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李氏失声惊叫了出来,手上端着的热茶悉数泼在手上,却连痛都不知道了。脸上血色褪尽,浑身哆嗦着,连站都站不稳。

阮玉竹赞赏的看了木乔一眼,依旧温和的问,“佟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佟李氏又惊又惧,伸手指着木乔,方寸大乱,连在哪里都忘了,不由得脱口问道,“她,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自然是人,怎么婶子看见鬼了么?”木乔步步逼近,目光嘲讽之极,“婶子要不要伸手摸摸,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呢!”

佟李氏撑不下去了,“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不住的往后退去。阮玉竹缓缓的站起身来,扶了她一把,“佟夫人,你怎么这么怕我家这干女孩儿?”

佟李氏转过头,看着她又是一声惊叫,不过这回总算是找回几分理智了,“我想,我想可能有些不舒服,就告辞了,先告辞了!”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急急往外而去,木乔还要赶上去,“佟夫人,您的酸菜还没拿。”

“不!我不要,不要了!”佟李氏慌不择路,在出门时忘了门口还有几级台阶,一步踏空,整个肥大的身躯就滚了下去。

只听那骨节嘎吧脆响,也不知是扭到那里,痛得佟李氏眼泪当即掉了下来,却没时间矫情,也不等人来扶,就连滚带爬的往雇来的车夫伸出手去,“快…快送我回去,回去!”

冷眼目送着佟李氏离去,木乔这才阴沉着脸转身回屋。

可是一进门,就有一双温柔的手搭着她的肩,把她揽在了怀里。

轻拍着她的背,阮玉竹柔声哄着,“好孩子,不要怕。现在你有一家人呢,不用怕她。”

木乔心中微酸,可是眼泪到底是再也掉不出来了。

这可怜的孩子!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拖着长长的黑影,似是不胜负荷又勉力支撑的样子,阮玉竹心中未免又添了一层怜惜与心疼。

黄昏时分,霍公亮带着一家子男丁回来了。因为有之前的调查了解,地租之事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解决了。收上来的粮食也不一定就得立刻施出去,先放在祠堂处存着,等到来年青黄不接,或是有些人遭了天灾**时再救济给他们。当然,要干这些事,霍家也是要一一查实的,免得有人中饱私囊,弄虚作假。

这一点,霍公亮最有经验了。怎么说他也是当过官儿的人,最清楚这里的门门道道。提前把招呼打好,谁管存粮,谁管发粮,很快就理出个头绪来,听得乡民们心服口服。

等地的事情料理清楚了,霍梓文又去查看了下老爹提到过的林地。

江南地矮山小,说是个山头,其实不过是个小山包,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可以转一圈。因为长年无人照料,山包上也没什么好木材,歪七斜八的长着一些灌木杂草,原本还盘算着砍几棵木材卖钱度日的霍相爷见此情形,也不作声了。

霍梓文又去找和善的乡民打听了下,这块地到底能有什么用处,只是大家伙也不太好说。若是翻出来种地,太费工夫,且收成不大。若是改种果树,就一定要人看管,这附近还没人有这个水平。最后有人提议,“不如干脆种些杨柳,长个十几二十年,总能成材。”

这虽是个主意,但买树苗请人工也是要花钱的,霍家要是有富余,那没问题,干什么都可以。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有,所以明显这个做法也是行不通的。

霍公亮倒是看得很开,“一箪食,一瓢饮,亦不改其乐。实在不行,把我的书卖几本出去!”

他的境界高,却并不表示别人的境界都跟他一样高。霍梓文很不屑的把眼光转开,这个老爹,每回没钱了都说卖书,可是从他出生到现在十几年,从来只见家中买进新书,极少有卖书的时候。

唯一的那次,就是小妹生病的那一回。可书卖了,但小妹的病还是没能保住。霍梓文知道,这也不能怪爹,他实在已经尽力了。毕竟小妹出生时就有些先天不足,身子也太娇弱了。

只是霍梓文却时常在想,如果自家条件好些,能让娘好好的安稳住胎气,让小妹足月出生,跟那些达官贵人似的娇养着,那小妹,还有前头两个哥哥姐姐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归根结底,就是要赚钱!霍梓文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这个事情,只是从前年纪太小,又跟着老爹做官家公子,处处要避嫌,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可现在老爹是无官一身轻了,他要是还不能把握机会多赚些钱,那就是傻冒一个了。十二岁的少年托着下巴沉思,到底做点什么好呢?

知子莫若父,霍公亮每回一看到儿子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动什么心思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爱财呢?他要是肯把这些心思都用在读书上该多好?

还有那个阿乔,小小年纪也成天念叨着赚钱养家什么的。

别人看不出来,但霍公亮却是看出几分木乔的底细了。生得那样一副容貌,还有一双那样的眼睛,只怕是那个地方的人吧?

再看看她身上带着如此贵重的金钿盒,只怕她的身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自己是真不知道,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第12章什么赚钱

晚上,家中的气氛不是很好。听说佟李氏过来的情形后,霍公亮当即就沉了脸。

这新科榜眼虽是朝中新贵,但毕竟没有根基,要说那些世家大族可能霍公亮没法子,但这样一个人物,应该还是不难扳倒的。

可不管他怎么对木乔谆谆善诱,小姑娘就是不开口。弄得霍老爷很是郁闷,难道自己一退下来,就这么不顶事么?连个小丫头片子也不信他了?

阮玉竹拉着他回了屋才道,“老爷何不写封信进京,先托人打听打听底细再说?阿乔这丫头不说,是不想连累咱们,惹咱们心烦,您要是逼着她,倒是难为她了。”

霍公亮这才释然,一面提笔打点书信,一面又细心的交待夫人,“那这些天可莫让她落了单,最好无事不要出门。听你这么说,那佟家必是心虚的,备不住会干出什么事来。咱们既然救了人,就得救到底,别最后反祸害在咱家里了,那就不好了。”

其实此事佟夫人早就交待下去了,可当着霍公亮的面,她却说,“还是老爷想得周到,我这就跟大伙儿说一声。”

霍公亮觉得自己还是挺英明的,略一思忖,提笔给原在京中交好的同僚写了封信。

趁他没空管孩子,甘婶子烧着熏笼,想起一事,悄悄来问霍梓文,“你们这钱到底从哪里来的?莫不是把你爹给你娶媳妇的玉佩给当了?那几时能赎回来?”

霍梓文对这位把他带大的婶子可太了解了,知道她要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不会罢休。

只得告诉她实话,“木乔的金钿盒太打眼了,只好拿我的玉佩去当了五两银子,约好了半年之内赎回。不过那丫头的金盒却在我手上押着,就算她赚不来钱,等到天冷时我去山里抓几只野鸡兔子,再怎样也不会赎不回来的。”

“你休想!”甘婶子听他要去山里,当即就敲了他脑袋一记,“万一摔了,让你娘老子怎么办?”

可是转念一想,却觉得这法子不错,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实在不行,让你甘叔和阿泰去试试。”

霍梓文嘴角向上微翘了翘,眼光往木乔那儿瞟了一瞟。他心里清楚,她把展云飞弄出去了,肯定是让他化金子去了。但是霍梓文却没想着这么快就把玉佩赎回来,起码得上三五个月才比较象样。横竖有霍家的名头在那儿搁着,也不怕当铺的老板敢弄坏他的东西。

只是霍梓文也很好奇,木乔到底想做什么生意呢?

“娘,今天的菜真淡,明天多加点盐吧。”因为菜淡,甘泰晚上多吃了几口咸菜,此时进来倒茶,嘟囔了一句。

甘婶子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大伙儿不一样的吃?偏你事多!琼花,明天记得去买一斤盐回来。”

“官盐私盐?”甘琼花停下针线,伸手,“给钱。”

“官盐你吃得起么?”甘婶子又没好气的白了女儿一眼,从钱袋里数铜板,可低头看看她的针线又收了起来,“你这荷包今晚就能绣完了吧?明儿送铺子里,拿了钱去买一斤就行。”

霍梓斐放下书本嘿嘿的笑,“婶儿,你又买私盐,小心有人报官拿你!”

“谁爱报报去!”反正霍公亮也不在,甘婶子很是无所谓,“从前老爷当官,那是没办法才吃的官盐。现在咱家又没个当官的,吃点私盐怎么啦?谁要不乐意,谁就甭吃,我还乐得省点钱呢!”

她转过头来时,却见木乔和霍梓文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甘婶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干嘛都看着我呀?难道你们都乐意吃官盐?”

摇头。对于掌管全家生计大权的甘婶可不能得罪。

霍梓文把笔搁下,“从前听爹爹说,江南一带的淮盐产量也是极大的,咱们现离得这么近,那这儿的盐,会不会比京城便宜点?”

“哪有?”甘婶子不满的拉长了脸,“咱们这些年,跟着你爹也算是走了好些地方了。这盐价永远没有便宜,只有更贵的。记得从前有一年,那时还没你们,老爷也不知给放到哪个穷乡僻壤当了几年官,那里的盐价才叫贵,生生的要去我那么一大匹布,才换了这么一小袋子盐。”

“那怎不去盐行买?”霍梓斐不知人间忧愁的问。

“那些山沟沟里哪有盐行?最近的一个都在几个山头之外的县城里。我还记得那时你们甘叔骑着衙门里唯一的老马,得走上四五天才能带些东西回来。还不能背多,因为好多山路还得人牵着马走。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要什么东西都只能花高价拿好东西跟人换。”

她幽幽叹了口气,又瞅了霍家两兄弟一眼,“你们大哥就是在那儿没的。”

一时众人都沉默了,好一时甘婶子才打起精神道,“算了算了,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嗳,阿三,你既读了书,倒是跟婶子说说,为什么这盐价总是这么贵?”

木乔也觉得好奇,只听霍梓文道,“我听爹爹讲过,盐是开门七件事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若是一天不吃盐,人就没力气,量大且必不可少。这就容易让商人把持,牟取暴利。所以自春秋管仲子起,就定下了盐由官营的规矩。其实这盐的成本并不高,只是官营的盐税太高,才拉得盐价过高。但若是放开民营,却有可能形成国家动荡,朝廷也没了钱财来源。也正因如此,才会形成民间大量贩卖私盐的局面。就算历朝历代都是从重处罚,但也很难禁止。”

原来如此,木乔听着也觉长了见识。

据她所知,在棠浦以北不算太远,便是著名的产盐区了。若是有钱,能弄个盐场做盐商,那是最赚钱的。好比柳富贵家,最早就是从盐商发的家。

可是想弄一个盐商的资格,那可不是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能搞得定的。木乔在心中叹气,还有什么来钱最快呢?

等做完功课,霍梓文过去低声问愁眉苦脸的她,“你想好要做什么了没?”

摇头。“你有什么好主意?”

心中摇头,霍梓文却不想在女孩子面前示弱,反问,“你起初说你们会打首饰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是千真万确的。“我会画,云飞会打。”

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这么个小不点,还管人家叫名字,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这…木乔微哽,她虽意识到了年龄差距,可要让她管一个当了她多年弟弟的人叫哥哥,她实在是改不了口。

“你别管这些了,若是有法子,就帮我想想怎么挣钱吧。”横了他一眼的木乔又坐回到甘琼花的旁边,“琼花姐,我明天跟你去送荷包好么?”

也顺便去市集上转转,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甘琼花是无所谓,“但夫人今儿还交待了,让你在家好生歇歇的。”

“没关系的,大白天能有什么事?”

“我陪你们去。”霍梓文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去打听打听,咱家那片山林能种点什么。”

“那我也要去!”霍梓斐顿时活泛起来,大有不带他去就誓不罢休的架式。

当哥的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你得保证先把功课做完!”

霍梓斐一哽,顿时气焰灭了七分。

甘婶子看着这些扎堆逗趣的孩子们,由衷的笑了。甭管怎样,一家健健康康的活着,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

第13章坐地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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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没走多远,就到了朱桥镇最出名的陈氏绣坊。

霍梓文把她们送到这儿,便要带着弟弟去附近卖花木的地方转悠了,临走时特意交待,“你们就在这里逛逛,我一会儿就回头接你们。”

木乔暗自侧目,这还真把她们当成小孩了么?

甘琼花却是无所谓的呵呵笑着,“阿三,那你可得把阿四看好了。一会儿我们要是不在这里,就在这左近逛逛,你们过来时找找,不会走远的。”

霍梓斐一出了门,又没有大人看着,顿时就神气活现起来,“我才不要人看呢!就是我自己,也能找得着回家的路。”

甘琼花掩嘴而笑,“我是怕你被拍花子的拐了!”

“就是!”霍梓文瞪了弟弟一眼,带他走了。

甘琼花笑着想牵木乔的手,却又停下来先整了整她和自己的衣襟,这才牵起她的小手往里走,满意的摸着那热乎乎的柔软温度,“这新棉衣就是好,不冷了吧?”

可是这都出汗了。木乔很有些郁闷,前几天阴阴的,她穿着甘琼花过大的旧棉衣,总觉得空荡荡的发冷。可等着大伙儿帮她把新棉衣做好了,天又放晴了。

今儿出门时,阮玉竹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让她把这套新棉衣穿上,还特意找了截大红绒线给她梳了个光溜溜的新发髻。

又不是上门做客,有必要么?木乔强忍着别扭,听一家子夸奖了她一早上,好不容易等到出了门,走不多时就闷出一身的汗来。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把这个脱了,还是旧棉衣凉快。

绣坊里头静悄悄的,敞开的大厅里从左到右依次码放着整整齐齐的绒线荷包布匹成衣等物品,却是不见人影。

“有人么?”甘琼花站在厅中不敢乱动,先喊了一声。

很快有个妇人高声应了,“来了来了!翠妞,快出去招呼客人!”

话音刚落,就听里头快步跑出来一个小丫头,跟木乔差不多的年纪,穿一件松花色的小袄,绿底撒花洒脚裤,外面还罩着一件桃红色的坎肩。头上却没木乔梳得讲究,只是盘起的两个小鬏鬏上各戴着一朵珠花,缀着好些绿豆大小的珍珠。大冬天里抢眼一看,十分娇艳。

叫翠妞的女孩想是习惯了,见了人也不怕生,俏生生的招呼着,“不好意思,我娘在里头招呼客人,你们要什么,先挑着吧。”

甘琼花把胳膊肘上挎着的小竹篮递上前来,揭开上面搭着的花布,“这二十个荷包是你娘上回让做的,现已得了。”

翠妞儿见她这胖胖的模样,先似有些不屑,待从篮子里拣出一只荷包细看了一会儿,眼中才现出满意之色,却不赞好,只是接过篮子,“那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她进了屋,甘琼花才伸手摸摸木乔的头,压低了声音微笑,“回头等姐姐多绣几个荷包,也攒些钱给咱小阿乔打扮起来,一定不比人家差。”

呃…木乔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她穿新衣裳出来了,这还真拿她当小屁孩了。

可是这个翠妞儿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那身衣裳是用各色剩下的布头拼凑而成的,不过是颜色用得好,所以觉得还不错。至于头上的珠花,木乔就更不屑一顾了,那些看似珍珠的小珠子,其实是用鱼目滚上了一层银粉做成,真正的鱼目混珠,专门哄小孩的。

等了一会儿,就听里面有些欢声笑语隐约传来,也不知是哪里的贵客,要特别招待。

正在心里犯着嘀咕,翠妞又出来了,这回她脸上更多了几分喜色,“若是还要二十个荷包,你多久能做得?”

甘琼花爽快的答道,“很快的,大概十天行么?”

木乔却看了翠妞一眼,摇摇甘琼花的胳膊,“姐姐,哪有那么快的?再接下来就要准备过年了,家里腌鱼腌肉,事情多着呢!”

甘琼花一哽,想想似乎也是。皱眉又看看翠妞,生怕丢了这门生意的模样,“那我尽量赶一赶,迟个两三日总能得的。”

木乔还在打岔,“可你要是赶夜,就得费灯油了,还伤眼睛。到时婶子又要骂,一样的钱,可不能干这赔本的买卖。”

再使劲的捏了她手心一把,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要是甘琼花再不明白,木乔就要翻白眼了。

倒是翠妞先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冷了几分,“哪有这样坐地起价的?你们要是不做,可多的是人做!”

木乔也不甚在意,“那就算了,反正我姐姐针线好,过年这么多人家要做新衣新鞋新荷包的,也不怕找不到活干。”

原本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甘琼花一听这话顿时也硬气起来了,“就是,你们先把这二十个荷包的钱结给我吧。”

翠妞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剜了木乔一眼,拉长了小脸,“你们等着,我进去问问再说。”

等她再度转身,甘琼花立即弯腰,兴奋不已的趴在木乔耳边问,“一会儿要多少合适?”

“二十!”

木乔开这个价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虽说做荷包的绸缎布头是绣坊给的,但绣线却是要自掏腰包来买的。

甘琼花之前给这里做了二十个荷包,一个才收十文钱的工钱,总共也才二百文钱,但绣线却至少要花到三四十文。这还不算灯油人工,赚得实在都是几个辛苦钱。

可象她这样精工细作的荷包要是拿出去卖,至少能卖到一百文一个。而绣坊出的那点子布头钱,也早就在卖衣料时挣回来了。只是人家开着个店,比她们好做买卖而已。

不多时,就见翠妞和她爹,绣坊的陈老板一起出来了。

木乔想着屋里女人的笑声,想来翠妞她娘陪的一定是重要的贵客,所以走不开,那么他们这个价钱就一定能谈下来。

只是这绣坊老板看起来木讷,却实在精明。要二十文钱的工钱没问题,却要她们买最好的绣线,做工要求也更高些。

甘琼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未免有些悔意,若是按着这老板的要求,光是配齐各色上等绣线只怕都要费到上百文了,万一做好了又被挑剔,倒还不如去做十文钱一个的荷包来得轻松。

木乔知道陈老板这是在故意刁难人,可若是使小性子,真跟他把关系真搞僵了,往后断了往来,吃亏的还是自家。

于是想了一想,虽然心中不愿,也只得瘪着嘴扮可怜状跟甘琼花商量,“姐姐,既是这么难做,要不咱们就不做了。大不了我过年就不穿新衣裳了,反正这身衣裳也是刚做的,还新的很,我不想让你太辛苦。”

这…甘琼花有些犹豫,陈老板也觉得有些不忍了。看着一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儿,说着那么懂事的话,做家长的总会生出些恻隐之心。

“这还没谈好呢?”一个丫头忽地从里间挑开门帘,迎出一个插金戴银的中年妇人,瞅着她们笑嘻嘻的问,“你这丫头,可是做荷包的那个?”

甘琼花脸都涨红了,磕磕巴巴的点头应是。

做生意的最要紧就是不能相互拆台,木乔觑着老板不太自然的神色,细声细气的道,“已经谈好了,老板想给夫人做几个新样子,正在教姐姐呢。”

“不过是几个荷包,值得费这么大的事么?”那妇人嘴里虽是客套着,但从脸上的笑容来看,却是非常满意的。

老板娘跟在后头急忙附合,“您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怎么能不用心些?所以我才特意让翠妞把她爹叫出来,就是嘱咐这事。大过年的,打赏荷包虽是小物件,但也要做得精巧别致才配得上杜夫人您的身份。”

这位杜夫人更开心了,“这大冷的天,难为你们这起小姑娘家还在做针线。喏,拿几个钱买果子吃吧。”

给在场的三个女孩一人几文钱,杜妇人高高兴兴的走了。转过头来,生意也好谈多了。陈老板感谢她们在大客户前替自己圆了面子,关于那绣线之事不再纠结,只是把工钱砍到十八文一个,就算了了。

木乔也不跟他争了,却管他要了几个新的荷包花样,让甘琼花带回去研习。若能学点东西,就算钱上面吃点亏,也总是好的。

把工钱揣好,甘琼花笑咪咪的数着手心里的意外之财,“我有三个,一会儿你想吃炒瓜子还是糖炒栗子?”

这么点钱够什么?木乔把手里的两文钱也交到她手上,“随便。”

甘琼花很高兴的摸摸她的头,“走,姐带你买好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