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刚送过来的,如今还养在瓮里呢,不止这个,还有半篓子河虾呢,倒是今年刚下来的时鲜』

何妈妈点点头,利落的挽袖褪镯,领头的婆子忙有眼力的接了过去。另一个婆子捞了条足有三斤的大花鲢,用粗布裹了放在案板上,向后站在一边伺候着打下手,顺便也想偷学两招。

风尘仆仆钱家进京

刚过了巳时,京城外的官道上,一程七八辆马车从那边浩浩荡荡的驶了过来。马蹄子卷起一路烟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只见前面当头一匹深棕色骏马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皮肤微黑。一旁有几个粗壮的男仆护在两侧,后面依次是三架奢华的马车。

遥遥看见了城门,后面第二辆车一只大手勾起车窗的帘子,探出一个白胖的脑袋来,不怎么耐烦的嚷嚷:

『昌武还要多久才进城啊,这一路都快要颠出我的肠子了』

前面的少年目光一闪,恭敬的道:

『大哥,前面就是了,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了』

那白胖的男子不满的哼一声:

『真不明白咱爹娘这是赶什么?』

前面一辆车里钱老爷推开一扇车门:

『昌文你发了一路牢骚了,你就不琢磨琢磨,后儿就是那何府老太爷的寿辰了,咱们指定不能顶着门去吧。再说,你难道不晓得爹娘的一番苦心,不过是想趁着何老太爷寿辰,让你姨丈带着你引见些朝廷的官员,以后进了官场,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后面一辆车里面坐着钱刘氏和她的闺女钱月娇。听了前面钱老爷的话,钱刘氏侧头扫了自己闺女一眼,心里不禁想起,姐姐来信虽没明说,那话里话外的却有意把月娇许给子谦。

子谦那孩子她往年也是见过一两次的。却真真万里也难寻出一个来的,生的俊秀,性子也文雅,更是何府如今唯一的嫡出孙子。自己姐姐如今掌管着何府,上面又没有老太太,自己闺女过门去,必然不会受了委屈的。

只是虑着她们姐妹纵是都有意,可何家上面那位大名鼎鼎的翰林大学士。就怕瞧不上她家月娇。要说月娇生的也算过的去,不说十分姿色,却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只这性子有些鲁莽天真,纵是请了先生来教琴棋书画。她却是个最厌烦学这些东西的,如今却真没学会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她们两口子虽有两子,却只得了这么一个丫头,自是有些宠惯的。眼瞅着都十三了,却还和小孩子一样,没什么心机城府。

想到此,刘氏也不免生出几分忐忑。眼瞅着马车进了城,钱月娇大喇喇撩开帘子,向外面好奇的瞅着,眼珠子都不够用了。瞧着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边看嘴里也不闲着:

『娘,咱们早该来京城的,这里比咱们永平城可强远了,你瞧连那要饭的身上的补丁都少得多......』

刘氏叹了口气,拽下帘子,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的道:

『你姨母家不比寻常人家,进了你姨母的府里,须记得要行为端庄,少说话,女孩家这样叽叽喳喳不庄重。这何府可不止你两个表妹在,听说那伯爵府里的三姑娘,如今也在这里客居着呢,让她瞧了笑话去可不好』

钱月娇嘟嘟嘴道:

『那就不许我说话了吗,见了子谦哥哥也不能说话吗』

说着脸色难得竟涌上些许薄薄的粉色,倒是添了几分明艳的丽色。

钱月娇自小在钱府里一人独大,没有个姐妹比着,纵有几个堂姐妹,却还处处不如她呢。加上父母宠溺,哪里有过不如意的事情,事事都要顺着心意才成,稍不如意便要闹将起来。却是个刁蛮任性的性子,偏偏没甚心机,所以她娘这才担心。

去年何子谦奉了母命,去永平城拜寿,钱月娇见了一面后,心里就放不下了。和素日里瞧见得几个堂兄以及自己两个亲哥哥一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俊美温文,大方得体。

后来她的丫头偷偷听见母亲和父亲的话,说姨母有意让她嫁给子谦表哥,从此就更是上了心。如今一进京城,又见如此繁华,却不是小小的永平城可比的。心里就立了个誓,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不回去的,势必要一辈子在这里才好。

钱月娇心里想的美滋滋的,哪里还听的进去母亲的叮咛,不过当耳边风划过去罢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进了一条小街。到了一个两扇的院门前停了下来。昌武甩凳下马,几步过来扶着钱老爷下了车。

后面丫头也急忙扶出刘氏和钱月娇。刘氏心情霎时激动的,眼睛里都含着晶莹的泪花。门口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仆人忙上来行礼。

这却是刘家的老人。刘氏的娘去了以后,她爹就抛开身边的一切杂事,担风袖月各处游历去了。到如今,已然三年没见回来。家里遣散了丫头,只留下一对老夫妇看着门。

钱老爷这次进京,打着长久的主意,住在何府必然不行,现买宅子也来不及。因此就暂且在刘家的空院子里落下脚。打量着熟悉了,再谋其他的事。

这钱老爷虽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却是个天生做生意的好手。钱家在他父亲那辈子上发起来,是永平城里最有名的土财主。如今还流传着一句话:城内永平,城外钱,一城永平,半城钱。

说的就是钱家在永平城的势力。城外方圆百里的地几乎没有第二家的,城里的铺子也有一半都是姓钱的开的。虽说永平不大,如此财力,却也不能小觑。只是再有钱,毕竟也不体面。有道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家即便有座金山,没出过一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也让人看不起。

这钱老爷当年是拐着弯。托了几停的人才谋到了钱刘氏这么个书香寒族家里出来的二小姐。这才与侍郎大人攀成了连襟,虽说钱刘氏长的不算太出挑,钱老爷倒也十分满意了。

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丫头,钱老爷都从小就请了先生来教读书识字。可惜老二昌武不喜读书,于那做生意上面反倒有些天赋,因此早早的带在身边历练。

老大却念了这些年书,钱老爷于那些之乎者也上的学问,是一窍不通的,却只说都能作诗了,想来必是不一般的了,琢磨着寻门路给老大捐个官当当,到时候他钱家的祖坟也有了官气不是。并不知道这是他大儿子给先生贿赂了银钱,合着伙的欺瞒他,只为了图个终日安逸。私下里却是吃喝嫖赌无所不精的。

钱老爷两口子心气高,虽昌文如今过了二十,倒也没定了亲事,商量着必要寻一门京城里的闺秀方配的上。大哥未娶,昌武也就也跟着耽搁到了现在。

刘家的院子里头却还过得去。原先刘家寒门小户的,不过一个小四合院子住着,后来刘家大闺女攀上了何府的亲事。因怕面子上不好看,遂把后面的一户人家的院子也买了下来,打通了,整修整修成了一个两进的院落。

如今钱家这一大家子连主子带下人的住进来,却稍显窄憋了。钱月娇在西厢房里仔细梳洗打扮。换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就跟着爹娘哥哥去了何府。

马车一拐进双贵街,钱月娇和昌文就瞪直了眼。昌武却只淡淡的一笑,他跟着爹经常在外面跑,京城已是来过几次了,姨母的府里也并不十分陌生。不过姨娘虽亲热,瞧着姨丈的样子倒是淡淡的。他也知道举凡真正读书有学问的人,都是骨子里就孤傲非常的。哪里看的起他们钱家这样的人家呢。

要他说爹娘这样赶着巴结上来,也不见得能成什么事。再说大哥那个样子,一肚子全是稻草,也就糊弄糊弄爹娘这样的,还诗集,简直都要让人笑掉了大牙的,即便当个官,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糊涂官。

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索性就不读书,左右认识字能看的懂账就行了。不去受那没用的罪。像大哥这样不懂装懂的岂非更可笑。他早就瞧出来了,大哥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虽是长子,却也没大用,等将来分了家,自己反正有本事能养活自己,指定比他过得强。

钱月娇兴奋的不住瞧那车帘外面气派的深宅大院,竟是比她们家在永平城的宅子都大上几倍呢。刘氏拉着她的手,不放心的又细细叮咛了几遍。钱月娇不怎么受用的敷衍着。

到了何府门前,当头大管家何进迎了出来,行礼寒暄过后。钱老爷知道何云清竟然不在,遂有些不乐,即知道他今儿来,可是这位姐夫却不在家,未免有些怠慢了。却也没法子,如今是要求到人家门上的。

却说何云清,一早就有钱家提前派来的下人送了信来,说到不了午时,钱老爷和太太必是就到府上来的。何云清一向有些厌烦刘氏妹夫这个人,整个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财主。每次来身上都恨不得挂上金子来才好,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地,真真要多俗有多俗。

妻子的那点小心思,打量他不知道呢,不就是想把她那外甥女说给子谦吗,就瞧她爹那个样,也别想。昌武那孩子还算过得去,倒算进退有据,可惜心思有些重。

因此寻了个借口暂时躲了出去,气的刘氏又生了一场闷气,却也无可奈何。

大管家何进引着钱老爷和钱昌文钱昌武到了前面的花厅就坐奉茶,只说老爷有个要紧的应酬,不过一时半刻必是就回来的。

那边钱刘氏和钱月娇却被王婆子引着,一路穿廊过庑的进了刘氏的院子。王婆子一边十分热情的和这娘俩说客气话,一边偷偷打量那位太太心心念念的外甥女,却不禁大失所望。

不说和谢姑娘比了,就是京城里随便一个大家闺秀拉出来,都比她体面。且行动间,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别说大少爷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这位和谢姑娘站一起,那也不可能相中这位的。

眉眼间却依稀有太太年轻时的几分影子,不过这衣裳打扮虽是奢华,却未免有些俗气了。

想当初谢姑娘进府的时候,那个清清淡淡的摸样。一出来瞧着就像一朵刚出水的荷花一样,透着那么清灵灵的好看。这位却真真有几分乡土气,要说这门第出身呀!却真真怎么都改不了的。

怀心思月娇进何府

钱月娇直愣愣的开口道:

『我子谦哥哥可在』

王婆子一愣忙笑道:

『少爷如今还在学里呢,知道姨太太和姑娘到了,想来就回来了,姑娘也不用觉得没趣,我们家两位姑娘和谢姑娘一会儿就散学了,你们年纪相仿,倒是可以一起说笑玩耍的』

钱刘氏忙询:

『那谢家的姑娘可是个什么性情,公侯家的嫡小姐,想来是娇惯了的吧』

王婆子目光微闪:

『谢姑娘来的时日不长,根底儿的性子也不是很清楚,面上却是个最和善知礼的,姨太太尽管放心吧。不过我们家少爷却和谢姑娘最是投契,平日里在一起说笑玩耍,倒是比我们家两位姑娘瞧着更亲近些,若说亲兄妹,也是有人信的』

钱月娇听了,小脸一掉嘟嘟嘴道:

『她什么时候回她家,干嘛非得在姨母家里住着』

王婆子倒是笑了:

『那府里老太太过个几天就让人来接一次,不是咱们家老太爷挡着,早就回去了。想来大姑奶奶去了,老太爷不舍得外孙女也是有的。估摸着等过了老太爷的寿,这边即便拦着,那边老太太必是不依的了。』

钱刘氏听着,总觉得这里仿佛有什么未尽之言,待要再问,已经进了当头的院子。

门口两个穿着绿衣的丫头打起了帘子道:

『姨太太,表姑娘到了。』

钱刘氏伸手拽住自己闺女的手,暗暗拍了拍,抬脚迈了进去。刚进了屋子,刘氏已经迎了出来,一把拉住钱刘氏的手端详片刻,有些哽咽的道:

『妹妹,这些年咱们姐俩两个也没见上几面,如今孩子们都大了』

说着抹了两滴泪,携着钱刘氏的手,坐到了里面的榻上。钱刘氏这才仔细打量多年不见的姐姐。

那时候姐姐嫁了一年上,自己也嫁去的永平,后来虽有书信来往,间或孩子们有时候会两处里跑上一两趟。姐妹们倒是难得见一面的,只母亲去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忙乱,姐妹两个倒也没得工夫说话儿,这一晃又是几年滑过去了。

虽然两人都嫁的富贵,但是永平毕竟不如京里,如今看起来,姐姐倒是比自己还要年轻些。姐妹两个寒暄了一阵。刘氏的目光落在当屋站着的钱月娇身上,钱刘氏忙道:

『月娇这是你亲姨母,还不快来见礼,怎么见了姨母,反倒傻了一半了』

钱月娇向前规规矩矩的蹲身一福:

『月娇见过姨母,姨母万福』

刘氏拉过她手到了近前仔细端详,见穿着一件桃粉色的锦缎衣裳,领口袖边都绣镶了繁琐的花边,虽是好看,却有些不怎么爽利。手腕子上带着一对压手重的赤金璃纹镯,头上也是插满了玉簪翠钗,瞧着分外热闹。

不免有些皱眉,目光落到她的面容上,倒不禁微微一怔,疑惑的道:

『我这外甥女首一次见,瞧着却好面善,倒像是哪里常见过的』

一边的王婆子掩着嘴笑道:

『太太可不是常见吗,我刚才一见,也吓了一跳呢,表小姐这摸样,倒是和太太未出阁那会儿像个**不离十的。若站出去,说是太太的亲闺女也是没人疑的,比玉兰小姐倒更效似几分呢』

钱刘氏也道:

『小时候瞧着原也不十分像,谁知道越大却越像姐姐了,妹妹常日里瞧着这丫头,倒是总想起姐姐来』

刘氏眉眼一弯,脸色柔和的道:

『在家里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可念了书』

钱月娇一听姨母一上来就问书,不免有些不乐。可是暗暗扫了她娘一眼,遂垂下头低声道:

『爹娘请了先生,些许认了几个字』

刘氏点点头:

『这倒是该的,女孩家虽不指望着做学问,这书还是多读些好,至少知道道理,明白的事情也多。我和你娘哪会儿子,你外祖父性子古怪,却没让我们念下来。如今你既然来了,索性就住在我这里吧,姐妹们一起念书、做针线、说笑、玩耍倒也有个伴。比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有趣,好不好』

钱刘氏听了大喜,钱月娇倒有些诺诺的,心里说,原指望着来了京里就松散着,不用读书写字做针线了,谁想到反入了瓮。又一想,女孩子读书不过就应付差事,哪里当个正事来做,想来这何府两位表妹和那个什么谢姑娘,也就是念着玩罢了,左右自己跟着应付过去也容易。在何府头里住着,能时时见到子谦表哥,倒是难得的机会。

想到此,遂点点头。这边说着,外面的小丫头的声音传进来:

『大姑娘、二姑娘、谢姑娘到了』

刘氏不禁笑道:

『我寻思着学里也该散了,这不就来了』

钱月娇勾着头好奇的向外瞧,只见帘子一撩,进来三个女孩儿。前面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俱都是一身锦缎,前一个穿着淡粉色的衣裳,后面的一个穿着大红的,最后一个却穿着件月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成的,看似白色,却有些淡淡的蓝,由上至下渐变的颜色,如烟似雾的瞧着就那么好看。

钱月娇不禁想着,这京城真是好,这样好看稀罕的料子都有,明儿必要让娘也给她做这么一件来。

玉兰玉梅谢桥先给刘氏见过礼,刘氏笑道:

『这是你们姨母,桥丫头也跟着玉兰玉梅一起叫姨母便了,左右也都是亲戚』

三人忙给钱刘氏行礼,钱刘氏却觉得本来抱着热火罐的心,突然就凉了一半。就说是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可钱刘氏也不得不承认,月娇和这三个女孩儿站在一起,生生的就被比的一点出彩的地方都瞧不见了。

尤其最后这个谢桥,年纪虽不大,却稳重大气,举手投足眉梢眼角都透着那么股子与众不同的大家之风,犹在前面的姐俩个之上。即便姐姐中意月娇,可谢府上头的老太爷和姐夫,如何会舍好而就次。说不得,这番心思就是一场空,自己却要回去和老爷再仔细商议商议才好。

刘氏指了指钱月娇:

『这是你们表姐』

玉兰玉梅谢桥忙蹲身一福。玉兰上来拉着月娇的手道:

『早听母亲说,你这两日就到了,我和玉梅念叨了几天,没想到今儿却才到,想是路上不好走耽搁了』

月娇嘟嘟嘴道:

『可不是,都是因为大哥,进一个地方就要歇息,倒是蹉跎了这些日子』

玉兰玉梅和钱月娇略略说了几句话。外面小丫头进来示下问中饭摆在哪里。

这一问,刘氏不禁心里的气又涌了上来,外面可还有妹夫和两个外甥儿干巴巴的晾着呢,这可如何掂量。正为难着,王婆子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

『想来咱们家少爷就快要回来了』

刘氏一听,眉头就舒展了,开口吩咐:

『玳瑁你去前面盯着点,子谦一回来,就让他过来,我有事找他』

玳瑁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刘氏拉着妹妹的手道:

『你姐夫那个人是个性子古怪的,兼着今日衙门里的事,也的确脱不开身,倒是怠慢了妹夫和两个外甥,回头我让子谦替他老子先陪着妹夫和昌文昌武喝上几杯吧。晚间你姐夫必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摆接风宴』

钱刘氏忙客气说不妨事,姐夫忙的都是大事,原不该为了小情耽误。

却说子谦,今儿刚散了学,就被秦思明一把拉住,从后面的随从手里接过一个大大的盒子塞到他手里:

『这是你那日烦我做的东西,昨个送到我那里,夜里我瞧了半晌,倒像是个捣药的家伙什,难不成你要开药铺不成吗。又是捣子,又是碾子的,如玉缠着我问了半天,我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子谦想起谢桥,不禁哧一声笑了:

『哪里是我要的东西,还不是我们家那个精灵古怪的桥妹妹,整日里鬼主意多的不行,这是她要的东西』

后面谢宝树一听是谢桥要的,和张敬生两人七手八脚就把盒子的暗扣开了,去瞧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见里面的东西虽然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却个个精致,瞧着材料倒不像是一般的石头,仿似那玉根抠成的,虽说不是多值钱,却也比石头强多了。加上做工甚是精细,倒不像那寻常 物件。

张敬生拿起碾子研究了半天道:

『我知道了,这必是桥妹妹又要做什么新鲜式样的点心,用这个来细细磨米面的』

谢宝树道:

『不像,我瞧着倒像是摆着玩的,妹妹一向喜欢那稀奇古怪的玩器,以前我就给她在街上买过许多的』

何子谦听了他们这番胡扯,越发笑的前仰后合。秦思明弯弯嘴角道:

『左右你么家这个桥妹妹的心思,常人猜不透的,莫如那日里得了空,我亲自去问问她便了』

谢宝树道:

『何用寻别的日子,就今儿好了。我们家老太太自打桥妹妹去了何府,每日里就无精打采的万般不痛快。可眼瞅着何家老太爷寿辰又近了,不好立时接了回家,我今儿去瞧瞧妹妹,回去和祖母细细说了,必是要欢喜一阵的。』

张敬生拍手叫好:

『慎远,左右你家去也无事,就和我们一起过去玩一阵子吧,听得子谦说,他家园子里的牡丹如今开得正好,咱们下午去哪里赏花吃酒,顺便寻了桥妹妹来谈诗论词,把那古今中外吟咏牡丹的诗句,挨个的想一边,岂不十分风雅自在。』

庭香榭妙语释忧烦

秦思明想想回去也的确无事,心里对这些古怪的物件是做什么的,也实在好奇,遂点头应了。不过何府里他却有些陌生的.虽说如今与子谦敬生交好,一开始也是因为谢宝树的关系。另一则何大学士如今位高权重,他们宗室子弟总不宜与之走得太近,以免衍生出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四人一进了学士府,门口的小幺忙上前低声回说:

『姨太太一家一早到了,姨太太和表小姐现在后院里陪着太太说话,老爷有个要紧的应酬却不在府里,钱老爷和两位表少爷在前面花厅里吃茶呢。』

何子谦心里一转,就明白了一二。父亲一向嫌姨母一家粗俗,定是寻借口躲出去了,可这样晾着姨丈和两位表兄,却也不成话。

刚转过游廊,那边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玳瑁就迎了过来。谢宝树张敬生她自是熟悉的,秦思明却不曾见过。但见金冠玉带,仿似比谢家大爷还要身份贵重,想来必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弟,却也不敢放肆,蹲身一福,恭敬的道:

『太太让少爷先过去呢,说是有事情要吩咐爷』

何子谦点点头,回头叮嘱张敬生先引着谢宝树秦思明去自己院子里坐着吃茶。自己转身去了上房。

何子谦刚迈进屋,就瞧见上首母亲旁边坐着的姨母,忙上前躬身行礼。钱刘氏忙道:

『这一年多没见,哥儿却越发的出息了,瞧着比那时也长高壮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