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佟玉娇倒是无所谓,他们成天给关在这园子的外层,里头的好地方都不让他们进去,也有些闷了,难得看到一个新面孔,还是愿意给佟李氏几分面子,玩一会儿的。

杨婉真走出来时正好撞见了,佟李氏生怕她赶自己走,除了抱着孙子,还连忙把佟玉娇也牵在手里,“郡主,我是特意来报信的,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带着孩子们呢,你放心吧!”

杨婉真冷笑一声,如何不知她的来意?低低吩咐下人几句,懒得跟她这种人嗦,先出门了。

佟李氏放了心,正打算跟孙子孙女培养下感情,好多住些时日,有管事婆子上前发话了,“老夫人您若要留下,不如先去下您的屋子如何?”

“好啊!”佟李氏喜出望外,满口答应。她正想着来享福呢,她的房间一定得看看。扔下俩孩子,她就跟那婆子走了。

及至进了后院的柴房,她才后悔莫及,可是那婆子不由分说就给她一柄斧头,“对不住,我们这儿开销大,郡马爷也不给钱养家糊口,只好请您也动手帮补些家中活计。”

佟李氏自然不肯,那婆子咣当一声,已经关门落锁,将她锁进柴屋里“晚饭前我会来收柴,若是劈不完,还请老夫人回王府里去,自有郡马爷好生孝敬您!”

佟李氏这个气啊,跳起脚来骂,可是根本无人应她,骂了半天口都渴了,也没人递杯茶来。她一怒之下,拿了那斧子想劈门,却冷不丁一下子砸到脚上,反伤了两根脚趾头,疼得她呲牙裂嘴,后悔不迭。

第215章 画像

霍梓文说一切都有他安排,不要木乔操心,但木乔岂能坐享其成?她知道最有风险的事都有他们去担着了,那么她可不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于是,在这些天,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她只专心在古井无波的皇宫里画画。她的书法蒙阮玉竹亲授,又苦练多年,水平尚可,但画技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画了半天,也只是画出个大概,但这已经够了。宫廷里还少得了画师么?请一位擅长人物的画师过来,木乔拜托他,就着自己画的基础上勾了几张人脸。然后告诉他哪儿不对,那画师描描写写,不多时竟然就勾得令人十分满意了。

木乔把自己画的底子大大方方交给管事嬷嬷们检查之后,给那画师拿去做样子,等到今日,那画师就派人把成品送来了。

木乔打开一瞧,眼泪就这么怔怔的落了下来。好一时,她才抹去眼泪,跟身边的管事嬷嬷申请,“我想把这画送到天穹宝殿,玉衡真人那儿去供奉。请问可以吗?”

有嬷嬷不同意,但另外一个却说,“横竖都是在宫里,不过一副画,没什么要紧的,送去就送去吧。”

于是,这副画就给送到玉衡手上了,而很快,就落到了霍梓文的手里。

展开画一瞧,他就明白木乔的心意了。这个点子想得很好,他们几乎都忙得忘了,现在有这副画,想来有些事就更容易些。

杨婉真此次进宫可与从前不同,心里怀揣着事情,自然有些拘谨。

皇上待她倒是挺宽厚的,笑呵呵的让人赐了座,先问过家中安好才提起正事,“原本你们是辈有些事纵是做是糊涂些我们做长辈的也得多担着。

但你那位郡马却是委实有些过了,当然,他原不是咱们家的人,从寒门小户里出来见识浅些,家教松些也是有的。当然,这些年他在朝廷里当差还是很勤勉的,这就是你这个贤妻做得不错了。只是这回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倒有些让朕为难了。”

杨婉真急忙跪下,“夫君无知,连累陛下操心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夫君虽然年轻不晓事,但那样的恶行恶状却是做不出来的。他曾经说过,家中妻小皆是进京之后,水土不服染恙身亡,连他父亲也在其中。至于流言纷纷扰扰,只怕其中是有些误会了。恳请陛下念在婉真二嫁,又拖着两个孩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否则,若是当真闹大了事情传到我父亲那里,只怕老人家受不住这打击。”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所以迟迟做不了决断。但眼下三殿下是职责所在,他要秉公执法,已经在朕面前提过多回了,朕也不好拦他。不如还是让郡马委屈一下,去把事情分说明白,如何?”

杨婉真当然同意,不过皇上又适时的点拨了她一下,“你也许久没来了,到后宫去走动走动,各处都请个安吧。上回江贵妃还惦记着你帮你们小两口说话来着。”

杨婉真听他这意思,顿时就明白了,皇上这是要让他们去投靠四殿下,制衡三殿下。虽然心中有些叫苦,但却不得不依言行事。

等她走了,皇上问那郑其“城阳王和叶离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收到消息了,虽然叶大将军远些,但他已经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在。预计再有几日,差不多能与老王爷同时抵京。”

嗯。皇上稍稍放了些心,暗自盘算着有这几天的工夫,完全可以把事情拖进他想要的局里了。

江贵妃见到杨婉真时,不等她开口就先替她叫屈,“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怎么好端端就惹出这样事来?老三也是的,都是自家人,他不说帮忙,反胳膊肘往外拐寻你们的晦气,这是哪门的道理?难道咱们不好,他脸上就有光么?我当时听说此事,就气得不行。马上让你四哥上门去报了个讯儿,不管怎么说,我们必是帮着你的。你要有什么冤屈,只管跟我们说。”

杨婉真道了谢,便托付了几句,“皇上圣明,并没有难为我们。只是兹事体大,须得让郡马上公堂辩驳几句,到时就请四殿下着人帮衬一二,这便感激不尽了。”

江贵妃满口应下,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她离去。

转过身叫来儿子,却暗暗嘱咐他要见机行事,“这事闹得挺凶,老三要是没一点子把握,不会做得这么张扬,万一是真的,没的白白连累了自家名声。人情咱们要做,但却得做得不露痕迹。你自己就不要出面了,安排底下人意思意思也就完了。”

四殿下应下,却鄙夷道,“这事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婉真这丫头挑男人的眼光忒没水平了。怎么拣了这样的破货?要不是父皇顾念着城阳王府的面子,使劲压着,只怕这会子那佟正恩早该住进天牢里了。”

江贵妃冷笑道,“管那小子死活,咱们只要让这丫头和城阳王府明白,欠了咱们一个人情就够了。”

杨婉真回了趟城阳王府,将皇上的意思传达到佟正恩这儿就算完了,“你自己过堂的时候机灵点,别让人抓到太多把柄,否则受苦的是你自己。

佟正恩急得一把抓住她,“一定要过堂么?你陪我去吧。”

杨婉真大力将袖子甩开,“佟正恩,你不是三岁两岁的的小孩子了,堂堂一个男子汉,有什么敢做不敢认的?上了公堂要怎么说话难道还要我去教你吗?你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她瞧着佟正恩又青又白的脸,还当真有些怕他胡乱说话惹出是非于已不利,吸了口气,将语气放得柔和些,“想想你自个儿的身份,你是可城阳王府的郡马,谁真的敢奈何你?难道还敢在公堂之上大刑伺候你么?只要你咬定牙关不松口,谁都拿你没办法。你放心,江贵妃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四殿下会暗中关照着你的,出不了事。”

佟正恩得她保证,心里终于安定了些,但还是不肯放杨婉真离开,“那你在家中住几天,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着不是?”

这男人当真没用,怎地如此贪生怕死?杨婉真心中鄙夷着,但想想那人的忠告,心中念头一转,答应了下来,“那好,我就在家中守着,万一有什么不好,也好立即帮你活动活动。毕竟夫妻一场,我也不希望你出事的。”

佟正恩心头略松,去算计自己上了公堂后应该说什么话了。杨婉真自去休息,只等佟正恩来问她意见时,才稍稍点拨几句。

翌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鉴于近来关于佟正恩的种种的不利传言,有损到了皇家和科举形象,于是钦点了几位专员去审理此案。

表面上看是挺公正的,但那几位官员的品级都不甚高,根本没有能力主审这样的大案,皇上企图和稀泥的意图十分之明显。接到圣旨的官员非常头疼,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佟正恩查明此事,心头更加安稳了些,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问摇头三不知,看那些人能奈他何?

没几日,过堂的公文就发来了,佟正恩心想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并没有太在意。

大堂之上,苦主依然是沈亦儒,虽然他已经被沈氏家族派来的人大骂了几回,但拼着被族里除名,也坚持一定要打这场官司。

佟正恩一派云淡风清的进来,根本就不把这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施旌'然与一众官员打着招呼,表面上似乎根本就不把这过堂之事当一回事。

沈亦儒沉着脸不吭声,只等寒喧完了,再无什么可说的,才起身到佟正恩跟前,“佟大人,您说我姐姐离开了你家就再无消息,那么现就请您认认,到底是不是画中之人,好么?”

佟正恩不甚在意的点头,心中却拿定主意,反正看了画儿他也不会说实话。

沈亦儒冲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训练有素的小厮上前,同时在佟正恩面前哗地一声展开几幅长卷。

画很大,几乎是等人大小,一张张描绘得极其精细,栩栩如生。

佟正恩猛然变了颜色,连连后退,可是在他的身后,又有人围上,又展开几幅画。围拢着他,令他避无可避。

“拿开!快拿开!”佟正恩失态的怒吼,青白的脸色下,手都在微微发抖了。

沈亦儒冷笑着道,“佟大人怕什么?这画上的又不是妖魔鬼怪,你怕什么?”

佟正恩能不怕么?这些画上的,全是岑氏夫妻和岑凤莲岑掌珠母女,木乔虽然也在其中,却不过是点缀而已。

她在宫中找画师原本只画了一张画儿,想要吓吓佟正恩。但霍梓文觉得这样的震撼力不够强大,于是又去找了专业画师,赶制了这些大图出来,要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效果。

沈亦儒步步紧逼,“佟大人,你倒是说说,这上头画的,哪个是我姐啊?”

佟正恩给吓得不轻,一脸惨白,脑子里根本没空多想,径直就伸手指向了木乔的方向,“她,就是她!”

沈亦儒点了点头,却又皱眉,“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家姐姐岂不就是霍大人救下的养女?听闻佟老夫人那时也曾回到乡间,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佟正恩脑子里嗡地一声,明白落入圈套里了。

第216章 惊弓

一步错,步步错。

佟正恩在公堂之上被几幅画扰乱了心肠,当场就指认了木乔是沈亦儒的姐姐,就相当于承认她确实是在自己家住过的小女孩。

而木乔又是被霍家所救之人,这就几乎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也相当于间接证明她所说的话是真的。否则这一切的一切,都讲不通了。

接下来的案子,该怎么审,连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束手无策了。

皇上让他们来和稀泥,却不是让他们来颠倒是非黑白的,要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审不明白,别说在场的各位官员,就连大字不识的小老百姓都糊弄不下去。

更何况,因为事涉科举弊案,也不知是哪里传出去的风声,许多寓居京城的待考学士们都来旁听了。这些人,虽说无官无职,却是个个都能下笔如刀的。

怎么办?

佟正恩完全傻掉了,站在那儿半天不知所措,背上冷汗瞬间就湿透了衣襟。还是当堂的那位主审官灵机一动,将惊堂木一拍,“看佟大人神色有异,莫不是病了?也罢,就暂且请您到大理寺小住几日,养好精神再来回话吧。”

这已经算是最婉转和最温和的方式了,但身为一个官员,被请到大理寺那种地方去小住?这岂不明明白白的表明将佟正恩收监了么?

沈亦儒也不趁胜追击,见好就收了。只是下面的民意却已经沸腾起来了,这不摆明是包庇护短么?过个堂就只问了一句话就匆匆结案,这是什么意思?说佟正恩有病?怕是他心里有鬼吧!

被钦点来审案的各种官员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流言蜚语已经在京城沸沸扬扬的流传开来。

都说佟正恩仗着是皇亲国戚,所以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更有甚者,把闲话说到当今天子头上。当然不会那么直白的说皇上护短,而是传说皇上因为重病糊涂,所以才会被儿孙蒙蔽,这么是非不分。

那百姓听着虽然觉得生气·但毕竟与自己距离还有些远,骂过几句也就算了。但对于那些莘莘学子,尤其是寒门学子来说此事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佟正恩明明在科举人品上有问题·朝廷却不追究下去,那么以后谁来保证科举的公正性?

相对于官宦子弟,他们的机会本来就少,唯有一个科举才算是相对公平,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连这个机会也被抹了黑,那对他们来说·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所以头一拨的意见主要是各位学子们闹起来的,大量的联名请命,甚至血书通过各种途径飞到皇上的案头。表达了官官相护的强烈不满,以及对于公理正义的明确要求与愿望。这股力量虽然不大,但处理起来却很麻烦。万一弄不好影响了官声,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的朝会上,被钦点去审理此案的官员就纷纷公开表示请辞。一个个不是站出来声称自己才疏学浅,担当不起大任·就是干脆告病上不了朝。

那病也不大,不是吃坏东西拉肚子,就是着了凉。横竖现在天气暖和·这些都是常见病,也经得起查证,便是皇上派来御医亲查也是不怕的。

到第三日上,又开始有新的流言在京中留传。

说的是各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已经开始准备兵戎相见了,现在在京郊各自都有囤兵,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

你要不信,大可以到某某庄去看,那儿的山里就驻着军队,每天吃喝都要耗不少粮草,老百姓想去打柴都不让了。再不然·你就在某某村去瞧,我家七大姑的八大姨就住在那儿,亲眼所见,一队队的士兵在操练,可不是作假的。

这些流言,传得是真真假假·有鼻子有眼,让人难以辩别。老百姓听着,却未免都有些开始着急。

要是别的他们也就算了,可这要打仗了谁不害怕?要是生逢乱世那是没法子,但这明明的太平盛世,就是皇上老糊涂了,迟迟不肯将太子立下来才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到时候他两腿一蹬归了西,受苦的可是我们百姓。

于是,由佟正恩一案引发的压力是越来越大。

每天到各个衙门口打听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各大酒楼茶坊,四处都在流传着关于皇上身子欠佳的传言。甚至还有人说就是当朝郡马逆天行事,哄骗皇上,想要谋朝篡位。

更有甚者,编了小曲和评书,也不敢讲明,就假托某年某月的前朝往事,说有位驸马爷为了尚公主,杀妻灭子,而后谋朝篡位的故事。讲得是那个生动活泼,引人入胜,越发让百姓人心惶惶了。

不过这时候佟正恩倒安生了,外头都快把他传成男狐狸精,专来破乱太平盛世的也不知道。

成日给关在大理寺里,虽说条件简陋,但并没有过堂受刑。只是幽闭在狭小的房间里,除了木榻薄被,粗茶淡饭之外什么都没有可让他受老鼻子的罪了。澡也没处洗,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里,一晚上下来,人就憔悴了不少。等到次日,杨婉真倒是派管家来了,给他送了几件换洗衣裳和吃食。

佟正恩急切询问,“郡主呢?此事皇上怎么发落?”

管家一问三不知,“郡主只让您安心在这儿住着,说她会想办法。”

“对对对,你快让她想办法!这种鬼地方,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佟正恩抱怨了半天,才肯放管家离开。

只是坐在这狭小的地方,看着窗外巴掌大的一方天地,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惶恐与焦急。

杨婉真真的会帮他吗?皇上到底要怎么发落?他说过的口供还能推翻吗…

无数的问题纠结在心头,却隐约透着一丝光亮,但佟正恩却不敢去瞧清楚。因为他知道,若是此事当真东窗事发,他一定是个死字,绝对没有半点想头。

而他和杨婉真素来情薄,试问今天若是自己易地而处,会不会为了她费神劳心?如若不能,她又怎么可能当真为自己四下奔波?只怕是想想清法子撇清关系才更要紧吧。

佟正恩不由得心中暗自长叹,却不敢去想那已经隐约可见的悲惨结局,只是期待着能有万分之一的光明出现。可他真的会有这么好运吗?

“正恩,正恩啊!”

耳边,忽地响起遥远而模糊的呼唤,莫名的耳熟。

是谁?佟正恩忍不住转头去看。却见一团迷雾之中,渐渐走出来一团身影。他才要凑过去看清楚,却见自己的发妻岑凤莲冷冰冰的站在他的面前,“夫君这些年过得好么?”

一双小手冷不丁抓住他衣裳的下摆,岑掌珠仍旧一脸天真而无邪,“爹爹,爹爹你为什么把珠儿扔进水里?”

“女婿,我们家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对我们?”岑家老两口愤怒的冲上来,两双手同时扼向他的喉管!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爹娘,是他们让我干的!”佟正恩惊声尖叫,拼命挣扎。

可背后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儿啊,爹再没用,好歹也养了你二十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就连爹都下了毒手呢?这些年,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下面好寂寞啊,你们也不下来陪陪我······”

“丽萍不是已经下来了吗?爹你还寂寞什么?”佟正恩汗出如浆,几乎快要崩溃了。

就见佟福顺摇了摇头,“可是,你们都是享过福才死的,偏偏我一天的福都没享过就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眼前死鬼老爹步步逼近,佟正恩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能无助的大喊,“走开,你们统统走开!”

忽地眼前一花,旁人都消失了,只有岑凤莲站在了他的面前·如从前一样温柔,“夫君莫怕,我是不会害你的。”

佟正恩病急乱投医,“还是你最好了,凤莲,你快把他们赶走,把我带回去。”

岑凤莲点头,“好,夫君我们回家。”

佟正恩理智未失,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人鬼殊途,你不用带我走,你自己走就行了。”

岑凤莲忽地一脸哀怨,“那夫君果真是要郡主,不要我了么?你连我们的女儿也不要,你这个负心汉!”

“不是的,那是她逼我的。不关我的事!”佟正恩拼命解释,步步退缩。

岑凤莲猛地伸手掏向佟正恩的心窝,“那我就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有我还是她!”

“不要啊!”佟正恩吓醒了,方知刚才那只是南柯一梦。

夜渐渐的深了,微弱的灯光摇曳着投下影来,仿佛是岑家人的鬼影憧憧。他立即吹熄了灯,月光又从狭小的窗外外投进来,仿佛是岑家人不甘心而张张惨白的脸。

佟正恩避无可避,处处杯弓蛇影。

看守牢房的差役就听那位佟郡马一惊一乍,一时要灯,一时要水。起初还去瞧过两眼,可他恁大个人,后来居然说自己害怕,要找人作陪。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他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没断奶的小娃娃?

差役懒得理他,只推说大理寺没这个规矩,自回去了。然后不管佟正恩再叫什么,他们都当作耳旁风,再不搭理。

可是他们吃这碗饭的时候都不短了,见佟正恩那副心虚的样儿,彼此心里都有了底。只怕外头的传言确是真的,这位郡马大人,委实心虚得很哪!

第217章 天意

下雨了。

淅淅沥沥落在明黄色的琉璃瓦上,又顺着檐角滴落下来,叮叮咚咚,分外好听。木乔手提一支极细的毛笔在桌上勾描着花样,但心思却因着这窗外的雨滴,飞到从前住在棠浦里的旧时光里。

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一家子坐在屋檐下包粽子。并非一定是端午,只因为霍家人爱吃,所以时常就做几个打打牙祭。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帮得上忙,象霍公亮,于读书做官上样样都是极好的,唯有在厨艺上笨拙得很,学了几十年,愣是从没做出一个成功的。就算勉强拿绳子团团捆住,那粽子一蒸出来还是会漏米。

霍梓斐也不行,贪玩儿没定性,怎么也捏不好。阮玉竹为人很仔细了,但她却也不太会包。真正能动手的是甘婶和女儿甘琼花,但最会包花样的却是木乔。

这可能是天份吧,木乔在做菜方面不如甘婶母女,但做这些糕点羹汤却一直是极为拿手。

从前甘婶习惯做大粽,一个足有半斤重。但木乔却嫌那个太腻,只取一张箬叶,包一只小小巧巧的四角粽,恰好两口就吃完,十分的清香可人。自从她在霍家展露了一回技艺之后,大受好评,之后每逢包粽,她就成了绝对的主力军。

犹记得那时干爹笑眯眯的看着她十指上下翻飞,灵巧快捷的包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粽子,赞叹不已,“我们家阿乔就凭这好手艺,都值得赋诗一首了。阿三阿四,你们俩又帮不上忙,不如过来以你们妹妹包粽子为题,即兴作首诗吧?”

记得当时霍梓斐好象写的是首打油诗,具体诗文木乔记不太清楚了,只是最后一句直到如今她还记忆犹新,叫做,“妹妹包粽我来吃。”当时把全家人肚子都笑痛了。

而霍梓文憋了半天,最后却说,“又没我爱吃的,哪里做得出来?”

木乔想起这个,未免就有些磨牙。

霍老三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很让人讨嫌,他吃粽子挑得很,不吨甜不吃咸,只爱吃原味的白粽就咸菜。

这个毛病几乎跟佟正恩一模一样,弄得木乔每回包粽子的时候都故意不包他的,只甘婶包几个大白粽对付他了事。

其实那时她心里知道,霍梓文一直很想吃她包的小白粽。因为份量少,所以每个粽子里的米都得更加均匀的沾染到箬叶上的清香与碧绿,十分赏心悦目又芳香扑鼻。但是他不作声,木乔就没动静。弄得每每霍梓文都只能去寻那些包得不甚均匀的带馅小粽,将旁边的白粽米夹下来解馋。

木乔微露一丝笑意,那个家伙只怕一直都不知道吧,就凭她的技术,怎么会包出那样不均匀的小粽?其实是她看着他可怜,故意做成这样

窗外的雨下得渐大了,眼下正逢端午,想来龙舟竞技时的水就更足一些,只是今年的他们,在吃什么粽子?她这儿倒也有宫廷粽子,好是好,只是太过花巧,反而失了民间那股淳朴温馨的家常味。

这样想着,木乔忽地有一股冲动,扔下笔道,“能带我去厨房包几个粽子吗?”

啊?管事嬷嬷有些诧异,“姑娘要自己包粽子?”

见她这态度,木乔只觉沮丧无比,“要是不方便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