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可是想起了三姑娘』

张氏张开眼道:

『怎么,妈妈也瞧着她好』

张妈妈笑了:

『三姑娘那样金贵的主子,那里是我能瞎编排的呢,不过我瞧着倒是个有福气的样儿,和小时候生生变了个人似地』

大太太点点头:

『嗯!瞧着那性子和我那弟媳倒有几分像,是个真不错的』

这里说着话儿,就听见外面小丫头的声音:

『大爷安好』

这里张氏立刻就有了精神,唰的坐起身来,就看到谢宝树大步迈了进来。

再说谢桥,自打在谢府安顿下来,倒是过得挺如意的,早晨起来陪着祖母吃了早饭,就去前面单劈出来的书斋里,跟着谢雅、谢贤、谢珠念书,不过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也不正经教学问,不过就是让女孩家多明白些道理罢了。

中午仍旧回祖母屋子里吃中饭,吃了饭,陪着说笑一会儿,就回自己屋子里歇晌。下午在房里做些针线也可,看会儿书也可,晚间再到祖母房里吃完了饭,和房里的丫头们说笑一会儿,就洗漱安置。

这日子过得真正是富贵闲人一个。况且三餐茶饭俱都异常精致,老太太从心里要给她调养身子,故,饮食上颇为精心,每日晚间的燕窝粥,都特特交代灶上熬好了送过来。这样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谢桥发现自己胖了。

以前的小瘦脸,如今有些圆乎乎的了,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谢桥对着房里的大镜子愁眉苦脸的左照右照。要说这面摆在她屋子里的大镜子,那可真是个稀罕物件,当初刚一见,她就爱的不行。

在杭州时,她梳妆的盒子里有面小镜子,也是这样水银材质的。不过一小块,何妈妈就说是特特难得的了,当初还是她舅舅送给她母亲过生日的礼,母亲给了她。何妈妈细细叮嘱她,把玩的时候要小心些,莫溜了手摔坏了,可再没处寻去。

可是一进抱月轩,就看到角落里立着那么大一块。底座边框绦环镂空的缠枝雕饰,瞧着就精致。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得值多少钱啊!当时老太太看她傻愣愣的盯着那面镜子瞧,以为她没见过,拉着她的手笑着说:

『那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安平王府送过来的节礼,说是番邦进贡来的,瞧着是个新鲜难得的物件,就放在库房里收着了。那天我跟着你二伯母去挑你这屋子里的摆设,一眼瞧见,就让人弄出来摆你屋子里来了。你们年轻的小姑娘,这穿衣打扮的照着也好看,省的总搁在库房里,没得就搁坏了倒可惜』

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谢桥不禁心里一阵热辣辣的。直到那时候,她的心才算放下了,至少这个祖母是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了亲孙女一样疼爱,遂也渐渐放开了心里的隔阂,把眼前这个老太太,当成了自己亲奶奶一般对待。

平日里陪着说话儿,偶尔撒撒娇,给老人家讲个笑话什么的。她这一放开了,自己本来的性情也就显露了出来,老太太成日的在后宅里呆着,没什么消遣。眼前虽有两个媳妇在,大的成日的苦着张脸,轻易没个笑模样。

二的倒还好,不过那精灵处,比谢桥又差远了。因此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谢桥这个孙女倒是轻易也离不开了,就是一会儿子看不见,也要让丫头婆子去问问,在哪里,做什么呢......

底下的奴才们多会看眼色,一瞧三姑娘这岂是得了老太太的意,简直成了心肝宝贝。哪个不是往前上赶着巴结,因此,谢桥的日子倒是越过越舒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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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燃嫉火谢雅生闲气

谢桥暗暗思量着,有什么减肥的法子,能在这里适用,而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她这里正偷偷计量,那边巧月手里捧着个鸡翅木的托盘,一步迈了进来。瞧见她愁眉苦脸的照镜子,倒是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的案上道:

『姑娘赶是有什么忧愁事了』

说着扫了眼那边的巧兰和何妈妈。

巧兰和何妈妈哪里正收拾着上学带去的东西呢。青玉梅花委角笔筒,青玉葵瓣水丞,青玉圆洗,青汉玉墨床,紫石砚,青玉兽头镇纸,共四只粗细不一的羊毫湖颖......一件件,巧兰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紫檀木长方盒子里。

何妈妈收拾带去的茶水小点,放在另一边的提盒里。两人听到巧月的话,都撑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巧月瞪了巧兰一眼:

『你这个不尽心的小蹄子,姑娘这都愁成这样了,不想着替姑娘开解,倒在一边看笑话,一会儿我回了老太太去,看有你的好果子吃』

巧兰掩上盒子盖,走过来道:

『姐姐这可真真是冤枉了我,姑娘这愁的事情啊,自是没法子开解的』

说着低头又嗤嗤的笑了两声:

『这两日,姑娘发愁自己胖了,嚷嚷着要减肥呢,巧月姐您可瞧着新鲜不』

巧月也笑了起来,减肥这个词儿听着倒真新鲜,伸手给谢桥整整下面的裙带,仔细端详了一阵镜子中的谢桥:

『要我说,姑娘如今这还是太瘦呢,这几日,老太太哪里正琢磨着,找出旧年高丽供上的洋参,每日里给姑娘熬了参汤来喝呢。滋阴补气,又不火燥,最是适合的。姑娘这身子才调养的大好了,可不能自己作践,回头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

那边何妈妈也道:

『我也是这样说,这好不容易长了没二两肉,金贵着还来不及,减什么肥,我瞧着这样才好看呢,珠圆玉润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样儿』

谢桥满头黑线,心说这帮人,哪里知道什么叫时尚,什么叫骨感美啊!眉头还是没舒展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低低叹了一声。想着不管怎么说,以后晚上那顿宵夜一定要尽量杜绝了。就是吃了,也要多运动一阵再睡,不然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自己还不成了小胖妞了。好不容易穿越成个命好的大家闺秀,好穿好戴的预备着,回头吃成个大胖子,就是穿上绫罗绸缎,戴上金玉钗环,那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说不得更丑怪的吓人。

她这里想着,巧月那边掀开盘子上搭着的红绸子,捧出来一件嫩黄色的一口钟过来,给谢桥披在身上:

『这是老太太前些日子找出的料子,我连着几天赶出来的。姑娘先凑合着穿,过几日我得了闲,再给姑娘另做一件好的来。如今虽是进了三月,可这一早一晚的也凉着呢,姑娘还是穿多些,到了前面书斋,若是热了,再让丫头服侍着脱下来也就是了。老太太哪里可是叮嘱了几遍的』

谢桥一听是祖母亲自吩咐的,也就乖乖的点点头,又谢了巧月,说费心了。低头细看这件老太太赐下的一口钟。所谓一口钟,其实就是夹斗篷,里面夹着一层月白色轻薄软绸的里子,外面却是嫩黄的色泽,边上领口都绣着一圈精致的云纹,立领,对襟,衣身长及踝,领部打襕收小,不知道是个什么布料,摸着顺滑轻软,竟是没什么分量,这个季节穿倒正正好。

巧月把她领口的短带系上,又把谢桥颈间带着的璎珞项圈正了正,退后一步瞧了瞧,倒笑了:

『这一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爷去进学呢,真真有个大家公子的气派了。巧兰快给你家爷提着文房四宝,这一去可要蟾宫折桂去的』

她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谢桥这一个月和她们几个早就熟惯了,日常也是经常说笑,巧月这一说,她反倒拿起旁边翘头案上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微微躬身道:

『小生这厢有礼了』

像模像样的,逗得屋里连带外间屋候着的小丫头婆子们,都跟着笑了起来,院子里谢妈妈的声音传来:

『巧月,老太太可是让你来给姑娘送衣服,你这怎么到说笑起来了,回头耽误了姑娘上学的时辰,老太太可是要罚你的』

谢妈妈那里一喊,这边才慌忙都住了声,巧兰低声笑道:

『老太太平常都让我和巧梅跟着你学,说你是个性子稳重的,这样看起来,也不尽然啦』

巧月白了她一眼,命外面跟着姑娘上学去的婆子丫头进来提东西,吩咐她们底细些,若是摔了一两件,可是卖了你们家老子娘都赔不起的。

谢桥听了不禁暗暗咂舌,当初她这一套上学的家伙什,也是老太太亲自赐下来了,她瞧着就觉得不是个寻常的东西。后来听巧兰说,这些个本来是一式两份的,在库房里收了这些年,只大爷进太学的时候,老太太给了他一套。连二爷三爷都是没有的,不成想,这一套倒是便宜了姑娘。

因此谢桥每每使唤的时候,都有点胆战心惊的,就怕碰坏了去,倒觉得不如用平常的东西自在,当然,这些她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丫头打起帘子,谢桥出了屋子,院子两边各植了一株梨花,四周围着木栅,如今正是三月时节,开了满枝雪白的梨花,风一吹落下来,满栏杆的花瓣赛雪一般。

沿着抄手游廊过去,一路上都有丫头蹲身施礼,到了祖母的东正房,巧月亲手打起帘子,谢桥跨过门槛,进去向祖母道别。

老太太哪里正和老太爷房里几个有体面的老姨娘说笑呢。见到谢桥进来,就撂下话头,打量了半响点点头:

『这件布料做成了衣裳,穿在我这三丫头的身上,瞧着可真好看,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连忙凑趣大大夸了谢桥一通,夸的谢桥脸颊绯红,不好意思起来。老太太打量她的脸色笑道:

『行了,你们别尽夸她,我这三丫头脸皮薄得很,不经夸』

说着拉着手细细瞧了瞧,又叫进来跟着去的巧兰叮嘱了几声,这才放了谢桥出去。

从祖母房里出来,仍旧沿着抄手游廊出了院子,拐了弯,正好遇上那边过来的谢雅谢贤,谢桥忙上前见礼,谢雅目光直直盯着谢桥身上的斗篷,下死力的瞧。

谢贤却过来拉着谢桥手亲热的道:

『三妹妹这件衣裳瞧着真好看,是新做的吗。回头让我房里的妈妈,比这你这件,也给我做一件来』

谢雅冷冷哼了一声:

『二妹妹可不要大白天的说梦话了,你房里的妈妈手再巧,这样的料子你那里寻得来。那里比的上三妹妹是祖母的心肝肉,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好好的穿你的旧衣裳是正经,莫找这等没趣』

谢贤被她一说,脸上有些讪讪的,僵在哪里。谢桥却装没听见,拉着谢贤边走边说些无关紧要的笑话。谢雅见谢桥根本就不理会她,脸色都没变的,拉着谢贤走了。在后面气的直跺脚,后面她的丫头忙上来低声道:

『大姑娘这是何苦呢,三姑娘如今正得老太太的意,您就上赶上说两句拜年话,也不会矮了一两分,我瞧着三姑娘倒是个省事的......』

丫头的话没说完,谢雅一巴掌就打了过来:

『你是我的丫头,还是谢桥的丫头,你也看上了人家那边的高枝,想着巴结上去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这个样儿,人家那边的大丫头都是老太太给的,你这样的,白给人家还不要呢,一边杵着去是正经"

小丫头捂着脸,啪嗒啪嗒的掉眼泪,缩在廊檐下一句话都不敢辩驳。后面跟着的奶妈瞧着越发闹得不像话了,忙过来劝:

『姑娘这一大早这是认真生气呢,回头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小丫头犯了错,回去惩戒她们也就是了,若是再不好,回了太太撵出去,何苦生这样的闲气,在外面闹起来,总是不好看的,这边可是离着老太爷的书斋不远』

她话一落,谢雅就吓了一跳。被父亲带累的,祖父平常看他们房里的主子下人们都不怎么顺眼,也就大哥谢宝树,是个能入了他眼去,别人一瞧见就皱眉。因此谢雅谢贤对祖父是真的怕。听了奶妈的话,谢雅就住了声。

但是扫了眼前面的谢桥,还是气的不行。这同样的千金小姐,自己还是头大的,原先倒还过的去,姐妹们的吃穿用度,都按着份例来,也没有个高低上下。哪里想到,这谢桥一来就生生高出他们几大截子去了。

就是学里的先生,都高看她几眼,平常和颜悦色不说,凡谢桥写的画的的什么,都一嘴的说好,轮到自己这里就皱眉。

谢雅越想越气,可是也真不敢再在这里发作了,气鼓鼓的带着丫头婆子向前走,瞅着前面谢雅拉着谢贤有说有笑的摸样。更是连谢贤也一并恨上了,心里琢磨着,怎么给谢桥找点不自在才好。

8

8、施薄惩谢桥初立威

谢府教书的先生,本也是谢家族里出来的,算起来和老太爷是一辈的,名儿叫谢道瑄。学问不错,早年也是做过两年官的,因不通实务,与同僚不睦,被人寻了错处罢了官。毕竟是谢家族里的人,倒也留了一两分情面,并未赶尽杀绝。

回到家里,闲呆了些年,后来被老太爷请了来,叫孙子孙女们读书。后来谢宝树进了太学,二房的谢宝松、谢宝杉、也就不跟着学了。一个是本就不是个爱读书的,另一个嫌在谢道瑄跟前毕竟拘束些,索性回了老太爷,说在自己房里读书。

老太爷也知道二房的两个孙子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就应了。责令二老爷亲自督促两个孙子读书,这一下谢道瑄反倒没什么压力了,只三个女学生,老太爷的意思,也不过是希望女孩家能多明白些道理罢了,并不像教几位小爷一样事事尽心。

且三个女孩子都是庶出的身份,并不算十分金贵的主子。因此每日里不过略讲上半个时辰,余下的时间就让她们自己读书,并写一篇大字交差便了。加上还要给姑娘们留出来学习作画抚琴的时间,倒也十分轻松。

依着他看,这三位小姐读书也就是那么回事,回去做女红针织才是正经,左右将来嫁了人也用不着这些,认识几个字也就足足够用了。不想过年才开了春,三姑娘就来了学里读书。这谢家的三姑娘,他是听说过些影儿的。说是从小聪明,可惜先天有些不足,大病小灾的不断。人都说是个养不大的,谁知却渐渐康健起来,丧母后,老太太接回京放在身边抚养,爱惜日重。且是正经的嫡出小姐,虽是三姑娘,却比府里其余几位都要体面贵重。

且其母族是何家,世代的书宦之族,其母在闺中就广有才名。后来见着这位三姑娘,谢道瑄度其气韵,的确与众不同,文雅娴静如娇花照水,眉宇间的沉稳聪慧也相得益彰。和其他三位谢家的小姐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写的一手飘逸的簪花小楷,流畅漂亮颇赋闺阁的秀美。知道的也多,看似漫不经心,他讲到那篇的时候,让她解说,都能够用浅显的言辞解释出来,几次过来,谢道瑄就清楚,这个三姑娘是真个有才的,细细一想也是,何家嫡女教出来,哪里是寻常家女孩可比的。

因此自打三姑娘进了学里,谢道瑄倒渐渐开始认真起来,把那经史子集挑了重要的挨次细细讲来,倒是和当初教授几位小爷时一个样了。也不管其余三个是不是跟的上,成天就对着谢桥讲,并不像以前那样糊弄了事。

其实谢桥也是苦不堪言,本来呢,她也经过了现代近二十年的教育,可是说实在的,这个繁体字就算认识,写起来也颇为费力,更别提毛笔字了。当初第一天来学里的时候,她还琢磨着是不是像其他穿越女们一样,发明个羽毛笔什么的来用,可是想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且祖母赐下的这套文房四宝,瞧着真是养眼的可以,不用倒说不过去,每次到了学里,小丫头挨个摆出来,别说谢雅几个,就是上面板着脸不拘言笑的老先生,一双眼睛都直直盯着,一阵阵的发亮光。

谢桥当时战战兢兢的提起笔,却发现仿佛大脑有自主意识似地,落笔即非常流畅自然,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谢桥当时就愣了,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写出来的,但是却大大松了口气,若是她真实的水准,估计会七扭八歪粗细不一也不一定,那可丢了大人了。

想到此,谢桥不禁抿抿嘴浅浅笑了起来,前面谢道瑄正摇头晃脑的念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持而盈之,不如其己…大道废,有仁义…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谢道瑄一篇上善若水诵完,见今天的三姑娘明显有点不在状态,以为她累了。遂挥挥手让她们提前休息,自己走出去,到外面的闲屋子里去小憩。丫头婆子们忙端了茶进来伺候。谢桥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左侧是谢雅,右侧是谢贤,最边上是谢珠。

巧兰把手里的茶递到姑娘手上,又命暖月去收拾桌上的物件。下面是学琴的时间,琴师是谢府特特请来的,宫里教坊退下来的乐师,姓万的嬷嬷,年龄不算大,三十多岁,大概在宫里耽搁了韶华,未嫁人就成了嬷嬷。

平日里在各个世家府邸内院中走动,教小姐们琴技,性子有些孤僻,平常也不喜言笑。谢桥倒觉得她是个有本事的,最起码听她抚琴,令人不知不觉就会被引到曲子的意境中去,情景交融,这大约是音乐集大成者,才能办到的事情。

因此,对这位万先生,谢桥倒是比古板道学的谢道瑄,尊重喜爱的多,也乐意上她的课。大约这个身体也是学过一些的,虽不精通,但也勉强成调。谢桥前世没有一点音乐细胞,就是唱歌都五音不全。故此,这下手就能弹出调调来,便高兴的不行。

兴趣也比学别的更大,可是每每她弹完了,瞧万先生一脸无法忍受皱着细眉的样子,不免就有几分沮丧。几个谢家姐妹中,数谢珠弹得最是好,万先生也最喜欢教谢珠。谢桥倒也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也不想成为什么琴师,学会了,能找着调,自娱自乐就好。

谢桥正喝着茶美滋滋的想着,在桌子前收拾东西的暖月突然身子一歪,手里的青玉葵瓣水丞,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谢桥嘴角一抽,心疼的不行。暖月却蹭一下站直身子,回身瞪着后面站起来的谢雅:

『大姑娘,你推我做什么』

谢雅手里的帕子一甩,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道:

『谁让你站在这里碍事的,再说你什么时候瞧见我推你了』

暖月气的脸都青了,手哆里哆嗦的捡起一块瓷片,带着哭音道:

『这可是老太太亲自赏下的,这下摔了可怎么好』

谢雅扫了谢桥一眼,咯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莫要胡乱攀扯别人,明明是你手滑没拿住摔碎了,却还要赖到主子头上不成』

暖月还要回嘴,谢桥轻轻咳嗽一声,眼风扫过来,暖月遂住了嘴。低头去捡地上的碎片,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一颗颗掉在地上。

谢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谢贤和谢珠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瞧着。巧兰扫了谢雅一眼,不急不慌的道:

『老太太赐下的东西,可都是一一记在薄子上的,这突然少了一件,少不得要细细的回了才是,不然哪天老太太问起来,我们当下人的可镗不起』

她话音一落,跟着谢雅的丫头婆子都是脸色一白。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刚刚明明就是自家姑娘推了三姑娘的丫头一把,大家伙都看的明明白白的。小丫头不敢生生和主子辩驳,但是到了老太太跟前,却是要回清楚的,这事儿到了最后,说不得还是要归在大姑娘头上。

老太太纵是不会罚大姑娘,可是跟着姑娘的她们,却落不了好,罚了月例钱都是好的,弄不好就直接撵了出去。越想越害怕,尤其谢雅的奶娘,一听脚都软了,急忙上前来,扑通就跪在谢桥面前:

『三姑娘这可是我的不是了,伺候主子们不经心,万望姑娘能在老太太面前遮掩一二』

巧兰目光一闪倒是笑道:

『妈妈这可是难为我们家姑娘呢。姑娘屋里的大小事,老太太早晚都要问一遭的,姑娘帮着遮掩了,我们这些房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可不就落下了大不是。您老倒是摘楞出来了,我们的委屈可找谁说去』

奶妈脸色一僵,知道巧兰早就看不惯大姑娘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三姑娘了。逮着了这个机会,要狠狠的给大姑娘一个教训。心里不禁暗暗埋怨自家姑娘,明明就惹不起,还非要往上撞,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这眼瞅一年年的大了,指着大老爷和大太太给姑娘做主寻个好人家,那是做梦都没谱的事,要是再让老太太厌弃了,将来的事情可怎么好。

想到此,奶娘的老泪都滚下来了,抬起头直愣愣哀求的望着谢桥。谢桥哪里经得起这个,伸手扶起她,低声道:

『妈妈不必如此,回头老太太若问,我就说是我不小心摔了』

奶妈脸上一喜,重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那边谢雅早就气得直跺脚了,上来拉起奶妈道:

『你求她干什么,本来就不予我们相干,就是到了老太太哪里,我也是这样说......』

奶妈回头深深盯了谢雅一眼,谢雅这才幽的住了口。从小亲娘就嫌她是个女孩,不怎么理会她。大太太更不用说了,眼里心里也就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都是奶娘亲自照顾她长大的,若说亲疏远近,谢雅也明白,奶娘是第一位的。怎么说,奶娘也是会替她打算的。因此谢雅虽刁蛮,对奶娘却发自内心的敬重,纵是别人的话当耳旁风,奶娘的话她必是会听的。

只是一双眼珠子,仍是恨恨的瞪着谢桥。奶娘暗暗叹了口气,瞧了谢桥一眼,虽说比自家姑娘小两岁,可是遇事稳重,这气韵上,比自家姑娘,那真是生生就高出去一大截子。谢桥也不理会谢雅,扫了暖月一眼,脸色一肃:

『暖月,就是主子有什么不对,也不是你一个当丫头的能随意攀扯的。巧兰,回去罚暖月一个月的月例,若是再犯,纵是从小跟着我的,我屋子里也是不能留的』

暖月吓的脸都白了,忙福了福,谢了自家姑娘,提着东西出去了。那边谢雅的奶娘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别瞧着这三姑娘是个和善的菩萨,瞧她发落自己的丫头就知道,绝不像表面上这样好相与。

9

9、动心思谢妈卖人情

这里书房里伺候的几个婆子丫头,自以为瞒下了这事,不成想早有那赶着巴结的婆子,和老太太身边的谢妈妈说了。谢妈妈转身当个笑话就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就说:

『你们私下里也没少念叨我偏着三丫头,你们瞧瞧,这怎怨我疼她,论年岁,三丫头比大丫头二丫头小了整整两年呢,就已经知道让着大的了。论理说,大丫头的出身可比三丫头差一大截子呢,哪有她一个庶出的,攀扯嫡出的道理。这嫡庶有别是自古来的道理,若是论长者为先,可不早乱了套,你们老太爷上面还有个庶出的哥哥呢』

说着脸色一沉:

『就是三丫头宽厚,自己揽在身上息事宁人,这事情有一也不能有二』

谢妈妈一怔,急忙躬身后退一步,心说这大姑娘真真不会看门眼高低,如今三姑娘那就是老太太最着紧的宝贝疙瘩,看的跟眼珠子一般无二,哪里容得人随便就欺负了去,老太太扫了谢妈妈一眼道:

『姑娘家家的,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在房里做针线,闲了,也不过是和房里的丫头婆子们逗个乐耍玩,若是性子不好,定是房里的丫头婆子们暗地里撺掇的,指着主子争了体面,她们好捞大好处。来贵家的,你去瞧瞧,寻个错处,每人打几板子,让他们长长教训,不必说的很明白,让他们自己思量去』

谢妈妈虽是老太太跟前的管事婆子,但是男人却是外院跟着老太爷的来贵,平常她是个有脸面的,众人都称呼一声谢妈妈,老太太自是与别人不同。

这边谢妈妈退出去,往东侧院去了,这边老太太却叹口气道:

『虽三丫头是个惜老怜贫的好孩子,可是这奴才们一求就恕了,也不成啊,在家时倒好,左右上面还有我这个祖母撑着,将来嫁到了别人家,还这样宽泛,恐被拿起子没王法的刁奴,变着法子欺负了去』

巧月哧一声笑了:

『老太太您倒真真想得远,三姑娘今年才十岁呢,就是议亲,也是要过三四年才妥当,正经待到出门子,怎么也有五六年光景,哪里用得着这么早就愁这个』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道:

『若是平常小门小户的,规矩不大,下人不多,人口简单,我自是放心的,可咱们家的女孩子,别说嫡出的三丫头,就是四丫头那样没出身的,将来哪里会许给寻常人家,高门大户里的媳妇,可不是容易当的,你呀不懂这些,当媳妇比不得在家做姑娘,这新媳妇若不严刑峻罚得一开头就立好规矩,以后说话就没份量了,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瞧瞧咱们家大太太就知道了』

巧月自是不敢说主子的不是,只开口道:

『我瞧着老太太倒是能放心的,别看三姑娘小,瞧着她处置从小跟着她的丫头就知道,是个心里有真章的』

说着话把小丫头端上来的莲瓣纹鸡心小碗递了过去:

『这是刚刚小厨房熬好的参汤,就是用老太太示下,旧年收起来的高丽参熬得的,您尝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