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下吧,她们要是安安分分还好,要是不安分,贝勒爷头一个饶不过她们的。”小和子小声说道,“趁着现在,先去给主子还有大格格准备膳食吧。陈公公说今晚贝勒爷要过来,一切用度都得精致点。”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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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哥身强体壮,胖乎乎的小腿踹起人来虽然不至于很疼,可也并非没有感觉。良嫔将手中的戒指、护甲都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小阿哥抱在怀里仔细端详。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神色十分凝重,仿佛自己怀里的是千金之宝,手上完全舍不得用力。胤禩出生的时候良嫔只是个贵人,没有抚养自己亲生孩子的权力,等到后来她失宠消隐在后宫之中,更不可能升位份抱养别的妃嫔的孩子,所以瑚图里还是胤禩的其他孩子,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存在。

“孩子长得真好。”见到小阿哥乖巧地躺在自己怀里,良嫔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这段日子胤禩府里发生什么我大致都了解了。郭络罗氏那丫头有四位嬷嬷管着倒也罢了,你也别去触霉头,免得叫皇上知道会觉得你爱争风吃醋。”

“妾身自然知道,只求八爷没被此事牵连了才好。”朝堂上的事情胤禩现在都很少在她跟前提及,琬宁也没特意去打听这件事之后胤禩跟四贝勒之间的关系,“倒是听说弘晖阿哥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前阵子还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是啊,总算好起来了。”良嫔叹了一口气,“弘晖是四贝勒唯一的嫡子,要真是出了事儿,不说四贝勒府不安生,就是胤禩怕也要受到拖累。郭络罗氏自己非要折腾些幺蛾子,倒是把胤禩给拖下水。她又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往后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

看来萨满祭司给郭络罗氏的批命宫里都知道了,琬宁垂下眼眸倒没搭话,她觉得良嫔也没这个意思要她搭话。

果不其然,良嫔只是感叹了一下,又道:“昨儿皇上来我这儿坐了坐,说明年要给胤禩挑个好的。我从旁侧击问了几句,大约是要将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位蒙古格格指给胤禩。那个格格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听说她的额娘很受宠爱,自小吃喝待遇跟嫡出的格格没什么区别。”

太后身边有两个蒙古格格,一个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这个是指给十阿哥做嫡福晋的,另外一个是黄金家族旁支的庶女博尔济吉特氏,闺名叫做乌娜,听说生得明媚动人,骑射剑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个格格我倒知道,听说很得太后喜欢,做个王公大臣家的嫡妻都绰绰有余,怎么要指给八爷呢?”琬宁小心地问道。

“听说那格格的阿玛在草原上见到胤禩之后便上了心,就算自己的女儿做侧福晋都无所谓,央着太后跟皇上指婚。”良嫔不屑一笑。分明是那个格格在御驾巡幸蒙古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撞见了胤禩,从此放在心上,以死相逼求着自己阿玛要太后指婚而已。

“八爷只是个贝勒,按照规矩也只能有一位侧福晋,那蒙古格格指婚过来,岂不是只能当庶福晋或者格格侍妾之流?”不是说她在家很得宠的么?她就甘心每逢年节要给府里位分高过她的人请安问好?

“你又何必为她着想,既然是她求来的,自当自己承受这一切。”良嫔将小阿哥交给一边的张嬷嬷,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你瞧着太后似乎对她很好,可仔细去打听一下,宁寿宫中真正拿她当一回事的又有几个。就连她阿玛都要放弃这个女儿,只派了两个丫头跟着贴身伺候。”

就算再疼爱这个女儿,那位蒙古台吉也该清楚知道这样的女儿是认不得的。草原上不追究私定终身,可八阿哥是皇上的儿子,不是一般的蒙古勇士,自己女儿这样巴着上去,甚至要以死相逼,肯定会惹太后跟皇上不高兴。博尔济吉特氏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离开科尔沁,她的阿妈后脚就被蒙古台吉逐出了部族,如今已然消失在蒙古草原深处。

这位蒙古格格,该说她天真烂漫,还是愚昧无知呢?琬宁倒不担心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她只是担心,上一辈子胤禩因为郭络罗氏的关系一直没有接受皇上的指人,如果这位蒙古格格真的入了八贝勒府,会给胤禩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第五十九章

059章美人入府

太后歪坐在踏上,脚边跪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宫女,力度均匀地给她按着双腿。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温婉地坐在一边,细长的手指正在熟练地将贡柑表皮剥开,露出里面橙色的果肉,去了多余的橘络,便一瓣瓣掰好放在手边的青花瓷盘上,笑着给太后送去。

一边的博尔济吉特氏不屑地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这样巴结的行为。原以为入了京就能跟八贝勒再见面,没想到每每八贝勒来请安的时候,太后身边的辜嬷嬷总要拦着她不许出去,她原先的丫头们舍不得自己阿爸阿妈所以不愿意跟过来,这样叫福晋塞了两个尖嘴猴腮的过来。

“乌娜,你今天话特别少,是有什么心事吗?”太后捻起一瓣柑橘咬了一口,见博尔济吉特氏一声不吭,西洋眼镜背后的双眸暗沉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问道。

“回太后,乌娜没事,只是惦记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阿爸阿妈而已。”博尔济吉特氏抬头,笑着跟太后说道,“往常这个时候,乌娜总会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到草原上骑马,晚上回来了阿妈就会给乌娜讲关于她家乡的故事。乌娜想着,如果哪一天能够到阿妈的故乡看看就好了。”

博尔济吉特氏生母彭氏祖上也有风光过的时候,只可惜后来因为犯事被流放。在宁古塔生活了好些年,彭氏祖上便借着机会将自己女儿送给了当时一位低等军官为妾,慢慢地便从流放之身解脱出来。彭氏虽然还挂着奴隶的身份,可实际上待遇却跟蒙古台吉别的姬妾相当甚至要高一等,可满盘雄心壮志如今都被自己女儿给打翻了。

太后笑了笑并没有搭话,只是转过来跟一边的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聊家常。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闺名宝音,是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放入掌上明珠,肤色不似京中女子那样白净,汉话说得也不好,可为人老实忠厚,调教一阵子也就好了。皇帝有意将宝音许配给胤俄,对于这个念头,太后虽然不赞成,可皇帝已经跟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提及过,郡王自己也同意,她也多说无益。

对比起宝音,眼前的乌娜才是让她最头疼的。惠妃来明里暗里问过几回,总说胤褆府里没个主母到底不行,看样子是看上了乌娜,想要乌娜当胤褆的继福晋。可偏偏乌娜那丫头整颗心都放在胤禩身上,要是真指给了胤禩,只怕惠妃心里就要不痛快,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伤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

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又开始走神的博尔济吉特氏,太后叹了一声,对露出疑惑眼神的宝音安抚一笑,倒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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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三月,康熙就耐不住性子,大概是去年巡幸蒙古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刚入春便准备带着诸位阿哥到木兰游猎一番。这一回胤禩并没有得到伴驾出巡的机会,连同三贝勒、四贝勒还有五贝勒一起留京辅助太子处理朝中事务。和嫔、王嫔还有陈贵人随驾,太后因为不想挪窝所以这回并没有跟着一块离京。与此同时,四十二年的大选也随之展开。

“最近去给惠额娘请安,见惠额娘似乎脸色不大好,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胤禩喝了一口热茶,抢过小儿子手上的布老虎,非得把儿子逗得要哭不哭的样子才肯把布老虎塞回自己儿子手中。

琬宁赶紧将儿子抱回自己怀里,横了一眼胤禩才道:“爷越发孩子气了,仔细又把小阿哥逗哭,到时候爷自个儿哄了他去睡。”

胤禩摸了摸鼻子。

“要说惠妃娘娘最近为何对爷这么冷淡,我倒是知道一些内情。”琬宁一边轻轻拍着小阿哥的小屁股一边轻声说道,“太后去年回京的时候不是带了两个蒙古格格回来么?惠妃娘娘看中了黄金家族旁支的那位,想要求来给大阿哥贝勒做继福晋;可按着太后跟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要将那位格格指给爷的,听说大贝勒继福晋的人选也已经挑好,家世不算高,也不是满洲著姓,这不,惠妃娘娘怕是心里不好过,只能冷面对着爷了。”

说起这个胤禩也是头疼。那位蒙古格格虽然只是庶出,可却是黄金家族的后人,跟太后尚有几分血缘关系,本来放在王公大臣人家做个嫡妻都不为过,他就是不明白,自己跟这个蒙古格格一面之缘都没有,她怎么就认定自己了?

“你可有听额娘说起大哥继福晋的人选?”

“听说了,似乎是游击张尚浩的女儿张佳氏,年芳十六,等着选秀结束就该指婚了。”琬宁说道,“似乎皇上院校的时候就跟惠妃娘娘说了。”

游击,从三品官,放在普通人家倒是不错的媳妇人选,可对比起病逝的大福晋家世就不够看了。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尚书之女,满洲著姓,家世渊博;张佳氏别的且不说,若真是当了大阿哥继福晋,能不能压得住底下那些弟妹还是两说呢。怪不得惠妃心中有埋怨,设身处地想想,琬宁自己也未必能安心接受此事。

“如果汗阿玛圣心已决,我也别无他法。”胤禩微微皱起了眉,“那位蒙古格格若是入了府,就单独安排她住在景蕙阁吧。”

景蕙阁位于府邸的西北方,因为从前跟乌孙氏所住的后院较近所以一直空置。院落温婉小巧又僻静,离胤禩的书房也远,倒是个不错的安置之所。知道胤禩并没有要宠爱这位蒙古格格的意思,琬宁低头看着入睡的儿子,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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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选的复选刚刚结束,宫外裕亲王府便传来噩耗,裕亲王福全久病不愈,终于药石无用,于六月廿六酉刻病故,终年五十一。康熙远在木兰一时间没办法赶回来,便先后遣了随驾的皇子回京上门亲自祭奠,又命太子替他到自己兄长灵堂前上香。如此种种,无不显示他对自己这位兄长的尊重。

“爷,庶福晋又来了。”陈喜在胤禩手边放下一杯茶,低声说道。胤禩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裳,腰带上除了一对玉佩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博尔济吉特氏到底是被指给了他,领着庶福晋的份例,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妾侍格格。因着还在裕亲王的孝期,胤禩并未到博尔济吉特氏房中留宿过。博尔济吉特氏虽知此时不宜圆房,可到胤禩跟前邀宠的行径却没有停过。

“让她回去。”胤禩翻着邸报,“问问她,没有爷的允许,谁准她踏入书房范围一步的!”

“是。”陈喜也颇为不屑,裕亲王跟自家爷有缘,生前对自家爷也是十分看重,爷自然要表一下心意。如今侧福晋、詹庶福晋、齐佳格格跟郎格格都知道不许来打扰,偏生这位庶福晋不晓得看眼色,平白惹爷生气。

博尔济吉特氏被陈喜笑着请了回去,脸上本就不好看,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带着瑚图里跟小阿哥出来散步的琬宁。琬宁长得虽不如博尔济吉特氏艳丽妩媚,可胜在气质沉稳温婉,又懂得胤禩心意,故而一直盛宠不衰。博尔济吉特氏显然在入府前就做了一番调查,所以虽然脸臭臭的,还是捏着帕子规规矩矩给琬宁行了一礼。

琬宁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身后的方向,分明是前去胤禩书房的路,又见她脸色很是不好,便猜想到她肯定是在胤禩那儿吃了闭门羹,便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博尔济吉特氏连忙直起了身子,看向琬宁的目光好奇又带点嫉妒。她眨了几下眼睛,才道:“侧福晋今儿怎么这么有空出来呢?”

“刚刚用过膳,见外头天色正好,带着两个孩子出来走走。”宝贝儿子正处在对任何事物都十分好奇的时候,屋里的锦被、衣服、布偶跟他佩戴的长命锁都被他抓起来啃了个遍。担心他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误服了什么东西,索性带着他出来四处逛逛。府里移栽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摘一些回去放在屋内沾沾香气也好。

“哦。”博尔济吉特氏点点头,转过来便盯着瑚图里,好半晌才指着她说道,“大格格眼睛长得真好看,我觉得倒很像八爷。”

瑚图里从小到大从未被人用手指着,被胤禩娇惯起来的小性子一发作,便张嘴道:“我额娘是侧福晋,庶福晋怎么可以在我额娘跟前自称‘我’的,没大没小。”

“瑚图里,不许胡说。”琬宁伸手按在瑚图里的头顶,对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妹妹别跟她计较。妹妹从前在蒙古长大,对咱们的规矩自然有些生疏。我听说太后派了二位嬷嬷来照料妹妹,妹妹得空可以向两位嬷嬷请教一下。”

博尔济吉特氏并没有将琬宁的话听进去,在她看来,自己下嫁胤禩当个庶福晋就已经是委屈自个儿了,凭什么还要她自降身份跟府里别的女人称姐妹。在她看来,除了一直养病的福晋她不曾见过所以不清楚之外,府里其他女人都年老色衰,将来肯定无法与她抗衡的。

琬宁看穿了博尔济吉特氏心中的小想法,到没有戳破,只是领着瑚图里,抱着小儿子跟她擦身而过。博尔济吉特氏本性倒不坏,只是想当然了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在皇子阿哥的后宅中,注定要吃苦头的。

第六十章

060章擅闯

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注定她不能单纯地被当成一般得庶福晋对待,就是资格比她老的詹氏见着她都要避让三分。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詹氏,还是齐佳氏或者郎氏,亦或是府里其他下人,都没有提点她,告诉她主院是不能随便踏足的存在。

“奴婢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的这么热衷往外跑,才进府没几天,那位就将府里都逛了个遍了。”琥珀站在琬宁身后替她锤着肩膀,“要不是外头有守门的婆子拦住,只怕那位格格还想闯进韶秀院来。听说她素来鞭子不离身,被人阻拦之后还想拿鞭子抽人。”

“太后不是拍了两位嬷嬷给她么?”琬宁翻着话本,“进京一年多了还不懂上下尊卑的规矩吗?”

“奴婢听说那二位嬷嬷是天天在博尔济吉特格格耳边唠叨,可博尔济吉特格格仗着自己的阿玛是蒙古科尔沁台吉,很是不把两位嬷嬷放在眼里,对嬷嬷们的教导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样一来二往,两位嬷嬷对太后的懿旨也只能阳奉阴违。”琥珀说道,“前两日奴婢还打听到,博尔济吉特格格嫌如今的院子太小又没有地方给她遛马,竟然要贝勒爷将后院一并划给她,将屋苑铲平修成校场。”

“八爷同意了?”琬宁放下书笑着问道。

“主子觉得贝勒爷会答应么?”琥珀说道,“这个请求自然是不可能的,博尔济吉特格格也被贝勒爷给撵了出去,差点就要禁足了。”

胤禩三申五令,没有他本人的允许,谁都不准随意踏入书房一步。博尔济吉特氏已经犯了不止三回了,就是胤禩脾气再好也要冒火,要不是因为博尔济吉特氏头上还顶着“太后侄孙女”的头衔,他早就将她关了禁闭,让她清楚意识到什么叫做皇家阿哥的威严。

“爷也是为难,到底博尔济吉特氏还是科尔沁出来的姑娘。”琬宁将书放在一边的桌案上,“裕亲王病逝还不满三月,府里人的穿着都要以简单素净为主。皇上跟裕亲王感情深厚,八爷又曾经跟在裕亲王身边办事,这一切都得更小心些才是。回头你跟陈喜说说,别看着时间过去不少就松懈了,叫御史言官知晓了,连累的就是八爷的名声。”

“奴婢记着,这段时间绣房送来的衣裳首饰都是挑的最素净的花样,大格格跟二阿哥身边也有嬷嬷看着,绝不会出错的。”琥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前阵子安郡王福晋又给下了帖子,想要过府看望还在静养中的福晋,只是后来撞上裕亲王病逝之事。昨儿安郡王福晋又遣人来问了,主子看该如何处理呢?”

“这件事还得请示爷。”琬宁回道,“叫陈喜去问一下爷的意思吧。”

这件事虽然她明白最后会是怎么一个结果,但到底郭络罗氏是名正言顺的嫡福晋,有些事轮不到她出面处理的,琬宁也不会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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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悬念的,马佳氏的帖子被胤禩干脆地回绝了。玛尔浑前年大病之后身子一直就不大好,马佳氏虽然心中有气,也不敢随便在自己丈夫跟前提起郭络罗氏的事儿,只能暂且搁下,准备哪天进宫求得太后恩典入府探视,总好过被小辈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绝。

“胤褆、胤禟还有胤俄的大婚都得推到明年,内务府都算好时间了吧?”太后抿了一口苦兮兮的药汤,跟一边的佟贵妃说道,“哀家年纪大了,有些事情都快要记不住。胤褆娶继福晋的事情有惠妃看着,胤禟大婚有宜妃料理,胤俄的事儿你多担待,再叫太子妃搭一把手。温僖贵妃早年病逝,可怜他一个人呐。”

“太后说的什么话,十阿哥有太后有皇上还有诸位哥哥帮衬着,妾身也会好好协理,一定会给十阿哥办得喜庆亮堂。”佟贵妃穿着一身月白色绣荷花缠枝莲纹的氅衣,笑眯眯地回道。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被一起叫来的太子妃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嫁给太子已经近九年,虽然很得太子敬重,可如今膝下只得一个嫡女,这让年纪渐长越发盼望嫡子降生的太子心中开始滋生出不满的情绪,如今毓庆宫的侧福晋庶福晋们都等着看太子妃的笑话。

太子妃心里也是清楚,只是自从她生下女儿之后就一直无所出,不管太医如何调理都不见好消息。等了这么多年,再憧憬的心都总有失落的一天,既然她没法子给太子生育嫡子,那也要帮助他在宫中树立威信。太后让她来帮衬主持十阿哥大婚之事,大约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还没等瓜尔佳氏开口搭话,便见太后身边的富察嬷嬷走了进来,先是给太子妃跟佟贵妃行了一礼,然后便凑到太后耳边道了几句话。

佟贵妃明显感觉到太后神色一凛,连忙起身道:“眼看着也到了太后午睡的时候,妾身也不好打扰太后休息,妾身先告退了。”

瓜尔佳氏也是惯会察言观色,起身一同告辞。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看着两人离开,才冷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不敢说谎,消息都是苏德亲自递进来的。”苏德是太后派给博尔济吉特氏的其中一个嬷嬷,姓乞颜,一般人都叫她乞颜嬷嬷。

“我就知道乌娜那丫头不省心!”太后被气得胸口猛地起伏,“传话给苏德,不管胤禩怎么处罚乌娜,她跟三丹都不许出面!”

“奴婢这就去传话,太后别气,不值得。”富察嬷嬷赶紧劝道,“乌娜格格虽然是科尔沁出身的,但跟太后这一支血脉相差颇远,太后别为她气坏了自己身子。”

“我不气!”太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告诉胤禩,往后乌娜要是再胡闹,别看在哀家的面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样的侄孙女,她还真是教养不起!老八媳妇是怎么一回事她心知肚明皇帝心里肯定恼火,这一个丫头还不顾胤禩的话擅闯主院,撞见了还在养病的郭络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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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宁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博尔济吉特氏,无奈地叹了一声。跟她说了多少次,在府里也得遵守规矩,别以为自己出身科尔沁草原就能肆无忌惮。没想到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将乞颜嬷嬷跟海那赫嬷嬷的话抛诸脑后,今日居然闯到了主院去。

博尔济吉特氏从未这样害怕过。她知道主院那里住着八阿哥病重静养的福晋,她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这位福晋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才翻墙溜了进去。即便被人架了出来,她依然无法忘记在主院的感受。

明明是大夏天,明明那个屋子里只放了两个小得可怜的盛冰的缸,可她还是记得那寒彻心骨的冷意。那个被人叫做福晋的女子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身上的被子是去年的花色,没有挽起的长发枯黄毛躁,如果不是还能看到祈福的胸口,她肯定会觉得这个福晋早就病死了。

整间屋子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博尔济吉特氏走上前去瞧,却被突然睁开眼的福晋一把拉住手腕。那个人力气大得很,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直到现在手腕上还留有红痕。

她还记得那个福晋疯狂的笑意,笑话她是个蠢货,总有一天会落得跟她一样的地步。

怪不得府里的人一直不肯给她说福晋的事,原来福晋得了失心疯…

“爷让人给你说了多少回,主院不能随便踏足。”胤禩伸手拨着茶盅的盖子,看着语气十分温和,可眼底的厌恶却挥之不去,“看来这段时间你一直没将爷的话听进心里去。还是觉得你自己是蒙古出身的格格,爷不敢罚你?”

“我…妾身知错了…”博尔济吉特氏张了张嘴,红着眼眶。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从前在蒙古的时候也是被自己阿爸一直娇惯长大,她一直看不起懂事长兄跟听话的长姐,觉得学规矩是天下第一无趣之事,又仗着自己跟太后有几分亲戚关系才入了八贝勒府,更因为这样,也不怕八阿哥不宠爱她。

可似乎,她想得太当然了。

“事不过三,但爷知道你背地里阳奉阴违的时候也不少。”胤禩不愿意再跟她虚与委蛇,“陈喜,将博尔济吉特氏关起来,禁足半年,罚俸半年。没有爷的准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一步,违者扭送慎刑司!”

博尔济吉特氏满脸不可置信。她是太后的侄孙女,是蒙古科尔沁台吉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八阿哥为什么这么狠心!她的目光扫过胤禩脸上,见她半分怜惜疼爱的意思都没有,乞颜嬷嬷跟海那赫嬷嬷也是低眉敛目,一派全然听从八阿哥吩咐的模样,这让一向自诩天之骄女的她根本无法接受!

琬宁看着被几个婆子抬下去的失魂落魄的博尔济吉特氏,想到太后之前让人传的话,难得地去起了几分同情。没有太后护着,依照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脾气,能在贝勒府安稳生活下去的可能性基本不大。一个被娇惯溺爱长大的小姑娘,以为自己有着高贵的身份,就能博得胤禩全盘的喜爱么?

还嫩着呢。

第六十一章

061章太后寿辰

因着恭亲王、裕亲王的病逝,太后伤心欲绝病了一场,到九月底才将将养好身子。康熙有意让太后高兴起来,故而今年太后的寿宴办得十分盛大。除了“病中”的郭络罗氏之外,就连一直被禁足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得到胤禩特别允许,跟着詹氏共坐一架车一起进宫。

博尔济吉特氏该是吃到了教训,今日看起来特别沉默,身上的衣裳也是中规中矩。从前她刚进府时,虽然乞颜嬷嬷跟海那赫嬷嬷提点过,可大红的衣裳她依旧穿得不少,今天却只挑了一件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氅衣,二把头上别出心裁地簪着一对蓝宝石蜻蜓头花,配着两支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衬得一张笑脸艳若桃李,生生把一边的詹氏给压了下去。

詹氏本就不愿意跟博尔济吉特氏一同进宫,可到底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蒙古贵女,又是太后的侄孙女,只得离她远远的,只当做眼不见为净。

“阿玛为什么要把博尔济吉特格格一起带进宫去,明明乌库妈妈说以后再也不认这个侄孙女的?”瑚图里拿着拨浪鼓一边逗弟弟,一边向琬宁问道。她人小鬼大,就算自己额娘不曾在她面前说过,她对府里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那个博尔济吉特格格也不是没跟她装亲热拉关系,一副“我是你长辈”的样子真叫人觉得膈应。

“今年太后寿辰,博尔济吉特格格的阿玛也有进京贺寿,大约是想让他们父女两人见个面,所以便让博尔济吉特格格一块儿进宫。”琬宁让琥珀从食盒里拿出两碟点心搁到瑚图里跟前,“左右她跟咱们不在一块儿,你不要理她就是了。”

“原本倒也没什么的,”瑚图里拿起一块玫瑰莲蓉糕先喂给了琬宁,然后再拿起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吞咽下去,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道,“女儿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几回她都不顾阿玛规定随便闯进咱们院子来,有一次差点冲撞了额娘,也就是额娘这样好脾气才不怪罪她的。”

“在额娘看来,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我又何必跟她斤斤计较,没得掉价。”琬宁摸了摸瑚图里的头,“她到底也是你阿玛后宅的女人,平日里见着给她三分面子又如何,她若是恃宠而骄,被人诟病的便是她自个儿了。你跟她也不是常常会见面,要是不喜欢,跟她寒暄几句推脱过去便可。”

瑚图里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人拉扯着自己的衣摆,低头一瞧,竟然是自己胖乎乎的弟弟。似乎感觉到姐姐的目光,小阿哥乐呵呵地咧嘴一笑,胖乎乎的小脸带着两坨红晕,粉嫩的牙床上还能见到几颗米白色的小牙。

瑚图里瞬间就将博尔济吉特氏抛在脑后,问过琬宁之后,便掰碎了糕点送到弟弟嘴里,看着他蠕动着嘴巴给吃了进去,然后又重复这一动作。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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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席上,琬宁见到了许久未曾露面的吴雅氏。吴雅氏去年春给大贝勒诞下一个阿哥,如今在大贝勒府也算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今年太后寿宴,大福晋留下的四位格格跟弘昱阿哥都是吴雅氏领进宫,亲自送到惠妃那儿去的。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着这话放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琬宁端起酒杯跟吴雅氏碰了碰,“听说如今大贝勒府的事情都是你在料理,看来大贝勒对你很是信任嘛。”

“哪比得上你。”吴雅氏笑着拢了拢发髻,头上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八福晋如今病重静养,八贝勒不也是对你信任有加,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了。不过我倒是奇怪,先前听说那个格格不是被禁足了么,”抬起下巴点了点博尔济吉特氏的位置,“怎么今日还带着出来?”

“人家阿玛今年带着贡品进京给太后贺寿,总不能不让他们父女相见吧。”琬宁抿了一口桂花酿,“不过我瞧着,似乎博尔济吉特格格娘家人对她也不甚热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她还能让自己阿玛给她撑腰?”吴雅氏舀起一瓣贡柑,“我看呐,她也是自小被娇惯坏了,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谁都得让着她。”博尔济吉特氏的行径也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惠妃曾经属意她作为胤褆继福晋,吴雅氏自然调查得清清楚楚,心里越发同情琬宁。

“左右她跟我不在一块儿,眼不见为净便可。”琬宁瞅了一眼今日同来的大贝勒庶福晋阮氏,“我恍惚记得那位阮庶福晋才刚刚出了月子吧,怎么今晚也跟着来了?”

“她巴巴求了贝勒爷要跟过来,贝勒爷疼爱她,自然允了。”吴雅氏讽刺地笑着道,“我要是她,就乖乖呆在府里好好调养身子。你不知道,她身子纤细,这一胎怀得辛苦,生辰的时候更是剧痛异常,要不是太医医术高明,她这条命只怕都要交给阎王爷了。谁知道这人争宠争糊涂了,听说太后开恩允许各府庶福晋一同入宫参加寿宴,她就可怜兮兮地去求,偏偏爷又吃她这一套,这不就带了她进宫来。”

阮氏是惠妃赏赐的包衣宫女,据说因为眼睛跟已逝的大福晋有几分相像所以格外得宠,一个月前才刚刚诞育下大贝勒的第五女,孩子刚生下来大贝勒就迫不及待将她的位分升为庶福晋。琬宁看了看阮氏娇弱的做派,一袭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氅衣衬得肤色雪白,楚楚可怜的模样,怪不得大贝勒这样喜欢。

“额娘看什么呢?”瑚图里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怎么就只有你,良嫔娘娘呢?”琬宁是先把孩子送去长春宫的,向后张望一下,除了抱着儿子的乳母沈氏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向妃嫔的席面瞅了瞅,也不见良嫔的踪迹,“怎么不陪着良嫔娘娘一起过来?”

“玛嬷说身子不适,不想冲撞了乌库妈妈,所以今晚便不来了。”瑚图里回道,“我看玛嬷眼底有些乌青,像是很疲惫的样子,便偷偷问过赵嬷嬷,嬷嬷说玛嬷这些天睡不好,请太医开过几回安神的方子,可总不见效。”

但凡这些大型宴席的场面良嫔都是找借口不愿出席,也不知道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特意回避。琬宁见太后的凤銮跟皇上的御驾都已经来了,只得先住了嘴,打算等宴席散了之后到长春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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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皇上跟太后落座,乐师奏起喜庆的音乐,歌舞声起,佟贵妃领着几位公主到太后跟前祝寿,王嫔跟陈贵人所出的几位小阿哥也跟着在太后跟前逗趣。像是记起了瑚图里,太后身边的云嬷嬷又特意来琬宁身边将瑚图里接了过去。

“大格格真是有福气,能够得到太后的青睐。”詹氏眼神闪烁了几下,笑着奉承道。明明都是八爷的孩子,偏偏就只有大格格给接了过去,难不成他们就看不见自己怀里还抱着八爷的长子么?

“瑚图里得太后记挂自然是她的福气,”琬宁斜睨了詹氏一眼,“到底小时候瑚图里还有幸在太后跟前住过一阵子。”

詹氏接到琬宁警告的眼神,又见胤禩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扫来,只能住了嘴,心里却越发觉得不管是太后、皇上还是胤禩都太过偏心,明明自己诞育了胤禩的长子,而且如今孩子都已经三岁多了,却依旧没个名字,只能按着“大阿哥”这样叫唤,要知道大格格在一岁多的时候八爷就给取了小名了。低着头哄着自己儿子睡觉,詹氏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看来将孩子抱回身边之后,倒叫詹氏生出了不少念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愿望满足了,就会生出别的欲念。詹氏如今想要借着大阿哥重夺胤禩的喜爱跟目光,一旦胤禩将重心放在她跟大阿哥身上,她就会要求更多。郭络罗氏如今这般光景,府里以后大约也不会有嫡子诞生,以后胤禩百年归老,这爵位该给谁,怕又是一番争斗。大阿哥占了长子的位置便是一大优势,怪不得詹氏最近小动作频频。

忽而感觉到身边詹氏又一阵骚动,琬宁抬眸,原是云嬷嬷去而复返。

“太后见到大格格,就想起八阿哥府里还有两位阿哥,遂又遣奴婢过来将两位阿哥带过去给太后看看。”云嬷嬷虽提起两个阿哥,可目光一直放在琬宁身上。

“有劳嬷嬷走一趟了!”还没等琬宁回话,詹氏率先出声笑道。又转过头吩咐大阿哥身边的乳母好生看着大阿哥,暗暗叮嘱大阿哥一定要乖巧听话,又开始忙着帮大阿哥整理衣襟。

琬宁倒没像她那样忙这忙那,只是笑着道:“小阿哥年纪尚小,有劳嬷嬷多看顾。”

“这是自然。”云嬷嬷恭敬地回道,“听大格格说小阿哥爱笑不爱哭,奴婢瞧着果然如此。小阿哥这样讨人喜欢,太后见了肯定欢喜。”

等詹氏忙完,才见到云嬷嬷跟琬宁都在等着,她半是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让乳母抱起大阿哥,跟着云嬷嬷向太后的座位走去。

“装模作样矫揉造作。”一直沉默地博尔济吉特氏忽然哼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讽刺詹氏还是在说琬宁。

琬宁倒没什么大的反应,詹氏却很是恼怒,觉得博尔济吉特氏是在讥讽自己,遂回嘴道:“妹妹是在说自己吧。要不是八爷开恩,妹妹只怕还没这个资格出席太后的寿辰宴席呢,我要是妹妹就乖乖住嘴当个乖宝宝,指不定太后想起了还会接见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称呼姐姐妹妹的,我可没有包衣出身的姐妹。”博尔济吉特氏不甘示弱。

“好了,”琬宁见她们拌嘴的声音越来越大,淡淡地出声阻止道,“看看如今是什么场合。太后的寿辰你们都敢闹。”

博尔济吉特氏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阿爸就在外边,等一下央着太后让她允许自己见一见阿爸,到时候还怕八爷将自己关起来么?什么侧福晋什么庶福晋,到时候还不是要来巴结自己。

詹氏狠狠地瞪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眼,手上不断拧着帕子,仿佛那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化身。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今儿是太后寿辰,她不能出丑,更不能丢了八爷的面子。

才刚刚平复完心情,便见自己儿子哭哭啼啼地被抱了回来,詹氏连忙接过来,也不听乳母的解释,劈头盖脸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阿哥好端端地跟着过去了,眼下又哭着回来,是不是有人伺候得不周到,怠慢了咱们大阿哥!”

乳母早就习惯了詹氏的小题大做,等她质问完了才回道:“大阿哥怕生,在太后跟前哭闹,嚷着要找庶福晋。太后没办法,才吩咐奴婢将大阿哥抱回来的。”

博尔济吉特氏应时发出一声嗤笑。

詹氏只觉得脸上发红发烫,恨不得给博尔济吉特氏一巴掌,对自己儿子也是失望之极,可看着自己宝贝儿子哭得眼睛都红了,只能按下到嘴边的责骂的话,认命地抱在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第六十二章

062章取名

詹氏想让自己儿子在太后还有皇上面前出彩,可惜事与愿违,接下来这段时间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全副心思都不在宴席上。要说大阿哥在众人面前出丑,倒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只是詹氏望子成龙心切,难免心里犯嘀咕,老觉得自己儿子这样不好那样不出众,又胆小又认生,遂起了要好好锻炼自己儿子的想法。

琬宁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见大阿哥已经睡过去,可詹氏还是维持轻轻拍打背部的动作,双目防空仿佛入定般呆愣的神色,亦是好奇她如今究竟在想什么。像詹氏这样有着小聪明的女人,虽然不会成为大敌,可也不能掉以轻心。郭络罗氏不就在她身上栽了一回吗?

“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突然转过头来道,“我…妾身看到了自己的阿爸跟福晋,可否允许妾身跟阿爸说说话?”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尽可遣人去问一下八爷。”琬宁夹了一箸龙井虾仁到自己碗里,看都没看博尔济吉特氏,“不过我还是劝你等皇上跟太后离席之后再去过问。到底外臣跟内宅妇人有别,总不好现在就巴巴跑过去,叫人看了会觉得你没规没矩的。便是巴雅尔台吉是你的阿玛,你也得守着规矩才是。”

博尔济吉特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敢派人到胤禩身边询问,只想着等宴席结束之后便让跟着自己进京的藏青去截住自己阿爸,跟他诉苦,要他好生跟八贝勒说说。自己是来自科尔沁的贵女,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禁足罚俸呢!

只可惜直到宴会结束,她都没能找着机会让藏青出去一趟。巴雅尔似乎也有意躲避跟自己这个女儿的见面,早早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出宫回到驿站。要说巴雅尔没有惦记女儿那也是假的,即便这个女儿叛逆无状,可到底是科尔沁出身,不念血脉关系,也总要打听一下,看看她入了八贝勒府之后过得可还安稳。可这一打听下来差点把巴雅尔气得吐血,才入府几个月乌娜就被八爷训斥禁足,丢尽蒙古格格的脸面。

巴雅尔福晋也是暗地里偷乐。一个奴隶后代生的女儿,仗着得宠就想跟她的女儿平起平坐,做梦去吧!不知廉耻非要吵着嚷着嫁给八贝勒,惹恼了自家爷跟太后,以后在京中无依无靠,八贝勒府中的女人动动手指头就能叫乌娜这个贱丨种死无葬身之地了。彭氏那个贱人早就被她的哥哥派人弄死了,现在就看着乌娜怎么自寻死路!

“格格,奴婢找了好些人了,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帮忙递消息。”藏青是晚了一步回到府中的,一回来便急匆匆赶到博尔济吉特氏身边回禀。她有些惧怕博尔济吉特氏突然发脾气,小声又谨慎地说道,“听说这回是福晋跟着来的。福晋素来看格格不顺眼,肯定是要百般阻挠,说不定那些宫人是得了福晋吩咐才会这样。”

“阿妈没有跟着来吗?往常阿爸出门一定会带着阿妈的。”博尔济吉特氏一把扯下头上的花簪拍在桌上,瞪着铜镜中映射出来的藏青的脸,怒气慢慢升起来。

“奴婢打听过了,这回只有福晋跟着出门。”藏青连忙回道。

“肯定是福晋使了什么手段,叫阿爸将阿妈丢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哼了一声,“八贝勒今晚宿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