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尧学的挺用心,她向来是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最好的那种人,平阳就比较随意了,她怀孕初期嗜睡,常常一开课就睡得昏天暗地,幸好她语言天赋不错,马马虎虎跟得上。

下课后出来时秦莫尧跟她抱怨,她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出门不是忘了手机就是忘了钥匙,去超市购物从来买不全,炒个菜还会忘了先放油,有次出门收快递,只记得随手关门,结果把自己锁门外了。

平阳笑她:“那是不是要买根链子把钥匙挂脖子上才行?我觉得这建议不错,赶明儿我送条链子给你,要黄金的,结实一点儿。”

“你以为麻绳呐,还结实一点儿,”秦莫尧胖出来不少,脸颊丰润,笑起来另有一种妩媚,“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记性是不行,那个五十音图我背了很多遍。”

“放松一点,就当玩儿呗,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学中文,”平阳挽着她的手说,“那天四哥跟我开玩笑,要是小宝宝蹦出来开口第一句话是讲日文,老爷子非得揍死他不可!”

秦莫尧听了莞尔:“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也就你家规矩多,我看你还是别上了,免得到时候你家傅四鼻青脸肿地来找我算账…”

两人说笑着从楼上下来,在二楼逛了一圈,平阳眼尖,一眼就瞥到了中间大堂露天咖啡座里的熟人,拖住了她的胳膊:“你看,那不是…”

“谁?”秦莫尧顺势望过去,正是下午茶的时候,咖啡座里倒也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侧的常睦,他面对着她,只是微侧过脸,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一条米黄色的吊带连衣裙,露出修长美好的胳膊,背景纤细,娇小玲珑。

常睦惯常地笑着,嘴角微微往上翘起,眼睛半垂着说着什么,逗得对面的女孩子羞涩的笑。平阳看了直摇头:“常睦哥又在勾引女孩子了,他行情可真好,老少通吃。”

秦莫尧淡淡一笑:“别说得这么难听,咱们走吧,别打扰人家。”

“不去凑凑热闹?”平阳调皮地笑一下,“来,我们去打个招呼。”

秦莫尧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情愿,仿佛就算感情过去彼此已经成为独立个体的两个人,拥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就算可以跟他抱怨跟他撒娇,把他当兄长一样习以为常地放纵自己的任性,却无法这样心无芥蒂地看着他跟别人谈笑风生。

她也曾劝他正正经经早点结婚,也曾祝福过他,然而只是因为说说而已还没成既定事实所以总是无关痛痒。

不是无关痛痒的,这样看着,才发现,他们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不再是谁的谁。

他也不可能,那样永远站在她身后,无时不刻无条件地给予她需要的一切。

总有一天,他会变成别人的常睦,不再是她的。

秦莫尧心里卷起一股深深的失落,又觉得自己仿佛太贪心,因此一时心酸迷离复杂难辨。对面常睦抬头却看见他们,打了个招呼起身朝他们走过来。

“怎么有兴致出来逛街?”常睦笑笑,开口问。

“不出来逛街怎么能遇上你呢,”平阳笑的促狭,“常睦哥,这次的小姑娘哪的?没见过呢?”

常睦拍了她额头一下:“说什么呢,你不还是小姑娘一个,今天不太方便,改天给你们介绍。”

“怎么不方便了啊?”平阳眨着眼睛,明知是托词,偏要刨根问底,“难道是在相亲?”

常睦有点下不来台,咳嗽了一声,笑:“在办正事…怎么结了婚反倒越来越泼辣了,难怪最近都约不到傅四?”

平阳睁大眼睛瞪他,眼看两人又要斗个不停,秦莫尧赶紧拉住平阳:“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她这话是顺着常睦说的,自己也没注意,出口了才觉得好像有点赌气的味道,显然常睦也发现了这一点,抬头时正看到他盈盈地朝她笑,意味不明。

她这下真有点赌气了,拉了平阳要走,常睦叫住她:“等等,我也没事了,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好好陪你的小姑娘办正事吧。”平阳正愁有气没处发呢,他倒自己撞上来。

常睦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两个人,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无辜地摊了摊手,秦莫尧看的好笑,帮他解围:“平阳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买些东西。”

平阳打了电话先走,常睦送走了那个女孩子,回头两人一起下楼。

“最近气色不错,看起来没那么营养不良了,我还一直担心你这个骨架子吃不消…”

秦莫尧有些心神恍惚,没有回答他,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心不在焉的?”常睦笑,侧头看她,“是不是累了?我们找地方坐一下。”

“不用,”秦莫尧摇头,“你陪我走走吧,医生说多散步比较好。”

结果也没说上什么话,秦莫尧觉得她仿佛有很多话要跟常睦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常睦逗了她几次,看她笑的有些勉强,明显不在状态,便不再强求。

“要买什么?”常睦问。

“最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打电话也不接?”秦莫尧终于想起来要问什么。

“公司刚成立,接的项目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时候看到电话太晚了,估计你那个时候也睡了…”常睦回答的滴水不漏,秦莫尧明知只是托辞,却也不点破,只是觉得有些失落,他从前从来不会跟她找借口的。

这样想着,语气就不免带了点讥诮:“这么忙还有时间陪小姑娘喝茶?”

常睦笑了,似乎并不介意她的莽撞,也没意识到她没有立场过问他的私事,只是微微一笑,“确实是办正事,一个朋友的妹妹,刚留学回来,想找点事情做做,我帮个忙而已。”

“那是不是顺便也把终身大事给咨询好了?”秦莫尧开玩笑,她不会不知道那些人的作风。常睦至今单身,高大英俊,经济基础好,性格和善,再加上独特的个人魅力,正是小姑娘爱慕的对象。

常睦笑的尴尬,却不辩解,他对这种事没好感但也不讨厌,所以明知不过是变相相亲还是应承下来。对他来说,要取悦一个女孩子很容易,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只是一个眼神而已。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对面桌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让他想扔掉面具好好喝上一杯茶。

他也会觉得疲劳和无心应付。

阴晴圆缺(4)

“看来我的投资方向不对,应该开个婚姻咨询所之类,现在未婚女青年这么多,肯定比商务咨询来的有市场。”常睦勾了勾唇,说着煞有其事。

秦莫笑了笑,突然又心平气和起来,所有坑坑洼洼仿佛被一只手抚过,抚平了,熨帖了,不再硌的心慌难受斤斤计较。她觉得刚才那种微妙的蛮横未免来得有些没有底气,然而只是一晃也就过去了。心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湖,偶尔投入的石子,只能激起一抹小小的涟漪,等石子沉了下去,湖面也就恢复了平静,于是默契地什么都不再提。

“晚上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我爸上次说起,很久没看到你了。”

“走吧,秦伯伯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常睦没有推辞。

他陪她去买布艺和干花,秦莫尧最近迷上了手工活,也是一时好玩,照花样绣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用来送人。包里正好有个绣好的香囊,她把晒干的薰衣草和香木球塞进香囊里挂在常睦车上,据说可以驱毒杀菌、消除疲劳、提神醒脑,曹辰峰的车上也硬被她挂了两个。

常睦瞥了眼镜子下晃动的金色小袋子,忍不住笑:“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能干了啊,我记得你以前连扣子都不会缝一颗。”

“只是以前比较懒而已,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怎么,没看出来我也是贤妻良母吧?”秦莫尧拈着两边的穗子打量,有些沾沾自喜。

常睦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不怕跟你说实话,还真没看出来。”

气的秦莫尧想拿后座上的抱枕砸他。

没想到秦祈明晚上有事不在家,结果晚饭就他们三个人吃了。秦莫尧按计划只能吃七分饱,而且要保证营养均衡,还有一些禁忌的食物不能碰,看常睦那头许芹不断给他布菜吃得香,只觉得心痒。偏偏他还很恶劣地要捉弄她,于是惹来一连串白眼。芹姨坐在他们对面看了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许芹有一个女儿,然而很早就不在身边,嫁给秦祈明以后没有再生育,其实一直是把他们当孩子看的,当年她偷偷溜出去跟常睦约会,多半还是许芹帮她撒谎蒙混过关。

秦莫尧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印象里,常睦倒一向很敬重她。

饭后她去琴房弹琴,常睦顺手帮走廊上的盆栽浇水。过来时她正好弹完一首“四小天鹅舞曲”,抬头见常睦笑:“竟然一点都没有退步。”

“你呢?要不要来试试?”她扬眉看他,想起他们很久以前的那次合奏。

“还是不了,手早就生了,要闹笑话。”常睦摇头,只在一旁看着。

秦莫尧也不勉强,略一沉吟,手在琴键上落下,旋律缓缓飘起,一首《alwayswithme》,甜蜜中略带跳跃的忧伤,在指尖倾诉徜徉。

常睦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倚在琴身上,看着眼前低首垂眉的她,往事随着音乐滑动起来,在眼前一幕幕掠过,仿佛看到很久以前的她,在他谢师宴上,安静而羞涩,却单纯固执到可爱。

秦莫尧很少敢回头去看看,堂而皇之地回头去看看。就算有的时候很想很想,也只能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一眼。

因为只怕是甜蜜,回忆起来也变成苦涩。

又仿佛是害怕看到从前的自己,不快乐,不喜欢,不满意,甚至无法忍受。

然而此刻,或许是有了另外一些力量的依托,在钢琴前,很自然地想起那些,并不觉得太难过。

她合上琴盖,常睦却顿了顿,然后站直了身子往门口走去。秦莫尧回头,曹辰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站得笔直,还整齐地穿着西服和衬衣,戴一副眼镜,琴房门口的顶灯打在他袖子上,白钻的袖扣闪闪发光,镜片后的视线如远山静海,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再抬眼时,他们已经一起出去了。

秦莫尧回到大厅时,常睦已经走了,曹辰峰站在门廊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傍晚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庭院里的芭蕉叶上。芹姨又去厨房帮曹辰峰张罗晚饭,屋里一时没有人声,秦莫尧突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她快走几步到门廊下,曹辰峰转过身来,似乎朝她笑了笑:“晚饭吃了?”

“刚才吃过了,你应该先打个电话回来,正好常睦过来,这样我们就等你一起吃了。”

“本来还要转机去香港,公司临时有事取消了,”曹辰峰简单地解释,“让芹姨不要麻烦了,我马上要过去。”

“你都回来了,吃一点再走。”秦莫尧拉住他往餐厅去,“也不急这一会儿吧。”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曹辰峰任她拉过去,却没有坐下来,抬手看了看手表,把茶杯搁在餐桌上:“这几天分公司上市,我会比较忙,你还是住家里吧,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秦莫尧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曹辰峰回头,镜片后的目光看起来却有些陌生。

她松手:“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曹辰峰反问。

“你不开心,”秦莫尧已经知道,他越是平静压抑,情绪才越是不对劲,她抬头看他,她一向觉得他带起眼镜来温文尔雅极有气质,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却如一口深井,望进去,只有无边的黑寂,看得她有点慌,“刚才只是在弹琴…很久没联系上常睦,今天遇到了,我让他过来吃顿饭…”

“我知道,刚才常睦跟我说了。”曹辰峰的反应总是平静到让秦莫尧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窘迫不已。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想理我的样子?”

“7点有一个紧急会议,我只是要回去开会。”他笑了笑,仿佛是她在无理取闹。

“如果那么急,何必赶回来呢,”秦莫尧不是傻瓜,她觉得很沮丧,“曹辰峰,我们说好的,有话要直说,生气了不高兴了不满意了也要让我知道…我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莫名其妙。”

曹辰峰定定地看着她,渐渐收起笑容,突然严肃起来,“秦莫尧,你还是不懂。”

“我不懂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实话,就算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吗?”她不由激动起来,“你生气也好,吃醋也好,介意也好,你说出来啊,你说出来,我会解释,一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看你这样,我也难受。”

“你一直以为我应该是生气,是吃醋,是介意你们的过去,是吗?”曹辰峰看着她,眼里滑过微凉的悲悯,仿佛是悲悯她,也在悲悯自己,“如果是这样,我跟你结婚本身就是个错误。刚才我看到你们弹琴,那是你们的世界,离我很遥远。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来考量别人的认知,而我进不去你那个世界。跟常睦无关,跟过去也无关,跟那些都没有关系,秦莫尧,不要自欺欺人,你只是想找一个爱你的人,一直对你好,不会背叛你伤害你,所以你答应留下来。但是我要的不是这样,秦莫尧,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说爱你其实不是那么难,那种世界末日一样的感觉,只是因为,就算我说,你也不会当回事,你未必会去珍惜。原谅我很自私,我只对一个人好,也可以承诺做到最好,但是她势必要用全部的爱来回报我。”

他说完,转身走掉。

秦莫尧呆在原地,仿佛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击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夫妻一场(1)

芹姨出来时看她一个人站在餐桌前发呆,环顾了一下周围,诧异道:“辰峰呢?”

秦莫尧回过神来,手脚一阵冰凉,赶紧追了出去。

她又不敢走太快,所以到前院时其实已经不抱希望,说过那番话之后,他怎么还可能在?

然而曹辰峰站在那里,并没有走。他侧对着她,手抵在车门上,回头望见她,目光闪烁不定。

他回头看到她倚在门廊上,露出迷茫无助忐忑不安的表情,眼含忧伤,像极了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心一下子就这么柔软开了。

他松开手,朝她走过来。秦莫尧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看他走过来,却突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她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想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她对过去想要装作不在乎,却无法真正不介怀,然而她不是没有想过自我救赎,她是需要一个爱她的人,一直对她好,不会背叛她伤害她,然而她选择了他,本身就有了期待。

她一直是期待着的,他能对她好,好一点,体贴一点,会哄哄她,会关心她,她一直是期待着的。

然而婚姻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也许他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她最喜欢的那个样子,可是在知道他的心意后,她到底是释怀和接受了。

秦莫尧不敢再开口,只怕是越说越错,于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辰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微微皱眉,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带到怀里,沉声说:“忘掉我刚才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再说。”

她抬眼看他,手还被他包在掌心里,他的气息在她唇上浅浅一触,随即用力咬住了她的下唇,将她整个含住,她觉得有些疼,但更觉得被慰藉了,于是抓着他的手没有挣扎。

曹辰峰很快放开她,开车离去。

院子大门重新关上,她回头看见芹姨端着碗站在门厅口微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点热。于是很不自然地开口掩饰“他回公司去了…”

“怎么不吃了再走?我都做好了。”许芹有些嗔怪,“这样吃饭不当顿的,难怪年纪轻轻胃都不好…”

秦莫尧没有理会她的唠叨,外面雨都停了。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钻到鼻子里,有种异样的腥味。他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然而她依旧忐忑不安。

秦莫尧回房,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收拾了几件衣服,决定回家。

她在车上发了条信息给他,告诉他已经回家了。

她洗了澡,没有睡觉,只是坐在沙发上等。开放式的客厅里太安静,她开了音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神不宁。

然而并没有好过一些,她甚至都认为,他不会回来了,在他说过那番话以后。

仿佛刚才的拥抱和亲吻都不是真的,都只是自己一个人虚构的假象。

秦莫尧坐了很久,半边身子都麻了,后来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胧中听见玄关处有动静,她睁开眼睛,模糊有高大的阴影落到眼底,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身体僵硬,腿部一阵钻心的痛传来,疼的她叫出声来。

曹辰峰快步过来扶住她:“腿抽筋?”

她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的点头,支撑着他坐回沙发上。曹辰峰把她的小腿拉直,搁在茶几上,控制着力道帮她缓缓揉捏起来。

纠缠的经络在他手下舒展开来,从疼痛中缓过劲,她仿佛才意识到,抬头看他:“你回来了?”

曹辰峰点头,问:“怎么不去睡觉?睡在沙发上会着凉,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孕妇感冒了会很麻烦。”

“只是因为我怀孕了吗?你早就无法忍受我了,只是因为我怀孕了,你才没有跟我离婚。”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是不是?”

“不是这样,”曹辰峰快速否定她,“不是你想的这样,不要胡思乱想,还疼不疼?”

她木然地摇头,把腿放下来。

曹辰峰抱起她:“去睡觉,说不定是着凉了,要么是缺钙,下次不可以睡在沙发上。”

他的语气很轻松很平常,平常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他们之前没有那一番争论,仿佛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然而秦莫尧不行,她不能没心没肺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而曹辰峰避开了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她拉起被子,低声辩解:“不是你说的那样。”

曹辰峰看着她,没出声,她摇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

“不说这些了…”曹辰峰打断她,“先不说这些了,这些不重要,已经很晚了,睡觉吧。”

秦莫尧还想说些什么,小腹却突然有了动静,仿佛有一个水泡在体内缓缓上升,她本能地把手贴上去,感觉有东西碰了她一下。

她欣喜若狂,拉住了曹辰峰的袖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宝宝…宝宝在踢我…”

“真的?”曹辰峰也有些激动,她怀孕后,他经常摸她的肚子,却从来没摸出什么动静来。

他把手贴上去,秦莫尧心跳地又急又快,然而等了很久,却没再有任何动静,以致于她都以为之前只是自己的错觉了。她一下子又尴尬起来,曹辰峰却没有放弃,手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缓缓游移。他的掌心温热,抚触温柔,竟让她有一丝被体贴的安慰。

腹中的生命终于没有辜负希望又轻轻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动作,却足以慰藉此刻快要僵硬起来的气氛。他们相视而笑,曹辰峰手搁在她肚子上舍不得离开,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吐气:“刚才时间太赶忘了问了,这些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她突然情难自抑,别过脸去。

“19周的时候再去医院检查一次,等我忙完了陪你去。”他松开手,没再说别的。

曹辰峰不再提起这件事,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过得如往常一样,他体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再提那天的介怀。

她没有再回家里住,虽然曹辰峰忙的几乎不见人影,每天他回家时她已经睡了,早上起来时他又走了,为了避免吵醒她,他晚回了都直接睡客房。然而毕竟还是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早上醒过来,床头都有他放着的水和钙片,她觉得心里妥帖。

苏利英做了三期化疗,又喝中药调理,病情已经渐渐控制住没有继续恶化,然而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头发掉了大半,手脚无力,吃饭时经常握不住筷子。

秦莫尧时不时地过去看望,陪她坐上一下午,苏利英病了一场,人却温和了很多,没了架子,也乐意跟她聊天。周六晚上曹辰峰抽空带她过去吃晚饭,苏利英拿了很多婴儿衣服给她,从0岁到3岁的都有,笑着说:“我前几天梦见生的是个小姑娘,粉嘟嘟的,依依呀呀地喊我奶奶,叫得我的心都要化了…今天赶紧让于助理去挑了些小衣服,你看看怎么样?”

孩子还没出生,家里已经堆了一大堆婴儿用品,估计到时候每天换一套都换不完,秦莫尧瞥了一旁事不关己的曹辰峰一眼,只能笑着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