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样眼神狠厉、毫不畏惧的男孩,拿着菜刀一松手,硬生生斩落了他的两根手指,那时候,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充满蔑视。

“对啊,有种冲我来!”邱明泉沙哑一笑。

刀疤脸“嗷”地怒叫一声,一脚狠狠踩住了邱明泉的手背:“好,一报还一报,我这就废掉你的两只爪子!”

十指连心,那只脚在邱明泉的手背上使劲碾压,邱明泉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叫,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极度的痛苦下,时间异常缓慢,像是在炼狱里煎熬。

封睿呢……怎么他不说话了?恍惚中,他在心里想。

可是,就在那恍惚中,一道黑影终于在门口无声无息闪过!

电光石火之间,那黑影站到了正在施暴的刀疤脸身后,异常冷静地举起了手。

同样是一把菜刀,生了锈,不过这一次,对准的,是刀疤脸的后颈!……

邱明泉茫然地抬起头,这一眼看去,正看见那人手起刀落的英姿。

暗色血液飙飞,扬起一串无声的花朵。

面前的情景似乎在无限放慢,他看到刀疤脸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倒下,张开嘴,似乎就要发出惨呼。

邱明泉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抬起膝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撞击在了刀疤脸的下颌。

“咔嚓”一声闷响,刀疤脸的牙齿重重撞上了他自己的舌头。

他的发声示警和惨叫一起消失,这一下,不仅仅咬破了他的舌头,更撞碎了他的下颌骨。

……

邱明泉向后倒去的身体,被一双手轻轻抱住了。

土屋边的高窗上洒下来一丝微亮,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封睿眼中的光芒,觉得看到了世界上最明亮的光。

封睿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邱明泉,他全身湿透,头发和衣裳全都贴在脸上和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可是他扶着邱明泉的手,却格外地干燥和火热。

“你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在惨淡的光亮下,看见邱明泉那满是鲜血和伤痕的脸,心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我没事。”邱明泉挣扎着低声道,目光看向一边的刀疤脸。

这一看,他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刀疤脸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脖子歪向一边,能够看得见他的脖颈上正在汩汩地往下流着血,地上已经堆积了满满的一大摊。

这……是被封睿杀死了吗?

封睿轻轻地放开他:“你别怕,一切都有我。”

他冷静地俯下身去,在刀疤脸鼻子上探了探:“还有气。”

邱明泉心里松了一口气,旁边韦青惊讶地屏住了呼吸,封睿?!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交流,外面忽然响起了郑老大的一声怒喝:“怎么回事?你到底有完没完?”

几个人全都猛地一惊,糟糕!

忽然之间,韦青在巨大的危机感中福至心灵,立刻含糊地发出了几声呻吟和挣扎的响动。

女人痛苦的声音在这暗夜中格外清晰,隔壁郑老大冷哼了一声:“快点完事睡下,别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没见过女人!”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别把人给我弄死了,悠着点。”

封睿憋着嗓子,含糊地“嗯”了一声,隔壁终于没有了声音。

几个人静静地在夜里等了一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封睿小心地取出了韦青嘴里的破布,压低声音问:“韦阿姨,您还好吗?”

韦青急促地点点头:“我没事!”

她顾不上自己,疯了般飞快地扑向了邱明泉。这一看,邱明泉浑身的伤和脸上肿胀的样子全都尽收眼底,她心里又急又痛,眼泪扑簌簌地成串地往下掉。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时间容得她再细细询问,封睿在一边,轻轻扶住了邱明泉,悄声问:“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邱明泉哑着嗓子,只觉得满嘴的铁锈味,强撑着轻轻一笑:“哪有那么娇贵了,我能走。”

可是刚刚一抬脚,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封睿的身上,封睿眉头一跳,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把怒火在焚烧。

他低下身,捡起地上那把刚刚劈倒了刀疤脸的菜刀,然后俯下身去:“你趴在我背上,我背着你走。”

邱明泉还想挣扎推辞,可是封睿已经很不耐地低声道:“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别啰唆了,快上来。”

邱明泉没有办法,只得趴下身子轻轻俯在了他的背上。

高大的少年背着双手,在背后托住了他的大腿,将他整个人的重量承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韦青跟在他们身边,三个人绕开倒在血泊中的刀疤脸,挪到了门口,掀开门帘。

外面一片寂静,郑老大和那个中年男人在隔壁房间应该是睡熟了,院门口也很安静。

四下里没有一点灯光,三个人踮着脚尖,一点点地,没发出任何声响,悄然走出了屋门。

外面的破旧院门口躺着那个望风的年轻人,正均匀地打着呼噜,睡得很沉。

“不能从门口走,一定会惊醒那个人的。”封睿侧过头,在肩膀上的邱明泉耳边轻声说。

邱明泉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封睿背着他,脚步坚定而沉稳,悄悄摸到了院墙根:“我刚才就是从这翻过来的,还从这里出去。”

农村的土墙不高,再加上年久失修,正好有一个小豁口。

韦青咬着牙,用力爬上去一纵,终于有惊无险地翻过了那个豁口。

封睿在她身后,把邱明泉小心托上了土墙。邱明泉全身都是伤,这个时候已经感到了极度的脱力,失血下,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手背被刀疤脸狠狠踩过,轻轻按在土墙头,就是一阵钻心剧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指关节断了。

封睿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堪堪将他扶到了墙头上,另外一边韦青咬牙接着,三个人好不容易,终于从土墙上翻了过去。

可是就在这时,忽然地,距离不到数米的门口,那个守夜的年轻歹徒竟然动了动,旋即半坐了起来!

三个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韦青的心更是“扑通”直跳,像是要跳出腔子。封睿猛然一拉身边的二人,将他们的身体藏在了墙边的草垛边。

那个歹徒翻身站了起来,然后迷迷瞪瞪地四下看了看,居然径直向着封睿几人藏身处走了过来。

糟糕,被发现了吗?韦青身体发抖,差点忍不住尖叫,可是封睿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极轻地暗暗用力,示意她少安毋躁。

那人走了几步,站在了距离草垛不到两三米的地方,解开了裤腰带,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不出片刻,“嗞啦啦”的放水声响了起来。

韦青的心稍微松了一些,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伸手紧紧握住了另一边的邱明泉的手,只觉得满心混乱和悸动。

那人终于小解完了,抖了抖裤子,无意识地往旁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忽然愣了愣。

农村夜里没有什么灯火,更没有路灯,可是白晃晃的地上被星光照着,也能看出来各种黑黢黢的影子,而此刻,躲在草垛后的三个人,正清晰无比地,在地上留下了几个人头的影子!

那歹徒睡得迷迷糊糊,这一看,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可是数秒钟过后,他的大脑终于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开始运转。

就在他猛然抬头,向草垛后看来的瞬间,早已死死盯住了他的封睿,已经动了!

他猛然蹿了出去,就像是一只再无退路的年轻野兽,手里握着一直没有丢弃的那把菜刀,毫不手软地、冷静而准确地,向着那个人的面门直接挥了过去!

一刀,见血。

没等那个人发出声音,他已经行云流水般欺身近前,狠狠两拳,几乎是没有间隙地,一拳直击那人咽喉,另一拳迅猛跟上,打在了那人的胃部!

长期受到的实战和搏击类训练,在这一刻有了最大的好处,这连环的杀招全都实用而凶悍,封睿也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三两下后,那人就已经被重重击倒,痛苦地蜷缩着干呕不断,却发不出声音。

封睿没有任何手软,咬着牙,再次在那人颈侧狠狠一踢,旁边的邱明泉心里一颤,听见了微弱的一声“咔嚓”声。

“别杀人……”他低声道。

土炕上,郑老大忽然睁开了眼睛。多年以来养成的睡不踏实的习惯,在这一刻,忽然有什么惊醒了他的第六感。

“老三,完事了?”他侧耳听着一片寂静的隔壁,忽然开口问。

没有回答。某种不太好的感觉忽然袭上了他的心头,他猛然挺起了身子,下了炕、

掀开了门口的门帘布,他摸着黑进了隔壁的房间。一眼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刀疤脸,就猛地怒吼了一声:“妈的!”

郑老大飞快地蹲下身去,在刀疤脸的鼻子那探了探,再一看地上满地的鲜血,他迅速地站起身,冲着外面狂吼一声:“老二,人跑啦,快点起来追!”

隔壁炕上的中年男人睡得本来也就浅,立刻醒了狂冲过来。

两个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外面门口的同伙,心里更是感觉不妙,果然向着院门口一看,那个同伙也已经不见了。

郑老大阴沉着脸,回头在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枪,两个人疾奔到院子外面,四下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墙角下那个同伙也同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没过多久,他们刚跑。”中年男人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一个娘们儿一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趁他们俩不防备下了暗手,我就不信他们俩都带着伤,能跑多远!”

郑老大紧紧握着那把枪,鼻子间的呼吸更加粗重了,恶狠狠四下巡睃了一下。

古老而贫穷的村落依旧陷在无声的夜里,快要接近凌晨,天色反而更暗。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只魑魅魍魉如同幽灵般寻找着,带着狩猎的恶意满满。

可是夜晚遮挡了搜索的视线,郑老大果断地一挥手:“我们俩分头去找。你沿着村门口来时的路去追,要想逃走离开这只有那一条路,你跑得比他们俩快,假如他们是朝那条路上走了,一定能追上!”

“那你呢?”中年男人狐疑地问,“不一起追?”

“我在村子里找他们!”郑老大阴沉地望着四周黑洞洞的农舍,嘴角浮上一丝嗜血的冷笑。

他们应该也能想到往外跑很容易被追上,如果换了自己,连伤带累的,可未必真的拼命往外跑呢!

村口,邱明泉趴在封睿的肩膀上,急促道:“把我放下来,你这样背着我,根本就跑不快,一定会被他们追上的!他们随时可能追上来!”

封睿沉声道:“没事的,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大致位置报告给了向叔叔,他们的人一定会找到这里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韦青在一边紧紧跟着,闻言大喜过望:“什么,你已经通知他们了吗?太好了!”

邱明泉疲惫地摇了摇头:“不行,这出去几里路都是农村的田埂路,警力车辆开不进来……没有那么快。”

这里四下一片空旷,躲也没地方躲,郑老大一旦追来,他们这种速度就是被动挨打的份。

“你放我下来。你们俩先跑出去接应向叔叔他们的队伍人马,再回过头来接我。放心,我藏好了就是。”

就像是在印证他的担忧,忽然地,他们身后远处传来了一阵狗吠声!

刺耳而疯狂的狗叫显得突兀异常,几个人心里同时往下一沉,糟糕,一定是郑老大他们发现了他们的逃脱,已经出来搜寻了!

的确,封睿这样背着邱明泉,速度根本没有办法和健步如飞的成年男子相比,这样太危险了!

“不要婆婆妈妈了!”邱明泉哑着声音,语气变得严肃,,“不想三个人一起死的话,你们俩先走!”

封睿咬了咬牙,他也不是拖拉磨叽和分不清轻重的人,终于下了决心。

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右手边一处农舍边有一个巨大的稻草垛。他当机立断,背着邱明泉跑了过去。

绕到背后扒开草垛,他把邱明泉小心地安置到里面,然后又用稻草掩盖住,只留下一些透气的缝隙。

透过那杂草的间隙,他深深地望着邱明泉:“你在这里好好躲着,不要出声,我去去就来,我保证,一定把向叔叔的人带回来!”

“好,我等你。”邱明泉低声应道。

可是一边,韦青却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急促而坚定道:“不,不,我绝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封睿皱了皱眉:“韦阿姨,您没有受伤,能跑得动对吗?我先把您带到安全的地方,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救他。”

韦青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拼命摇头,她扒开邱明泉身边的稻草,毫不迟疑钻了进去,紧紧握住了邱明泉的手,声音发颤:“我要和他在一起。……

封睿不明所以,但是见她如此坚决,也只有答应。

他唯有在草垛外面整理了一下,伪装得更加天衣无缝,才小声叮嘱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俩都不要出来,我这就跑出去接应,按说向叔叔他们的人也该到了!”

邱明泉轻轻答应了一声,透过干稻草的缝隙望出去,对面的少年眼中带着坚毅和狠戾,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如此地安心。

封睿的身影转眼消失在草垛边,向着来处,风一样狂奔而去。

……夏夜的草垛里,又闷又热,无数稻草梗戳在两个人的身上,似乎还有不知名的小蚊虫闻到了甜美的血腥气,兴奋地在乱钻。

邱明泉身上不少伤口,被这些稻草戳刺和蚊虫叮咬着,更加痛痒难当,他用尽全身的精力,抵抗着这些痛苦,可身边,韦青握着他的那只手,却忽然攥紧了。

韦青带着刚刚被打断的巨大震惊,她的心里从刚才开始,就像有什么在拼命地喷薄欲出。带着血泪,带着痛,带着惊,带着某种不能置信,让她的思绪飘飞而混乱。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干涩又喑哑,就像是飘荡在外空:“明泉……你和我说说,说说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你被家人捡到的时候,身上的襁褓上面带着字?什么样的字?!”

邱明泉的头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精神,微微笑了笑:“我被爷爷捡到的时候,他说我身上有一个蓝花布的小棉布包裹。靠近我脸旁边的包裹一角,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了一个泉水的‘泉’字。”

这个小包裹的事情,邱爷爷和邱奶奶很早的时候就和他说过,并没有瞒着他,还和他半开玩笑地说,这就是你将来认你亲生爸妈的凭记呢。

“只有一个泉水的‘泉’字吗?”韦青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头顶流,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在这个‘泉’字前面,还绣着一个金色丝线的小太阳,旁边有一轮月亮。民政局的人说,这一个日一个月就是一个‘明’字呀,加在泉字前面,所以他们就叫我明泉了。……”

第89章 一枪了恩仇

他失血过多, 意识有点涣散, 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韦青早已哽咽到无法言语。

身边的女人压抑地啜泣了一声:“所以你被捡到的时候, 是一月上旬对吗?那是你爷爷捡到你的那一天,是个深冬的清晨?”

邱明泉微微诧异, 柔和一笑:“是啊……韦阿姨您怎么知道?”

韦青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悲喜,极度的悲痛和喜悦交织在一起,两种极端的情绪冲击得她心神恍惚。

“孩子, 你是我的孩子啊!明泉,明泉!”她死死地抓住了邱明泉的手,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想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看清楚近在咫尺的这个少年, 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丝每一毫, 看清楚他每一分被她错过的、成长的容颜。

邱明泉怔怔地听着。混乱的大脑中, 似乎有那么一丝清明,但是那丝清明中带来的巨大信息冲击, 却叫他不敢深想。

韦青的泪水早已经滴落如雨, 心神激荡之下,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大脑, 可握着邱明泉的那双手, 指尖却莫名地冰凉。

“十七年前的冬天, 那伙贩毒的歹徒前来报复当时还是缉毒警的元涛。他们趁着元涛出差,抓了我和我们刚刚出生的儿子,我们给他起名叫向明泉。……不, 是我们给你起名叫向明泉。”韦青急速地诉说着,声音颤抖。

“他们原本打算把我们带到死去的家人坟前杀害,来给同伙报仇,可是元涛的战友一路都在带人紧紧追赶,在一次交战中,他带着同事把我救了出来。可那时,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她痛苦地陷入了过去那噩梦一般的记忆:“他们一直把我们两个分开看管着,元涛的战友原本可以等着大部队来增援,可是他担心你,就冒险孤身一路跟了几百里,一直跟到了外地,潜入他们的宿地。就是在那一次的营救中,他被歹徒抓住,最终不幸牺牲了。……”

邱明泉呆呆地听着,喘息忽然加重了。

多年前的血腥旧事,这些原本和他无关,可今天细细听来,确实有了别样的滋味,如此惊心动魄,悲愤苍凉。

韦青接着道:“后来元涛带着手下终于赶到,将那伙歹徒全部抓获,为首的一伙毒贩全判了死刑,今天这个为首的郑老大,其实是其中的一个从犯,判了十八年的徒刑。”

“刚刚出狱了。”邱明泉低声接话。

韦青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只自顾自地道:“当初审讯的时候,那个为首的歹徒一口咬定,他知道自己终将逃不掉一个死字,所以早早地把孩子杀害了,泡在水缸里,就是为了叫这些缉毒的警察亲眼看看,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韦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多年前那种绝望的撕心裂肺,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并不会稍微减轻一点。

邱明泉静静地听着,满心的混乱,又带着一丝丝莫名的惶恐。

韦青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婴儿吗??

“孩子,你是……我和元涛的孩子啊!”韦青终于喊出了这一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邱明泉,瞧着他怔然的神色,急急补充道,“当时我们的孩子失踪时,身上就是裹着蓝底白花的襁褓。上面那个小小的印记,日和月就是‘明’字,后面绣了个泉水的‘泉’字!”

她忽然轻轻一笑,泪水中带了点微微的幸福缅怀:“那襁褓是封睿的妈妈亲手做的,那些图案和字样,也是她亲手所绣,是她送给我们孩子的庆生礼物呢。……”

邱明泉恍惚地听着,一时之间仿佛身在梦中。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韦青脸上狼藉的泪痕,忽然之间,心中有股极其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鼻子猛然一酸,竟然也怔怔地落下泪来。

长久以来,每次见到韦青和向元涛时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觉,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缘由。

父子连心,母子连心啊!

那是来自血缘的奇妙悸动,无法忽视,更在这一刻真相揭开时,显得如此惊心动魄。

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之间,他的心里响起了封睿的一声焦急断喝:“不要出声,闭嘴!”

邱明泉悚然而惊,沉浸在异样情绪和身体的不适中的他,终于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他竭力撑起精神,向着稻草垛外面望去。

凌晨已到,最后一抹黎明前的黑暗刚刚过去,天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旷野上漫卷而来,整个谷场上,被这夏天过早的天光照耀得一片苍白。

而这惨白的地面上,一串他流下的鲜血正蜿蜒延续,直通他们藏身的草垛!

一道黑影,沿着地上的血迹,从不远处慢慢行来。然后赫然抬头,冷笑着望向了这边。

……

刘东风骑在警用摩托上,燥热的夏日气流在急速前行中吹在脸上,汗水成滴地往下落。

他身后,十几辆摩托杀气腾腾地跟着,在狭窄的田埂上卷起大片的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