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难得齐葛居然惊叫出声,“三千万?不可能。工行手头的房子不可能我不在的一个月内增加那么多,又不是十套房子可以解决的,除非是那家房地产公司破产才会增加那么多。”

“总值不止三千万,好像是四千万多一点。或许是什么房产公司把整幢楼都抵债了吧。”

齐葛良久不语,好不容易才开口道:“蹊跷太多,而我不相信姚文起是那种鲁莽的人。丁丁,只要姚文起还没直接对你表态,我建议你放心他,这家伙比狐狸还精,只有他算计别人,断没有别人算计他的。就像你我两人,只有被他算计,没有我们算计他的可能。”

我在心里叹气,这两人成见太深,没给齐葛看见事实证据,他未必会相信。而齐葛哪里知道,今天要是由姚文起自己来对我说的话,我还可能有所怀疑,但李想不一样,李想有着一个好财务人员的最佳素质,那就是“实”。我只有转开话题不往下讨论,“齐葛,那个副行长有可能抓到吗?”

齐葛道:“听说是已经出国了。像他这样的人搞个签证比较容易,而且他本来就是知道自己罪孽不小的,肯定早有完美准备,姚文起这儿可能是他捞的最后一票。”

我明白了,与齐葛道再见后,一个人在车里呆坐好久。三千万,对于姚文起来说不会是个小数字了。只怕已经够得上元气大伤。姚文起夜路行多,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最平稳的路段出现陷阱。即使不是避嫌,恐怕姚文起现在也不会愿意见我,他一向是个多么骄傲的人,怎么愿意在舔伤口的时候给别人撞见呢?

齐葛电话那端似乎声音喧哗,估计是什么KTV之类的地方,他不知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不过难得他应酬时候还肯挤出那么长时间给我聊他的对头姚文起。其实他们两个对我应该都还是很不错的。

我还在发呆时候,倪葆电话进来,“丁丁,你回来了吗?”

我忙道:“好,我上来。”

倪葆笑道:“你下面等着吧,我们已经下来。”

我忙把车子发动,启动冷气,免得给他们看出我其实没有离开过。想了想有开到门口停着。果然过一会儿他们一行五人出来,我早跳出车子给他们开门。倪葆自己带着他妹妹妹夫离开,我带着他父母上路。

第 20 章

因为有心事,开出宾馆大门时候我才想到,倪葆父母要回去的家不就是在倪葆前女友的父亲曾经为一方父母的县吗?既然如此,倪葆与他前女友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哪会是容易处理干净的?怕只怕倪家两老首先不会答应。看倪家两老衣着气度,应该是机关学校什么出来的人,可能还与倪葆前女友的父亲关系良好都难说。他们今天上了我的车,不知道会问出什么问题来,而倪葆又不在,我连踢皮球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我今天有必要回答这些问题吗?或者说我有这身份承担这些问题吗?都不知道发展下去会如何,我还是别太自作多情为好,免得叫倪葆看了笑话,被他家人轻贱。这个倪葆,做事太过分了点。不过我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

所以,当他母亲第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抛出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一句“小陈,你的车和小葆的一模一样啊,颜色都相同,以前买的时候说好的吧”,我立即装傻,“啊,一样吗?对,是一样的,不好意思,伯母,我开车不灵光,一说话就会出问题,不好意思,说错什么话请你们原谅。”我接触日本人多了,假惺惺的礼貌抛出来要多顺溜就多顺溜,足以叫对方内疚死。不是我不想尊老爱幼,但凡事都得有个分寸。

果然,在我说话之间做一二小动作,车子红灯前一个急刹后,倪家二老再不敢打扰我,他们只有自己管自己说话。从他们说话中我约略得知,倪家二老不是特意来看我的,而是去倪葆妹妹家帮带几天孩子,现在倪葆妹妹家婆婆接手,他们就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临行一家聚一起吃饭,倪葆把地点定在我与李想谈事情的宾馆。倪葆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敢深猜,不过心里的不舒服倒是减轻几分。

此后先后来了一个日本客户团,一个欧洲客户团,我带着他们考察蔬菜基地,检查加工厂,顺便送他们去上海上飞机,忙得见天都不着家,新房子装修都不知到什么程度了。接到不少倪葆的电话,但是我有点故意地带日本人时候就给他“莫西莫西”,带欧洲人时候给他“HELLO”,一口一个忙。而他居然找到我们公司,可是哪里找得到我,一来二去,他就怀疑我是在生他的气,躲避见他。他这人也做的出来,直接就在电话里问我,于是我就拿固定电话给他回一个,告诉他我确实身在外地不在家。

其实我哪里就忙得没时间讲话了,一路都带着时尚宝典抽空学习,空档时间就投入花花绿绿的夜上海购物,于是往往都是送走一车人,运回一车衣履。可怜我积亏太大,衣橱犹如无底洞,两车衣物充填进去如石沉大海。但饶是如此,我还是知会了装潢公司,让他们再给我添做一排四米的衣柜。因为我已经从穿衣打扮中找到乐趣,估计以后主卧那只衣柜肯定不敷使用。现在我若拚命拿到出口大单,知道该用什么来奖励自己了。

这才有空答应倪葆的邀约,不过我忙的时候倪葆也没闲着,他今天也有饭局,所以我们的约会定在晚饭后的九点,于一家酒店的咖啡厅。出门时候我往车后箱扔进两件衬衫、两条领带,都是购物之余给倪葆买的,不过我自己也知道就这么送倪葆东西似乎太急色了点,不知会不会让他心中因此而存上轻视我的意思,以后还会做出自作主张的举动,但是这些东西买的时候纯是自然,我不知怎么鬼差神使地去了男装楼层,看见一件模特穿的衬衫很像齐葛以前穿出来过的,就热血上涌刷卡买了两件。买下后我也后悔过,买下容易送出难,我可怎么把衣服交到倪葆手上。还是放车后箱里,见机行事吧。

我一向没有迟到的习惯,所以准点出现在约定地点,见到倪葆已经早一步到达,不知怎的,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不过倪葆一直抓着手机在说话,一个接一个的来电,中间只够他跟我说声“你好”。我见怪不怪,我忙的时候也有手里拿只电话,脖子夹一只电话,前面再放一只免提电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悠闲地自己点吃的喝的,不去干扰倪葆。倪葆则是嘴里说着电话,眼睛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知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终于,倪葆舍得放下手机,而且还是关掉手机,却自说自话从我的红茶壶里倒水入他的绿茶杯里,一时他杯子里面的颜色颇为古怪。“丁丁,怎么我越看你越好看,刚刚你进门时候我看见全咖啡厅里的人都目光看向你了,心里很是得意。”

恭维话谁不爱听,于是我也得意,微笑道:“我怎么看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你关了手机就不怕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你吗?”小姐过来续水,看见倪葆的杯子很是犹豫了一阵,加了我的红茶壶就落荒而逃,看着真是好玩。“这红茶加绿茶喝,不知什么味道。”

倪葆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怪味道,不过是看见你的红茶时候才想起我应该是喜欢红茶更多一点。丁丁,你忙了快两个星期了,这回周末有没有什么打算?去你海边别墅游泳吃海鲜去好吗?”

我想起上回见过他只穿条泳裤的样子,相信这回去就不会像前次那么容易打发了,孤男寡女就这么到个小空间里对着,恐怕还不是时候。想的时候不由脸都发烫起来,忙掩饰地道:“我有去黄山的计划,以前秋天去过,不过人家都说应该夏天去,考虑到进入暑假,山上人会很多,所以想这星期过去。你有兴趣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自己开车去。或者还可以叫两个人一起去。大概需要周五下午出发,周一才可以回来。”

倪葆“我”了一声,却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喝口水后才道:“是,这周是六月的最后一周了。可是……”

我立刻体谅他,不止一次见过他工作得疲累不堪的样子,一下叫他抽出那么多时间来旅游,估计是不现实。“别勉强,旅游时候要是心里挂着工作,那就没味道了。”

倪葆几乎没怎么想就道:“周日晚上有个美国NPT公司过来考察投资环境,他们是我公司多年老客户,对我们公司的产品评价一直不错。他们在其他国家设有加工厂,如今既然对我国有兴趣,我想千方百计引他们与我合资。刚刚就是与县外经贸委主任在吃饭,问他们一点政策,务求给NPT的代表一个好印象。所以下周肯定会是很忙的,本来想着将会有很长与一段时间没法陪你,所以周末全交给你处理,现在看来只有老老实实啃资料了。丁丁,可不可以为我更改行程?等他们离开,我们去内蒙古草原。”

我想,别说他可能忙完这拨,下拨立刻接上,他的承诺将会是空头支票,而且我也未必有空配合。只得歉然道:“不,我也就只有这段时间有空。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干脆走得轻松一点,从上海飞黄山。”

倪葆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他,愣了一下,道:“丁丁,你应该把对姚文起与齐葛的好分一点给我。或者,是不是上回我没与你打招呼,又是带我父母来见你,又是叫你送我父母,让你对我很失望?可是我那天请他们吃饭,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拉他们到你吃饭的地方,又看见你坐在那里那么漂亮,我很得意,忍不住就想让父母知道。你总得原谅我偶尔的冲动吧?”

倪葆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眸光中有急切,有热烈,有爱慕,我架不住他这么看我,早避开眼去,但想到这一晚上就得一直这么对着他,好不为难,只好道:“别瞎猜,我跟姚文起和齐葛怎么了?你有没觉得这么坐着没意思?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室内羽毛球,好几天没打,你有没兴趣一起去打?”

倪葆一笑,却不说话,招手叫小姐过来结完帐,和我起身走到外面大厅空旷处才笑道:“你千万别把今天一再拒绝我,又牵着我鼻子走的那些话说出去啊,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我哪有。你莫须有。”但话说完我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不过是我不去海滩与内蒙,说好喝茶的又拉着他去打羽毛球,确实,作为男女朋友的话,我这么做确实是欠商量了点,与他的擅自带父母来看我半斤八两,所以他才会结帐前笑而不言,分明是在笑我。“有不满就说嘛,别这么一付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倪葆还是笑,给我推门让我先出去,很绅士的样子,随后跟我去我的车子。我不由道:“你去取你的车子啊。”

倪葆笑道:“虽然我很想听你的话,但是我一早就猜到你这人绝不会因为我有车而打的过来,喝完茶坐我的车我们一车回家,所以只有我退一步了。”

我被他说得只有笑,又被他说中了,这打的过来的念头我还真连想都没想一下,自己靠自己习惯了,都不知道怎么小鸟依人。

“我当初看见你的车子与我一样,就想我们还真有缘,但再一想,女孩子喜欢捷达车良好驾驶感觉的人可能比较少,丁丁,说说你为什么买捷达?”边说边抢去我手中的钥匙,熟门熟路打开车子,他要开我的车。

我终于抓到反讽的机会,坐上副驾,笑道:“我不以为你享受得了捷达良好的驾驶感觉,否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撞上我,而且还是在小区里。”

“你没听说缘分都是撞出来的吗?比如说撞到宝了啊,撞大运啦,你说我不撞你一下,在上海展会上你怎么可能搭理我?根本就不是我想撞你,是老天爷这么安排,我们凡人怎么可能逃过。快说为什么买捷达。”

“你怎么不说撞邪撞祟?”我喜欢上与倪葆拌嘴。

“去,你要是狐狸精美女蛇的我岂不是赚了?是不是你误打误撞买的捷达,所以一直不肯好好说出来?”

“还真被你猜着了,嘻嘻。”我还真不愿意说出来被他这个搞机械的人笑话,“当时买的时候选择少得可怜,钱也少得可怜,看了普桑和桑塔纳2000再看捷达,觉得还是捷达好看,再考虑到深色车总有人借了当婚车,所以就买了白车。你买白颜色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

倪葆笑道:“这婚车什么的我还真没考虑到过,不过我感觉白车比黑车耐脏,呵呵。本来看见你车子的时候以为你与我一样也是懒汉,但是看见你打针出来急着找地方洗手又觉得你可能是喜欢白色的看着干净,没想到都猜错。”

我笑道:“不想借车出去主要也是因为怕脏,有时候车子回来一开门就是一股烟味,一天功夫车顶就可以给熏黑一块,我得开车出去兜两个小时才可以把味道消掉,其他油手油脚的倒也罢了。”

倪葆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偶尔也吸烟,有时候是应酬时候不想太过标新立异,有时候熬夜也要抽一支提神,不过我答应你不在你面前吸烟。”

我不是傻瓜,听得出他这话里长长久久的意思,心里喜欢,不过嘴里反而不会说话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车子已到我说的场地。我一边出来一边说:“车后厢我有自备球拍。”话说出嘴就呆住,后面还放着衬衫和领带,钥匙在倪葆手里,他一打开不是全曝光了?想取回钥匙自己拿已经来不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不如随他自己怎么想好了。

果然倪葆开了车后厢后钻在里面不出声,我当不知道地在车头等着,知道他一定是就着微弱的车灯在看上面写的文字。过一会儿这家伙居然老皮老脸地取出所有拿到我面前,问我:“这是给我的吗?上面写的好像符合我的尺寸啊。”

我只有装作不在意地道:“你喜欢就拿着吧。”实在说不出这是我特意买来送你这类的话,好像很怪。

倪葆又打开车门开亮灯,就着灯光打开盒子翻开,嘴里却直嘀咕:“我当然喜欢,你买的东西我都喜欢。只是万一你要送别人的话,我岂不是夺人所爱?不行,不是我的我也得夺,你不能给别的男人买衬衫,你买的衬衫领带不能绑到别人身上去,姚文起也不行,不过齐葛似乎不是这身材。好,我没收。丁丁你还来得及说这是给我买的。”

我耸耸肩,道:“既然你拿着了,那就是给你买的,我绝不虚情假意作市恩小人。”

于是,后面打球的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围绕着倪葆要求我承认衬衫领带是我特意给他买的,与我的死命抵赖之间展开,倪葆手劲很大,我赖得伤他自尊时候他就扣我几个球以示惩罚,可是姑奶奶我怕谁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从小就说到做到,输球不输志,人为一口气,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松口,恨得倪葆牙痒痒的,最后只有拎我一撮头发算数,但是他才不敢用劲,所以不痛不痒,反而凸现他的黔驴技穷。哈,我好开心他拿我没办法,不过只能在心里开心。

回家路上,我不由心想,姚文起一见我与倪葆吃饭就想到调查倪葆,不知倪葆有没有到处问过姚文起的事,看姚文起在倪葆朋友圈里那么出名,如果倪葆有兴趣,应该一问就知的,于是我问倪葆:“哎,你知道姚文起的岳父在省里是做什么的吗?”

倪葆看着路的眼睛好奇地转向我:“什么,你不知道?不会自己问他吗?”

我不由奇道:“难道是很有名气吗?”

“不是,你与姚文起那么铁,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应该不是难题。”倪葆随即说了一个厅的名字。

我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权大得很。“我以前没想到要问姚文起,现在想到了却找不到姚文起。但是齐葛与姚文起自死党变成死对头后,我一说到姚文起,便得听他一串腹诽,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倪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都在传说是姚文起的岳父通知常万春出逃,因为两人之间据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常万春之所以在没有项目的情况下批得出那么一大块地,听说有姚文起岳父的功劳在。”

我想起姚文起一听说常万春出逃就气急败坏地找齐葛算帐,说是齐葛害死他了。但是后来齐葛不是说他的话不过是提醒常万春而已,常万春应该还向其他官员求证过后才肯放弃手头资产逃跑,所以与姚文起没什么关系。但是与姚文起没关系,并不意味着与姚文起的岳父没关系,既然他岳父身居要职,又与常万春瓜葛颇深,会不会常万春最后找的求证者是他岳父?想到常万春都会远隔重洋地威胁主张抓他的大员,谁知道他还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或许他把所有以前受他贿赂的官员都威胁个遍要求他们尽最大努力保他都难说。这个人匪气极重,或许真会做出来。可是他既然出事,而且还是经济问题,那些与他有牵连的人躲避还来不及,怎么还可能站出来大声为他说话?照潜规则,常万春应该此刻躲得远远的闷声不响,躲过这阵风头,到时与他有牵连的人再以其他方式补偿他的损失。可是看来常万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上窜下跳跳得那么厉害,会不会引发政坛小地震?如果这样的话,姚文起岳父危险了,不知会不会波及姚文起。

“消息可靠吗?”我知道无风不起浪,尤其是在报纸们报喜不报忧的情况下,往往小道消息最能说明问题。

倪葆看看我,道:“应该是比较可靠。怎么,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担心姚文起了?”

我没回答他,只是问他其他的:“为什么你那么关心官场上面的事?”

倪葆耐心跟我解说:“事业做到现在,已经越来越感觉得到官商友好可以带来的利益最大化。可能你做的那一块比较单纯一点,还不觉得。”

车子已到我住的楼下,话题想不结束也不行,我开车门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一声:“官商友好?勾结吧。”

倪葆笑笑,倾身过来按住我拉门把手的手,轻而急促地道:“就这么走吗?”一边顺势抓过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我顿时脑袋轰地一声炸开,这么小的环境如此亲密相对,该来的还是来了,都没想过那么快来,所以只会傻愣愣看住倪葆不知所措。倪葆看了我半天,忽然一笑,放在椅背的右手抓抓我的头发,几乎是贴着我耳朵轻道:“今天放过你。”我一听立刻抽出手逃命似地冲出车去,都忘记车钥匙还在倪葆手上。

按说我一般都是回家先要洗手的,但是今天翻着这只被倪葆亲过的手,心里找出各种理由不进洗手间。心里满是暖暖的晕晕的滋味弥漫。

可是偶尔还是会想到回程车上与倪葆议论的事,说实在的,齐葛那天电话里说出那么多想不到时,我虽然替姚文起辩解得很卖力,但是回头再想,却觉得那时与其说是帮姚文起在辩解,不如说是我在说服我自己,也就是自欺欺人。而如果结合姚文起岳父可能出事这件事来看的话,难道是因为姚文起看准他岳父将官位不保,再无利用价值,而因此瞒着李想,也就是瞒着苗青开始转移财产,为与苗青离婚做准备?虽然这么想姚文起比较卑鄙,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姚文起可能做得出来。只是既然如此,姚文起避着不见我又是为何?对了,他之前交给我三个什么锦囊,会不会是与他的离婚转移财产等事有关?所以刻意避开我免得我被苗青盯上而暴露他转移的财产?我心里暗暗下个批语:这可能性很大。

只是如果真像真是如此的话,我还应该帮着姚文起吗?这似乎对苗青很不公平啊。

第 21 章

倪葆带NPT公司考察了好几天,我从黄山回来瘸着腿给他做了几天后勤,主要是照顾倪葆的衣着,免得他穿着太过不得体,和倾听倪葆讲述一天下来的经历。我发现好衣服洗后如果不烫,实在走样,但是我自己也一向没烫衣服的习惯,现在虽然学着烫,但是好好的麻纱裤硬是会被我烫出两条线,衣服下摆会被我烫成裙边,只有放弃,打包交给小区洗烫店,又快又好。我发扬奸商本色,价格谈下一半。

倪葆不知情,更不知道这些他拿出五千块叫我一天内帮他添置的衣服难伺候,只知道换上新衣在我的长镜子面前搔首弄姿,得意自己英俊非常。我也不很知道怎么配才算最好,时尚杂志里男模穿得都很另类,只有想像着姚齐两位时常的穿着帮倪葆搭配,可是齐葛的正统雅致可以穿得出来,姚文起的休闲淡定就难了,可见那也是一种高深的学问。

只是如此一来,不得不放倪葆进了门。不过这家伙还算知道规矩,进门后没怎么动手动脚,总是蜷坐在我小小客厅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今晚可能也是如此吧,很晚很晚过来,进门就叫肚子饿,据说是陪着客人吃西餐没胃口,每天没吃饱。等待他到来的时候,我总是很期待,心思没法集中起来。

中间齐葛打电话过来,问我要海边别墅的钥匙,我下楼拿给齐葛,闻到他身上浓浓酒气,知道齐葛喝酒一向节制,可能是碰到要紧人物了。酒桌上总有常万春一类的匪类喜欢持着酒瓶子兴风作浪,美其名曰调节气氛交流感情。正好我煮着粥准备给倪葆当宵夜,便叫他上来吃一碗。齐葛没推辞,跟我上楼。进门就环视了一下道:“丁丁,房子确实小了一点,客厅放一张饭桌一把沙发,走路就得侧着身走。你的新房子怎么样了?”

我给他倒一杯冰柠檬水,边道:“木工总算快结束了,接下去油漆据说可以快一点,等我乔迁那一天,我下厨做一桌菜请你们过来吃饭。”

齐葛接过冰水一饮而尽,笑道:“丁丁,你衣服不讲究,吃的可不错,我都快被你的粥香醉晕了,再不给我吃我要自己找了。”

我嘻嘻笑道:“错了,我现在衣服已讲究不少,以后出门穿给你看。说起来还是你拖我入门的呢。”地方小,转身就可以盛粥,“吃吃看,我拿猪小排去骨留肉,加干贝一起熬的,一小半糯米一大半大米,我自己觉得味道最好。”

齐葛吃了一口,就看着我笑问:“还有谁来吃这粥?你一个人哪里会花那么大功夫只为一口粥?”

我只有笑道:“你感觉忒灵敏。还真被你猜到,就是那个你在海边看见过的倪葆啦。他最近接待一个美国团,据说有希望合资,所以累得每天眼睛都睁不开,我看不过帮他一把。你如果有时间等下去,估计十一点左右他会过来一下。”齐葛本就是兄弟姐妹,与他说似乎没什么障碍。

齐葛放下碗,靠着椅背看着我微笑,“怪不得穿衣服有动力,原来有了欣赏的人,这才好。姚文起知道了吗?”

我摇头,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姚文起最近一直避着不见我,不知为什么。”

齐葛抬眼看着我,脸色有点严肃,想了好久才没头没脑地道:“如果我有麻烦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姚文起有麻烦?”

齐葛立刻道:“不确定,但如果没什么外力的话,姚文起不会避你。这家伙五毒俱全,而且为人太过张扬拔扈,在圈里口碑很差,有的只有酒肉朋友。可惜姚文起又是聪明绝顶的人,看得出酒肉朋友都绕着他要什么,所以他待他们就如喂狗,只差喊一声‘来,跳一个,才给你吃骨头’。他没朋友,也没交心的妻子,他只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所以没事他应该不会避开你。”

我一听这才放心,我虽然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重,但对姚文起避开我的猜测与齐葛的想法一样,我放心的是齐葛没有提出其他原因,在他那个圈子里如果姚文起有个风吹草动想必是大事,齐葛既然不知,那就说明姚文起没大事。想到齐葛对姚文起的评价,我不由觉得好笑,道:“姚文起为人张扬是有的,但还没你说的那么差劲吧?可能别人受不了他的自作主张,不过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啊,以前他不也是这样的吗?看不惯拿眼睛白他一眼不就是了?有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少年得志。”

齐葛微笑道:“难道我也是见不得姚文起少年得志?姚文起太顺,做事情不留余地,得罪的人不少,只是他后台硬,手头资金足,所以别人只有忍声吞气。不过丁丁,你原来怎么看我们,还是怎么看下去吧,我们本质一点没变。只是为适者生存,身上披了几层皮。好了,我吃好粥了,还是立刻走,免得等下做灯泡。”

我本来还严肃地听着,但齐葛却一打转开起我的玩笑,我自己也觉得倪葆半夜三更过来很说不清道不明,但被齐葛说出来,踢他一脚的心都有,“去,喝醉酒胡说。”

齐葛难得笑出声来,起身对着墙哈哈半天才道:“还以为你这家伙只会当自己是男人的兄弟,原来也有另一面,我真佩服倪葆怎么发掘你的。原来人都有隐蔽的一面,丁丁,看来什么时候我领个小子过来指说这是我儿子,你也不会有疑问了吧?”

我无话可说,大学时候我就有好几起实例,本是玩得好好的兄弟,最后都是因为对方对我表白而搞得朋友没得做,难道倪葆有什么特别?好像没有。悻悻对齐葛道:“打量你也领不出什么儿子来,有的话赶紧叫过来,跟着你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得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跟着我也省得跟你学坏。”

齐葛走到门边回眸一笑,道:“倪葆还不找我拚命。再见。”

我睨着眼睛看他出去。过不多久倪葆就上来,进门就是一句话:“丁丁,我上来前和齐葛说了几句话。”

我乐于看见倪葆与齐葛他们友好,“说了什么?齐葛过来问我要海边小屋的钥匙。”说完我就想,干吗要与倪葆说,好像交代什么似的。

倪葆痛苦地一声叫,道:“我晚一步,今天郁闷得要命,本来还想叫你明天一起去海边散心的,这下没办法了。”

我拿了粥到他面前一看,果然脸色不太好,便问他:“怎么了?明天不是还要送那些老美回去吗?和他们谈崩了?”

倪葆拿起调羹,想了想又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他还是被我教育出来了。出来才道:“你说,我鞍前马后那么多天,他们什么都靠着我,今天晚上吃饭完了却轻描淡写地跟我说他们公司对海外投资一贯都是独资,因为合资太麻烦,他们得花一半精力在与合资方的关系协调上。咦,那他们早怎么不说?我可是一直意图明显的,他们这不是当我猴儿耍吗?”

我看着倪葆愤愤地吃着粥,一付想把调羹也咬下去的样子,心想他是真生气了,想到他准备那么多天,又额外排出一天除睡觉以外的时间为老美安排与有关政府单位见面,除精力外,还得贴出多少人情,这些政府单位大员的接见都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这些人情都要倪葆以后去还。老美明摆着利用倪葆,我想着都替倪葆生气。“晚饭结束到现在又有不少时间了,你都一直忍着吗?可不憋屈死。”

倪葆闷声闷气道:“是,我还得装着笑脸,直说应该的应该的,谁叫他们是我的客户。”

“他们有恃无恐。我也碰到过不少类似大公司客户,仗着身后公司财力雄厚,做事情不留余地得很,嘴脸很可恶,总觉得给我们生意是施舍似的,常喜欢做点猫抓老鼠玩玩的举动,显示他们的重要性,其实他们在公司不也就一个小职员嘛,老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说的可不就是那些人。别生气,正常现象。”

倪葆还是没抬脸,闷闷地道:“可是我很失望。”

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倪葆的头发,觉得他现在委屈的样子象小孩子似的,“别生气,你就这么换个角度想吧,他们即使预先通知你他们只想独资,但是又要求你帮忙给他们收集资料牵线搭桥,你能不做?一样也是要做的,精力不会比现在花得少。”

倪葆吃完一碗,没似以前一样还要一碗,只是拿着调羹在碗里打转着玩,一边道:“他们要预先说明也就得了,那么多生意做下来,帮忙是应该的。我最讨厌他们中的那个台湾人,标准二毛子,馊主意都是他出的,后来假惺惺的话也是他说得最多。只怕他现在关上门抱着肚子笑我傻冒。可是他是其他两个老美的翻译,我能拿他怎么办?又不好再去找个其他翻译过来替换他,把他搁过一边。那样做的话,他回去以后不知会想什么办法出来时时给我穿小鞋。他是吃定我不敢翻脸要我好看。”

我不由一拍倪葆肩膀,道:“你找别个翻译不行,最后时间找女朋友出面招待他们远方来客不就名正言顺了?你安排吧,我明天的时间交给你支使。我英语虽然没出国的人说得好,但是要把意思表达清楚,把老毛子哄得团团转,这方面经验还是足的。不如我们明天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变本加厉地热情,让对方内疚。就不信你花那么多精力下去,什么都没捞着。都已经花那么多精力下去,不能半途而废。”

倪葆抓住我拍他肩膀的手,却没转身,只是默默地想了会儿,才道:“死马当活马医,虽然知道肯定不会有活命希望,但是起码给他们一个好印象,以后还要合作做生意呢。有你出面那就太好了,我也想直接与那个台湾二毛子外的客户对话,可就是张不开口。他们明天晚上上海的飞机去日本转一下,本来说好是我派车送他们回去的,你一起去的话我明天找朋友换辆大点的车子,否则他们行李放得下,人可挤不下。”

我想到姚文起的凌志300,不知明天直接上他公司找他借能不能成。先不与倪葆说了,坐下来与他讨论细节,怎么才可以把老外感动得内疚死。我们设计的是车到杭州进城,环西湖绕一圈,然后到香格里拉西餐自助解决中饭,再出发去上海。中间多少时间可以说话,不信拿不下老美。我与倪葆想法诸多一致,自觉设计得天衣无缝。

可是讨论完毕,倪葆却一下趴在饭桌子上,脸贴着桌子可怜巴巴地瞅着我道:“丁丁,我衣服都在你这儿,人也在你这儿,你就别叫我回去了吧,我可以打地铺。今天我心里不舒服,需要有亲人在身边。”

我不由心里好笑,大尾巴狼终于收敛几天还是露出尾巴来了,也不去理他,拎着他的衣服去打开门,笑嘻嘻轻声道:“原则性问题,没得商量。”

倪葆“哼”了一声,趴在桌上象赖皮狗,磨蹭半天才肯起身,拖着脚走到我面前,俯下脸冲着我面对面,横眉竖眼对上好半天,这才揉乱我一头头发,灰溜溜离开。我见他没精打采的,心里难过,很想拉他过来安慰几下,但是不敢,知道倪葆克制着他自己,要是我先越过那条无形的线,后果我不敢想。我总觉得还没认识多久,不应该那么亲热。

我只有从其他方面对他好了。所以早早睡觉,第二天早早去姚文起住的国际大酒店大堂去等着。

姚文起看见我呆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笑嘻嘻的笑容,道:“丁丁,看上去漂亮不少啊。怎么这么早来这儿逮我,还是找别人?”

我直截了当对他说:“打电话你又不接,但是我今天想借你的车用一下,只有老着脸皮找上这儿了。”

姚文起一点没有尴尬或内疚的样子,依然笑嘻嘻地道:“你不找我我也正要找你去,前几天拿别人的捷达车玩了玩,手感特别好,启动很快,我想来想去朋友中只有你的是捷达车,不如我们换车开吧,你的给我过过瘾。没想到你会送上门来。”

我听了愣住,假话?实话?哪有那么巧的事,而捷达再好,又怎么与凌志300相比?姚文起什么意思?可是车就这么换了换,我开着灵活无比的凌志车接上倪葆时候还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圆满照计划送走老美,与倪葆在上海附近周庄和大观院玩了一圈,回来找姚文起换车,却被姚文起告知,我的车已经被他擅自送进修理厂改装,说这车不加点动力实在可惜,非得给改出一辆喷气飞车来不可,让我乖乖拿着他的凌志用,别扫他的兴。我生气,姚文起果然如齐葛所说那么自说自话,赌气开着凌志回家,他不要我就不还了,等我开着他的爱车上山下乡去蔬菜基地,也玩死这辆底盘低低的城市车。

第 22 章

七月下旬,我的新房交付,我不知道怎么验收,求救于倪葆,倪葆也不知道,叫了个他公司里掌管后勤的老员工一起过来看。我看不出房子有什么不好,地板光可鉴人,家具能开能关,即使连卫生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对了,只有太阳光亮得晃眼,得赶紧配上窗帘。可是老员工出来时候却递给我一张写了密密麻麻不良问题的单子,总结评定是材料用得不错,可惜做工着实粗糙。

把他们打发回去后,我独自照着单子检查一遍,不看不知道,原来细节问题有那么多。装修这东西,着实是门综合性很强的大学问,没有太多实际生活经验的人,即便问题摆在他面前,他也未必看得见,连我这种已经独自生活多年的人都也只会看表面。不过我好歹知道这些问题目前看来大多也就视觉感受不佳,如果真叫装修公司返工的话,不说时间上拖得不见底,重做必得对周围其他全新装潢有所破坏,只得咽下一口郁闷之气,与装修公司据理力争,好歹压下一些造价。不过倪葆埋怨我怎么不叫上他。

我一直担心倪葆会不会有大多男人的通病,不喜欢太过强悍的女人,所以带倪葆参观新房子时候一直留意他的表情。不过倪葆一直开开心心的,从身后抱着我推着我步履艰难地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惘顾他的手下正钻进钻出会看见笑话。到楼上看见那个打通房间北墙,联通全玻璃包封大阳台的房间时,倪葆也不顾夏日烈日炎炎,站在玻璃房内不肯走开,直说这个房间他要了,冬天时候就在这里面睡懒觉晒太阳。我这才松口气,取笑他届时一定象只晒太阳的猫,惫懒调皮。

所以我猜测倪葆埋怨我不叫他一起与装修公司交涉是因为他觉得这房子以后他也会来住,没道理什么事都由我自己一个人担着。所以后来买家具时候我就拉上他,让他一起出主意,果然,他虽然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兴兴头头抽出时间来陪我货比三家,钱当然也由他付了。只是他眼光不佳,又恨不得把好东西都往家里搬,我得拒绝再三,才保证房子空旷淡定的风格,可是倪葆一再退让还是心有不甘。家具布置妥当,倪葆才承认,家具放少一点,东西都扔进壁橱,起码不会象别的朋友家那样进门就得缩手缩脚,怕一个转身快了撞落什么贵重物品。他就这点好,小事情不会太与我计较,心胸宽得很。他只计较我理不理他,给他时间太少,连我独自去看一场电影都要听他罗嗦半天。

因为忙于搬家安家,对兄弟朋友就疏远了一点,只知道齐葛又去了广州,姚文起一直不还我的车子,让我风光无比地开着他的凌志满世界游走。一个年轻女子从一辆拉风车子里出来会遇到什么眼光我都领教过了,不知他们知道我的男友是倪葆的时候又会怎么想。接张珊儿到我新家参观时候,她一直脸色不好,可能一半原因就在这辆车子,任我怎么解释都没用,随她了。不过倪葆说她是因为嫉妒我。嫉妒我做什么?一直就是我比她做得好,她早知道的。

不过我确实值得嫉妒,嘻嘻,我大家小家一齐顾,两手抓两手都硬,今年生意半年下来已经完成去年全部计划,我手下全组都得一个大红包,群情激昂,工作更有奔头,所以后面虽然工作日益吃重,但我反而自己轻松下来,他们都替我担着了。我把这个现象与倪葆说了,倪葆笑说这都是一样的,他也尽量学着不照那些个人作坊小老板的作法,尽量把奖励和考核明确化,叫工人看见奔头,叫知情的管理人员知道老板与他们在利益共享,这一来他们才会有主人翁意识,工作积极主动。我问他一直开着那辆捷达是不是也因为不想太刺激员工?他笑称是。倪葆虽然只比我大四年,但为人城府至深,做人之圆滑,思虑之深远,叫我叹为观止。所以我已经养成时时向他汇报思想,讨取建议的习惯。而他也喜欢见了我就先汇报他在做什么,往往我们饭桌上还得划拳猜枚决定谁先说。他最近正全力争取常万春那块被银行收走的地块,前儿在美国FPT公司那儿碰的壁已经被他放到脑后,反而还是我为他多瞎操心几天。倪葆象只永不言倦,四处游猎觅食的猎豹。

八月初,我乔迁完毕,呼朋唤友过来参观。只可惜夕阳下的北阳台美则美矣,热气也熏得人吃不消,少了点惊艳。我考虑到了玻璃传导传热,所以用的是很专业的双层真空玻璃,但是辐射传热怎么也避免不了。要是再晚几个月,这个可以看星星看月亮看下雨晒太阳的所在一定会是最大亮点。不过我父母被我接来住下,他们俩习惯晚间在星光灿烂下乘凉,这个打空调的玻璃阳台暂时成了他们福地。倪葆当然抓紧时机上门见了我父母,不过他手上拎的礼物是磨着我帮他一起去买的。

齐葛告诉我他还在广州,不过很快就回来。而姚文起那儿我是通过李想告诉他的,本不想他会回电,但没想到他会给我电话请我过去他公司一趟。我心下好奇,我乔迁请他来看新房子,又不是有事找他,为什么叫我上他办公室?

进姚文起办公室,再次惊讶,他的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以前风水先生指点过的样子,文件柜什么的摆得怪里怪气。姚文起看见我就笑道:“丁丁,你一天比一天漂亮,看来倪葆那小子对你还是不错的。”一边按下电话,请李想过来。

我看着姚文起,他还是笑得满不在乎,带点嘲弄,但是看得出他眼圈挂着深深的黑影。他并不如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随意。“姚文起,你怎么了?”

姚文起笑道:“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是问我要回车子。可是你不说,我还是要说。我把我们两人的车子过户了一下,现在凌志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我想回忆凌志车的感觉,你可不能拒绝出借啊。”看得出他在回避我的问话。

我吃惊,看着姚文起道:“我没有出面,你怎么可能去办手续。而且,姚文起你不用瞒我,捷达即使驾驶的感觉再好,那也是就同类车而言,与凌志300则没有可比性。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否则那么昂贵的车子我不会接受,今天就扔在这儿不再开走。”说完就把车钥匙放在姚文起面前。

姚文起正要说话,李想敲门进来,他便不再开口。李想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钥匙,但是没说什么。而姚文起这时则是站起来笑道:“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丁丁你不许走,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

我知道姚文起又想叫李想出面谈他的事情,这家伙太骄,永不肯在朋友面前坦承他有麻烦,他可能总希望给人一帆风顺的感觉。我正好近门,跳起来拦在门口,对李想道:“李想,不好意思,请你回避半小时,我与姚文起有话要说。”

李想本就没坐下,看看我,看看姚文起,最后把手上的文件袋放下一声不吭出去。姚文起拿着手包看着我笑,不过这回是尴尬的笑。我关上门,让他坐到沙发上,对他道:“姚文起,如果你不愿意详细回答我前面提起过的问题,那我给你另外选择。我说,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姚文起笑道:“丁丁,这又不是小孩子闹着玩,干吗呢。”

我盯着他直言道:“不,我要问清楚。我不想因为借给你一次身份证,今天名下多出一幢别墅,明天名下多出一辆名车,后天不知又多出一样什么天价的物品。如果是馈赠的话,我受不起;如果是你叫我暂时代保管的话,那也可以,你得声明这不是窝赃,不会伤害到某个无辜的人;如果是叫我窝赃的话,只要你有理由说服得了我,我愿意帮你承担风险。你不会无缘无故回避我,理由应该是与无缘无故把财产拨到我名下一样的吧?”

姚文起笑道:“丁丁,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复杂,是不是因为最近接触高人多了,思想变得复杂起来?”

我知道他说的高人指的是倪葆,白他一眼,道:“去,别和我嬉皮笑脸,我有一条要警告你,如果你只是为与苗青就婚姻关系上的问题而转移财产,对不起,这与我一贯做人原则不符,我不喜欢看见男人做对不起女人的事。”

姚文起没生气,笑道:“知道了,陈女侠。看来我还是与你明说的好。别墅的事我以前已经与你说过,常万春的事给我触动很大,所以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往后连个存身的地方都没有。对了,不知你听说没有,常万春已经被捉了,前两天给押解回国。这人手头现钱不多,在美国过不下去,转移到东南亚。他也不想想,在美国他或许还可以申请政治避难,但东南亚还是在中国势力范围内的,别国怎么可能为他区区一个常万春得罪中国。呵呵,这是题外话。”

我忽然想起,姚文起的岳父与常万春关系紧密,常万春在逃,他还不怎么样,但是常万春被捉回来审查的话,这个常万春会不会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以前贿赂过的人说出来?即使他不说,公安机关的审讯据说是最厉害的,常万春虽然见多世面,这等阵仗也未必应付得了,该说的还是会被逼出来。那么姚文起的岳父危险了。姚文起此时预作准备,不是没有道理。“那么车子呢?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吗?”

姚文起一脸尴尬地道:“丁丁,车子的事本来我是准备叫李想与你说的。你应知道我最近手头紧,被那个银行副行长摆了一道,害我二号地块开发资金不继。我就直说吧,你给我二十万,帮我买下这辆凌志,我需要二十万给员工发工资。”

我一听,心想果然是他手头资金出问题了,这种事依姚文起一向的性子,还真不会愿意同我当面说,也怕我见面问起,所以一避再避,今天被我逼问出来,自然尴尬。当下毫不犹豫道:“姚文起你太见外,需要钱与我说一声,我虽然没那么多钱,但是二十万还是拿得出的,干吗要把车卖给我。你最近困难,别人也都看着你,要是见你连车子都保不住了,岂不是会因此生出种种猜疑,影响你的信誉,给你翻身带来困难?你这车钥匙我给你留在这儿,不拿走了,我的车钥匙你爱给给,不过你得把名字去换回来,别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了。”

姚文起把手一摊,笑道:“丁丁,我早就想卖车,但是又宝贝这辆车子,想着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你,起码你知道爱惜它,价钱倒是在其次。借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以前我还教育过你亲兄弟明算帐,现在怎么可能自己先赖帐与问你借钱。今天反正话已说清了,丁丁,等下你到李想那里要个帐号,你把现金缴进银行去吧,最好是今天,我等着急用。”

我内疚,没想到逼问出这么一席话来,想来这是骄傲的姚文起心头之痛,而我却过来无情地揭了他的伤疤。我只得忙道:“好,我回去……啊,不,时间不对了,我下午立刻把钱打进你的帐户。我回去了。”

姚文起叫住我,“丁丁。”可是等我站住,他又犹豫,好久才道:“我暂时不会把汽车的户头去换回来,在我把你的钱还给你之前,这些凌志车的有关资料你拿着。车子还是你开着吧,你的车子我没自作主张改装,我这人做事一向每个准头,以前农夫车也开着玩过,没事,不会有影响。丁丁,最近我会很忙,可能还是没法经常联络你,不过你得记着有我这么个朋友。”又递给我一个盒子,“这个是祝你乔迁的小礼物。”

我道谢接过,从姚文起的话里隐隐感觉有生离死别的味道。但是我又看不出哪里可以帮一手,只有隐隐的担心。这一下,我捡了个大便宜,捷达加二十万就换来一辆凌志车,买辆佳美都不够。下来上车后就打开姚文起给我的礼物,那是一个首饰套装,鲜红的中指头粗的珠子汇成项链,手链,耳坠,很漂亮。只是这种质感的东西我没见过,又不是玛瑙,应该也不会是水晶什么的,时尚杂志上也没见过这些,姚文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好东西。

回头,我给姚文起打了四十万款子进去,百元大钞足足拎了一塑料袋。可是第二天李想便拎了半塑料袋的钞票过来还我,说他们只是暂时困难,时间不会长,叫我不用太担心。但是我看得出李想神色中的沉重。他以前的严肃是因为做事认真,现在的严肃则是因为心里有所担心。他们既然不肯收,我也只能作罢。

齐葛月中回来一趟,我约他与倪葆正式见个面,吃顿饭。但是这两个都是忙人,我自己也忙,所以光这个吃饭时间的确定就花了我近一个小时做联络。席间大家谈得不错,齐葛话也不少,向我们介绍了很多银行内部操作的秘密。我还感觉一般,倪葆则是听得大有兴趣,问题很多,尤其是就最近他买那块常万春开发得半拉子的地可以与银行谈些什么条件问得最多,齐葛一下就如数家珍似的给出几套方案,我看着都觉得齐葛很了不起。

说到现在炎热的天气,我问齐葛广州夏天感觉如何,齐葛说他夏天其实是不愿意呆广州的,但是一家拉储蓄的单位一直犹犹豫豫委决不下,好像他当中可以赚得发横财似的,搞得他心头火起,干脆不理他们,以退为进。果然那家单位这么一折腾反而好了,打着电话催他回来。他这几天就把那家单位的事办了再去广州处理一些事。

我很好奇这种拉储蓄是怎么回事,难道银行里面的储蓄不是私人与单位去存的吗?干什么还要外人搭手一起拉?齐葛耐心介绍给我,说银行一般都有储蓄指标,而且利率也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浮动,象他这样与银行关系好的人把客户介绍进去,不止可以帮客户拿到高利息,往往这个利率高得叫人不相信,而且还可以提前帮客户把利息取出来,而不是到期连本带利一起拿。所以那些想搞个手脚弄点油水自己花花或者弄个小金库的国企或机关事业单位的主管和财务都很热衷这事,他现在发掘的那家单位就是这种想头。我听了觉得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想把自己的钱也叫齐葛这么存进银行,倪葆也说他要不是资金紧张,他有余款的话他也想这么存银行,原来还有这等套路。但奇怪的是齐葛只是微笑不语,被我催得急了才说等他广州回来再帮我办这事。回来后倪葆疑惑地叫我不要再与齐葛谈这事,他觉得齐葛有难言之隐。

这一次见面后,大家都很忙,聚在一起千难万难,我与倪葆都是半夜三更哈欠连天地照个面,倪葆说还是赶紧结婚吧,起码早上醒来还可以见一面。期间我去了趟日本,回来已是九月。

回来我照常上班去,才坐下没多久,进来两个便衣,很客气但不容置疑地说有事请我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就催着我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拉风的警车,却在里面坐得全身冰冷,双腿酸软。谁出事了?昨晚回来还是倪葆去接我的,应该不会是他,看警察那样子应该是早就恭候我多时的。难道是姚文起?怪了,他们怎么会找上我。

第 23 章

回来我照常上班去,才坐下没多久,进来两个便衣,很客气但不容置疑地说有事请我去公安局配合调查,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就催着我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拉风的警车,却在里面坐得全身冰冷,双腿酸软。谁出事了?昨晚回来还是倪葆去接我的,应该不会是他,看警察那样子应该是早就恭候我多时的。难道是姚文起?怪了,他们怎么会找上我。

我进的是市局,而问话不是在办公室,但也不是在电影里常见的有锁手装置的椅子和正对面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简陋房子,我只是在糊里糊涂中感觉,他们不打算拿我当罪犯看待。

问话的换了个人,不是刚才领我来公安局的那两个年轻人,来人年纪稍大一点,不过也就三十出头吧,剪着寸头,脸上有笑容,但是他的眼光我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似乎看一眼,我会把从小到大做过的坏事都回忆起来,一一交代给他听。要是教堂里的牧师都是那种眼神的话,恐怕忏悔来的人个个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我听说警察的眼睛是特殊训练过的,尤其是刑警。否则按说我看见过的精明人也算多了,怎么见了别人精明的眼光只会斗志昂扬,而见了这人的眼光却是遍体生寒呢?

这人坐下,微笑着冲我道:“我姓曾,大家都喜欢叫我大曾。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我有点恍惚,似乎脑子供血不足的状况。以后再回忆起这一段,我对那些传说中面对拷问坚贞不屈的人五体投地。“你好,我是陈丁丁。”废话,他们能找到我,只怕连我祖宗三代都已搞清楚,还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大曾还是微笑道:“小陈你刚从日本回来?现在象你这样年轻女子拎着个箱子就满天下走,上一代人那是想都想不到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刚从日本回来。”不敢不说,不敢多说。

大曾道:“你看看这张照片,认得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