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的心神难得因她牵得恍恍惚惚,“什么梦?”

“我在看狂骨之梦。”水青将书整本举起,俏眉一挑,“你不是问我看什么书吗?短期失忆啊你。”

“狂骨之梦?”这书名,听着很诡异。云天蓝大掌过去,拿了书就坐在水青旁边,翻了翻,繁体版的。

“这些书,精油,墨西哥音乐都从哪儿弄来的?”不是国产货。

“邮购。”这年头网络还不错,却还没有很不错,网上购物开始了,离兴旺尚有数年距离。

“你有点奇怪,觉不觉得?”云天蓝斜瞄。

人高马大,那沙发本来就很软质,被他一坐,水青差点没朝他身上倒过去。扶住了,她尽量往边上挪,才稳好。

“请指教。”水青侧坐,盯着。

“不能坐飞机,不能出国,生活习惯却很洋派。爱喝红酒,爱吃樱桃,欧洲的精油,墨西哥的音乐,还有那一口据说跟BBC学的伦敦腔。照理,你应该很喜欢国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走出这个国家。不奇怪吗?”就这个问题,他没想通过。

“出国干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喜欢的东西,我现在就有啊。”没有,她也能给弄到这个城市里来。“再说,如果因为喜欢的东西来源国外,就要出国的话,那我喜欢月亮,还要上月球去不成。云天蓝,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这是什么世界?你是电脑科技先锋,不该不知道。将来,什么东西都能从网络上购买,别说国门,家门也不用出一步。这叫宅。”

云天蓝瞧她说话那利落,哪有干妈说得没精打采。不过,他感觉不安稳。阁楼上营造出来的这种气氛,和平时的她,十分不同。

他想了想,公司最近已经太平,干爸还在等组织部最后批示才能正式退休,她也顺利毕业了。所以,如果有事,只有简苍梧的事。

“和简苍梧谈过了?”他不怕她怪自己多事。他和她,一向什么都聊。

“嗯?”她的手继续揪着那页书,快扯坏了吧?

“嗯。”她的头就低了下去。说是看书,就没翻过去一页。

这反应,不正常。这反应,也让云天蓝犹豫该不该问下去。但他就知道了,她的异常多半和简苍梧有关。

一时,只有想在沙漠上跳舞的鼓点,击跳了玫瑰的香。

再开口的,是水青。

“那个…”苦恼怎么说,不复杂又复杂,还是按顺序得好,“他先跟我求婚。”

正常情况下,云天蓝会挑出“先”这个字眼。可是,因为他对水青深埋的情意,在听到求婚两字时,他无法当那个理智聪明人。

“他跟你求婚了。”所以,到他耳里,就是这个意思。这六个字,逼得他几乎把满口牙咬碎。

水青觉得云天蓝的重复没什么问题,就嗯了一声。

云天蓝眼冒金星,只觉得沙发成了无底洞,他眩晕着就会跌进去,再也出不来。

“你答应了?”愚蠢的问题,他自知。在他想来,虽然水青和简苍梧发生了一些事,但水青的性格,一旦努力了,就会努力到底的。所以,只要误会澄清,水青会答应简苍梧的求婚。

“没有。”水青摇头。

云天蓝觉得意外。他这时矛盾得很,已经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你拒绝了?”愚蠢了一次,还怕愚蠢两次吗?

“没有。”水青又摇头。

“韩水青你不能一次说完吗?”会折磨死他的。

“我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他就自己琢磨出答案,然后——”她垂着眼,那页书其实在他上来之前一个小时,就一直在眼皮底下,“分手了。”

云天蓝就说:“韩水青,你别再蒸玫瑰精油了。”让人不能思考。

“云天蓝,就是这么回事,你没听错。还没有给他我的选择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水青终于抬起头来。那张小脸,层层光敷面,也掩不住黯淡,“可是,你知道吗?我没办法说他错了,因为他该死的正确。我不想嫁给他,可我不想说出那话来。如果真要我来说,大概会说给我时间考虑,要不就是再交往久一点。简苍梧是个好人,好男人。女孩子谈恋爱,不就该找这样的人吗?我这么想的。你那时候跟我说,就算没有你推手,我也会决定和简苍梧交往。云天蓝,你说得没错。我对恋爱不抱期望,如果有简苍梧那种温柔体贴的恋人,感觉不错。所以,我理所当然了,平静地接受他对我的感情,却迟迟没有付出。”

她笑容的出现,纯粹讥嘲的浮华,那是她看不起她自己的鄙夷。

“然而,你知道,我现在最憎恶自己的是什么?”

云天蓝望着她,深深望着她。他能否碰触到她的灵魂?

“我最憎恶的是,他跟我分手,我虽然确定对他的感情没有达到爱的程度,可我心里却难受,难受得要命,难受得动不动就流眼泪。”她是个多自私的人,连自己都愤怒,“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云天蓝的手掌握成团,仿佛触到了。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88章 玫瑰香 晕迷香(下)

第288章 玫瑰香 晕迷香(下)

为什么?

因为水青是个十分重情的人,可是这个情不包括爱情。

云天蓝曾以为她太小,或者是爱情白痴。后来知道她有深藏的秘密,却怎么也问不出来。现在,她因简苍梧提出分手而难受,让他终于发现,原来她不是不重爱情,而是不愿正视。

她也许不懂怎么谈恋爱,但她有喜欢简苍梧的心情。那种喜欢,不分男女,高于友谊,趋向亲情。她珍视她身边的每个人,因为不区分开来,反而在无形中带去伤害。尤其对于简苍梧,他要求的远不止喜欢。

“不答应求婚,也可以不分手。”云天蓝有点想不明白简苍梧选择分手的举动,“如果这样的话,就没有“求婚次数多几次,女方才显得精贵”这种说法了。在英国,百多年前,一般绅士求婚都有第一次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因为简苍梧已经将我看得太透彻,比我自己还清楚吧。”求婚,只是确认的最后一步。“要不然,谁会在交往后三个月就求婚,而且还说不答应就分手的话?就算他要去英国,只要他不分手,男女朋友的关系会一直维持。但他不想逃避,也不想我逃避。”所以才决绝。

“可我觉得他的决定太冲动。”云天蓝不置可否。

“云天蓝,跟你说实话。再交往下去,没有意外,我会嫁给他。可是,爱情,我没办法给。我会尊敬他,爱护他,平平淡淡,小有甜蜜,如水清缓着,努力跟他过日子。但,灵魂是我自己的,生命也是我自己的,我不会献给他。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曾以为,爱一个人,灵魂相契,生命相许。可,我真得很怕被伤害。很怕自己的感情付出太多,失去的时候无法承受。我就是自私的一个女人。期盼被爱,又怕爱。我,这辈子应该放弃爱情,一个人变老,厚着脸皮,混在结了婚的老友亲戚中间,赖着和他们一起生活。”余愿足以。

云天蓝本来挺心疼她,听到最后一句,觉得不象话,好笑,“别赖上我,我怕到时闹家变,让你连累,变成老光棍。”

水青飞过去一白眼,伤怀淡去不少,“也不想想,事情到这地步,你有没有责任?要是没有瞎起哄,我那么磨叽一个人,说不定到现在还拖着不肯交往,也就没有分不分手, 求不求婚了。怕我这个老妹妹赖着你,你太太闹家变?没事,一老头,一老太,兄妹守到人生终点,还算得上彼此的良伴。”

开始瞎扯。

云天蓝搓搓手臂,想着残阳老马,没牙老头老太的画面,就有些冷,站了起来,“能说出这么让人呕吐的话来,你心情正在恢复,不需要我再当空心树。明天一早飞机,你既然没事,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事实是,该说得都说得差不多了。她心里其实最清楚,就是要找个人听她骂骂她自己而已。在爱情上,她的怯懦,她比谁都明白。而她对于情感失败的恐惧,远比他的还要重。他被她拉出来了,而她,却还不接他伸过去的手。

“又要走了。”她身体不动,要在沙发打禅,“老规矩,不能送。你一路平安。”

“没指望你送我。”云天蓝已经习惯来来往往独自飞。家里人不会送,韩水青也不会送。可那又怎么样?难道就没有感情了不成?

“什么时候再回国?”问出这句话,水青一愣。

云天蓝从上往下,凝视,“难得,居然问我归期。”

归期,归来的日期。

云天蓝这么说,水青没觉得不妥,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问他。他以前要走就走,要来就来,她从不多问。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同简苍梧分手,令她产生某种强烈的依赖。而云天蓝,她一向依赖最多。

“不知道。要去处理一些事,处理完了,就回来了。”云天蓝转身,踏下一步台阶,“你别在这楼上呆太久,怕别人不知道你失恋了一样。点那么多灯,还有蜡烛,你也不怕把房子烧了。 还有那本书,狂骨之梦,听着就很诡异,不适合你现在的心情。你不是爱观鸟?亲近大自然比较好,看看天啊云的, 心胸就开阔。喜欢简苍梧,却不能爱上他,这并不是你的错。分手,对他对你,都会是全新的开始。谁又断定你或者他再找不到真正的另一半?别想多了。没准他未来的爱情在前头等着,比你漂亮又聪明,还倾心相爱。你要真勉强嫁给他,才酿出悲剧来。要是你觉得分手不对,心里不是难受,而是后悔,立刻追他回来也来得及。总之,别弄得没精打采,让自己被玫瑰香薰昏过去。”

然而,云天蓝知道,水青是不会追简苍梧回来的。不是他恶意诅咒,而是她不爱,至少现在不爱。这种事,谁都勉强不了。在这个时间点,简苍梧爱了,水青还不爱,那是注定要错过的。至于未来,没人知道。而两个人的爱情开始,必须双方一起同步。

他并没有因为简苍梧和水青突然的分开而幸灾乐祸。他的爱情还要等,等一个和她同步的时间,避免擦肩而过。而这次,他已经清楚自己的目标,不会再犹豫。简苍梧的失败,没有让他怯步。同水青,就得是一场拉锯战,坚持到最后的人,微笑。

云天蓝走了。

水青听着他下楼的足音,不像他上楼来时的无声息。咚咚咚,往下延伸而去,却莫名令她的心安稳。

和他聊过之后,好多了,那种郁闷死的心情。她上来时觉得阁楼太暗太冷,所以找出所有的光源,好像就能舒服痛快。但,在见到云天蓝之前,她没有被光明安慰到一星星。音乐,不知何时,凄婉。书本,不知何时,冷酷。她在这里检讨自己前世今生,然后深深厌恶她自己。

云天蓝并没有特意说些安慰的话,但就这么随意聊天,她能感觉好过一点。

重生以来,她一直对异性的追求表现得十分自欺欺人。

认为对方没意思,是自己神经过敏。此其一。

对方意图明显,她就随手扼杀在摇篮里,不愿意接触。此其二。

如简苍梧这般,没法拒绝的,就迟钝缓慢,一直不肯交托真心。此其三。

前世,她认为对白子西那是爱到骨子里了,结果剃头担子一头热。虽然是见义勇为死的,却在死前接到白子西要结婚的消息,所以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慨,后悔这份爱情,让自己短短一生白活了。

今世,就落下病根。好听点,是后遗症。难听点,是心态有了毛病。她就不懂了,简苍梧那么一个从外表到内在,从本身条件到家庭条件,都没什么可挑剔的人,她怎么就连一星半点的火花都迸发不出来呢。只要有对当初白子西一半的激情,说不定简苍梧会嫌她太烦太黏,大呼吃不消。

突然,水青从云天蓝的假设里发现了问题。他说,她如果想把简苍梧追回来的话,还来得及。可她不想去追回来,一点点心思都没有。只是觉得难受,而简苍梧说各自成家之前连朋友都没得做,更是令她伤心。她不介意当回朋友,甚至认为当朋友比男女朋友更好。这种心态,不完全是逃避吧?也不完全是后遗症啊

她,对他,还是太淡然了。

生活可以是平淡的,但爱情不会是平淡的。她总想,平平淡淡才是真。那是居家过日子,却不是恋人之心。终究是要在心里激起巨*。终究是要甘愿让她肯为之牺牲,才能称得上爱情啊。

对白子西,错误的,是她的盲目,她的执著,她的痴傻,是她的一厢情愿。可是,那种时甜时苦,时欢时泣,占据满眼满心的,是爱情,却能肯定。

爱如果是那么激烈的存在,她对简苍梧,没有那种强烈的感情。他是个可心的伴侣,他也是个可靠的朋友,他可以是很多令她喜欢的角色,却不是前生中的那个带给她生命冲击的灵魂。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误解了爱情。

她的爱情不是不存在,而是还没来。只不过,现在又一次恋爱不果的情况下,爱情还会不会降临?

似乎,也难说呢

水青分手之后,第一次认真去想有关爱情。该说,有进步了吧。

书页,终于翻过去了。

新的一页,新的故事。

总不会更糟。

不久之后,简苍梧和父母去了英国,八号彻底空置出来。

几星期不见人,父母和老邻老友们就有些担心,水青这才将两人分手的消息正式发布。虽然吃惊不小,但都藏得好,相应不再在她面前提简苍梧的名字。

向来当水青女儿疼的叶妈最能直言:“这年头,恋爱方便。合则来,不合则去。要死要活,非要一棵树上吊,才真是傻到好笑。咱们这几家,一个紫荆嫁到英国去,足足够够了。青青,羽毛,还有我家小子,你们就在园子里找。整个市区,条件好的,都搬进南峪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的。”

众人听了齐乐。

那时正值进入七月完八月始的一场百家宴,就在水青家的后院里,烧烤。

天热,食物热,人的心肠更热。

进入八月,水青已经颇有商场战将之杀气,正轰隆隆要把爱食坊弄上市。

这天忙得精疲力竭回家,经过八号。

灯亮着。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89章 夏浮白 秋浮金

第289章 夏浮白 秋浮金

穿过大敞着的院门,绿草坪快长成草丛了。玫瑰丛不修剪,就有野出格的迹象,花茎探出院墙外,刺有手指粗,缠绕着蜘蛛网。

没人住的新房子,老化的速度比普通旧房子要快得多。

脚下的路,因为前两天的雨,还留着浪形泥痕。

水青其实踌躇,可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还是走了进来。哪能说无情就无情,说漠视就漠视?她不认为是简苍梧回来了,所以也不过看看而已,作为热心的邻居,总可以。

大门两扇齐开,她在门前地毯上踱了几步,最终没有冒失跑进去,当白日大盗。

“有人吗?”声音不响不亮,算准能传到厅里,其它地方不负责。

没人应。

她顺理成章就踩着步子,到了里面。屋里家具都在,罩天罩地的白,很是寂寥。

一串钥匙在铺了白布的茶几中间,显然被人匆匆一扔。钥匙闪闪亮,应该是新配的。

难道简苍梧把房子卖了,来得是新房主?

她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他这一走,可能从此定居在英国,就算回来,也是留在香港。这栋房实在没有必要空关着,因为没人打理的话,真得很快贬值。

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水青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笑得白牙森森,哦,不,是亲善。

“什么脑子?进得门,却找不到钥匙了。”一把女声,随着楼梯转弯,紧接着就是时尚干练的打扮,一身明亮,气质绝佳,神情很懊恼。

水青一看,熟人。

“杨美珊。”她怎么来了?

“韩水青?”杨美珊一见她,大概没想到,怔了怔。可是,马上回神。“来得正好,帮我个忙。我钥匙找不着了,这么大的房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找起。我跟你说,我有丢钥匙的习惯,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丢了几百把,而且还长不了记性。”

水青朝茶几上一指,“不就在这儿?”

杨美珊就摇头,“我一双眼睛长得象我爸,太小,看不见。”

水青啼笑皆非,这位大小姐,真是妙妙人。

“我看到门开着,就进来看看,你忙,我走了。”尽到邻居义务,水青就说要走。和简苍梧一分手,面对杨美珊,也是尴尬。

“你知道,苍梧是苍梧,我是我。我跟你,好象没有他那一层关系,也得好好经营着,对吧?”杨美珊不仅是妙姐儿,还是慧姐儿。

“那是当然。”不过一时有些尴尬而已,而且,“怕你骂我。”

“我骂你干什么?要分手的是苍梧,去英国的也是苍梧,所以怎么看,都是错在他。我就悄悄跟你说句实话,这孩子太嫩。你是他第一任女友,该是你倒霉得负责带着他。就他闷里闷气的性格,讨得了女孩子喜欢吗?他就得找母狮子,恶狠狠,才能震得住。”这位,全然忘了当初怎么鼓励简外甥追求人家的。

水青的信用卡哲学发挥效应——付过帐单就轻松。她现在是分手过了,就过了。所以居然跟着杨美珊嘻嘻笑。

“你这个当舅**,太损了。简苍梧挺好的人,找母狮子,会不会过分?”想起河东那一狮子吼啊我的妈

“我的意思是,他脾气冷,个性冷,就得找个泼辣点儿,主动点儿的。要不然,恋爱无趣,婚姻无趣,这辈子都无趣。”杨美珊看着水青又澄清,“不是说你不好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喜欢杨美珊这样,跟她什么都能说。

“说起来,我本来就要找你,伴娘你还当不当?”杨美珊征求水青意见,她也知道水青和苍梧如今刚分手,再见面恐怕——

“你找别人行不行?”水青本就不想当伴娘,还得飞香港。虽说香港回归了,可一国两制哪。

“不为难你。”貌似杨美珊也松口气。

“婚礼准备怎么样了?”说到结婚,水青就多关心一下。

“十月提前到九月,还有半个多月,我都快忙死了。工厂这边要交接,婚礼的事项要作决定。白子东没什么好期盼的,什么事都让秘书代劳,就差没让秘书跟我拍婚纱照了。我无所谓,我家里觉得没面子,成天给我脸色看,说什么我还没嫁到白家,就已经跟弃妇似的。好笑”杨美珊对这场婚姻的态度一点没变,还是闭着眼嫁了再说。“也不想想,是谁让我过去当弃妇的。”

“忍一时海阔天空。”水青是了解事情始末的,也了解杨美珊刚建立的小金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你结了婚,赚再多钱,那也是自己的私房。”

“我就这点盼头了。”杨美珊的儿童制品公司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接洽了几个客户,工厂开始生产。“要不是你,我嫁过去,也是人生无希望,混吃等死。”现在,一切都不同。

“你帮我,我帮你。”这是水青和杨美珊关系的奇特之处,并非单纯的朋友,而是某种特殊意义的朋友。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觉得值得就行。”杨美珊原先一无所有,她被压榨太久,能有帮她的一个人,就是天赐福。

“对了,你来这儿干吗?”说了这么多,水青忘了问。

“厂和公司在这两个市里,我结婚后,打算长住此地。本来想买房子,白子东就跟苍梧商量,把南峪的房子让我住了。苍梧不肯卖,空关着也不好。我看行,离你又近,有什么事商量起来也方便,就接受了。今天先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重新弄的,不过这房子从里到外都新得一塌糊涂,只要把我的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搬过来。”快人快语,慢半拍,讪笑,“水青,没意见吧?”

“我这就回去写个横幅。”水青能有什么意见。

“什么横幅?”杨美珊没听懂。

“欢迎世界小姐杨美珊入住本家园”水青挽起袖子,就差一支毛笔,一块布。

听到就明白自己被她调侃,杨美珊举手状似要打。

水青倒退着就闪。

一追一退,不亦乐乎时,水青眼睛没长脑后,就撞上人了。

温暖的怀抱,结实的双臂,沉稳的呼吸,胸口起伏却好象在加快。

水青一回头,刚看到脸,就听杨美珊在打招呼。

“白子东,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过来了?”

水青连忙从他勒得有些紧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以大家能听到音量,说了声不好意思。照理说,这地方离谱得大,怎么回回能撞上他?真不明白。

白子东只看了她一眼,就对未婚妻说,“你父亲说有记者好像打听到这里,让我过来接你一起走,免得落人口实。”

“是吗?”杨美珊对着水青时的活跃收起得干干净净,相当客气有礼的态度,“那就一起吧。我上去拿包包,请等我一下。”冲水青点个头,又上楼去了。

水青眉毛跳,这就是“名门淑女”,左右逢源。

见杨美珊消失在楼梯口,她就对白子东说,“白先生,我也得回家了,再见。”

白子东却没有说再见的意思,“你的心情恢复得不错,想不想知道苍梧在英国的情况?”

杨美珊都没他那么罗罗嗦嗦,不过水青承认,他这话题起得好,那的确让她有兴趣。于是,驻足。

“简苍梧还适应那里的生活吗?”伦敦,全地球的雾都集中过去了。还有阴雨。感觉不是迷迷糊糊,就是湿湿嗒嗒。

“很好,苍梧的亲爷爷对他宝贝的很。这个月底就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公布他成为罗伊集团继承者。”白子东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仿佛想要看出什么来。

“这么快?”水青不觉得是件好事。如果依琳继承,本.罗伊大概还能沉住气。可是,如果是苍梧,他会有什么反应?不气疯才怪

“苍梧拥有罗伊最亲的血缘。直系之中,除了劳伦罗伊十分健康之外,苍梧是唯一既年轻又健康的了。再加上他有我们白家的经商能力,可以说罗伊家找到他,欣喜若狂。继承人,舍他其谁?劳伦罗伊再健康,也老了。那支血脉,因为我姐姐和苍梧,终于可以继续兴旺下去。所以,不算快。”白子东以为她因为分手而有怨怼。

“可是,简苍梧才过去两个月而已。他和子南姨虽然有两个人,可罗伊家族是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里面有多少亲戚,多少关系,多少隐秘,他根本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了解。如果现在就当继承人,那是风高浪尖处,毫无防备得让人对付。要我是他,不仅不会当明枪,还得低调。越低调越好,直到有自己的势力。罗伊家的某些人,绝不简单。试想,本来的继任者是依琳,突然被舍了,她的支持者会如何?”水青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明白,“你们白家人口简单,可也别把数百年的罗伊家族想简单了。苍梧能当上继承者,对白家可说是打开了整个欧洲市场。这个机会,不能随随便便就浪费,所以想清楚得好。”

“这么关心他,又为什么分手?”尽管苍梧一向对他不隐瞒,但同韩水青突然分手,却是只字不肯透露。他问过家姐,她想尽办法,也没套出话。

水青对白子东不客气,“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暗示:白子东你就是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跟我无关吗?”白子东踏近水青,见她要退,就一把抓牢她的双肘。

得知两人分手的消息,并不是一下子就喜悦的。到底,苍梧是他的外甥,感情上亲如兄弟,他没有到不顾一切的程度。但原来那份压抑的心情,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往外流露。而婚礼的提前,让他越来越焦躁。

但他要见水青的话,就得找一个适当的借口。他并不想做什么,就想单纯见见她。现在她单身了,应该能吃个饭之类的,也不会惹人说闲话。

“如果我和苍梧还在一起,也许我们能成亲戚,可如今,既然分了手,除了生意往来,好象也没什么关系了吧?”水青轻轻挣了挣,那样的力道摆脱不开他的钳制。“请放手。还有,你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以前,她没注意过。

“好了,可以走——”杨美珊要出的语气词突然断开,她望着眼前一幕,如秀峰的青眉,拢起,又平。“水青,瞧,每个人都要找你算账呢。谁让你和苍梧分手了?”进退得宜。

白子东终于放手。

水青也是机灵的,虽然没有在场的另外两位想得多,立即回应,“吓得我以为要被舅舅教训。虽然是分手了,可无论怎么说,我和苍梧同辈。舅舅永远就是舅舅的。等你结了婚,我就叫你舅妈。”随便扯。

不等杨美珊出言反对,水青又赶紧说要回家吃饭,转身走出门去。

杨美珊见水青走了,才盯着白子东。

“看我干什么?”白子东被盯得很不自在。

“没什么。”杨美珊从白子东身边走过,突然倾身,凑得说近不近,“原来如此。”

白子东拽住她,眸中豹光,“说清楚。”

“白子东,现在后悔,也晚了。而她,绝不是做情妇的那种人。”杨美珊一眼就看穿了,因为白子东的眼神。夺取的,还有心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