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雅这里越想越恨,后面跟着的原是谢雅屋里伺候的小丫头,因谢雅贴身的大丫头春枝,这几日病了,被奶妈回了大太太,暂时遣了家去养病,故此提拔了一个机灵的小丫头,跟在谢雅身边伺候,小丫头首一回进园子,难免新鲜,小声叫着让谢雅去瞧那湖边菖蒲间隐着的一对鸳鸯。

谢雅满腔子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眉头一竖道:

『瞎咋呼什么,就数你是个长了嘴会说话的,回头剪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卖不卖弄了』

她本有意说给谢桥听,故没压低声音,周围的丫头婆子们没个听不见的,都住了说笑,暗地里等着瞧谢雅的笑话。

二太太一挑秀眉,那笑容就是想藏都藏不住,略略透出那么一星半点来,就气得大太太脸色越发的黑沉,大太太低声吓道:

『放肆,老太太跟前呢,哪儿容得如此没规矩的样儿』

说着阴着脸瞪了她后面的奶妈子一眼,奶妈子心里一跳,急忙扯过那个小丫头,交给底下的婆子,拉到园子外头去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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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香亭谢桥听故事

谢雅虽刁蛮惯了,但毕竟在老太太跟前,再说,也并不敢很得罪嫡母,遂瞪了前面的谢桥一眼,低下头后退了半步,一声不吭。

老太太却略略皱眉,侧首去打量身边的谢桥,见她脸上却一丝变化也不见,跟没听见似地,笑眯眯的指着那边的景色让她看呢,老太太轻轻舒展了眉头,不禁暗暗笑了,莫怪巧月说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却是个心里有真章的。

略略回头扫了大太太一眼,心里不禁来气,就是一个小小的东侧院,都让她管成了这个样儿,上没上,下没下的,若是整个谢府交到她手上,还不知道怎么乱了套去呢。

大太太低首微微退后两步,知道老太太这是把错处又记在她身上了,不禁暗恨谢雅没事找事,看回头她一总的算账。

谢贤这时却轻呼了一声:

『那边船上好像有人呢,三妹妹,你看是不是』

谢桥刚才却没瞧的很仔细,这时听了谢贤的话,才举目望去,远远的湖中间儿,随着波浪还真荡着一只不系舟,四周笼着浅淡的轻纱,倒真真别致精巧,里面隐约有几个或坐或站的人影,清越的琴声,隔着碧水飘过来,若有若无的好听。

老太太倒是笑道:

『咱们先去那边亭子里略歇歇脚,巧月你过去瞧瞧,倒是什么人,比我和三丫头还知道找乐子,一大早的就跑到咱们园子里划船来了。』

巧月答应一声匆匆去了,这边老太太跨出画廊,顺着中间铺就的石头小径,向搭建在湖边的亭子走了过去。

亭子搭建的甚是精巧,平面呈梅花形,五瓣形须弥座,五柱五脊,重檐攒尖顶,上层覆碧色琉璃瓦,下层却是孔雀蓝的,上下层均以紫晶色琉璃瓦剪边,上安束腰蓝底白色冰梅宝顶。每层五条垂脊,分为五个坡面,亦含着仿梅之意。亭柱间围成弧形的白石栏板,雕刻着各种梅花纹图案。柱檐下安装透雕折枝梅花纹的倒挂楣子。亭内顶棚也是贴雕精细的梅花图案天花。上下檐额枋,是点金加彩的折枝梅花纹苏式彩画。

亭前檐下悬着一块匾额,上书『暗香』两个大字。字体遒劲,颇有风骨,亭中空间颇广,大约知道老太太必要在此歇脚,早置放了几个黄花梨束腰的方凳,凳子间摆了雕花的茶几,正中间的几上置了个青釉梅瓶,上面插了一枝开的正好的弯枝桃花,显得春意盎然。

谢桥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青缎如意坐垫,放在正中的凳子上,这才扶着老太太坐下,亲手递过热茶,待得老太太吃了两口,自己才接过巧兰手里的茶吃了半盏。

老太太笑眯眯的瞧着她忙碌,后面的大太太二太太心里都是一叹,真不知道弟妹是怎么教导孩子的,虽年纪不大,这一行一动都透出那么不一样来,加上摸样又好,将来可还真不知道那家有造化的得了去,若是能有这么个女儿在身边,却真真每日里都是欢喜的,闲了说说话,愁了也可开解一二,不像如今,虽说有儿子撑着,却毕竟不如女儿贴心。

两人扫了眼身边的庶女,却都有些没来由的犯堵,这隔着肚皮,好像隔着层高山一般的远。

那边两个太太各自打自己的主意,这边老太太却拉着谢桥说故事:

『原本这个亭子不叫这个名儿,因形似梅花,加上处处和着梅花的影儿,故此叫梅花亭,前些年上冬底下,了一场大雪,雪大的,把那树枝子都压的弯了,咱们园子里的梅花却开的正好,于是你祖父便带着几个外院的文士清客,进来园子里赏那边的梅花,也是在这里,摆了酒,身边带着你大哥哥,你大哥哥那时候才不过和你这么大,却一点儿都不怯场,当着一大帮子有学问的人说,这个名儿直白的没意思,你祖父就说,小小年纪口气倒狂,即嫌名儿直白,你倒是另说一个好的来,若是果真好,就让人改了来,若是不好,回去要罚抄书的』

说到这里,老太太瞧了左面坐着的大太太一眼,倒是有了些许柔和的脸色,大儿媳虽说有些不到之处,却真真给她生了个争气的好孙子,相比之下,二房的宝松宝杉就平庸的太多了。

谢桥见老太太说到一半住了口,忙道:

『祖母越发会吊人胃口了,大哥哥到底挨罚了没有啊』

老太太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真真是个急性子的丫头,这时候那聪明劲儿跑到哪里去了,如今这个亭子叫暗香亭,你大哥哥自是没挨罚的了,你大哥哥不仅说了这个名儿,还念了古人的一首诗,什么梅花,什么雪,什么香的,我却不记得了,你若是想知道,回头正经问你大哥哥去』

谢桥瞧了瞧不远处墙角植的几株老梅,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是不是王安石的梅花诗,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这边话一落,亭子外面就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

『三妹妹的学问越发精进了,怪不得先生都说你书读的好,真真我都快要甘拜下风了』

谢桥一怔,回头就见那边小径走过来一个风姿俊雅的秀美少年,不是谢宝树却是那个。

要说谢桥和谢府的姐妹们处的真不算好,但是和谢宝树却天生是个投缘的,当然这里面大约也有着何府一层的缘故,毕竟比别的人更亲近些,谢桥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谢宝树,虽大伯母是个忧愁阴霾的性子,大伯父又不是多好的榜样,可谢宝树却真真是个难得的,歹竹出好笋。

接触的长了,发现并不拘谨,是个洒脱大方的性子,虽也有高门大户公子的清高,却甚是明白事理,况且对谢桥更是别样的亲近,谢桥有那不知道的,也乐意找他询问,谢宝树知道谢桥喜欢玩意,也会时常带回来一些古朴轻巧的小玩意给她把玩,一来二去,两人相处的情形,真个如亲兄妹一般了,隔母的两个亲妹妹反倒远远落在了后面。

谢桥掩着嘴笑道:

『大哥哥又哄我呢,回头我认了真,以为自己是个有学问的,岂不让人笑死了』

谢宝树上前来给老太太见礼,又给自己母亲和二太太作揖,直起腰来,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谢桥的头道:

『大哥哥从来不哄你,前儿个谢先生还和祖父说来着』

说着似模似样的学着谢道瑄的声气道:

『三姑娘书念得好,举凡我讲了一遍的文章,就能记得牢牢的,若是问了,还会举一反三的说出许多不一样的道理来,真真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若是再努力些,必是有大进益的,咳咳咳......』

谢宝树话一说完,老太太早就撑不住,指着他和谢桥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促狭鬼,亏了谢道瑄没口的夸你们,背地里却这样顽皮编排人家,回头让你们祖父知道了,可不要罚你们又抄书』

大太太也笑了,看着儿子和侄女站在一起说笑,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二太太虽也跟着笑,眼里却是一片嫉妒透了出来,这同样的孙子,自己的宝松愣是处处落在了宝树的后面,况且自打宝树进了太学,走动的除了世家子弟,还有那皇亲贵胄,将来承了爵,当了官,必是有好前景的,平日里她总劝着宝松多跟着宝树一处,就是多认识几个人,也多条门路不是,可是宝松却是个最厌烦这些的,每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真真能气死人。

老太太笑了一阵,才说:

『谢道瑄那老头子如今也糊涂了,我说怎么三丫头每日里,下学回来,还缩在屋子里整日的又读又写的呢,原来竟是让他逼着要进益呢,没得劳这些神,身子刚大好了,回头却要熬得病了,宝贵家的,你去让你家宝贵和谢老头说去,就说我的话,我家三丫头也不指望着将来中状元,他这一番好意还是送于别人吧,略略认识几个字,不当个睁眼瞎也就成了』

谢妈妈忙笑着答应了,谢宝树侧头冲谢桥眨眨眼,那意思就是说,回头看你要怎么谢我,这一下,谢老头给你留的作业必是要少多了。

谢桥也冲他抿嘴笑了笑,低声道:

『回头妹妹做些新鲜的小吃食,让巧兰给你送过去答谢』

谢宝树眼睛一亮,这个堂妹刚一来时,除了长的比几个妹妹出挑些,倒也没瞧出什么不一样的来,中规中矩的沉闷性子,倒和素日里遇见的那些大家的闺秀一般的无趣,谁知日子长了,倒发现是个有意思的,虽等闲不喜多事,却是个聪明灵透到极点的性子,时常还会在自己院子里的小灶上,鼓捣些不一样稀罕的小吃食,因着巧梅和她身边的巧兰情分不同,他跟着也得了不少好处。

有些个点心带到学里,就是几位皇子都说没见过的,可惜点心虽好,她却并不常做,就是他几个熟惯了的好友馋了催他,他也不好真的过来要,说到底,他一个当哥哥的,怎好为了口腹之欲,去累自己的妹妹,不过心里却也是惦记着的,因此,谢桥主动说给他做吃食,却真真正中了谢宝树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真多的令人发疯,欢迎童鞋们和我一起捉虫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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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认亲戚谢桥见外男

老太太见她们兄妹们和睦的样儿,心里越发的高兴,手搭凉棚向那边望了望:

『刚刚瞧着那船上仿佛还有几个小子,怎的如今却只见你一个,那几个是谁家的孩子』

谢宝树忙道:

『说起来倒也不是外人,西边翰林府的子谦,我舅舅家的表弟敬生,还有安平王府的思明公子,今儿学里放了假,因都说咱们园子好,约了来一起划船散心的,本来是要和孙儿一起过来拜见祖母的,因知道几个妹妹在,直接过来恐不妥当,故在那边岸上的轩阁里喝茶呢』

老太太瞧了谢桥姐妹们一眼笑道:

『不过尚未及笄的小孩子罢了,哪来的这么大的规矩,巧月,你还过去直接给我请过来吧,思明那孩子倒是有些日子没瞧见了』

巧月答应一声,忙特特的去了,老太太拉着谢桥的手道:

『你这一程子来,倒是还没见过你外祖那边的人呢,前些日子你舅母原打发了管家的婆子来,说要接你过去翰林府住上一阵子,你外祖母虽没了,外祖父毕竟在堂,倒是该着过去见见你祖父的,可我虑着你刚来,你的奶妈子又说,你的身子刚刚好将起来,恐接了过去,下人们服侍的不周到,回头再病了,可就不好了,况且你外祖父,日常里朝廷里大事缠着身,比不得咱们府上,是个清闲的所在,因着这些缘故,纵西边府里来接了几次,都让我回了,思量着过了清明节,再让你过去好好住些日子,别的还罢了,那边却又几个很不错的姐妹,一起玩耍会子,倒也是好的』

老太太略停了停,扫了谢雅姐妹几个一眼。暗暗一叹,若论这各府的小姐,谢府毕竟不如何府会教养啊,如今也就谢桥是个体面的样儿,其他三个,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上不了高台面的主子,老太太摩挲着谢桥的手背:

『今儿可凑巧了,你也见见子谦,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兄,比你大哥哥也是不差的』

说着瞧了那边大太太一眼笑道:

『瞧我,倒是差点糊涂了,那张家的孩子,可不也是咱们三丫头嫡亲的姨表兄吗,真真这都是一家子里的兄弟姐妹呢』

提起大太太的侄子,大太太露出一个笑容来:

『前一阵听说身上不怎么爽快,倒是有半个月没瞧见过来了,今儿既来玩,想来是大好了』

谢宝树暗暗冲谢桥眨眨眼,心里计算着,这几个都是馋鬼来着,让他们直接认识了本主也好,省的他们每日里纠缠着自己要嘴吃。

谢桥这里却听明白了,原来和谢宝树一起在船上玩儿的,一个是她大舅家的表哥,一个是她姨母家的表哥,听着名儿都挺雅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谢宝树一样,人如其名。

她这里正捣鼓几个人的名字,那边由远及近,走过来三个锦衣少年,迎着清浅的日光,竟让谢桥有点看傻了,粗一打量,三个人和谢宝树年龄相仿,个个锦衣玉服,俊美不凡。

头先一个玉带金冠,身上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锦缎袍子,暗花云纹,腰间系着锦带丝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侧面垂下青白玉雕双龙佩,和着碧色的流苏,瞧着甚是舒爽,五官认真说,较之谢宝树略差,但剑眉斜插入鬓,一双眼睛虽不大,却有些上挑,眸光晶莹璀璨,天生有一股子谢宝树没有的威严,总体瞧来,谢宝树反倒落下了一筹。

头上金冠前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南珠,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光华流转,说不出的灿灿华彩,气势不凡,有些黑,成小麦色的肌肤,却更显得比其他三人健壮不少。

后面一个眉梢眼角藏着浓浓的书卷气,五官也不差,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温文尔雅,书生意气,随意挥洒,最末的一个却是个神采飞扬的美少年,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晶莹夺目,两道舒展的剑眉,行动间,翩然洒脱,不拘一格。

三个人和谢宝树站在一起,真真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完全不同类型的极品,谢桥不禁开始琢磨,是不是这古代的水特别好,没啥乱七八糟的污染,故此,帅哥到处可见,又想起二房的宝松宝杉,遂暗暗摇摇头,好像也做不得准。

那边头先的少年,到了近前,中规中矩的躬身施礼:

『思明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却没等他躬□,急忙伸手扶住:

『我可不受不得你的礼,来坐这边,老王妃近日可好些了,前儿听说怎的犯了咳疾,我差人送了两罐枇杷膏子过去,平日里我吃着倒管用,却不知道老王妃吃着如何,若是好,回头我再让人送过去些,比太医院的苦药汤子倒真强些』

秦思明忙道:

『祖母也说吃的好,如今倒是好多了的,每日晚间吃一小酒盅,倒是能睡整夜的安稳觉,祖母也说是那枇杷膏的功劳,说是等到大好了,必要请老太太过府去听戏,以答谢这番送药之情』

老太太笑道:

『可不敢劳动老王妃相请,这春天虽说和暖,却是最易勾旧疾的,倒是要好生歇息的为是』

说着忙吩咐边上的谢妈妈,去把府里新配得枇杷膏子另装了两罐子拿过来,等小公子回去时顺便带了去,秦思明忙起身谢了。

后面的何子谦张敬生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些日子没瞧见,倒是长高了好些了』

瞧着右手边的敬生忽然抿嘴一笑道:

『我瞧着敬生这双眼,倒真真和咱们三丫头的一个样,瞧着就有精神气,你们说是不是,三丫头过来,站这里,让我好好比对比对』

老太太话一出口,秦思明、何子谦、张敬生三人的目光都向谢家姐妹站着的那边飘去,心里都掂量着,到底哪个才是谢宝树近日里常常挂在嘴边的三妹妹。

被他们三个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谢雅谢贤姐妹顿时脸颊绯红,就是谢珠,那脑袋也比平常更是低了一些,不过偶尔撑不住羞涩的抬头一望,还是能瞧见那清晰的红晕,竟是一直红到了颈子中去了。

谢桥不禁暗暗摸摸自己的脸,心说难不成是自己的脸皮特意的厚了,怎么就一点也不红呢,一抬头就瞧见谢宝树在对面笑眯眯的冲她使眼色,谢桥不禁白了他一眼,走前两步,站在老太太手边。

张敬生歪着头略略打量了谢桥几眼,对这个传说中的表妹,却是听母亲提过多次,谢桥的生母,子谦的父亲并自己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感情自是亲厚,尤其同姨母更是不同常人,故此对这个表妹也多有怜惜,敬生早知道表妹被谢家老太太接回了京城,母亲那里正想着,无论怎样都要见上一见的,却因府里的一些乌糟事儿,耽搁住了,不想今儿自己倒是先见了面。

虽年龄不大,但敬生瞧着,和自己府里那两个庶妹,不怎么一样,行动间落落大方,毫不做作,他们几个私底下也品度过各府的千金,数得着何府里自己的两个表妹,最是出挑的,如今见了谢桥,觉得将来必是个更不错的了,遂从心里升起一股子自然而然的亲切来。

谢桥福了福道:

『谢桥见过表兄』

敬生道:

『桥妹妹却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你就叫我敬生哥哥就好了』

何子谦道:

『母亲前儿还念叨呢,说是要接着妹妹过去住一阵子,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闲搁着呢,可惜老太太却舍不得妹妹』

老太太道:

『不是我舍不得,你这妹妹现下瞧着好模好样的,自小却是个身子弱的,这春天里是最容易勾病的,好不容易三丫头在我这里安置的顺遂了,怕这一挪动,回头一个不惯,再拎拽的病了去,可不就糟了,再过些时日,等这天再和暖些,我自会送了你妹妹过去的,你祖父那里,三丫头也该着替她母亲去好好磕几个头才是道理的』

说着笑眯眯的看了谢桥一眼:

『你两个表兄左右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着急叙话,这是安平王府的小公子,你却要见礼的』

谢桥扫了秦思明一眼,微微蹲身一福:

『见过秦公子』

秦思明和她的目光一对,轻轻扬了扬眉,遂和悦的道:

『我和你几个哥哥即是同窗,府里也都是世代的交情,就和那嫡亲的兄弟也不差什么的,你也称呼我一声慎远哥哥便了』

老太太一怔,不过抿抿嘴笑了,谢宝树插口解惑:

『慎远是思明的字』

谢桥点点头于是又施礼道:

『慎远哥哥』

谢雅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绞着,几乎快绞烂了,便是谢桥与翰林府尚书府都沾着亲,只让她见礼,也是没道理的,眼睛里盯着前面三个不凡的少年,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她亲娘的话,指着嫡母给你找好婆家,那可是没边的梦,凡事还要自己多打算才是。

谢雅虽常暗恨她娘的出身低,但是心里却明白,她娘可算个有真本事的女人,自己爹是个什么样,即便她和谢贤也是清楚的,最是个喜新厌旧贪恋女色的,可即使如此,东侧院里有脸面的姨娘,也不过就那几个,剩下的都是没位份的通房丫头或是滕妾,别的不说,就是谢贤的生母,也是外面寒门人家的正经女子,不像她娘是个不入流的丫头。

也正是如此,更说明她娘手段不凡,听那些老婆子们私底下说,她娘年轻那阵子也是很得宠过一阵子的,挤得当时刚过门的嫡母,都要忍让几分,就是如今,爹爹几乎不进张氏的屋子了,可她娘的屋子,却隔上两个月还是要歇上一两宿的,故此,嫡母虽心里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女,这面子上却还是假装着疼爱。

因此,谢雅觉得她娘实在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加上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总不会害了她去,故此许多话,她倒是听的入耳,这眼瞅着自己就十二了,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她娘和她着急了这大半年,想着寻个富贵体面的好人家,早早嫁过去,也好过在谢府受嫡母的白眼。

可深宅大院里,平日里见着的也不过是几个兄弟,好不容易有了今儿这个机会,谢雅知道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可是上有规矩严的祖母,下有看她不顺眼的嫡母,却真不敢再造次,心里却急的一股子火气不住的翻涌。

老太太却也不是个不为孙女打算的,拉着谢桥靠坐在自己身边,伸伸手淡淡的道:

『大丫头、二丫头、四丫头,过来见个礼吧,如今你们年纪还小,倒也不用特意回避,一起玩耍一会儿子,也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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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奉孝道谢桥巧逗趣

谢雅谢贤谢珠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里具是窃喜不已,尤其谢雅,心里那股子高兴劲儿,想遮掩都遮掩不住,紧走两步,袅袅婷婷的蹲了个福:

『谢雅见过三位爷』

略略抬首,冲着正中间的秦思明抿嘴一笑,真个如那边上盛开的桃花一样明艳,老太太却皱皱眉头,这做派,真真和她那个亲娘,有几分脱了形的相似。

老太太原本也想着替这几个庶出的孙女打算一二,周围世家的几位公子少爷,数得着这三位是最有出息的,若是能性子相合,有人在中间一说和,说不得,就能成就一场好姻缘,因此老太太才寻了机会,让她们姐妹先见上一见,性子先放一边,就说这长相,这几个丫头虽不如三丫头出挑,却也是不差的。

倒是不成想,谢雅人不大,心倒是挺大,这首一见就露出这等姿态,未免流于轻浮,不是大家小姐的稳重矜持之道,谢贤早就瞧见了老太太面色不喜,遂暗暗吸气,稳稳当当的敛衽施礼,老太太见谢贤的行动做派倒算端正,才略略缓和些。

谢珠却一贯的有点怯懦害羞,低着头蹲了福,迅速退到了二太太身后,谢贤也规规矩矩的立于大太太身边,只有谢雅却一动不动,貌似亲热的拉着谢桥亲热的说话,一双眼珠子却不时的扫向侧面的三人。

谢桥用帕子轻轻掩着嘴,扭过身子暗笑,老太太倒不成想谢雅如此大胆,心里恼她,面子上却不能带出来,因着不止张家何家两家亲戚家的孩子,还有秦思明在,当面说自己的孙女,未免失了谢家的体统,眼睛却瞄了大太太一眼,心说就算不是你肚肠子里爬出来的,好好的女孩家,教成了这么个轻浮的样,也是你嫡母的不是。

大太太脸色一黯,心里却反而觉得痛快起来,反正老太太早就不待见她这个大儿媳妇了,如今就是谢雅谢贤都规矩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处,依旧也没她什么好,还不如就这样,让谢雅的丑态毕露,传将出去,谢雅再想找个好人家,那就万万不能了。

打了这个主意,大太太的脸上一片木木的淡然。

谢宝树却自认在秦思明和两个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同是世家大族,何家两个表妹他是经常见的,虽不如谢桥聪明,却真真是个稳重知礼的大家闺秀,纵是说话,也正正道道光明正大的瞧着你说话,哪里像谢雅这样,拿腔作调,举止轻浮,刚才还明朗的脸色,这时开始阴沉下来,扭头瞧见谢桥正掩着半边脸冲他眨着眼笑,不禁白了她一眼。

秦思明接了下人呈上的茶,吃了两口,低头却瞧见谢宝树和谢桥底下的官司,不禁扬扬嘴角轻笑了两声,略略拿眼睛细细瞄上边的谢桥,清清淡淡的两道娥眉下,是一双璀璨如星的明眸,琼鼻红唇,皮肤白皙,一身浅淡素净的装扮,只在头上簪了一朵碧色的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竟如真的一般,细看,却是用小颗粒的翡翠粒串攒而成的,真真巧夺天工。

身后垂着一条乌黑水滑的发辫,辫稍也系着一根碧色的头绳,垂下同色流苏,流苏间串缀着细小的珍珠,甩动起来,带起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耳边垂着珍珠耳珰,明晃晃映衬的她的小脸越加莹润,眉眼弯弯未语先笑。眉梢眼角大气中却含着十分的灵动敏慧。

秦思明一时间觉得,就是宫里的明月公主仿佛也要逊上一分去了,明月公主比眼前的谢桥略大,和谢雅谢贤倒是差不多,因是皇后所出最小的一个公主,故深得宠爱,性子灵动可爱,五官生的也美,几年前皇上的万寿节,出来跳了一曲月上舞贺寿,皇上龙心大悦,特敕封明月公主,如今瞧着这个谢桥,倒是让秦思明想起了她。

谢桥也不傻,当然能感觉的到投注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不止秦思明,还有她两个正经的表哥亦然。

谢雅自是也看到了,心里的气不免又涌上来,忽的想起了一个主意,笑微微拉着谢桥的手道:

『前日万先生教咱们的曲子,妹妹可练会了吗』

谢桥微微一怔,淡淡扫了她一眼,就明白了谢雅的心思,遂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