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安德列不知死活地跟了上来,搂住了他的肩膀:“别看了,你的好朋友已经‘狼狈逃窜’了。”

封睿猛地一个眼神杀气腾腾有如实质飞刀:“我再教你几个成语——现在我只想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身后紧紧追赶,邱明泉几乎是踉跄地飞奔出了封家的院子,差点在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

终于坐上了门口自己的白色帕杰罗,他颤抖着手,插了半天钥匙才成功打火。迅速发动了汽车,他将车辆开到了大街上。

……不行,他现在不能开车。很快就在路边停下来,他急促地喘着气,好半天才气息匀和了些,这才无意识地抬起眼,看向了倒后镜中的自己。

忽然之间,他愣住了。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面色潮红,最吸引人视线的,是他的嘴唇!

整个都红肿起来,就算在昏暗路灯的光线下,也能看得见他的两片唇瓣已经红艳如同涂抹了最烈的胭脂,泛着被人蹂躏过的水光。

心里,终于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带着无比的震惊,只说了一句话,却又戛然而止。

“他……他回来了?”

邱明泉心乱如麻,仿佛被人抓了现行般,羞耻和慌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他声音沙哑,不敢再看后视镜一眼,低低道:“嗯……他现在,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

说完了这一句,车厢里一片安静,封睿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冲击,竟然好半天没能说出任何话。

邱明泉心里越来越慌乱,低着头,他轻声道:“他……他来参加我姐的婚礼,提前飞了回来,我、我刚刚去楼上想看看你爸妈他们的房间有没有整理好,就……就上了楼。没想到,他、他正在里面。”

封睿没有吭声,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情绪中。可他越是不说话,邱明泉心里却越是惶急:“我……我不知道,所以就闯了进去。他、他一开始以为是小偷,就上来要打我,我就还了手。”

“安德列也来了,他、他和你住在一起。他刚刚还闯进来呢,问沐浴露在哪里?呵呵……他还是那么爱说成语,不过,的确比一年前利索多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嘴唇上火辣的触感就像还在一样,提醒着刚刚的疯狂。

根本瞒不过心里那个人吧,透过胸前的玉石,他剧烈的心跳就像是在不停地提醒着那个人。

“封睿?”听不见那个人的回应,邱明泉忽然真正地慌乱起来。

上次这个家伙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很久,不是吗?

他还是做错了什么,他该在那个封睿亲上他的第一时间,就果断拒绝,不能再给他任何念想。

“封睿,对不起。”他低声地、茫然地垂下头,“你又在生我的气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你假如真的很气很气,你……你就骂出来吧。”

骂他乱七八糟,骂他糊涂又软弱,暴跳如雷也好,冷嘲热讽也罢,就是不要这样和他冷战,把自己封闭起来。

终于,封睿低低开了口。

声音听不出什么暴怒和讥讽的样子,只是简单地道:“你多歇一会再开车回家吧。心跳得这么厉害,心情又乱,会出危险。”

他的声音难得地低沉和平静,竟似对邱明泉那红肿的双唇和迷蒙的眼波没有太大的反应。

邱明泉忐忑地“嗯”了一声,又有点羞愧:“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封睿淡淡道,口气中似乎有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生气那个我自己死缠不放,还是生气你不讨厌他?”

他幽幽轻叹一声:“你都知道安慰向城,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这样自责。”

邱明泉的心总算微微放了下来,可是不知道怎么,今天这样宽容又理智的封睿,他又觉得陌生起来。

“回家吧,后天还要参加婚礼,有你忙的呢。”封睿轻轻笑了笑,有点萧瑟似的,“他既然在,我就不能出现了。真可惜,前一世没见过明丽姐穿婚纱的样子,本以为这一世能看看,却也看不到了。”

……

1995年,7月15日,周六,良辰吉日。

东申浦江饭店二楼的宴会大厅里,张灯结彩,七彩的气球和芬芳的玫瑰摆满了整个大厅。

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后世那种特别成熟的大型婚庆公司,但是做相关业务的小公司已经如春笋般冒了出来,在邱明泉的指点下,刘家果然找到了本市一家极为专业的婚庆公司来操办。

邱明泉前世在一家大饭店打过工,也曾经在大型婚礼上做过端盘子送菜的事,对比起后世那种奢华和精美,现在的婚礼现场依旧还是显得有点简单和老套的。

——上午一大早,刘媛媛就亲自带着美容厅头牌的化妆师赶到了向家,紧张地梳妆打扮后,男方的婚礼车队就准时在九点整到了。

整整二十辆豪华轿车,前面几辆坐满了来帮忙的警队的小伙子,一个个穿着清一色的高级衬衫,打着真丝领带,齐齐跳下车的时候,精干敏捷的身手,整齐划一的动作,简直就是荷尔蒙爆棚,别提多么养眼。

小伙子们的正中间,刘东风穿着整套薄款的高级西装,虽然天热,却穿得一丝不苟,衬衣的扣子老老实实扣紧了,英武的脸上有种罕见的禁欲和羞涩,合体的高级西服更显得肩宽腰细,身材健壮完美。

向明丽这边的伴娘是一起在俄罗斯的生死之交赵晓缘,专程从老家飞过来,也是早两天就到了,此刻正和娘家的女伴们一起抵着院门,不放新郎官进来呢。

邱明泉的心理年纪毕竟和这些年轻人不同,他没跑过去参加嬉闹,只是在一边笑吟吟地抱着胳膊,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往下看。

闹了半天,刘东风这边的迎亲队伍塞了一个个大红包,赵晓缘和女伴们才把一群大小伙子放了进门,忽然一个女孩子就小声地叫了起来:“妈呀,这么大!”

她是向明丽高中时的闺密,前前后后接了四五个进门红包,摸着鼓鼓的,还以为里面是常见的八十八元或者六十六元,可是无意中偷眼一看,差点没吓一跳:里面全是整张的毛爷爷,一个红包起码五六百元,这么在门口意思一下,她收到的红包就能有她妈一年的工资!

都说明丽嫁了个本地的富庶人家,今天这一看,哪里是富庶而已,简直是富豪啊!

刘东风抱着一大束巨大的鲜红玫瑰,“噌”地箭步跑上了楼,一眼正看见邱明泉站在通往向明丽闺房的楼梯口,挡着不放。

“等一等。”邱明泉难得笑得肆意而蔫坏,居高临下看着他,“今天不抱塑料花了?”

刘东风的脸涨得通红,卡在楼梯口上下不得,低声哀求:“明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快点放我过去。”

邱明泉哈哈大笑,原先还准备了几句刁难的话,现在也不忍心看他着急窘迫,侧身让开了。

刘东风精神一振,“噔噔”地跑到了向明丽的闺房前,开始“砰砰”捶门。

“来接新娘子啦,开门开门,要耽误吉时了!”他身边的警队伴郎们扯着嗓子吼。

第153章 酒桌再逢

闺房的门露了一条缝, 向城的俊脸板着在后面探出来, 却死死抵着门:“停停停,有问题要问!”

“少啰唆了, 不就是要红包嘛!”几个伴郎小伙子早就得到夫家的豪爽授意, 直接就抓了一大把红包出来, 挨着门缝往向城手里塞,“快快, 要多少有多少!”

向城板着脸,根本不接红包,大声吼:“不行,回答问题!第一个, 以后家里的钱谁管?”

“明丽管明丽管,工资卡上交, 奖金不留一分钱!”刘东风早就准备好了这种常规答案,迅速大吼。

“第二个, 家里有意见分歧, 听谁的?”向城死死抵着门, 外面几个警队小伙子力大如牛, 闺房里却只有他一个男的, 剩下的都是嘻嘻哈哈的女孩子, 一时间门缝被挤得越来越大。

“听老婆的!无论啥事,听老婆的都没错, 老婆万一错了, 那就听丈母娘的!”刘东风对答如流。

“第三……”向城还要继续问, 可是门已经被外面的蛮力顶开了,一大堆警队的英俊小伙子拥着刘东风冲进来,嘻嘻哈哈使劲往闺房里的女孩子们手里塞红包,向城被人流迅速挤到了一边。

“混蛋……”向城恼怒地大吼一声,“最后一句,刘东风你听着,以后要对我姐好!”

刘东风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闻言却没有敷衍这一句,他猛然停下脚步,冲着向城“啪”地一个军礼,神色郑重:“一定会的!”

再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就卡住了。

四五个女孩子笑盈盈散开,梳妆台边,向明丽含羞带怯,穿着一身洁白高雅的西式婚纱,修长雪白的脖颈上戴着那套华美幽蓝的蓝宝石,正缓缓转过身来。

纤细的腰身配着高挑的身材,长长黑发盘成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

黑发间戴着硕大的珍珠王冠,行动间,胸前的项链和耳畔幽蓝神秘的蓝宝石耳坠烨烨生辉,在一群同样青春年少的女孩中,向明丽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眉目含情。

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带着对爱情和婚姻最甜蜜的憧憬,这一刻的向明丽,在对面的刘东风眼里,就是全世界最闪亮的星辰一样。

呆呆地站在那里,刘东风竟然忽然手足无措,近乡情怯般地不敢上前,去迎接即将要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个人。

向城好笑又好气,实在忍不住在他背后捅了一下,直直把他推得向前踉跄几步,送到了向明丽的身前。

两个青年男女忽然这样面对面地站着,都迅速红了脸。刘东风看着面前娇羞无限的新娘,终于醒过了神,“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将那捧硕大的火红玫瑰送到了向明丽眼前:“嫁给我吧,明丽!”

上次做蓝宝石套装时,除了给家里的几位女眷打了成套的首饰外,还剩了点小粒的蓝宝石,当时珠宝店的吴经理就一再建议给刘东风自己做点东西,可是刘东风这大直男哪里愿意戴戒指什么的,最后吴经理还是灵机一动,给他做了一对精致的蓝宝石袖扣。

今天婚礼现场,他穿着正装衬衫,袖口也扣得严严实实,那对精致的蓝宝石袖扣也端正地别在了上面,隆重又精美。

此刻将花束高高举起,他腕上的蓝宝石袖扣就贴近了向明丽胸前的蓝宝石吊坠,相映成辉,熠熠生辉得格外般配。

邱明泉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姐姐那幸福娇羞的神情,看着一边向城明朗的笑容,在心里微微地笑了:“封睿,你看到了吧?”

今天的迎亲,少年封睿并不在,应该是跟着父母一起直接去了婚礼现场的饭店。正因为这样,心里的这位才能和他一起,亲眼看到邻家小姐姐终于穿上婚纱的样子。

姐姐再也不是前世的孤苦凄清,向城也不会冲冠一怒锒铛入狱,那边的两个亲人都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眉目间全是光彩。

“是啊,真好。”封睿在他心里笑了笑,语声有着深沉的温柔,“我忽然觉得,我回来这一遭,能看到今天的这一幕,也算是圆满了。”

……

觥筹交错,宾客尽欢,浦江饭店二楼的宽阔宴会厅里,二十桌客人熙熙攘攘,坐满了每一张桌子。

向元涛没有请什么下属,来的都是他平辈的老战友,韦青单位的同事倒是来了不少,刘家的亲戚坐了两桌,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的来客。

刘东风这边的同事和从小到大的本地同学,向明丽自己的同学和闺密,继光中学的乐队小伙伴,还有一些特殊的客人。

专门从燕京飞回来的封云海夫妻,封睿和他的俄罗斯同学安德列,向家小时候对面街的邻居李佳佳姐弟,甚至还有向明丽的导师李教授。

除了新郎新娘这边的客人,另外一拨最耀眼的来客,却是邱明泉这边的!

他也没特意对多少人说,可是平时交往中多少会和人聊到,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许多人耳朵里,不少熟人都打了电话来,埋怨他家有喜事怎么不说,是不是见外?

邱明泉当然不好推辞,结果这么一来,今天的来宾可就真的叫人亮瞎了眼,各种尊贵到蓬荜生辉了。

申交所的一把手魏清远、申金万家的老总关晋升、工行静安区分行的刘行长……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不说,还有明乐家电的总经理程宵、邱氏百货的总经理张峰松和冯老师一家、安保公司的林哥带着小何、民间股神马钧定、就连“鎏金宝阁”的吴经理,也在定做翡翠首饰时打听到了婚礼时间,非要也来凑个热闹。

这些贵宾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大桌,邱明泉光是迎宾寒暄就用了好长时间,专业的司仪已经主持完了婚礼仪式,刘东风和向明丽在台上分外光彩照人,男的高大健壮,眉目忠厚又英挺,女的清丽脱俗,宛若仙女,站在一起时,当真是一对璧人。

主人席坐了三家人,刘家一家的长辈,向元涛老家的父母舟车劳顿赶来了,韦青娘家父母却都不幸早逝,旁边,邱明泉和向城陪着爷爷奶奶也在这一桌坐着。

只来得及匆匆吃了几口,刘东风小两口就已经离了席,赶去换下一套喜服。不一会儿,两个人已经换好了一套中式的红色喜服重新出来,现在这个时候,不少新人换两套服装是常态,洁白的西式婚纱反而才在婚礼上流行不久。

新郎刘东风穿着一身中式的唐装,不过是中规中矩,而向明丽的一身大红喜服却不是旗袍,而是正经找了高级裁缝店定做的香云纱中式礼服,有点复古的喜服感觉,特意在胸前没有做繁复的花边装饰,留出一片正中的地方。

大红的衣襟正中,一串翠绿到耀眼的翡翠佩戴着,同样的阳绿色耳坠明晃晃地垂在向明丽莹白的耳垂下,在餐厅的璀璨水晶灯光照耀下,和刚刚那套蓝宝石首饰正好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

如果说那套蓝宝石配着洁白婚纱是神秘和华贵,那么现在这绝美的翡翠配着中式的喜服却更有种极致的温润和通透。

识货的人早已经看出了向明丽身上这套翡翠的价值不菲,不少女眷的目光都带着无比的艳羡,只恨不得眼睛珠子都盯着看去,就算是不懂珠宝价值的一些男人,也都觉得新娘子的打扮实在太美。

挨桌敬酒的时间到了,刘东风带着向明丽开始了第一轮,身边有同事伴郎帮着挡酒,新郎新娘倒是不会真的喝多,可是邱明泉和向城作为女方家的娘家兄弟,开始跟着向元涛夫妻俩挨桌去接着第二轮敬酒答谢时,就有点吃不消了。

新郎新娘喝酒可以作假,大家也都谅解,可是亲人们这边,为了表达真心的谢意,往往就逃不过被灌酒了。

没办法,中国的酒桌文化历来都如此,劝酒敬酒往往代表着亲昵和祝福,在这种美好的场合,喝酒是逃不过的事。

向元涛夫妻酒量都不大,带着一对玉树临风的儿子去挨桌答谢敬酒,客人不好意思真叫他们喝,两个年轻人自然就成了目标。

第一桌的客人,就是向家这边最好的朋友,封云海夫妻,还有专程从燕京一起赶来的老战友徐长枫夫妻俩。

邱明泉望见封家夫妻俩的第一眼,眼眶就有点微微的湿润了。

两年不见,两位长辈风采依旧,封云海的鬓间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银白,而刘淑雁却丝毫未变,依旧容颜极美,在看到邱明泉和向城时,刘淑雁的眼眶就立刻红了。

封睿没有坐在长辈这一桌,他和安德列被安排在另外一桌,和一些高中同学坐在一处,邱明泉虽然早早地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却心虚地根本没敢靠近那边,可是他眼角的余光,却心惊胆战地能感觉到,那边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

“小城真是精神,在军校果然锻炼人。”封云海感慨地拍了拍向城的肩头,这孩子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比普通的子侄要亲近太多,两年不见,也是想念得厉害。

向城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啦,还是老样子。”

封云海又转向了邱明泉,心里滋味复杂,可是最后千言万语也只能化成了一句:“明泉更是长高了……来,我们爷几个喝一杯。”

邱明泉心中酸涩,慌忙点了点头,不敢用白开水代替,和向城两个一起,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高度白酒,一仰头就先干为敬:“封叔叔,刘阿姨,好久不见,祝你们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刘淑雁看他喝得急,就有点心疼了:“别别,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接下来还有几十桌呢,你可悠着点。”

邱明泉脸色微红,局促地一笑:“我知道的,下面我会喝白水。”

刘淑雁的目光不由自主就望向了儿子那边,忽然就是心头一紧——自家儿子坐在不远处的酒桌上,一双深沉乌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目光,封睿那专注而沉静的眸子终于低下,状若无事地收回目光,和身边的安德列专心交谈起来。

刘淑雁心里一阵发颤,竟不太敢去想儿子那目光背后的深意。明明已经两年多不见了,还以为那些青少年时的旖旎情思会慢慢变淡,可现在,怎么竟似更加炽热和浓烈了?……

徐长枫望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更是忽然哽咽了。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可他身边的妻子却清楚——就在来的前夜,徐长枫刚刚和她说了整整半夜旧事,原来这眼前的一对孩子,竟然身世都这么离奇。

徐长枫感慨地拍了拍邱明泉的肩膀:“上次见你还是在南圳市呢,现在是大学生了。好孩子,你……很好。”

的确,上次那个力擒秦利、飞抢落枪的少年现在已经无疑长成了青年模样,更加琼林玉树,翩然俊雅。

“徐叔叔,谢谢您上次派出来的天降神兵。”邱明泉真心实意地向他和夫人举起酒杯,“祝徐叔叔和阿姨万事如意!”

再次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他的脸色已经迅速染上了红意。徐长枫紧接着也喝干了杯中酒,目光落在了向城身上,终于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眼前的大男孩一头板寸凤眼飞扬,和记忆里那位逝去的战友虽然只是眼神相似,可是这一刻,他却仿佛看见了青春岁月里的故人一样。

“我在你四五岁的时候,来东申市出差,见过你。”他掩饰地擦了擦眼泪,“还给你带过巧克力的,你那时候还拿着要分给姐姐吃。现在一眨眼,明丽都嫁人了。”

向城羞涩地笑了笑,他的确不记得这些了,可是从眼前这个男人眼中,他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心底的关切和怜惜。

“叔叔,我敬您。”他同样恭敬举杯。

……

一桌桌下来,邱明泉没有敢再喝任何真白酒,刚刚下肚的两杯已经叫他脸颊火烫,脚步微飘,他尚未真醉,心里清楚知道,假如再来一杯,就是自己酒量的底限了。

幸好有向城在他身边,许是继承了父亲的酒量,他一杯杯白酒下肚竟是眉头也不皱,每每邱明泉遇到实在推不过去的,他总是手疾眼快拦下,帮邱明泉挡了过去。

“来来,我先干为敬!”

一桌桌转过来,两个人终于转到了角落的一桌。

一眼望见圆桌对面正中的那个人,邱明泉只觉得心跳终于加速,刚刚喝下去的酒液就像是忽然涌上了头。……

一桌同学都嘻嘻哈哈站起来,韩立、伍小天、唐郁连着坐在一边,封睿和安德列在一起,旁边还有邱明泉不认识的两个年轻男女。

“向城!”那个陌生的小胖子热烈地挤过来,拉着他的姐姐,“记得我不,还有我姐!”

看着向城狐疑的眼神,小胖子哈哈大笑:“我是李佳佳!你怎么这样啊,我刚刚和封睿打招呼,他可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向城终于恍然大悟,从他那小眼睛里看到了过去童年的影子,猛地拍了他一下:“我姐姐说你们会来的,我刚刚看到你爸妈了,还在想你们在哪一桌呢!”

“哎哟我的妈!”小胖子差点被他大力拍得坐倒下去,龇牙咧嘴地叫,“你长得和小时候还是一样啊,这么秀气,怎么力气像个怪兽似的?”

韩立立刻抬头看了向城一眼,他可是知道向城那个听不得别人说他长相女孩子气的毛病的,生怕他又当场翻脸。可是很意外地,向城却没有任何不快,只笑着捣了小胖子一下,力气轻多了:“小时候你可没少打我欺负我,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胖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直乐:“哈哈哈哪有的事,我统统不记得了!哎听说你上了军校了,真想不到啊,我和我姐都以为你会学唱歌呢?”

向城笑吟吟地举起酒杯:“唱歌这种事哪里都能唱的。来,走一杯?”

邱明泉含笑在一边看着他们寒暄,身边,韩立和伍小天他们也凑了过来一起吵吵着凑热闹喝了起来。

邱明泉悄悄退后一步,只想借机往下一桌走,可是就在这漫天喧哗中,他的耳中却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声音,低沉又清晰:“邱大班长,别走啊,这么多老同学呢。”

邱明泉只觉得整个脑子“嗡”了一声,脚步僵硬了。

自从走到这一桌,他的耳中就是一片奇怪的空白,明明向城他们在打闹寒暄,明明韩立好像扒在他肩膀说了什么,可是就是听不清楚,而对面那个人和安德列的小声低语,每一个字却都奇怪地钻进了耳膜,没有漏掉一点。

而封睿这忽然的一句,就好像一声惊雷,你早早看到了闪电在天边闪过的预告,你知道它迟早会来,只是不知道力度和声响。

他抬起头,一双迷蒙的乌黑眸子茫然地迎向对面的青年。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对面封睿的样子。

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级定制衬衫,袖口戴着白金色的袖扣,立体的脸庞有着黄种人比较少见的轮廓,站在金发蓝眼的安德列身边,竟似眉目更加深刻些。

他没有看身边玩笑哄闹的老同学们,一双深沉眼睛只紧紧盯着邱明泉,平静中似乎带着老同学的亲近,可是只有邱明泉能分辨得出,那里面的危险和挑衅。

好像……在生气一样。

“对啊对啊,差点叫邱班长跑了!”伍小天离得近,一把抓住了正要溜走的邱明泉,嚷嚷着,“今天不喝一杯怎么行,快快,不准用白开水糊弄!”

他一把拿过邱明泉手里端着的白开水嗅了嗅,不由分说倒了,斟上了真正的白酒:“不喝不行啊,为了我们的生死之交!”

邱明泉慌忙摆手:“真的不行,我就三杯的量,这一杯下去就真的倒了。”

“倒了就倒了呗,谁还没倒过咋的?”唐郁大咧咧地起哄,“醉倒了我们哥几个就在向城家睡,好久没一起睡着聊天了!”

邱明泉几乎没听清他的话,恍惚着只觉得对面封睿的眼神紧紧缠着他,如同绳索将他绑缚着,他沙哑着嗓子:“我、我真的不行。”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向城扬起修眉,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唐郁举过来的酒:“少啰嗦,我哥的酒,我来喝!”

猛一昂头,他把那杯酒灌进嘴里。

“还有我这杯呢?”伍小天凑着热闹,“我也要敬邱班长一杯的,你也代?”

向城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又仰头干了一杯。他喝酒不上脸,越喝一张俊美的脸就更没血色,现在看上去,已经有点不健康的苍白。

“哎呀奇怪,以前没发现你和邱班长这么好啊,啧啧。那事不过三?”伍小天嘻嘻地感叹,又想再闹一杯,忽然地,他的手臂就被重重抓住了。

“别闹他了,他脸都白了。”韩立皱着眉,一把抢过伍小天手中的酒杯,一昂头倒了下去,“我替他喝!”

“哎呀没劲,这是娘家人来敬酒,你算哪根葱?”唐郁不留情地嗤笑,“你这只队长的哈巴狗,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