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终是低笑了出来,外面传来丫头们低呼声:“可是抓住了!”不知怎的那小香猪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他觉得跟殊兰的某些表情很是相似,也难怪殊兰说投缘,原来竟是有道理的,他难得狭促的想,还是养着好。

殊兰每日里都要午睡好长一段时间,胤禛见她睡着了,起身往前院去,一面走苏培盛一面在一旁低声汇报后宅里的事情:“早上的时候西侧福晋跪在院子门口给福晋赔罪…”

他见胤禛停下,自己也停了下来。

“跪在院子门口赔罪?跪了多久?”

“跪了一刻钟的样子。”

胤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就说额尔瑾失了那么大的脸面还特地站着等他,给他服软,以为她是变了,还想着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也要给些脸面,特意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截,就是要告诉后宅的人,福晋的尊严还是不容忽视的,却原来不过是殊兰委曲求全的结果。

苏培盛斟酌着道:“奴才说句越簪的话,西侧福晋应该是看着后院僵持不下,闹出去了不好,所以才特意向福晋去赔罪的,所幸福晋也没有…”

“她要是真做了什么,她就不是额尔瑾了。”

苏培盛就不敢在说话。

胤禛自然知道殊兰是为什么大着肚子去给额尔瑾赔罪,后宅不和传出去他的名声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委屈了殊兰。

他疾走了起来,苏培盛忙跟了上去。

额尔瑾给殊兰赏了不少东西,傍晚的时候胤禛流水一样的赏赐就进了殊兰的小库房,殊兰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原来四爷也是很有钱的。

额尔瑾哄了女儿睡下,听得福儿说胤禛赏赐殊兰东西,怔了好半响,跪了一小会就让爷心里多了贤惠识大体的评价吧,与殊兰相比她额尔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很多…

雨到底还是停了,虽说还是透着冷,但毕竟太阳出来了,怜年将银红色的绫裙解下又试了一条桃红色的,在镜子里打量了半响又觉过于娇艳了些,又要去试石榴红的,吉文实在看不下去:“你不管穿哪一件在我看来都一样,都很好看,我如今就觉得主子太爱护下人了也不好,衣裳做了这么多,出趟门,一时三刻的出门的衣裳都定不下来,耽搁了差事还是主子

的损失,可见以后还是让主子给咱们少做几件衣裳好。”

外面几个小丫头听见了咯咯的直笑。

怜年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穿了那件石榴红的,在首饰盒子里翻出了个点翠的发钗,又簪了朵红色的石榴花,稍微涂了些胭脂在脸颊上和嘴唇上,她本就好看稍微打扮一下就鲜亮了很多,接了吉文手里的盒子:“这下可好了?”

吉文笑了笑,给她将石榴花簪在鬓边:“他没选你,是他的损失,你不比如玉差分毫。”

怜年笑着眼里却有了泪意:“我也觉得我很好,有幸有主子还有你。”

佟如玉还在李卫最开始租得宅子里,也不知道李卫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添妆的人,小小的四合院里全是女人和小孩,或坐或站说说笑笑集市一样热闹,怜年有些羡慕又很快压在了心里。

佟如玉看见她,笑着迎了出来:“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们主子把我忘了。”

她如市井之间的普通姑娘一样梳着大辫子,头上簪着几十纹钱的绢花,穿着偏襟的大袄,下面系着绣花的长裙,不涂脂粉,却是如此鲜艳明快,光彩夺目,她过得很好。

怜年心里升起了嫉妒,又鄙视自己,她笑着牵了佟如玉的手打量她:“几日不见你越加好看了,主子让我过来看看,看姑娘还缺什么,这是主子给姑娘添的妆,这个是我和吉文的一点心意,她是想来的,只是我们主子身子重,不能一下子离了人。”

佟如玉仔细看了她几眼,眼里多了笑意:“什么都好,就是想见见她,等以后一定要当面谢她。”

一旁围着的人见着又来了个千金小姐一样的姑娘,立时都围了上来:“这是哪一家姑娘?”“长的真俊…”“多大了?…”“说亲了没?…”

怜年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干干的笑了几声,却惹得佟如玉笑了好半天,一一指给她认识,隔壁街上卖肉的,买汤面的,买烧饼的,开当铺,守城门的,做笔贴式的,太常寺博士,御医,形形色色的人夫人都有,她一时也不得不感慨李卫的交际广。

李卫进来的时候丈夫是守城门的那位夫人正一心要把怜年说给家里的侄子,怜年哪里遇过这样的架势,羞得都没出躲,见着李卫进来这些夫人哄的一下又围了上去:“李小子又来看新娘子了…”“还是年轻人好,看看多恩爱…”“以后可要好好待她,你小子福气好…”

李卫摸着脑门看着佟如玉傻笑了几声,夫人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说是没见过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李卫红过脸,佟如玉抿着嘴笑,偶尔和他目光对视,有着让外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的甜蜜和幸福。

怜年扬起了头,早就说好了不难过的,只是来看看,然后就忘掉。

她还是没法平静的面对,李卫来了她就起身告辞:“如今主子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也不好太耽搁,等有时间在来看看。”

佟如玉推着李卫:“你去送送怜年。”

李卫虽然聪明,但在男女之事让又似乎有些糊涂,不知道佟如玉为什么偏偏要他去送怜年,但是既然佟如玉说了,他就一定会照做:“我去送送。”

他们看上去是这么的有默契,明明还没有成亲,却看上去多年的夫妻一般。

李卫站在门口看着怜年上了马车,又是好话连天:“给侧福晋带个话,就说等成了亲我就带着如玉进去磕头,没侧福晋这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利索,等来年生了大胖小子,我就带着孩子去给福晋磕头,侧福晋的情李卫心里记着呢。”

怜年就是在伤感也被他这没皮没脸的话逗笑了:“如玉姑娘要是听见了指不定怎么说你,你的话我会带到的,我们主子做什么都是看在如玉姑娘的面子上,你别给自己戴高帽子。”她想了想,又笑着道:“如玉很不容易,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们主子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李卫笑的露出了一嘴的牙,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让侧福晋尽管放心!”

马车缓缓的动了,怜年放下帘子挡住外面笑的灿烂的李卫,闭眼靠在车壁上假寐,什么时候她也能遇上这样一个会把她放在心坎里疼的人。

夫人们都散了,李卫还赖了好一会,佟如玉掐着他的手问:“都跟怜年说了什么?

李卫一脸委屈:“你这是怎么了,是你让我去送的,回来又拷问我,我也太可怜了,我们能说什么,就是说些客套话,还说要给侧福晋去磕头,她说要是对你不好,侧福晋第一个饶不了我。”他又拍着胸脯道:“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吗?”

佟如玉不理他,推着他往外走:“快走,都什么时候了,说不定四爷还等着用你呢。”

“四爷放了我半个月的假,我专门陪你。”

佟如玉瞪着李卫:“你走不走?”

李卫连声道:“自然走。”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又道:“有个事差点忘了问,咱们屋子里那个床上的纱帐你是喜欢山水的还是花鸟鱼虫的?”

佟如玉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捶了他好几下:“你要是在不走,我就走!”

李卫害怕真惹急了她一面假装着躲一面连声道:“我自然走,不过你要是下手在重些,就没夫君了!”

专门雇来守门的老婆子笑着站在门口:“爷也太心急了,明儿就娶回去了,还这么难舍难分。”

这下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李卫又傻笑了几声抬脚往外走,一会叮嘱佟如玉关好门,一会叮嘱看好烛火,一会叮嘱千万不要错了时辰起晚了,一会又叮嘱记得在袖子里藏点吃的别饿着,直到佟如玉嘭的一声关了门才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李卫成亲的宅子是胤禛送给他的,就在四贝勒府后面的巷子里,有两进,比租的那个要大也要精致,里面配了五六个丫头婆子,都是李卫买来侍候佟如玉的。他们成亲怜年没去,又不高兴何必勉强自己,到是吉文、万儿都去凑热闹了。

李卫认识的人多,除过四贝勒府里认识的,外面认识的人更多,个个都跟他熟的穿一个裤子的样子,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要不是贝勒府的几个兄弟帮他挡挡,他就只能横着进洞房了。

佟如玉局促的坐在床上,听到开门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新娘的喜服差点把她绊倒,外头闹哄哄的听着还有很多人,李卫跌跌撞撞的关了门,站在当地看着佟如玉嘿嘿的傻笑,一看见李卫这熟悉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就踏实了,就好像做过很多次一样,扶李卫着喝了醒酒汤,换了衣裳洗了脸,他人就精神了很多。

两个人的脸红的猴子屁股一样哆哆嗦嗦的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佟如玉是没人教,李卫是从来没有经过,只听过只言片语,新婚前有兄弟说要启蒙,他吹牛皮说,不知道睡了多少青楼头牌这种事情还要教,简直是笑话,他这会就后悔了。

两人尴尬的沉默了很久,佟如玉先笑了,她侧着身子躺下,伸出葱管一样的指头戳了戳他:“难道就是这样?”

李卫觉得面子丢大了,一把抱住佟如玉,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好事还在后头呢。”

佟如玉吓了一跳,又笑着躲,软玉温香在怀,又是自己所爱,这么扭了几下李卫就起了火,抱着佟如玉到处乱啃,佟如玉未经人事到是被他生涩的挑逗弄的也动了情,两人不一会就“坦诚相见”,李卫摸出了些门道,但好半响都得不了要领入不了巷,急得自己头上青经暴起,一咬牙光着腚兔子里一样跳下床端了蜡烛放在跟前,好看的清楚一些,佟如玉却羞的不行,夹着腿死活不让他看,李卫只好又上上下下的将她又啃了一遍,以期望她行行好,也不知怎的,大概是老天也不好意思在逗弄这两个生涩的年轻人了,李卫跟佟如玉的事一不留神就成了,李卫是舒服了,但他这技术让佟如玉第二日下都下不了床…

46

小汤山的庄子送了不少打了花苞的玫瑰花,殊兰挑了几盆放在西次间和书房里,给额尔瑾和李氏也都送了,又派了人给西林觉罗府上,多罗郡王府、舅舅家和十三府上都送了去,不一会各家的回礼都回来了,又各自都带了话回来,多罗郡王府上的回来说,多罗郡王妃怀了身孕已经满三个月了。

学慧不过二十六的年纪,自十五岁嫁给董额,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阿哥,这次肚子里怀的是第五个,她期盼着生女儿心愿绝对比一般人家期盼着生儿子的强烈,她本人一直是宗妇们的楷模。

殊兰放下手里的笔,摸着肚子念了句佛:“保佑她心想事成。”

吴嬷嬷先笑了:“郡王福晋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人,就是太后也常常提她,说是难得的好福气。”

殊兰笑着让人备礼,又道:“表姐样貌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为人处事谁不夸赞一句,又得姐夫的心,确实是好福气。”

吴嬷嬷不知怎的想起了八福晋,心里感慨了一番:“八福晋如今的日子怕只不好过,八爷如今不待见她,府上的钮钴禄格格又怀了身孕…..”

上一世的很多事情都有些不一样了,就比如一直没有听说过八爷和八福晋闹的有多厉害,又比如有身孕的也不是那个根本没有进府的钮钴禄雪珊,而是侍妾张氏。

她有些恍惚,吴嬷嬷只当自己触到了殊兰的伤心事,心里后悔忙道:“奴婢越簪了,如今主子的胎像又稳,来年必定生一个健壮的阿哥。”

她的孩子自然是健康的,她费了多少心思在自己的肚子上,衣食住行,一样都不马虎,样样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力求做到最好,她摸了摸肚子朝着吴嬷嬷笑了笑:“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如今心思都是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正说着,外面的小丫头又笑了,吉文一脸笑意抱着起名为小香的小香猪进来道:“养了几天它就聪明了,如今也不跑了,一本正经的蹲在门口的垫子上,大丫头进来就哼哼两声,若是小丫头必定不吭声,若是逗极了,它就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人。”

这真成精了,它大抵认为殊兰是最大的,吉文一放它在地上它就跑到殊兰身边拱了拱,哼哼了好几声,然后趴在了殊兰脚边,似乎看着得意洋洋了起来,惹的众人又笑了一番。

殊兰这里总是欢声笑语,与别处相比,芳华院里的丫头们出去就是显得比别处尊贵得体几分,衣裳首饰都是后宅里的独一份,惹得别处的丫头都羡慕,不光是主子给的赏钱丰厚,重要的是主子脾气好,对下人好,从不随意打骂,就是重话都很少说,里头的丫头虽是侍候人,但都说是小姐一般过日子,四贝勒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进去当差。

因为殊兰的原因,四贝勒府上跟多罗郡王董额也是沾亲带故,学慧有了身孕不免要正经备了东西送过去祝贺,大家又是感慨了一番学慧的好福气,见过学慧的又道,样貌气度那样出众,又极其能生,自然就得爷的宠爱。

额尔瑾不免就想起了殊兰,赫舍哩家出来的女子都能生,佟国维的夫人,董额的福晋,殊兰的额娘,哪一个不是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就像学慧,个个都是阿哥,想生个格格都不容易,殊兰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殊兰的样貌有几个人比得上?如今在想,就是才气,学文和见识都很少有人比得上,邬思道都连连称赞…

国库银子追缴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阿哥们看着忙的焦头烂额,但真正有些成绩的只有四贝勒,老爷子一个字也不多问任由他们折腾,下了朝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检查昨日布置下去的几何题。

交上来的答案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三阿哥最有才,写了长长的一片策论,十阿哥最直白,直接就是空白。

太子到是算了个答案出来,但明显是错的。

八阿哥比较迂回,表示自己并不会这么深奥的问题,皇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是旁人所能比,祈请皇阿玛亲自教导。

十三的过称跟胤禛的一样,但后面注明:儿臣请教了四哥。

只有胤禛的是对的,两条辅助线加的康熙也暗自赞了一声妙,比他解的过程简单多了,干练简洁,而他的字也是阿哥中数一数二的,看的人赏心悦目。

康熙看完扫视了一遍垂手侍立在下头的儿子们,沉声道:“答什么的都有,只有老四一个人做对了,可见他是下了功夫认真研习了,办事情就应当这样,不怕难就怕你们不肯上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事情太难做,是你们没有做到位。”

老爷子在说这道题又何尝不是在说国库银子的追缴,喊口号一个比一个响亮,正经要做事了,没一个干出事实。

他手下这个国家是个什么样子没人比康熙清楚,他一心为了仁政,忽略了太多东西,等他百年之后大清需要的是一个实干家,虽然会苦了下一任的帝王,但他有他自己的追求,不求被世人赞为唐太宗,但至少要博一个流芳百世。

又训斥教导了几句,就放了他们去干各自的差事。

阿哥们出去都围住了胤禛,太子笑的有些阴沉:“没想到四弟是深藏不露。”

胤禛垂着眼道:“也不过是凑巧。”

太子嘲讽的笑了笑。

太子一走,其他的阿哥也问,八阿哥笑的很温和:“四哥府上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谋士?”

十三嚷嚷道:“难道就不能是四哥自己做出来的,八哥,你字没有四哥写的好,几何没有四哥学的好,我看八哥就是嫉妒了。”

十三哈哈笑的很嚣张,胤禛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胤禛朝着八阿哥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但我的谋士能帮我做对,你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就偏偏没有比的过我,你又能奈何?

敌人相互之间又何尝不是最了解的,他们只对望一眼,就是不言语也能看出对方的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架势,不死不休的势头,在不敢提过去,谈情分了。

粘杆处偶然得知,云贵总督曾送过八阿哥一盆垂笑君子兰,若不足够珍奇,何足以拿来送人?

天河县到底有多大的秘密?国库银子的追缴又和这有什么关系?胤禛握紧了拳头,眼里是外人看不见的毒辣和狠历,胤禩,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你所做得一切…

一个月里殊兰给胤禛共行了五次针,那原本进入体内蹒跚学步一般的热气,在最后一次行针的时候热浪一般涌进体内,暖气传遍了他体内每一寸地方,他舒服的长长的一声叹气,又觉得随着这一声气,连那最后的一丝阴毒也全部去净。

殊兰收了针,由着怜年扶着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胤禛披着衣裳起了身。她脸色不大好,又还有身孕就更容易疲累,胤禛接过帕子给殊兰擦了擦汗,听她道:“爷在坚持喝上七副汤药,后在好好吃上一段时间妾身开的药膳,这毒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毕竟伤了根本,以后女色上还是要淡一些。”

她看着疲累却有难以言喻的欣喜,双眸灿若星辰。

若不是老天有意,怎的偏偏三番五次救他的人就是她,旁人都不行?

胤禛摸了摸殊兰的脸颊,他有时候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最终就沉默了。看她一脸了然的笑意,他眼里才盛上了笑意和温柔…

轰轰烈烈的国库银子追缴,因为太子的所做作为戛然而止,太子派人上门辱骂不还欠款的官员,陕西甘肃两处地方十多个官位大小不等的官员不堪受辱先后上吊自杀。

老爷子怒其不争,满心悲凉,气得中风再次发作,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回了古北口继续练兵,八阿哥管了了内务府,四阿哥领了户部和小汤山建造行宫差事,十三阿哥协助小汤山行宫建造,对于太子康熙一句重话都没说,彻底忽视。

阿哥们都有了各自的事情,追缴银子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官员们的心稳定了下来,年前称颂康熙的奏折垒的山一样高,对康熙圣明的称颂民间广为流传,也可见所谓的舆论受着掌权者的控制。

朝堂上又恢复了平静四十七年的腊月就多了几分喜气,因为小汤山皇帝修建行宫,当时买的时候不足一两银子的山地,如今哗哗的上涨到了十五两之多,皇亲贵族争着要买,给了这一家得罪了那一家,殊兰让阿玛全权受理,最终决定价高者得之,除过给自己留下的地方,殊兰光卖地就卖了近一万两,最贵的一处一亩地三十两的价钱,殊兰赚了钱,就连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得了不少赏钱,送年礼的时候比往年都翻了一倍,上头孝敬太后德妃的也比往年多的多,给了大人还要还礼还回来,殊兰就给了弟弟妹妹侄子侄女,砚台首饰,可着劲的送了一遭,一时竟是皆大欢喜。

只是这钱就倒腾的没有剩下多少,胤禛说她大手大脚她辩驳道:“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能让亲其朋友高兴高兴怎么就不好?”

大年初一外命妇子时就要入宫去慈宁宫给太后拜年,除非病的快死,谁都不能缺席,殊兰的产期就在二月初,如今已经八个多月的肚子,胤禛都看着替她担心,摸着她的肚子皱眉道:“要是不用去就好了。”

殊兰自然也不想去,天冷人多,最怕出个意外。她依着胤禛笑着道:“太后必然不会让妾身累着的,又有吴嬷嬷在妾身跟前,宫里的规矩她最清楚,出不了什么事的。”

她怕胤禛担心,起身走了两步:“爷看妾身的身子这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地上的小香赶忙哼哼了两声,两只小眼睛贼亮贼亮,胤禛一看到这只猪就觉得喜感,又体谅殊兰的心思,脸上带了笑意,牵着她的手坐下:“是这样,到时候爷派个小太监跟着你,要是有哪里舒服让他找爷,爷自然能想到办法,再个,实在不行不必勉强,你有身孕大家不会特意苛刻。”

殊兰抿嘴笑了笑,轻戳了戳胤禛的胸口,看着他幽深的凤眼低声道:“…有件事妾身还要叮嘱叮嘱,‘夫精者,身之本也’,虽说是毒已经去了,但爷伤了精气,要想身子好,女色上就要淡一些…”

她眼里闪着狭促和笑意,但又如此清澈。

默了默,胤禛把她抱在怀里又掂了掂:“你身子重了,跟着胆子也大了,爷难道是色鬼?这样的话要你说了一次又一次。”

肚子都这么大了,哪里经得起宫里那折腾…

殊兰给他调理了一个月之后毒就去了,他身子已经大好,当时就说在女色上还是淡一些的好,难道他平时在女色上很看重?

殊兰轻笑了一声:“妾身也唠叨了。”

胤禛亲了亲她,让她好好在歇歇。

殊兰要进宫,胤禛蓄势待发随时要去打仗一般,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的太严重了,殊兰刚进了慈宁宫就有宫女特意引了她坐下休息,站着等候的额尔瑾笑着朝她微微颔首,又朝太后的方向谢恩,不管她心里有多不自在,都要时刻记得她是四福晋,太后给殊兰脸面就是给四贝勒府脸面。

三福晋笑着撞了撞额尔瑾低声道:“她到是因祸得福。”额尔瑾应了一声,三福晋又低声问她:“你还没动静?”

这句话像是在额尔瑾心头扎了一刀,她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三福晋见她神色不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不敢在问,看了一眼一旁木头庄子一样站着的八福晋又对额尔瑾道:“看见八弟妹没?换了个人似的,也怪可怜的…”

额尔瑾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八福晋,早没了初见时的嚣张和神采飞扬,呆呆的立在原地,就是九福晋跟她说话也是不理不睬,她可怜?她是太执拗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三福晋自己有儿子又得三阿哥的喜欢,顾盼神飞,说话就多几分底气,额尔瑾忽然没了跟她说话的兴致。

李氏一向跟七阿哥府上受宠的侧福晋纳喇氏能说的来,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喜欢灯吹美人,以往受宠的李氏跟纳喇氏站在一起到有几分相似,只是纳喇氏气色更好一些。

李氏对纳喇氏指指点点的道:“看见没,如今太后都给她独一份的脸面,我也是佩服她的手段,手里有钱连我们府上的丫头婆子们个个都说她的好话,就是亲戚朋友见了面都要夸她,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架势,以往我们福晋看着我是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也不盯着我了,那一位她如今比都比不上,都没处下手。”

她毕竟跟额尔瑾积怨深了,想到额尔瑾憋屈,她就觉得舒坦了很多。

纳喇氏掐了掐她细声细气的道:“你胆子也大,这个地方这些话就说出口了,等有时间我给你下帖子,你来看看我,我有些生钱的好法子,咱们在好好说说。”

李氏眼睛亮了亮:“真的?”

纳喇氏哼了一声:“你若不信就罢了,就当咱们白好了一场。”

李氏脸上忙堆了笑,推了她一把:“你如今脾气也大了,可见是你们爷宠的。”

纳喇氏的脸上才又见了笑意。

皇上带着朝臣们给太后拜年退出去之后才是贵妃领着命妇们拜年,太后特许四贝勒侧福晋西林觉罗氏不用跪拜,命妇行跪拜大礼,之后众人退下,后妃王爷阿哥们的福晋都留了下来,凑在慈宁宫陪着太后闲话。

太后特意叫了殊兰在跟前打量了一会,一旁的嬷嬷对太后道:“侧福晋气色很好,定能平安生产。”

太后脸上见了笑意,也没跟殊兰特意说什么,让人侍候着她坐下,叮嘱吴嬷嬷小心照顾,又对额尔瑾道:“哀家给她备了产婆,想来你们也是有安排的,只是想着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因此,过些日子就让那婆子去你们府上住下,也好多个照应。”

额尔瑾忙起身拜谢:“谢太后厚爱。”

这位侧福晋真真是这所有孙媳妇里的头一份,太后从来不插手这些事务,却给她开了先例。

德妃笑看了一眼殊兰凑趣:“有太后的福泽庇佑,安安稳稳的生下个孩子必定是没问题。”

太后笑指着她头上的发钗:“哀家看你这个发钗好看,哪里得来的?”

德妃脸上笑意更胜,从头上取下来,让人捧给太后:“这花样是胤禛这孩子画的,专门出去让人打的,说是上头的这些珠子和宝石都是殊兰这孩子一心要加上去的,臣妾说太贵重了,不好带出来,只是又不忍弗了孩子们的好意,因此斗胆带了出来,不想到让太后一眼看见了。”

样子精细独特,因为花了大价钱因此很华贵别致,更难得是儿子亲自设计的,就只这一分心思都不是旁的什么所能比拟的,太后让众人都看看,又引得福晋们赞叹不绝,德妃就倍觉光彩,心里就觉得还是大儿子贴心。说是一起闲话,但给德妃长了面子,胤禛长了面子,殊兰也得了无尽的好处,也不知是不是太后故意为之。

宜妃无意中对上殊兰那会让所有人都陷进去的眼眸,温和的笑了笑,心里却想这个侧福晋的本事可真是大啊…

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看着嘴角噙着笑意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殊兰,微微恍神,爷说德妃娘娘亲口说,喜欢这个西林觉罗氏不喜欢她。

康熙大宴群臣,之后又是每一年都不变的重华宫茶宴连句,三阿哥拔得头筹,胤禛得了几句嘉奖,一个年过的四贝勒府上的人都得了好处…

47

四十七年的正月,胤禛的心情特别好,他一高兴整个贝勒府都跟着高兴,大家的年比以往的时候过的都喜庆。

正月里走亲访友,殊兰因大着肚子即不用走亲戚也不用接待亲戚,就比往年的时候都清闲,她刚刚被吴嬷嬷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就听得小丫头道:“骡马胡同的曹夫人来看主子了。”

这个说的是胤禛亲舅舅满柱的夫人,自从胤禛替满柱凑齐了那几万两的银子,两家人一下就亲近了。

乌雅氏是包衣,德妃的爷爷曾是御膳房的人,实在算不上显赫,满柱只有银子买来的缺也没有实权,曹氏只是一个败落的汉军旗包衣人家的女儿,跟大家闺秀不沾边,到是有些市井风范,泼辣势利,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跟额尔瑾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偏偏就喜欢跟殊兰说话,每次来都要过来坐坐,说的热火朝天走的时候是满心不舍,大抵是因为殊兰这里的茶点比别处都可口吧。

殊兰一边让人请她进来,一边吩咐:“瓜子花生,糖果点心都端上来。”

这位舅夫人一来必定是要吃一盘子的瓜子点心的,众人都抿嘴直笑。

曹氏的面像有些刻薄,额头窄下巴尖,一笑又有很深的鱼尾纹,满头簪着首饰,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宝相纹裙衫,腰上坠着个鹅黄色的络子,走起路竟然是叮当作响,看起来不伦不类,殊兰到觉得她真实,见她要拜忙让扶起来,携着她的手一面向里走一面道:“舅母可是来了,可见还是没忘了我,这几日又有什么新闻,快进屋给咱们说道说道,您不来我到觉得这日子无聊了些。”

曹氏满面笑意,跟额尔瑾说话她就是觉得额尔瑾看不起她,浑身的不自在,跟这个侧福晋说话她就是觉得舒坦:“这不是你舅舅新纳了一房妾室,有些不听话,我忙着在家里调理那狐媚子,实在没时间出门,到忽略了外甥媳妇。”

她一开口吴嬷嬷就微微皱眉,一句话全是问题,吉文几个却笑的不行:“舅老爷年纪也大了,竟然好这一口。”

进了屋子,曹氏也不要丫头时候,不客气的脱了鞋往炕上一坐,喝了几口茶就拉开了长侃的架势:“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跟年纪小不小的没关系,凡是个…..”

殊兰见她没了遮拦给她使眼色,她大抵也觉察到了就换了话题:“我们家连新收地这个算上前前后后一共有五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花一样的人物…..”她一张口丫头们哄的一下就笑了,曹氏也不在意咳着瓜子道:“你们小不知道,年纪一大,人就缩水我那时候也是面若银盆,美人一个,我们老爷爱重我,等我有些年纪他就一房一房的纳,开始的时候心上好像在扎刀子,那个疼啊,我是哭着求过他的,他说但凡男子谁没个三妻四妾,独他没有不是让人笑话吗?后来年纪慢慢长了我就习惯了,他纳一个我就折腾一个,我要她天天给我立规矩,一丝一毫的做不对我就罚着她不吃饭不睡觉,停了她们的胭脂水粉,哪个来了我都这么收拾,我是按着规矩来的,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始的时候那些个刺头都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有些个还要乱来的我就上手扇上两耳光,她们都爱自己的脸,生怕我在打脸,明面上就不敢在造次了…”

丫头们大抵是没听到过这样的话,遇上这样作风的正室夫人都有些发怔,喜丫愣了愣又拉着她问:“女子三从四德,也敢要求夫君不纳妾?”

曹氏拍着大腿直笑:“真是个傻丫头,你没成亲不知道,真要成了亲看着夫君纳妾,那简直就是在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还三从四德,那都是屁!”

喜丫还要在说话,曹氏却不耐烦在跟她纠缠,挤出一脸的笑意,拉着殊兰的手道:“外甥媳妇啊,你也知道你舅舅那点俸禄不够做什么,他如今又纳了小妾,家里这两天越发艰难了,别人我也不好开这个口,就是你们福晋跟前也没说,我只向你借钱!”

她说的好像向殊兰借钱是殊兰的荣耀一般,殊兰到被她逗笑了,救急不救穷,难道能次次都借钱给她,殊兰又不是开银行的。

她摸着肚子慢慢的道:“舅妈这次想借多少?”

曹氏想起自己向额尔瑾借钱的时候额尔瑾的样子,依旧是一脸温和端庄的笑意,慢慢的说着:“…不瞒您说,前两天简亲王的福晋生辰,我跟她私下里一直不错,因此花了自己的体己给她做了生辰礼,如今跟前确实没有闲钱,但即是舅妈开口,少不得还要想想办法。”

额尔瑾又回身吩咐:“万儿,把西侧福晋前几日孝敬的金厢倒垂莲簪拿出去当了,想来能应应急。”

她当时听了这话就冷笑了一声,心里啐了一声,起来就走。

曹氏看着殊兰的不疾不徐的样子,想了想,一咬牙道:“二百两,舅妈知道外甥媳妇不差这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