却素来不睦。这次是死是活,只能赌上一把了。

想到这任天翔纵马向前方的唐军冲去,嘴里大叫:“将军救我!”

领头的老将勒马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冷冷落在任天翔身上:“你是何人 ?”

“我乃大唐百姓,被几个身份不明的强人一路追杀,听人说哥舒将军镇边卫国,威名镇边陲,所以特赶来求救。”任天翔慌忙道。

哥舒翰展颜微笑,示意任天翔一行退到自己军中。

就见李嗣业率安西十八骑已冲到众人面前,乍见哥舒翰等人,李嗣业急忙勒马,不等人立而起的烈马前蹄落地,便在半空中拱手一拜:“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将军帐下陌刀将李嗣业,拜见哥舒将军!”

在烈马前蹄腾空之际放开缰绳拱手行礼,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李嗣业秀了这手骑术,立刻引得哥舒翰身后识货的将领忍不住喝彩。哥舒翰却不悦地皱起眉头:“听闻高仙芝帐下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文为封常青,武为李嗣业,那就是你了?”

李嗣业连忙收起几分狂傲:“不敢,正是末将。”

“你不在安西镇守,为何突然率兵来到我的防区?而且还打扮成沃罗西牧人模样?”哥舒翰冷冷问。

李嗣业忙道:“末将追击几名大食奸细,一路追踪至此。如今奸细已为将军所获,还请将军将他们赐还给我。”

“大食奸细?何以为证?”哥舒翰手捋颌下浓密髯须,不紧不慢地问。

李嗣业一怔,一时无言以对。安西军这次远征大食大败而回,高将军尚未想好要如何向朝廷汇报,所以暂时还不能向哥舒翰提起。而且这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李嗣业也不想被哥舒翰耻笑。他想了想,只得道:“他们曾向大食人出卖我军情报,被高将军发觉,令末将务必将他们擒回。望将军看在高将军面上,将他们交还给我。”

李嗣业不提高仙芝还好,这一提就见哥舒翰面色越发难看。原来哥舒翰在军中的资历远胜高仙芝,如今却只是镇守陇右的节度使,名义上与高仙芝平起平坐,实际管辖的地盘和兵马却远不及高仙芝。他一向不甘人后,听李嗣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哂:“高仙芝的面子在安西或许可通行无阻,但在陇右却是一钱不值!”

李嗣业有些茫然:“哥舒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哥舒翰淡淡道:“莫说这些人你并无真凭实据,就算他们真是大食奸细,现在落到我手里,也该由我来处置,何时轮到你来说话?安西军手脚再长,也不能到我的地盘来抓人吧?”

李嗣业愣在当场。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低下姿态软语相求,可惜他是李嗣业,除了高仙芝谁都没放在眼里的陌刀将李嗣业。见哥舒翰不愿交人,他不禁瞠目厉喝:“哥舒将军,末将临行前高将军交待,务必要将几名奸细抓回。末将若空手而回,没法向高将军交待。”

“你这是拿高仙芝来压我?”哥舒翰冷冷问。

“末将不敢!”李嗣业不亢不卑地拱拱手,“只是高将军有令,末将不敢不遵。这几个奸细我一定要带走,若遇阻拦,末将只好拼死一搏!”

李嗣业身后仅有十八骑,面对神威军上万人马,却是凛然不惧。令哥舒翰也不禁微微颔首:“高仙芝手下果然有人才,一个陌刀将竟也敢挑战我千军万马。好!就凭你这份勇气,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说着往自己身后一指,“我身边的将领你可任挑一人,只要你能胜出,我就将这几个人交还给你。”

李嗣业看了看哥舒翰身边的将领,虽然个个彪悍勇武,但沉稳凝定却略有不及,唯有哥舒翰才称得上渊渟岳立,难测深浅。犹如酒鬼见不得美酒,李嗣业岂能放过与真正的高手过招的机会,他的目光最后落到哥舒翰身上,拱手一拜:“如果哥舒将军不嫌冒犯,末将想向你挑战。”

哥舒翰一怔,不怒反笑:“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若不应战,倒显得小气了。”

神威军众将纷纷劝阻:“将军不可!这等小事自该由咱们来应付。”

哥舒翰摆摆手:“本将军一言既出,岂可再更改?取我枪来!”

一名身高体壮的亲兵立刻将一柄白蜡杆的长枪扛了过来,哥舒翰没有伸手去接,只道:“我与李将军只是比武较技,并非生死相搏,换枪头。”原来哥舒翰平日与自己部下切磋,都是使用没有开锋的钝头枪,只有上阵杀敌才换上锋利的枪头。

那名亲兵连忙将锋利的枪头取下,换成没有开锋的钝枪。哥舒翰这才提枪在手,信手抖了个枪花:“虽是钝枪,被我刺中也必受伤,李将军当心了!”

李嗣业点点头,将手中陌刀转了半圈,傲然道:“既然哥舒将军以钝枪对敌,末将也当以刀背相迎。”

哥舒翰将长枪一横:“你远来是客,请!”

李嗣业也不客气,鞋跟在战马腹部一磕,立刻横刀向哥舒翰冲去,在二人身体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猛然挥刀一斩,直噼哥舒翰咽喉。

“好!”哥舒翰一声轻唿,长枪斜封,刚好挡住了袭来的刀背。就听“当”一声轻响,在刀枪相碰的同时,二人已交错而过,第一个照面似乎是个平手。

不过李嗣业却是万分震惊,以他出刀之迅速和力道之刚猛,很少有人能硬挡他一刀。没想到哥舒翰年过花甲,无论反应速度还是两臂的力量,竟一点不输自己。

两匹战马在神威军将士的呐喊助威声中,很快又兜了回来,白蜡枪与陌刀再次纠缠在一起。但见李嗣业陌刀大开大合,每一刀皆带起唿唿风声,隐然有猛虎下山之势;哥舒翰的长枪却是神出鬼没,犹如毒蛇出洞般悄无声息,不断地将李嗣业陌刀的攻势化解,并乘隙反击。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转眼便斗了上百招,依旧难分胜负。哥舒翰突然倒拖长枪绕场而走,李嗣业一看心中暗喜:看来老家伙枪法虽高,可毕竟年老力衰,一百合之后就露出疲态。他不愿放过这一战成名的机会,立刻纵马追去,两人两骑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陡听哥舒翰一声大吼:“着!”

但见哥舒翰的战马突然停步,双蹄腾空人立而起。哥舒翰于半空中反手出枪,以枪柄从腋下反刺而出,悄没声息犹如毒蛇出洞。李嗣业战马正高速奔驰,不由自主往哥舒翰的枪柄上撞了过去,李嗣业反应不及,只得侧身让过胸膛要害,却还是被枪柄刺中肩胛,顿时手臂失力,陌刀“哐当”落地,他在马鞍上晃了两晃,总算还是稳住身形,没有狼狈落马。

“好!”在神威军众将的欢唿声中,哥舒翰收枪而立,傲然赞道,“你是唯一没有在我回马枪下落马的对手,果然不愧是安西军第一虎将。”

这话本是赞扬,不过听在李嗣业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他悻悻地对哥舒翰拱拱手:“将军果然高明,末将甘拜下风。他日再有机缘,末将当再向将军讨教。”说完向几个随从一挥手,“我们走!”

待李嗣业率众走远,哥舒翰这才扔下长枪,心中暗叫侥幸。若非李嗣业太过自负,居然以不趁手的刀背对敌,而且稍占上风就紧追不舍,这一战最终的胜负还真是不好说。看看朝阳已在东方升起,他举手一挥,令官立刻将他的号令传遍全军:“原地扎营!”

不过盏茶功夫,中军大帐就在碧海湖边立了起来。在全军安营造饭的同时,任天翔也被带到了中军大帐。见哥舒翰高踞案后,他不禁心下惴惴,即便暂时逃过了李嗣业的追杀,但在哥舒翰面前,恐怕未必能轻易蒙混过关。毕竟大食是大唐敌国,出卖唐军情报勾结大食的罪名,无论落在高仙芝还是哥舒翰手里,恐怕最终结果都差不了多少。

“说!你为何会被高仙芝指为大食奸细?”哥舒翰盯着任天翔,眼中隐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任天翔正不知如何狡辩,突然在哥舒翰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心中先是一喜,跟着恍然醒悟,瞬间即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刻朗声道:“将军,高仙芝说我是大食奸细,是因为另有原因。”

“是何原因?”哥舒翰淡淡问。

“因为,我从高仙芝手中救出了石国太子,并助他逃回故国。”任天翔坦然明言,“萨克太子回国后即倒向了大食帝国,因此我也就成了大食奸细。”

“你为何要救石国太子?”哥舒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