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飞那儿还没有什么动静,但肖嬷嬷看着木乔的眼神里中却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但这个老嬷嬷隐藏得实在太深,每每木乔想探询一二,她都很快的把目光移开,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木乔在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时,自然无法开口询问。

只是展云飞那儿派去跟踪阿岚和监视城阳王府的人,没几日探出一个消息。说是佟正义病了,似乎还病得不轻。连儿子的满月酒都不能出席,瞧那架式,竟似熬不过多久了。

而这位佟大爷也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在病中,籍由身边服侍的下人之口,传出一个消息。

说是痛悔自己不争气,赌钱输掉了家中不少钱财,还偷盗了弟弟的东西,伪造了不少膺品,全亏弟弟仁义,一直给他机会悔过自新,自己觉得甚是对不起他云云。

一时之间,佟正恩的名声又渐渐在京城好转起来。他当时虽送了一些假货,却实在不是有心。摊上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哥哥,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只木乔是半字不信的。就佟家那些人,便是见着棺材也不会掉泪,不入地狱绝不死心。佟正义会为了自己曾犯过的错忏悔?只怕是佟正恩想杀人灭口前给自己造的声势吧!

只是佟正义还死不得,木乔还想要他的一份口供,为当年自家的冤屈辩白。于是暗暗传信给展云飞,想法子留佟正恩一命。

这事虽然有些为难,但展云飞知道其中厉害,仍是应了。

只是阿岚那儿,因她行事隐蔽,偶有出入城阳王府,皆是深门闭户,半晌仍是探不出什么究竟,未免让木乔有些忧心。

这一日,忽地又有位官宦之家的夫人难产,府里打发人慌慌张张的来请木乔。急急忙忙赶过去,忙活了大半日,直到天黑透了,才保得母子平安。

待出了门,木乔实在没力气回去应付肖嬷嬷的残酷训练,便嘱咐车夫,“回坤德观。”好歹在那儿她还能偷空歇两日。

一路安静,木乔累坏了,歪在车上打着眈,忽地觉得有些异样,猛一睁眼,竟看到霍梓文在她面前笑吟吟荡开满面春风,“想我不想?”

乖乖隆的咚,木乔吓得差点一头栽下去。

第178章 好色

马车辘辘的走,马蹄跶跶的响。

霍梓文把她的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信了没有?”

信了。

木乔微微吃痛,知道这不是做梦,却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跑出来了?”

霍梓文用袖中取出帕子,将她手上的口水擦了擦,仍旧放在手心里握着,斜睃了她一眼,“这说得叫什么话?我又不是给关起来的罪人,出个门怎么不行的?”

木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心虚,不由得自己反倒怯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干爹原谅你了?”

“没有。”霍梓文答得干脆之极,“我不是怕你担心么?怕你成日哭天抹泪的过不安宁,所以病一好就来看你了。”

木乔大怒,忿忿的抽回手来,“谁担心你来着?干爹都说了,不许你出道观一步,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万一给人发现,岂不是更加生气?”

霍梓文却甚是无赖的就势往前一扑,和她滚在车里,勾着她的下巴调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晓得?”

木乔又羞又气的涨红了脸,“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快起来,起来!”

霍梓文却按着她的红唇,轻轻嘘了一声,面色端凝,“我方才哄你家车夫丫头们的时候,可没说咱俩的情形,若是给人听见,那就不是你知我知了。”

木乔一口气噎在胸中,堵得她左右不通,车夫现在用的是她的心腹老高,丫鬟亦是她的心腹紫槐,怎么这两人都胳膊肘往外拐,不提醒她一声呢?平白给这登徒子混了进来。这岂不是摆明要她这个做主子的吃亏?

可霍梓文把她搂在怀里,却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只是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叹息。“我现在可算知道,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这几日想你想得厉害。你呢?想我么?”

木乔只觉一张脸烧得滚烫,也不知怎地就心中一软。如被蛊惑般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也想他,想得总是背着人哭天抹泪,过不安宁,数回梦里相见,那…那些不提也罢。

霍梓文欢喜不已,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略有些冰凉的脸贴着她的小脸。柔声安慰,“你不要太担心了,爹既然都允我去道观里养病了,就不会当真把我打死的。他只是这口气顺不过来,还要发发脾气而已。”

他忽地轻笑,转头往木乔耳朵眼里吹了口气,“你知道爹为什么不同意咱们的事么?”

木乔睁大眼睛看着他,就见霍梓文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嫌我配不上你,会委屈了你。”

啊?木乔微微张开小嘴。诧异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干爹嫌她配不上他的儿子?霍梓文是故意在说反话么?

霍梓文看着她这副呆样,又怜又爱,忍不住张嘴咬了她的耳垂一记,“你说。这下可怎么办?爹嫌弃我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是不是只好出些下策,先跟他的宝贝女儿生米做成熟饭?”

“你别闹了!”木乔怕痒的只往后躲,却还是有几分不信,“你听谁说的?”

“玉衡师兄。”霍梓文也怕闹出太大动静来不雅,不逗她了,只是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小手,跟她分析起利弊,“现在爹那块儿在生气,我反倒不甚担心。”

“最糟糕的是干娘,什么态度也没有,真怕她不愿意。”木乔心知肚明的接下去,两人不觉对视一眼,皆是面有忧色。

阮玉竹表面上看来总是淡淡的,凡事也以霍公亮的想法为主,但身为她的儿女,霍梓文和木乔却都深深明白,这个娘才是全家最有主意的人。

她的身上,完完全全承袭了阮氏家族的清静高洁,也甚为固执。若是她对二人之事发起脾气,那多少还可以表明她的态度,霍梓文和木乔还知道往哪方面努力。但她若是完全不发脾气,那就证明她的心里对此事是有一定看法的。而这个看法若是一旦等她做出决定,很有可能就根深蒂固,不容改变了。

霍梓文之所以大晚上的来寻木乔,并非仅仅只为了一叙相思之苦,还有一层,就是为了如何应对母亲大人的发难,要跟她先通个气。

“娘那儿,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要紧的是你的态度。”

木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听霍梓文分析道,“娘是至情至性之人,她心中最大的担心倒不一定是嫁了我会让你辛苦,而很有可能是你的心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我。所以你要向她表明心迹,这样她老人家想来也就不会再反对了。”

“我不去!”木乔脸红得快滴出血来,这样的话让她怎么去跟干娘说?难道说她倾慕她家儿子已久,求她成全?

霍梓文急了,“这种时候,你还管什么面子?你若不肯承认对我的心,那娘必定以为我是挟恩要胁,怎肯成全我们?”

那我不管。木乔一味摇头,“这法子我做不到,你再换别的来。”

霍梓文忽地一个翻身,将木乔压在身下,眼神咄咄,“那不如就先让你珠胎暗结?”

木乔怒了,这小子怎么就不能想点别的?枉他托生的一副好相貌,这些年竟是没看出来,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同样恶狠狠的瞪起眼睛,“果真那样,只怕干娘立时就要把你我逐出家门了。你要不怕,尽管试试!”

霍梓文给她这么一激,如打中七寸的蛇一般,蔫了。直起身来,孩子气的嘟囔着抱怨,“不过是让你去说几句软话,有什么不行的?你既都愿意与我共度一生了,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那是简简单单的说几句话的事么?见他居然还冲自己发起脾气,木乔更加气恼,“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说服干娘,赖我做什么?我可不要被干娘嫌弃!”

霍梓文的声音里透着十分委屈,“这又不是我一人之事,光我一人说破了天又顶得上什么用?娘平素最是疼你,只要你开开口,说几句好话,她有什么可嫌弃的?若是知道我们真心相爱,她定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哪有那么容易!”木乔面红耳赤的拒绝相信,“万一干娘就是生气了呢?你不常说我这人嘴又笨,又不够机灵,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我不去!”

这下霍梓文没辙了,沉默了一时,忽地问她,“你当真不去?”

不去。木乔低着头,闷闷的不吭声。

忽地身后一暖,竟是又被他抱在了怀里,霍梓文将头搁在她的头上,语气温柔之极,“阿乔,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共度一生的。可现在你要不出力,让我们怎么办?”

“那…那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在他这样的温柔里,木乔的心也渐渐软化了,暗自觉得方才的态度甚是不好,声音不觉也温和下来,“咱们慢慢来,等上一年半载,不行就三年五载…”

“可我等不了了。”霍梓文低头碎碎吻着她的额头发鬓,眼神里的月光又倾泻一地,“我好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感受着他炽热的气息,木乔只觉心斾荡漾,几乎就要把持不住的点头答应了。勉强控制着三分清明,颤声道,“你,你别这样。总之,我不嫁旁人就是。”

热情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很快就叩开她的齿关,越发熟稔的与她的小舌共舞。木乔无力拒绝,双手不觉环上他的颈脖,阖上双目,与他贴得更近。

正在意乱神迷之际,忽觉唇舌一空,有人低低的问,“阿乔,喜欢我么?愿意嫁我么?”

脑子还不清醒,但唇舌已经代她做出回应,“喜欢的…愿意的。”

声音低低的,因还十分羞赧,却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意。甚至微微嘟起了唇,想继续寻求那样的甜蜜。

唇舌很快又被人奖励性的吮住了,“那你去跟娘说说好不好,不要害羞,只要娘同意了,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嗯。木乔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低低的应了。接下来的吻益发浓冽而炽热,如燎原的火,将她吞没…

到了坤德观,木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紫槐体贴的问,“姑娘,可是被褥薄了,要不要奴婢去加一床来?”

不要不要!木乔心里象烧着一团火,鼻尖都沁出汗来,怎会觉得冷?她只是不忿,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就上了那小子的当?

被他一个吻就弄得神魂颠倒,答应了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接下来,她要怎么去跟干娘说?

霍三是祸水!木乔再一次咬着被角,无比痛恨的确认了这一事实。而自己,就是那个意志薄弱,经不起诱惑的好色之徒。

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木乔真心为自己日后的命运担忧。是在霍三的脸上画个花好呢,还是在他的脸上画个朵?免得那样的皮相老是来害人。

咣咣咣!一大清早,在道观门前砸门的声音分外吓人。

木乔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胸口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紫槐急急来报,“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可人请您过去!”

第179章 花落

早春的清晨,薄雾苍苍,衬得枝头淡红的杏花如雪一般,寒凉惨淡。

可是眼前的人,却比那杏花更加憔悴,腊白腊白的一张脸,如灵堂前挂着的白纸灯笼,分外透着一股死气。

佟丽萍勉力一笑,将灰败的神色稍稍提亮了些,断断续续的道,“真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要求到你这里来…真不知是前世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

木乔想到佟家人会有报应,却没有想到,这报应来得这样快。

可人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跟她叙述了一番,佟丽萍到佟家去要钱,结果被发现。等她被马车拖回现在的租住地时,跟来的家丁伪造了一个入室抢劫杀人的现场,将她和那两个丫鬟,都砍了七八刀,确认必死无疑,才抛下她们离去。

要不是展云飞一直有派人暗中盯梢,佟丽萍就是这么死了,也是没有人知道的。但好在还是让人发现了,迅速替她暂时止了血,又回禀了过去。展云飞立即赶来,但已经是回天无力。两个丫鬟是当场就死了,佟丽萍还稍稍聪明点,知道装死,故此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于是展云飞立即让可人通知木乔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人之将死,似乎脑子都清明了许多。

佟丽萍看着木乔,终于问出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你是不是…其实一直都记得当年的事?”

木乔怜悯的看着她,不忍心将目光落到她鲜血淋漓的衣襟上,“我记不记得,对你有甚么区别?”

“有!”佟丽萍本已黯淡的眼眸中陡然尖锐起来。“若是你记得,必然恨极了他!那你去替我,啊不,替你自己报仇啊!”

她想指指自己的衣襟,但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勉强提着口气道,“你看看他,是多么狠毒的一个人!我是他的亲妹妹啊,便是上门管他要钱,那又如何了?若不是大哥抢了我的钱。我何至于去做这等事么?他,他纵是再生气,不给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取我的性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喘不过来。好半天才平复了胸口这口气,死死的盯着她,“你应该是记得的吧?否则你怎么会要我写当年的事?又怎会我一出了事你就赶了过来?你是记得的。你一定是记得的!那你过来,过来我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

她又喘了口气,才道“今天我们去佟府,原想着是假意探我大哥的病。然后…”然后顺便拐些东西回来。

可她在大哥的房间里瞧了半天。也没有瞧见半点金银,就连那个新出生的孩子身上。也只有一块不怎么值钱的银锁。

看佟正义那个病病歪歪的模样,佟丽萍知道这边没什么油水可刮了。于是就去到佟李氏的房间里,故意趁着跟她说话分神之机,顺了些金银首饰出来。

若是佟丽萍就这么赶紧走了,可能也就逃出生天了。奈何她在从佟李氏这里出来之后,路过佟正恩号称专为纪念亡妻岑氏的思园,见那里头黑着,一时起了贪念,想进去再弄点东西。

她知道平常二哥是喜欢藏些自己钟爱的宝贝在那里的,而且那儿因要放置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故此严格限制了人员出入。除了每天的例行打扫,晚上门户紧闭,只放狗看管。并不让人值守。

佟丽萍在家中多年,那些狗都嗅得出她身上的味道。是以当她悄悄从院子后头的狗洞里钻进去时,狗狗们并没有乱吠。佟丽萍很顺利的摸进了房间,借着稀薄的月光,开始搜刮里面的玉器摆设。

谁知就是这么倒霉,刚想离开之际,竟撞上了佟正恩。

见妹妹居然敢回来偷东西,佟正恩立即大怒,掐着她的脖子,就要杀她。情急之下,佟丽萍嚷了起来,可就是这一嚷,彻底断送了她自己的性命。

佟丽萍歇了口气,原本漂亮的杏眼里满是仇恨,“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当年他在胭脂河上,将岑家叔婶,还有嫂子以及侄女儿扔下河里之后,为防止人家生疑,又亲手杀了我们自家爹爹,这才遮掩了过去。”

此事木乔已经想到了,但有些细节却未明白,“那他是怎么杀人的?”

佟丽萍看着她讥讽一笑,“你还是记得的,对吧?”

“不错!”木乔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了,“我不仅记得,还记得你们家嫂子的所有事情!”

佟丽萍神色微微一凛,随即想着自己就快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那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他杀死我爹爹的东西,叫做什么逍遥散。服用之后,人会渐渐疲倦无力,象是得了风寒,其实是慢性中毒…”

木乔当即想到,“那你大哥现在,是否也中了同样的毒?”

佟丽萍赞赏的点头,“正是如此。我就是问他,难道想象杀了爹爹,杀了大哥一样杀了我,才把他彻底激怒的。只是我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连我也不肯放过!”

她一时动怒,忽地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有暗红的血不断涌出,眼见就快撑不住了。木乔急忙上前,“你快告诉我,他和城阳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惜佟丽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白眼直翻,却抬起手指勉力指着那个丫头尸身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没时间了!快走,有人来了。”展云飞忽地急急奔了起来。

天就快亮了,佟正恩也知道佟丽萍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万一给旁人发现,报到官府,又是一场官司。

所以他这头安排人制造凶杀案现场后,转过头等到天亮又安排人过来假意发现这个现场。然后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证据,把这件案子做到天衣无缝。

之前黑灯瞎火的,佟丽萍什么也没看清楚,此刻陡然在晨光中见到这个自己曾经倾慕过的男子进来,她的眼神陡然亮了。

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她忽地把他认出来了,“你…你是展云飞?”

展云飞半蹲下身,直直的看着她,“你若是还有半分良知,就赶紧多告知我们一些当年的旧事!”

佟丽萍却不谈这个,而是急急问起,“你那日…为何不肯碰我?若是你碰了我,再把我扔掉,岂不是更能消你们的心头之恨?”

展云飞直言不讳,“我们是恨极了你们佟家人,但事发当年,你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又能做得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而那次,脱你衣裳的,也只是个小姑娘。”

佟丽萍怔了怔,脸上忽地慢慢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原来如此。可我若是不说,你是不是更会记得我这个坏女人?”

展云飞一哽,但木乔却冷静的道,“你便是不说,我们也能查出真相。还有,你不想我们为你报仇了吗?你死在这里,佟正恩却还在那里享受他的荣华富贵,说不定知道你这么做,还暗地笑你蠢呢!”

佟丽萍明显犹豫了一下,尔后将目光缓缓的调转过来,望着木乔,“那我说了之后,你能帮我收尸,请人好好的超度我吗?”

“不能。”木乔斩钉截铁的道,“佟正恩马上就要派人来了,你的尸骨一定是他收,不过我倒是可以以你的名义做一场法事,超度那些被你们害了的岑家人,以减轻你的罪孽。就是到了地狱,只怕你也能好受一些。”

提到亡嫂一家人,佟丽萍的眼神里突然出现畏惧之色,颤声应了,“好…你给我的一千两银子,我没有用。全都换成了银票,藏在我的梳妆盒里,你拿去吧,就算是我替他们做法事的。我,我还在那里捡到一样东西…”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展云飞俯低了身子,才能分辨得清,“到底是什么?”

佟丽萍努力睁大涣散的双眼,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你去我那个丫头的身上搜一搜…她…含在了嘴里,没被发现…”

木乔指着其中一个曾被佟丽萍指过的丫鬟尸身,展云飞立即飞扑过去,很快从她的嘴里抠出一只白玉指环,“这是什么东西?”

只可惜,佟丽萍再也无法回答了。她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急促的呼吸起来,却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展云飞不欲让木乔看见人死的嘴脸,将她拉开,又迅速从佟丽萍身边被翻得凌乱的包裹里搜出那一千两的银票,此时已经听得到大门口的人声了。

可人急奔进来,“走后门!”

再容不得犹豫,展云飞拉着木乔就往后飞奔,可是木乔最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佟丽萍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最终只能化作深深的无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春寒料峭中,杏花扑簌簌的落了满地。再娇嫩的花瓣,也再也无人爱惜,瞬间就践踏成泥。

木乔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牢牢紧握手中的白玉扳指,却怎么也捂不热那一方石头,只觉冰冷刺骨。

如果不是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这样的一个家庭,那么佟丽萍的人生是否会安乐得多?

第180章 示弱

“送我去清风观。”木乔突兀的独自在房中枯坐了许久,突然吩咐了这么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可人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是天交黄昏了,她跑到清风观去,得用什么借口?“姑娘,今儿已经晚了,不如明儿…”

“不行,我现在一定要去!”木乔意志坚决的拿起斗篷,就要出门,“我先去跟母亲请示一声,你们也快些做好准备。”

她这架式,竟似不容拒绝的。可人干咋巴了几下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去找车夫老高了。

本来万氏是不愿意答允的,“这天都快黑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真的不能等到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见三哥一面。”木乔说得意态坚决无比,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也是无比严肃,让万氏有些闹不清到底是出了何等大事,又怕真出些什么事担待不起,只得妥协了,“那你要去,就让亦儒那孩子陪你去吧。”

她知道这姐弟俩感情很好,有沈亦儒跟着,好歹比让木乔单独一个姑娘家出门要好。这个木乔没意见,谢过了万氏,急急就套车出了门。

沈亦儒接到通知,匆匆赶来,“姐,这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快参加春试了,整个人几乎快扎根在了书桌前,除了吃饭睡觉,哪里也不迈开半步。尤其是木乔,绝对不会轻易扰他清静。这会子定是出了大事吧?

可木乔没有解释,只是一双琉璃眼是少见的沉静,象是内里正不断涌动,表面却又拼命压抑的河堤,让人莫名的紧张。

沈亦儒不敢问了,很老实的跟随姐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