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木乔这些年来用心良苦的收集证据,不仅是要替岑家报仇,更是要替他们光明正大的赢得该有的正义。

否则,就凭展云飞和郑小虾那些江湖的手段,早就可以将佟家人不动声色的置于死地了,她何必隐忍至今?

木乔要打这场官司,就是要在世人面前揭露佟家人的丑恶嘴脸·佟正恩的忘恩负义,她还要给她的父母重新安葬,让他们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而若是这个案子留着等杨真正掌握实权时来处理,那不管怎么说,就凭杨曾经对木乔的种种示好,世人必然会以为是他有什么移情之心,才会偏袒木乔。

所以霍梓文才特地选在皇上依然健在的时候把此事捅出来,速战速决的办成铁案·让世人往后再没有半点可挑理的地方。

木乔看着他的眼睛,琉璃眼里满是温柔与谢意,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二人之间流动,有许多许多的话,霍梓文不必说得太明白了,她就能听懂。

这个人果然是最懂得她的心的,甚至比她自己去办这件事还更加周到。

现在霍梓文唯一要交待木乔的就是,让她什么都不要操心·什么都不要过问,在皇上面前说完她该说的事情之后,其余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他去办好了。

霍梓文向她保证,这事情可能与她想象的会有一点出入,但绝对不会伤害到她在乎的人。

而且,他告诉她·“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把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怕连累了旁人,但你又岂知我们就愿意承受你的一番好意,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你进宫前留的信我们都看了,这不是将我们都当作外人了么?若是你的一番好意,却是大大的伤了我们的心,那你可还要坚持?”

霍梓文当时确实有被伤到了,虽然木乔在留给他的信里,极其诚意而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无奈·但她都准备以命去相搏的事情·却不告诉他这个未来的夫君,可让他怎么想?到底是不是自己太过无能,所以才让人无法信任?

木乔眼中含着泪,被他说服了。

也许她真正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旁人·相信她未来的夫君、家人、兄弟、朋友们会保护她,帮她达成心愿。

微微颔首,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悉数咽了回去,木乔觉得,她这个时刻不应该哭,她应该欣慰。

重生这一回,她拥有了多少东西?亲情、友情、爱情,也许这才是老天让她重活一次的意义。

“万事小心。”是木乔唯一的心愿了,所有的人都要好好的,不要出事。

霍梓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当作是回答了。那一双清润的眼里依旧素淡,却也有些磐石般的坚定。

城阳王府。

在四殿下“好意”的提醒下,佟正恩几乎骇破了胆!

那个丫头,原来那个丫头她一直记得当年的事!若是早知道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早早的就取了她的性命,怎么会一再容忍至今?

四殿下瞧着他明显因心虚而煞白的脸色,心中有一大半信了传闻所言不虚。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身为丈夫和父亲,亲手残害妻子儿女还是很令人发指的。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呢?

尤其这妻子一家还是对他们佟氏有过救命之恩的,即便是你想攀高枝,寻个由头解除婚约也就是了,以当时佟正恩的地位,虽是赘婿,但不是已经勾搭上杨婉真么?想要仗势欺人的抛妻弃子也不是难事,怎好如此泯灭人性的置人于死地?

佟正恩就是再能利用,也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小人而已,不值得重用,更不值得收为心腹。

这样的人就象一条毒蛇,养在身边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四殿下已经在琢磨着,等利用完了,一定要把他远远的踢开才行。

“这事我能提醒的就这么多了,你好生跟城阳那丫头商量商量,虽说听皇上的意思是替你们暂时掩了过去,但三殿下若是较真起来,只怕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他那个人,一向铁面无情,现在又协理政务,偏又肯信索家那丫头的话,就算陛下驳回了,只怕回头也是要来寻你们晦气的。”

“我······我没有杀人!”佟正恩半晌才憋出话来,手足冰凉,浑身轻颤,“全是那丫头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四殿下似是无比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众口铄-,你们还是小心点吧。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府上寻我,都是亲戚,我可做不来那落井下石,见死不救的事情。”

说罢,也无须佟正恩的拜谢,他便走了。心中却笃定,他们两口子一定有求上自己的时候。

送走了四殿下,佟正恩一屁股瘫坐在椅上,许久才象发了疯似的把佟李氏给寻出来,“事发了!当年的事全都出来了!”

佟李氏自从那日把孙子甩手出去,自己清闲了不少。她也不管亲孙子究竟流落到了何方,只图自己安逸。

佟正恩说府上还要吃些时的苦,佟李氏却是不愿意忍受了,能不能找儿子要点钱,自己出去单过呢?她一个人不用那么大的花销,一年只要一二百两银子,就能请两个小丫鬟,祖个小房子,过得很舒心了。

这会子正歪在床上想心事,被他冷不丁闯进来这么一吓,也有些慌张,几乎不用儿子多说,她很快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发了。但她也难以置信,“你在胡说什么呀,怎么可能会事发?当年知道的人都死光了

便是那两个当时许以重金酬谢雇来的船夫,事后也给他们灭了口,哪里还会有人知道?

“是木乔!她记得,她一直都记得当年的事情,还在皇上面前说了出来!”佟正恩说到这里,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佟李氏顿时慌了神,“那怎么办?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快逃吧!”

“怎么能逃?一逃不就坐实了咱们的罪名么?”佟正恩稍稍与人倾诉几句,脑子还是保持了冷静,“现在皇上不信她,但难保会出什么岔子…···”

“那就赶紧杀了她灭口!”佟李氏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给出了血腥建

但木乔在宫里,佟正恩怎么可能有办法?“现在要是能下手就好了!当年您在乡下,怎么就不办了她?”

“那不是做了几次手脚都被霍家人护着了么?”佟李氏大呼委屈,不过她却想到一个可以帮得上忙的人,“你别在家里傻坐着呀,快去找郡主,让她来想办法!要是咱们落不了好,她也不例外!”

对!佟正恩一时急糊涂了,居然忘了杨婉真,“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也去!”佟李氏忽地眼珠一转,也闹着要去,“万一真要审案子了,传我的话你就说我不在家,然后你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就行了。这都过了七八年了,哪里还有罪证?便是他们当年的尸骨,给全给咱们烧成了灰才收殓,便是要开棺验尸也是不怕的。

佟正恩听着心神越发镇定,“不错,娘您离开一段时日也好。也罢,那就暂且去别苑借住几日吧,走!”

佟李氏欢喜不已,随便收拾了两件衣裳就跟儿子一起出了门。

杨婉真的这所别苑虽然就在京郊,但佟李氏却是头一回来。门前有一大片树林,入口处极是隐蔽。

便是走到大门前,也如寻常宅院一般,低调之极。佟李氏还在奇怪,她家那位郡主儿媳怎会悬意住这样的破房子。却在进入之后,看到里面还有一大片宅院,只是巧妙-的利用山势,藏了起来。心里未免有些犯嘀咕,难道这位郡主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藏在这里?

只见佟正恩到了这里,也得守这里的规矩,进了外院就下车急呼,“快去请郡主出来,有急事相商!”

第213章 折磨

佟李氏到了这别苑,满以为怎样也要将自己请进去,正好她就找个位置落脚了。却不料竟是杨婉真亲自迎了出来,和佟正恩到隔壁的房间里关了门商量事情,只让下人把她带到前院的厅里,上了一杯茶。

佟李氏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打着要看孙子孙女的旗号,让下人带她进去。

但下人却坚决摇头,“老夫人,这里没有郡主的吩咐,便是连郡马也不可以乱闯的,您还是先在这儿等一时吧。”

佟李氏心中不悦,“难不成这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连我也不让进?”

孰料下人听闻却是脸色微微一变,魑后低下头去,再不吭声。

佟李氏心中愈加好奇了,但她却也拿定了个主意。既然这地方杨婉真这么不愿意让人进来,那她一会子就偏要留下。自己毕竟有这一把年纪,又是她正经婆婆,若是杨婉真实在不肯留下她来,那就必须放点血送她出门了。

佟李氏算计已毕,安下心来坐等儿子和媳妇的商议结果。在她看来,无论自己儿子做错了什么,杨婉真毕竟是他媳妇,没有不帮着的道理,但她却没有想到,杨婉真这回还真不愿意帮忙了。

冷冷望着佟正恩,“此事我已听说,既然你说皇上都不追究了,还巴巴儿的求我出手做什么?难不成要主动做点什么,惹人疑心么?”

“话不是这么说。”佟正恩心急火燎的试图将自己的担忧解释给她听,“皇上现在虽说是不信,但万一那丫头又说些不好的话出来呢?我也不是让你去做些什么惹人疑心,毕竟你跟宫里头熟些,回去分辩分辩,讨一个旨意,把此案平息,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么?”

“皆大欢喜?”杨婉真挑了挑眉甚不认同,“此事跟我又有何关系?旁人信不信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佟正恩,难道你没听清楚么?人家告的是你说的也是你和你前妻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会子我避嫌还来不及呢,你还要我往那火坑里掉下去?你是不是糊涂猪油蒙了心,脑子坏掉了?”

佟正恩一哽,半晌才干巴巴的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我夫妻…”

“就因为你我是夫妻我才更不能出面!”杨婉真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他,“佟正恩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想法收拾去。你能不能顾念一点夫妻之情,不要总是引火来烧我的身?我再说一遍,这事是你和你前妻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也不要把我拖下水好不好?”

“杨婉真,你这话就不对了!”佟正恩接连遭拒,勃然变色,“如果当年不是你先暗示我我会去这样的事么?”

“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明明是你先说绝不给人做小,才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佟正恩,你讲点理行不行?就凭我堂堂一个郡主有可能给你一个小小的榜眼做小吗?哪怕你是状元,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我说我不做小,又没让你一定娶我,是你自己杀妻灭女的来娶我,难道还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不成?”

杨婉真说得也气愤起来,“当年要不是你以那般卑鄙的手段将我奸污,以致我有了身孕,你以为我会嫁给你么?”

佟正恩哑然了一瞬,随即脸色铁青的回骂道,“你又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就因为你男人身子弱满足不了你这荡妇,你便将他害死。还恬不知耻的四处勾引年轻男子,甚至于**通奸!你引诱了我,逼得我杀妻弃女,还想翻脸不认人?这世上哪有这样好事?你说我卑鄙,但我自认还比不上你!说我将你奸污?哼就你那不知千人骑万人压的肮脏身子,难道还有贞洁不成?”

杨婉真一张俏脸气得煞白煞白,却是不怒反笑,“佟正恩,你瞧不上我,大可以不娶我呀!对啊,我是有过不少男人,但那又怎样?我是天之娇女,纵是养几个面首又有何妨?你说我身子肮脏,那你们男人呢?不也一样出入花街柳巷,跟无数女人鬼混过?你们的身子又何曾干净过?”

她的神色陡然凌厉,“你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不就是看上我家的权势背景,所以跟只哈巴狗似的杀了你的妻子儿女,跪在地上向我摇尾乞怜么?这些年我忍你已经忍够了,这会子你别想再把我拖下水去,滚!”

佟正恩怒不可遏,怒吼道,“杨婉真,你小心我揭发你…”

“佟正恩,看来你实在是不怎么聪明啊,你以为皇上怎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你?”杨婉真不屑的横了他一眼,凉凉的道,“那也看在我们城阳王府的份上!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形想来你也应该明白,皇上不动体那是因为他还要倚重于我父王,若是你这个时候去把他给逼急了,你说皇上是会保你还是会保我?你姓杨还是我姓杨?”

一番话,噎得佟正恩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杨婉真是皇家贵族,如果自己的事情真的闹得不可收拾,皇上一声令下,自然是要杀了他以正视听的,而于杨婉真却没有半点损失。顶多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几年过后,她依然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城阳郡

看着他扭曲的脸,杨婉真只觉得心头大快,“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可那有什么法子?谁叫你没投一个好胎,而我投了。这会子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收起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说不定皇上看在我们家的份上,就这么揭过了。若是你不老实的上蹿下跳,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她嗤笑一声,吩咐下人送客,就自顾自的进内院去了。

佟李氏坐在那儿喝了半天的茶,好容易听见动静,见她出来了,急急忙忙就迎上去,赔着满脸的笑意,“郡主,我那孙儿孙女在哪儿?你快带我进去见见吧。”

杨婉真停下脚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要见孙儿孙女?那好,我这就让人带出来给你瞧瞧,不过看过之后,你就自便吧。”

佟尊氏急了,也顾不得体面的道,“郡主,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带孩子吧?”

“那可不敢当。”杨婉真笑得很冷,“婆婆年纪大了,还是随相公回去享清福吧。”

说罢,再不停留,甩开她就走了。佟李氏想要跟上去,可院子里的下人却不是木头,七手八脚的将她拦下了。

佟李氏见此路不通,转回头去找儿子,却见佟正恩呆呆的坐在椅上出神,不由得急道,“你还在这儿犯什么傻呀?快去跟你媳妇说一声,把你老娘留下来呀!”

被她一阵推搡,佟正恩才慢慢的移过眼珠子,沉默而苦涩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啊?这就走了?佟李氏舍不得,但还想多说,却见儿子已经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迈步了。

见他神色不同往日,佟李氏难得的消停了下来,跟着儿子上了车,然后开始唠叨,“你跟你媳妇谈得怎样了?她怎么这么个态度啊?”

佟正恩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哪里受得了她的唧歪,“您闭嘴吧!想要人家的好态度,也不看看您自己姓什么!”

佟李氏这个瘪吃得不轻,待要发作,却见儿子已经闭上眼睛,明显不想跟她多话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佟正恩真是半分应酬她的心情都没有了,“娘,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让我静一静。否则你就下去,自己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佟李氏闭嘴了,佟正恩这才能清清静静的想他的心事。

他曾经以为自己爬得很高,已经是高高的站在了山顶上,但是今天杨婉真的一番话,却让他明白,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借着人家的梯子才爬来的,他的地位,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可是,凭什么?佟正恩不服。

他这些年也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情了,为什么就比不过一事无成的杨婉真?她不过是有一个姓杨的姓氏,怎么就能比自己有底气得多?

瞧瞧刚才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居然毫不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耻,反而理直气壮得很。要是岑凤莲,他从前的那个妻子,肯定是不敢有这样恬不知耻的想法。她是干净的,除了自己的,从身体到心灵,都没有别的任何男人的印记。可她为什么没有杨婉真的权势?

佟正恩陷入了一片迷茫里,这迷茫的感觉让他焦躁而痛苦,甚至连心都隐隐的纠结起来,那样的一种难受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象是在心口压上了沉甸甸的铅块,却又无法挪开,他想把胸口撕开,让凉风透进来,却又偏偏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样灰霾的情绪在心头发酵腐烂,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木乔安心的继续回去过她的软禁生活了,霍梓文适时抛出了第二记重磅。

就在沈亦儒告了第一个状子被以证据不清,驳回来之后,展云飞出面作证,告上了第二状。

第214章 底细

展云飞本来就是岑家的学徒,这是经得起查证的事情。而是当年凶杀案真相的目击者之一,不过在公堂之上,他并不是以状告佟正恩为主要目的而出现的,而是以为了给沈亦儒作证,证明他要追寻的姐姐确实就是当年掉落河里的木乔,顺便来作个证而已。

这就让官府无法以民告官的罪名来收押他,但沈亦儒却可以以追查姐姐的下落为由,提出加告。

事关人命,哪怕没有苦主,也由不得官府从视不理了。

展云飞摆出多年来和木乔一道苦心收集下的证据,他只声称为了自保,怕日后佟正恩大人找上麻烦时,有东西可以防身。

在这当中,他检举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城阳郡马佟正恩佟大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做官的。

因为他的父亲佟福顺当年在原藉给大户人家做首饰时,偷盗金银,给人家揭发出来,赔不起钱,本是待罪之身,但他却带着全家潜逃了数十年,故此佟正恩佟大人作为罪人之子,根本没有参与科举和做官的资格。

这下子事情严重了,舆论一片哗然。朝廷科举,是万千寒士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而正因为这个途径的艰难,也格外为世人所关注,广大莘莘学子们最痛恨的除了科举舞弊案之外,就是有人蒙混过关了。

若说之前佟正恩攀龙附凤还能让某些人找到值得同情的理由,但他若是当真欺瞒身世来换取功名,就会为全天下的读书人所唾弃攻击的对象。

当下,也不知消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总之很快就有旅居京城的各个会馆的学生们联名上奏,要求彻查此事。

御史言官们坐不住了,连上数道奏折弹劾佟正恩,让他出来说明情况。

而佟正恩自那日与杨婉真会面之后,便告病在家休养,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杨自然是会把这些奏折如实的送到皇上御案上,只是皇上一直装聋作哑,似是在拖延时间,那他就时不时的提点几句,总要惹得皇上心烦起来骂他几句,才肯罢手。

次数一多,未免就有两回撞到翰林大学士在的时候了,杨只得苦笑,但几位翰林却有些不平。能进翰林院之人,都是曾经在科举中取得较好名次与荣光的。若是有人给科举抹黑,不就是给他们脸上抹黑?

是以他们大多还是倾向于将佟正恩此事彻查清楚,以正科举清名的,只是皇上一昧推诿,又不肯说明用意,未免让人觉得皇上自从病体恢复后,即便是勉强处理朝政,但脑子也大不如从前清明了。过不上三五日,传言在朝中流传开来,朝中更加人心惶惶,颇多怨言。

霍公亮抖擞精神,再次上了一本。

他身为太子太傅,本就有这个职责,也有这个权力要求彻查真相,早立太子,以正国本。而这一回的言辞可比上回更加犀利,附议的官员也更多了。

皇上在早朝之后收到,才看到两行就摔在地上,差点一口气又没喘上来,又要厥过去。幸好这一回宫女太监们有经验了,速速给他服下备用药丸,算是让他保住了一命。又急急请来太医调理,这才顺了气。

但这样一番闹腾,朝中流言传得更甚。众臣皆不明白,皇上眼看着就剩半口气吊在那里,随时有可能殡的人了,怎么就是不肯立下太子呢?

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但私底下都觉得皇上真是老糊涂了。与此同时,要求立作太子的折子更是如雪片般往皇上面前飞去。

其中三殿下因为年纪最长,而生母又贵为皇后,最是高贵,继任的呼声也是最高的。

但杨始终淡淡的,他虽协理政务,但这些拥立不同皇子的奏折却是不管的。只让人全都送到皇上跟前去,请陛下圣裁。

但皇上哪里有心思看这些?一股脑的堆在角落里,只让郑其带着小太监们整理了一份名录出来,看哪些官员支持哪一位殿下。

最后的统计结果显示,还是倾向于三四两位殿下更多一些,杨略微占优,但也有些其他的声音,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朝中如霍公亮这样不表态的,也有十之三四,但他们几乎却占据了大部分的中上层官员。

皇上看到这样的统计结果,满意了。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出来咋咋呼呼的,那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只要这些重臣们不表态,就证明他们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听皇命行事的。

只是佟正恩那案子闹得委实太不象话了,连敦煌索氏和平凉城沈氏都有人被逼无奈进了京,要是再不理不睬的实在有些不过去。

皇上想了想,也是想转移一下大家的视线,终于下了一道命令,“召城阳那丫头进宫一趟吧。

消息传到城阳王府,佟正恩知道不好,定是皇上要做出什么决断来了。他想要亲自去跟杨婉真交待一番,但那来传口谕的太监却说给他指个方向,他自己去就行。

佟正恩灵机一动,便留下对方喝茶打探消息,让佟李氏去帮忙跑这一趟,“娘您一定要告诉郡主,纵是不念夫妻之情,还得看到两个孩子的份上,让她无论如何得替我想想办法,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你放心吧。”佟李氏这点道理还算明白,不过她也做出决定,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呆在别苑不要出来的好,否则万一这突然变了天,她可怎么办?

佟李氏算是看透了,什么养儿防老,到头来统统靠不住。看现在佟正恩要求到自己这个当娘的,便是好言好语,甚至还主动拿了几两银子给她。若是平日里自己管他讨一文钱,那就象是要他的命一般何曾有过一回的好脸色?

所以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她迤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佟李氏又熟门熟路的到了那别苑,这回她倒还有礼貌的很,主动道出来意。听说是皇上有旨,下人们不敢怠慢,急急的回禀进去。佟李氏眼见不错,假装是要传信,也抬脚跟了进去。

杨婉真接到消息时,正与一名白衣男子在花园中的高楼上对饮。佟李氏远远的在门口就被拦下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听到下人通报,杨婉真也是一惊,“这下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到皇上面前去表明心迹,任他处理?”

“错。皇上现在分明是想拿那个姓佟的来牵制你们家,你若表示完全放弃,皇上也必会想方设法将他和你们家绑在一块。”那白衣男子背影看着很是优雅,但声音却粗嘎难听之极。

杨婉真略一沉吟,明白他的意思了,“那就是说,我得装出很在意他的模样,但却表明可以听凭皇上的处置,是么?”

白衣男子点头,“正是如此,只是那姓佟的,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嘁!杨婉真根本就毫不在意,“那等贱民,关我什么事?给他吃点教训才好呢。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也不敢拖延,很快就起身离开,向园门口走来。

佟李氏仲长了脖子,从围墙外向内张望,却只看到那男子微微侧过的脸上银光一闪,似是戴着面具。

“咦?奶奶你怎么来了?”佟玉娇带着小弟弟在花园里游戏,却不想撞上佟李氏了。

佟李氏一见大喜,迅速伸手抱起了小孙子,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奶奶想你们,来看你们呀!奶奶陪你们去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