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失去了对人的感情。

十二娘还通过执庭的记忆,见到了自己,是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透过别人的眼睛去看自己,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因为此刻,她能感知到执庭的情绪。

第一次见到她时,执庭眼中的她,和路边一块石头也没什么区别,他眼中所见的世间万物,都陌生而可怕。

但是,他的时间就从这里开始分割,慢慢的,他有所改变了。在他眼中,最先产生改变的就是她。

“徒儿,你今天还是不肯说话?”

“执庭,不如我带你下山去玩?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看看才是,瀛洲虽好,但外面的世界也有其独到之处。”她当年说这话时,自己也还十分年轻,与其说是带执庭出门长见识,倒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在瀛洲待不住,想出门去玩。

所以她就把执庭带下山去了。那会儿执庭虽然肯叫她师父了,但是仍旧显得很沉默,有时候还会突然发病。她刚将他带下山的时候,路过一条河暂时休息,执庭就发病了,突然抱着脑袋痛呼,滚进了河里。她赶紧下水去把人捞起来,因为他挣扎的厉害,还不得不将他牢牢按在怀里防止他伤害自己,全身湿透的抱着徒弟在河边坐了一天。实在是狼狈。

执庭从她二十多岁起,就是她的责任了。而透过执庭的眼睛,她发现自己在他眼中,也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别怕,番外是很甜的。有当年师父带着完美徒弟去砸人家场子,和多年专业互吹场景。

“比起我的徒弟,差远了。”

“我的师父自然是世间最好的师父。”

“就你这幅尊容,还敢说我徒儿如何,哼,我这便让你见识下熹微剑的厉害!”

“我的师父可不是只有容貌而已,剑道修为也是后无来者的,但对你,不需师父出手,我这个徒儿来即可,请。”

第57章 57

十二娘附神于执庭身上,那段被囚禁的时光中,他的记忆十分漫长,长到每一次的割血取肉十二娘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从他被带到瀛洲,成为她的徒弟之后,他的记忆开始变得快速,就如同之前被摄在江蓠的记忆中一样,跳转的场景各不相同,大多都只是一小块碎片似的掠影。

就好像猝然拉动了整个生命的快速前进,十二娘见到自己无数和执庭相处的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又在片刻后远去。则容则存,微行,昭乐,无数人在他记忆中出现,又很快消失。除了她熟识的人,十二娘在执庭的记忆中还看到了许多她原本并没有注意到的人。

“你就是当年少山主的孩子!我们蓬莱遗脉当尊你为主,望你能带领我等,为蓬莱当年上下惨死的人复仇!”

“这对双生兄弟虽不是你亲弟,但他们也是蓬莱虞家别支幸存的孩子,如今他们成了你的师弟,正好可以为主子助力!”

“我们遗族还有不少人,都混入了各大仙山福地,暂时蛰伏,以期来日能帮到主子。”双鬓两片白色,面容却清俊的中年男子对执庭深深下拜。

在执庭的记忆中出现的这个男子,十二娘认识,乃是福地之一无涯洞洞主。此人行事正派,待人宽和,在修仙界中也有几分威望,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年蓬莱仙山之人,而且还暗中组织起了许多蓬莱遗族,奉执庭为主,一心想助他复仇。

画面又是倏然一转,变成了青竹里。

“大师兄,我们非要如此不可吗?”则容面带忧虑,眼露迟疑。

“我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执庭道。

则容再问:“若要彻底毁灭秘境,必须…”

“不必多思,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其他我自会考虑。”

画面闪动的越来越快,十二娘渐渐看不清那些模糊的记忆中究竟是哪些人在演绎着哪些事,只是在突然的掠影中,偶尔会见到几张熟悉的图像。仿佛还有她在降噩城时的面目,和她在护送昭乐离开路过义庄时的场景。

执庭的记忆中,为什么会有这些?十二娘在一阵晕眩中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执庭果然一直知晓她在何处,也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去向。

突然,十二娘察觉到了一股危机,多年生死之间磨练出的感知,让她生出离开的念头。不能再继续沉陷在这种记忆中了,否则必死无疑。十二娘还隐约听到了执庭的呼唤声,她借着这一时清醒,猛地将自己神思凝成一束,开始倒退着往无边记忆洪流中刺去。

那些记忆就如同一根根绳索要将她困住,让她不得抽身而出。但十二娘无师自通,突然领悟了凝神之能,她凝神为剑,刺破面前一切障碍。

那不停将十二娘牵引住的力量猛然间停止了,十二娘感觉自己神魂一振,重回本体,然而还未回神,耳边就听到执庭的呼喊声。

“师父!”

十二娘察觉杀机,心念电转,熹微剑已变作万丈流光,将她笼罩,同时将那些已经快要卷上她身体的滚滚黑气冲散开来。

十二娘抬眼一望,见到自己还站在那片浅浅的水中,但是面前的骷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黑气堆起的参天巨树,那‘树’张牙舞爪好似活物,树干中嵌着一具骷髅,骷髅破漏的心口上有一枚发光神珠。

她之前看到的执庭和那具骷髅都是幻象!

经过之前的记忆回溯,十二娘如今已经差不多明白这骷髅身份了,他应该就是她最先附神的那个江蓠。

这树的其中一根枝条上,卷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商临巳。他此刻好像陷入了什么迷梦中,神智不见清醒。而执庭,他同样被巨树衍生出的黑气树枝给缚住了身体,但他还留有意识,正在和缚住自己的黑气对抗。可以想见,如果十二娘再晚醒来一刻,她也会像他们一样被这树缚住。

“师父,此地是晗阳给自己选的凶棺世界之下,这具骷髅在这里意外得到了无尽死气蕴养,再加上一颗神珠,如此天时地利,令他变成极凶鬼物。他能迷惑人心,制造出幻象,一旦被诱惑就会被死气缠身不能解脱。师父你没有被他迷惑,他很快会再度发起攻击,师父小心。”被黑气困住不得脱身的执庭说道。

“我知道了。”十二娘看了他一眼,瞬间从久远记忆洪流中脱身,目光沉静下来。她执剑飞身往前,刺向巨树中那具骷髅。

然而剑还未近,她就再陷幻境。十二娘知晓这骷髅不会等死,也猜到他会再发幻境,但这里是他的主场,她只能处处被动,见招拆招。既是幻阵,她就看看,这具早该死去的骷髅,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幻阵中,十二娘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老者。这老者,十二娘十几岁刚出山时,曾在一处山巅见过他,还与他讨论过善恶之道,和自己的剑之道。然此刻的老者不过一个化影,是那具骷髅看过她的记忆后,造出的一个与她对话的影子。

他用苍老的声音问:“当年灭杀蓬莱之人,是为恶,是否?”

十二娘往前行去,口中道:“是。”

他又说:“恶与善对立,那执庭如今所做的,便是善,是否?”

十二娘道:“否,执庭所做,也为恶。只要伤及无辜,便是恶,不论初衷如何。恶事不以初心为判,只以恶果为证。”

他冷笑一声,道:“何为无辜?你非天地,何能评判无辜与否!”

这喝问如同雷霆,十二娘却全然不惧,应道:“因自己未曾做过的事而遭祸,就是无辜。”

“心怀恶念贪欲之人是为恶?是否!”那低哑声问道。

十二娘道:“否!善恶不在心中所想,而在身之所行。”

“贪欲者死于贪欲,有何不对!”

“贪与欲人皆有之,若贪欲为罪,举世皆为罪人,我只认定,恶行者死于恶行。”

“哈哈哈哈哈!”老人声音突然狂笑不止,他道:“既然如此,你觉得那些想要进入晗阳秘境的无辜之人不该死,那么,你就该杀死罪魁祸首,阻止这场灾祸。”他的声音说完,一根黑气树枝卷着毫无知觉的执庭出现在十二娘面前。

“杀了他…你如此维护善恶,为了那些无辜之人,你该杀了他才是。”

十二娘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想从我的心结入手,找到缝隙迷失我的神智?做梦!”

“口口声声善恶,那你为何现在不愿杀死这人?你看,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总是说的再深明大义,都是自私的,哈哈哈哈!”

十二娘对老者举剑,“此刻就算杀了他也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你当我傻吗!倒是你,我非杀了你不可!”

老者被剑刺中时,散成黑气。空中只听他怪笑一声,十二娘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同样负剑的人影。那是她的父亲连郁上仙。

“兮微,瀛洲仙山,今后就交托给你了,记住你的责任,不可让瀛洲在你手中有任何闪失。”

“喝!”十二娘左手往前,划了个目形咒符,口中道:“鬼物现行!”

那‘连郁上仙’慢慢裂开,口中还在说:“你身为瀛洲山主!怎能徇私!”

十二娘哼了一声,掌中气浪将那黑气彻底拂散,“既然看过了我的记忆,你就该知晓,我的父亲绝不会对我说这些,他只会告诉我,忠于自己的本心与剑道。”

虚空中也传来一阵冷笑,随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变成了曾被执庭杀死的两位峰主和瀛洲弟子们。

“山主!为我们报仇!我们也是无辜的。”

还有曾被她杀死的许多人。

“你杀人无数,也是恶,今日便为我们偿命吧!”

十二娘瞬间陷身鬼哭地狱。

“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特别讨厌和人讲所谓的善恶,因为善恶这东西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早就决定,不论善恶,只向着我的心,但求问心无愧。如果有人觉得我是恶,那么,便来杀我吧,前提是你们能办得到。”十二娘怒喝一声,周身泛起无数耀眼光芒。

“你们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杀我的吗!”浑身浴血的十二娘满身煞气,凛然不可逼视。

鬼嚎声声,在一片光芒中化为黑烟消散。十二娘面前的幻象完全被打破,但她脚步不停,抬步往前一踏,震得面前不远处的黑色巨树枝条虬曲扭动,如同在热水中翻涌的蛇群。

“你早就该死了,江蓠。”十二娘一剑刺向那具骷髅心口中的金色光芒,虽然那巨树将无数黑色枝条挡在面前,然而他最厉害的不过是幻术,如今幻术层层被破,十二娘的剑势他只能徒劳抵挡。十二娘的剑毫不停留的穿透了那无数黑色,准确的刺中了骷髅心口的神珠。

那一刹那,一声轻响,神珠破碎了,那具骷髅发出了一声凄惨悲嚎,然后同神珠一起,变成了一地碎灰。

杀了这具鬼物骷髅,十二娘单膝跪倒在地,嘴边溢出一丝血线。她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勉强用秘法控制伤势来到这里,神魂又被扯进了那个莫名的记忆力场。刚才那短短一段路的幻象责问,要守住心关也不容易,所以她现在着实有些坚持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还蕴着一口气,现在就该倒下了。

巨树随着骷髅的碎裂已经散去了,十二娘见到不远处商临巳倒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一个人从她身旁走过,那是执庭,他走到商临巳身边,一把捏碎了商临巳的头颅。

执庭转过身,衣襟染血朝她走来:“师父,你做的很好,现在你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不用怕,之后的一切,交给我即可。”

十二娘咬牙,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执庭并不让她再开口,挥袖一拂,十二娘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去,倒进了他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娘在降噩城开茶馆的时候,执庭其实去见过她。当然不是以本来面目去的,他变化成了一个妹子去的。

第58章 58

蓬莱遗岛上的晗阳秘境不平静,而此刻的外界更加不平静,自从执庭上仙在寿诞之日放出有关晗阳秘境的消息后,整个修真界就陷入了一片火热,躁动的气氛被烘染到了极致,如同一道正在孕育的悍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众人头顶轰然炸响。

为选出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五千人,仙道大会正在紧锣密鼓的举办中,四大仙山都分设了擂台,供人比试观看,其中又以瀛洲仙山的这一处主擂台人最多,日日人来人往。

作为主办一方,瀛洲仙山上的弟子们都不免春风得意。不乏有一些小门小派和散修弟子,想要趁机讨好拉拢瀛洲弟子,以期来日能得到几分好处。于是便有些被眼前利益和得意冲昏了脑袋的弟子,惹出了一些乱子。

瀛洲向来法令严苛,山主的师弟则容上人成为掌刑长老之后,更是严厉不近人情,但凡犯错,必将严惩。此不容有失之时,则容上人更是严密监控着整座瀛洲仙山,力求杜绝任何祸事。那几位试图给人大开便利之门的瀛洲弟子被发现后,一律被散去修为,断去灵根,逐出瀛洲。

其中有一位弟子因为年岁已长,被废去修为后立即显露出老相,还未等被扔下瀛洲,就已经老死。还有一位更是某位峰主亲信,但遇上则容上人,仍然是逃不脱严惩。所有被逐的犯错弟子,无一不是痛哭流涕万分后悔,苦求则容放他们一码,可惜则容上人全然不听。

不只是瀛洲弟子,还有那些暂住在瀛洲仙山附近,来自各处的修士们,只要敢在瀛洲闹事,统统逃脱不了则容伤人的重罚。便是有微弱的反抗之声,也很快消弭于则容的重压之下。

“今后若还有敢在瀛洲生事,触犯瀛洲山规之人,只会严惩,决不轻饶。”则容上人这话一出,整个瀛洲弟子都收敛不少,外来弟子更是不敢闹事,担心惹怒了瀛洲,更加没机会去到晗阳秘境。

因为已有几位前车之鉴,瀛洲这一处总算没闹出什么大事。然而其余三座仙山的擂台,就要混乱许多。

岱舆仙山山主商临巳失踪,至今未曾出现,岱舆几位峰主曾来瀛洲问询,最后都无果讪讪而去。如今只能由商临巳几位徒弟和几位峰主暂管岱舆事务。然而从前商临巳在时,深谙权衡之道,为了集权于自身一人,让岱舆仙山上各方势力维持着一种平衡。有他在,能镇压各方自然没有关系,然而一旦他不在了,又遇上这种千年难遇的机缘,岱舆自然而然就沦为了权利角斗的场所。人人势力都相差不大,人人都想压过他人自己掌权,想争的,不想争的,都被迫开始互相倾轧。

商临巳那几位弟子与几位峰主之间争斗不休,擂台上下都增添了不少亡魂。

而方壶仙山本就是四座仙山中最为弱势的一个,山主映璜上仙很早就闭关未出。少有人知道他早就昏迷,只吊着一口心息,随时都会死去。啸泱上人则在早年罹难去世,只剩下崔玉童担任少山主头衔,然而他资质不高,修为才至灵虚,在这种时候很难压制住众人。若不是因为他妻子是长盛天大小姐,有个能力超绝的父亲,他恐怕就连方壶仙山少山主都无法稳坐。

如今为了利益,到处都生乱像,崔玉童纵是再能为,也有些无法控制局势,颇为焦头烂额。

再观员峤仙山,应当是除了瀛洲外实力保存最好的一个,只不过,员峤仙山的擂台反倒是最为血腥激烈的。这一切都因为,朱丹上仙阮荧完全没有控制局势的意思。看着众人为了名额争夺来去,心机用尽,她就像看了好戏一般的开怀。

“公平公正有什么意思,就算用的是邪修之法也无所谓,这样看起来才精彩不是吗?”朱丹上仙居于擂台一侧的高阁中,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擂台上搏命的修士们,口中悠然道:“人之贪欲真是殊为可笑,看着他们狂热的眼神,藏着掩饰不住的欲望,我就会觉得‘众生平等’,我与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坐在她身侧的一名红衣年轻男子闻言道:“阮主人,您是月中影,水中花,那些臭不可闻追名逐利的凡夫俗子,怎么能与您相较呢。瞧他们为了争夺名额弄得血花四溅的样子,真是难看得很,阮主人才不与他们一样。”

朱丹上仙阮荧轻笑一声,道:“在霜枫眼中,我自然处处都好。”

那面容年轻的红衣男子带着一股少年人的意气娇憨,理所当然的道:“阮主人本来哪里都好,谁都比不上阮主人!”

朱丹上仙笑着,将脑袋靠进他怀中,亲昵的点了点他的脸,“你从来都这样维护我。”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端着灵酒款款而来,见此场景,声音清冽的道:“阮主人,婧婍将灵酒取来了,不知霜枫又说了什么,惹得阮主人如此开怀。”

朱丹上仙朝她伸手,将她拉至身边坐下,“婧婍吃醋了?你与霜枫都是我最宠爱的,你们对我一样有心,说什么我都高兴。”

那名为婧婍的女子与霜枫似是不太对付,对视一眼,都轻哼了一声。然而朱丹上仙看着她们如此,却没有再安抚的意思,好似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相处不和。

“阮主人,那四相七星和合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布置好?”

“快了。怎么,婧婍也好奇,想去那晗阳秘境看看?”朱丹上仙端起她倒好的酒液,浅酌一口。

婧婍自然的颔首道:“晗阳秘境谁人不好奇,可惜婧婍修为低微,就算去了也是给阮主人添麻烦,只能在此等候阮主人满载归来。”

“就算不能进去,跟着阮主人到外面看看也好啊,我不想等在这,我想和阮主人一起,就在那个秘境外面等着,阮主人一出来,就能见到我。”霜枫也说。

朱丹上仙绕了绕他的头发,笑道:“霜枫真是缠人,不过,阮主人答应你了,到时候你就等在外面,阮主人必定带些好东西回来给你~”

“阮主人,婧婍没有霜枫那般会说话,阮主人就将婧婍忘在脑后了?”婧婍微恼的握住朱丹上仙衣袖。

“好,也带你一起去。”朱丹上仙倾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将人抱着一同观看底下的生死拼搏。

……

朦胧月夜,徐徐夜风,缭绕花影。一双鬓染着白色的中年男子立在隐蔽暗处等待着,片刻后,有一道身影如风一般轻巧的停在了他身边。

那中年男子问道:“霜枫,婧婍怎么没有与你一道前来?”

来的正是那白日一脸少年天真神情,依偎在朱丹上仙身边的霜枫。他此刻站在暗处,通身再无一丝天真之感。听到问话,他简洁的答道:“婧婍姐姐说她得陪着那个女人,这样我来见严襄大人,才能确保不被她发现。”

“也是,谨慎些好,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绝对不能有闪失,否则不只是我们的计划会有变,你们的安危也难以保证。”中年男子道:“复仇之日在望,霜枫,为难你和婧婍了,等一切结束,你们就能摆脱这种生活。”

霜枫露出了一个笑容,“严襄大人,能为蓬莱贡献一份微末之力,我和婧婍姐姐哪怕是牺牲这条命,也绝无怨言。今后如何我不去想,只愿亲眼看到这些仇人迈向坟墓!”

“这一日不会远了。”严襄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这些先不谈,之前交托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霜枫:“都已办好,先前查到的所有参与了灭亡蓬莱的员峤仙山弟子,还活着的,我们都设法让他们得到了名额,我们做的十分隐蔽,绝不会被发现,严襄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会确保那些该死之人,一个都不会漏掉。”

严襄点点头,“如此便好,我还要再去寻其他人,有任何变故就联系我。”

“我知道了,严襄大人。”霜枫严肃应道。

匆匆一场交谈过后,严襄消失在原地,霜枫则又变成了那个娇憨少年,一路回到了朱丹上仙的凰阁。

四大仙山中,暗潮汹涌心思各异,交织出一片复仇之网。但对于更多的修士来说,这不过是一场难得的盛会。他们大多参加了武道大会的比试,然后在前几轮就被刷下,只能凑个热闹而已。

瀛洲仙山下的暂居坊市中,处处都能听到有人谈论有关擂台比试之事。比起来未开启的晗阳秘境,如今他们谈论更多的是这几日擂台上的胜负。

“想不到战北刀狂也输了,我之前看他一路打败十几人,还以为他能保持这种优势,战到最后呢。他的对手虽然是四大仙山的弟子,但之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名气啊,唉,也许刀狂是因为连番战事疲累,这一战才会输了。”

“唉——这位道友,你所说我就不能苟同了。四大仙山中藏龙卧虎,更多弟子喜爱清修,名气之流,都是外物。我看那位打败刀狂的弟子眉目如画,气质卓然,从对战一开始就胸有成竹,一手花刃长刀更是出神入化,能打败刀狂,绝对是实力。”

“落羽仙子又赢了一局,看她这一场对战长盛天度仙子,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两者你来我往间,腥风血雨藏于花香雨雾,看似轻柔实则招招致命,不输于她们师兄一战的凌厉,当真精彩又好看。”

“不过,这两对师兄妹究竟有何仇怨,我瞧着他们四人互战时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要不是双方师长及时叫停,说不得就要死两个人了。”

“咳,这…除了情情爱爱的那点矛盾,还能是什么仇恨。无非是‘我心悦你,你却一心想要她’这种戏码。”

“咦,竟是如此!”

“哈哈哈你们瞧见那一场没?东阳派的那位‘富贵公子’终于踢到铁板了!这次他的对手是散修俊鳐,那富贵公子一上场就被冷冽的俊鳐大人打飞出去,往常他使用法宝就能取胜,今次却是连法宝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啊哈哈哈!”

“不依靠自身能力,只想着利用法宝,那‘富贵公子’迟早会被打下台去。”

“我说各位也不必这么酸,人家富贵公子能有那么多法宝,也是他的能耐,生得好也是一种资本,他敢上台就已经十分有胆量了,何必过多苛责呢。”

“是极是极,我瞧着那‘富贵公子’行事,倒有几分可爱。他被俊鳐大人打飞下台,却也没有怀恨在心,我早上还见到他与俊鳐大人勾肩搭背一同去喝酒了。”

“俊鳐大人一向冷漠,怎么会和那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小公子勾肩搭背!”

不管相互之间认识还是不认识,此刻齐聚一堂,五湖四海皆道友,有人开了个头,自然就有人接下去说,你来我往间无比热闹。大多数时候众人都是调笑点评,再说些八卦轶闻,时不时有人妙语连珠,引起哄堂大笑。不过,偶尔也会有人因为意见不同而吵起来,这时候此间茶室酒坊的主人就出来,将他们好言劝出去,出了自己的地方,任由他们怎么吵去。

临时搭建起的城池街上,处处就能见到一言不合为了自己支持喜爱的人吵起来的,一般说上几句,就相约去城外的风火山林动手,以拳头分对错。

在这场盛会中,有人结仇,自然也有人交友。往日里散修们都爱独闯各种险地寻宝,独来独往较多,如今人大多聚在一处,遇上那种爱好相似,所修之道合契的道友,自然就要引为知己,结伴而行。

“仙道大会的五千人,再过几日就能选出来了,那个四相七星和合阵,不知道有没有完成。”

“不管有没有完成,这前几批能进入的幸运之人,都轮不到你我这种既无师门关系也无通天手段的小修士。”

“唉,你说的是,与其想这个,还不如去看看那仙道大会的比试,如今众道友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段,每一场比试都十分精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见不少道友都在观摩,还有些受到启发感悟,提升了修为,令人艳羡啊。”

“确实,我们修仙之人,若无悟性根骨,真是千难万难。”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道友,不如一同去擂台观战?”

“哈哈,正有此意,道友请。”

作者有话要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总是最安全的…

第59章 59

“圆圆,儿子!你爹的希望现在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廖箬一把按住儿子的肩,神情严肃的说。

廖袁园不太情愿的动了动肩膀,“可是为什么非要我装病,爹你装病不是一样的吗?”

廖箬神情沉痛,“唉!你不知道你娘那个人,要是我病了,她肯定会说‘还能喘气就没事,等我去打完这最后一场擂台再说’,但是你病了就不一样,她肯定很紧张,就不会再去打擂台了。”

廖袁园还是有些无奈,“可是我根本不会装病,一定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