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被囚禁的那个地下室附近,我遇到林大业,据他说看到绑匪将你们带去的地点,不过要我付钱给他。付了钱,他把话才说了一半,就有当地的混混找上来要债。原来他赌输钱,欠下一万美金,因为第二天要回国,打算赖掉不还的,却被人发觉意图,提前截住他了。拜他所赐,我和徐燃也牵连进去。徐燃被打了个半死,我也挨了几拳几脚。弄得这么惨,最后靠得还是你留在外面那片衣料。要不是救你第一,我真想跑到机场把林大业这人截下来,再——”当时,曾想不管什么师训,揍一顿再说。

“再把钱要回来?”云天蓝开了窗。

乡间的风特别清爽。快入冬的夜空,不知是否因为周围安静的缘故,星星显得很亮很热闹。

“云天蓝,我还没那么小气。”水青听了之后,立刻走到他身边,替自己严正声明。

“想要教训他的话,现在不可能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揍长辈。”云天蓝其实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就是说啊虽然一直听姑姑说姑父在国外工作,我怎么都想不到会碰上本人。海外精英,其实是劳务输出。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姑姑却不肯说真话。还有姑父,跟他打交道,发现他也是说话不靠谱。从见钱眼开的样子,就觉得这两人真是夫妻。”所以一回来,就打起松露场的主意。

“穷,所以才这样吧。”云天蓝移过一只手臂来,将水青环在窗橼,用胸膛贴着她的背。

两人身影交叠成一个。

“穷,也不一定这样。”水青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转过身来,双手反撑着边沿,脸微微抬起,望进云天蓝眼里。

虽然结婚其实没几天,却也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亲近了。

云天蓝垂下头,伸手轻抚水青秀丽的脸,渐渐往她粉唇落下。

“姑父的事,别追究得太狠。”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不是不让她追究,只是让她手下留情,果然知她者,云天蓝是也。她想夸他两句,不过随着他的吻,直接热情地用行动表达了。

窗外,树叶唱着歌。在风里摇曳着的影子,将两人如胶似漆的身形,悄悄遮去了大半。

第二天一早,水青醒来,发现云天蓝不在房里。

别以为两人洞房了。虽然一张床,却是各睡各的,毕竟水青那些理由还在:云天蓝伤未全好,结婚证仍在办理。

一看时间,过八点,原来是自己睡过头。要知道,老韩家都是五点半起床,六点早饭,六点半下地了。

走到和爷爷家的院里,听不到一点说话声音。只有奶奶养的鸡咯咯叫唤,饲料槽满满的。

“侄女,早啊。”嘻嘻哈哈装一家人,好像昨晚的事只是幻觉。

“家里怎么没人?”水青问道,转过身去,看到林大业,身边还有姑姑韩宜庄。

“都上林子去了吧。我们也不太清楚,刚起。”林大业说得理所当然,结果被一旁的姑姑用手肘顶顶,一看眼色就改掉漫不经心的语气,“我才回来两天,生活习惯还没改过来。你姑姑为了不麻烦大家,索性就跟着我的习惯照顾我。等过一阵,我也会早起的了。”

“没关系,姑父你刚从国外回来一个月都没到,说不定还有时差呢。再说,姑姑也不算改习惯,平时就这时候吃早饭。对吧,姑姑?”水青十分“尊敬”长辈。

“对,对。而且,国外工作多辛苦啊。这几年吃不好睡不好,为我和小雪赚得可都是血汗钱。我就跟你姑父说,不用急着管场子里的事,土地和松露不长腿,难道还能跑了?偏你姑父觉得靠着你爸和叔他们,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正说着呢,明天就跟他们一起干活。”姑姑好像察觉不出自己的话有多少漏洞,“青青,我看你也刚起,没吃饭呢吧?我去厨房看看你婶婶留了些什么,咱仨一起吃。”

这位,连饭都不是自己做的。

水青却仍然微笑,很懂礼貌说谢谢。见姑姑走进灶间,她这才回头看林大业。

林大业嘿嘿一笑,“侄女,真是没想到,咱俩不止是老乡,还是一家人。”

居然还主动提?她是不是小看他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一千美金就算了?”

“啊?哈哈…”林大业真想打自己嘴巴,他本来只是套近乎,忘了一千美金的事,“这话说得我很不好意思。要早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再怎么样我都不能问你要这个钱的。可是,现在这钱我都交给你姑姑了,就算我想还给你,恐怕有点麻烦。”

“姑父,那就算了。”水青需要的只是一个把柄,没想过真把钱要回来。

林大业一听,脸上就笑开花,“侄女,谢谢你。以后等姑父赚了大钱,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林雪一份,你一份。”

“那倒不用这么破费,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水青眼睛一眯,也跟着笑。

“什么要求,只管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应。”林大业就差拍胸脯保证。

“你一定做得到。”水青依旧维持笑容,“姑父,分家分财产的事,希望你以后都别再提了。是不是很简单?”

林大业脸色一变。开玩笑,他出国之前让老婆女儿回娘家来打前阵,就是听说老丈人家因为松露发大了财,所以想着分一杯羹的。不提分家分财产,他来这儿干什么,明知道丈人丈母娘都不喜欢自己。

“侄女,这是长辈们的事。你年轻,又是晚辈,最好别管。我和爷爷奶奶,你爸爸叔叔们会好好商量。”虽然在国外发生了一段丢脸的插曲,恐怕在水青心目中他已经没有姑父的形象,不过事关一大笔钱,他不能让步。

“可我,不是以晚辈的身份请求你啊,林大业。”水青收敛起笑意,眼神犀利起来。

林大业从老婆那儿听了一些水青的事,知道她年纪轻轻办公司,而且松露是她发现并找到法国的买家,这才有了老韩家的今天。可因为辈分摆在那儿,他并不特别重视她。

“换个身份如何?比如说,受害人和诈骗犯。”早知道不容易,她却是有准备的。

“啊?”林大业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说。

“昨晚上,我看你挺熟悉就说打官司,想来应该知道。在我们不认识的情况下,你声称知道我需要的消息。从一万美金起,最后一千美金成交。然而,在交易的过程中,你却没有给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拿钱就跑了。只要我激进一点,你的行为完全可以构成诈骗。”钱的数目虽不大,好好利用,就能让林大业知难而退。

“…事情发生在非洲,这儿的公安可管不了。”想吓唬他?他可是常和混混打交道的。

“这儿的公安当然管不了,因为我会向南非警方报案,由他们将你引渡过去调查。你记得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吧?他是中国领事馆的外交官,可不仅仅是人证而已。相信他去报案的话,会引起相当的重视。因为受你牵连,他被人打成内伤加断骨,差点就没命了。成天跟我说,一定要把你找出来。”水青通澳洲法律,不通南非法律。但她的本事在于,能把随口掰的话说得十分精通一样。

至少在林大业听来,心里七上八下,怕了起来,但他嘴硬,“我当时确实是要告诉你的,如果那些混混没有突然找上来的话,所以不能算诈骗。你朋友被人打伤,又不是我指使,凭什么告我?外交官可不能使用特权欺负小老百姓。”

“你说你知道人被绑到哪里去的。那么,是哪一栋房子?”说实话,从人品看,她很难相信林大业。或许他真的看到绑匪,但那是晚上,如果不跟踪的话,怎么能看清他们进去哪儿了呢?

“我说了,你对那里也不熟,能知道吗?”林大业偷奸耍滑。

“我还没说吗?人都已经救出来了,那房子我从顶到墙根,看得非常仔细。”水青却比林大业更狡猾,而且更聪明。

林大业支吾半天。让水青猜对了,虽然看到可疑人物,但天生胆子小的他没跟着去。他就是为了骗钱,才撒谎说看清的。

“那些人看上去恐怖得很,还有个带着诡异的面具,我好奇也得当心自己的小命。”嘟哝着。

诡异的面具?

“如果你沉默,我就沉默。”水青面色不动,其实意外获得了一点线索。

“可…可也不能一分钱都不给,我们也要吃饭过日子的。”他出国赚得钱,一半赌输了,剩下一半不够用几年。

“我答应你,只要你和姑姑好好帮家里做事,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话,会给你们合理的工资。至于最终分配,那就得看爷爷奶奶的意思。他们很公正,不会苛刻勤奋努力的人,更何况是家人。姑父,你要是引渡到非洲,大概连一分钱都拿不到,你说是不是?”水青也要进屋子了。

“你不说,我就再不提。”后面传来一声长吁短叹。

争家产的风波,解决了。

绑架案的余波,又现了。

第366章 君子近 庖厨近

水青当然不会真跑进去吃饭。她挑食,如果同桌吃饭的不是聊得来的人,胃口更刁。所以,她远远和姑姑说不饿,转身回自家小院,开小灶去。

跨过隔墙的侧门,被眼角余光里出现的一道黑影惊了惊,下意识往旁边跳,却听见云天蓝的声音。

“是我。”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反应挺快。”

“吓我一跳”水青却没他那份好心情,“云天蓝,你故意的?”

云天蓝否认了,“我要是故意的,你根本躲不开。”

两人往小厨房并排走着。

“你听见了?”水青侧过脸,见他一身运动装,头发湿漉漉的,原来一大早出去晨练。看他现在这样,也许是真的恢复得差不多了。很难想象,没多久以前,他昏迷了整整三天才脱离危险。

“听见了。”要不然,也不会站在墙根底下。

“不算狠吧?”在非洲的时候,虽然被林大业骗了一次,不过现在却反而成为可利用的把柄,心里平衡多了。

“我猜你姑父可能会安静一年半载的。”云天蓝见水青挑眉不服气,又继续说,“饥饿的狼,不会放弃即将到口的肥肉。火光会迟缓它的进攻,但它也会等待火灭的时机。”就是说,她的要挟不能根除贪婪。

“拖得一时是一时。其实最怕就是家里有人坏,不能当外面的人一样对付,也不能完全断绝关系。当年,爷爷奶奶和姑姑就闹得决裂,二十年过去,人回来,还不是照当这家的女儿。”生意上她可以将对方步步钉死,可是论到家事,长辈们还在,她只好在暗地里搞个破环什么的。

“因为你爷爷奶奶和爸妈叔婶都是好人。”善良才会包容。

“你作为孙女婿,第一次过来,却发生这种丢人的事,我没的说了。”日子好过点,就有人打财产的主意,实在觉得无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大概多念几遍,就会顺。你姑父姑姑虽然爱财,我看也不是坏到无可救药。那种程度,应该可以很轻松被我们压制下来。麻烦虽然是麻烦,可就像你说的,到底一家人,吵完自然会修复。”经过这次绑架,云天蓝和他父亲这本经就念得稍微顺畅了。

“不说他们了。”若能安静一年半载,也好。“云天蓝,你晨练归晨练,别用力过度,伤口还缠着纱布呢。”

“为了能顺利洞房,我很当心的。”云天蓝笑得那个暧昧,凤眸飞起来,配合着早晨的太阳,金光灿灿。

“早餐想吃什么?我尽量弄。”对于他三句不离洞房,水青已经十分淡定了,连白眼都懒得翻。

“不用你动手,我做给你吃。”云天蓝挽起袖子,一个转身,堵在厨房门口,不让水青进去,“你可以在四周散个步,或者回房看看书,做什么都行。等我二十分钟,保证提供优质服务。”

“你会做饭吗?”虽然到她家吃饭时常给她妈打下手,不过她没吃过他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而且,因为爷爷开饭店,他的三餐都是大刘给准备好的,根本不用他动手。

“简单的还可以,一个人生活也饿不死。”即便如此,他仍想为她做早餐。

水青探探头,“也许我妈有留饭给我们。”不太信任他的厨艺。

“爸妈去爷爷那儿吃的饭。妈本来想给我们单做,可我说我会准备。”他那么说了之后,丈母娘欢喜得带他看一圈厨房,告诉他锅碗瓢盆的位置,然后兴冲冲上班。所以什么吃的都没有。

“你打算做什么?事先声明…我不吃蔬菜沙拉。”本想说无肉不欢,怕他难为,她说得婉转点。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会不知道你的饮食习惯?”挑食相当离谱的女人,但他在吃百家饭的时候,发现羽毛妈,叶妈妈这些妈妈们还在做改变她坏毛病的努力,譬如特地把蔬菜藏在她爱吃的肉食里。

“云天蓝,算了吧?我来做,很快就好。”她想起来,刚认识他的那年,他惹火爷爷,爷爷让大刘不给他做饭,饿得他上街找餐馆。结果,爱食坊就建起来了。

这样的他,能做得像早餐吗?

“韩水青,说了我做就我做。”云天蓝把她往外一推,居然关了厨房门,反锁着不让她进。

水青在门口喊,“我可不是只要现成饭就不管质量的人,你做得不好吃,我照样不给你面子。”

门板发出啪啪两声,云天蓝表示知道,顺便让她离得远一点。

二十分钟?散步的话也走不了多远。偶然瞄到院子里的自行车,就决定骑车逛去。

出了门。这年的路已经大不同,宽敞整洁的灰白双车道。路边杨柳松柏高高大大,柳叶虽然落光了,松柏却苍郁。很浓的深秋意,很淡的初冬味,在两种树间起起伏伏。

没决定目的地,就沿着路,往一个方向慢悠悠骑着。可没过多久,发现有一处景致很眼熟。

斑斑湘妃竹。

孙家的两间小屋已经重建过,依然不大,上下两层,却精致敞亮。院子里除了一片湘妃竹,加种了不少可爱的植物。石桌石椅还在,似乎能闻到那阵清淡的茶香。不知道大狗是否仍然躲在某处,等着吓唬人。不过,现在这个院门牢固得多。

水青停下车,脚尖点地,想听一会儿竹叶的音律再回去。

“青青老板?”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一回头,水青愣了下,然后不确定地问,“乔治?”叫青青老板的人,只有乔治。可是,眼前这个老外——

“听离小子说你回来了,我正想明天去看你。”乔治上来就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恭喜恭喜。中国话怎么说来着,祝你和蓝斯白头到老。”

水青被他放回原地,头晕,“乔治?你真是乔治?”

乔治下意识去摸脸,然后哈哈大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了。怎么,有胡子没胡子的差别这么大?”

水青前世认识乔治时,就是大胡子。今世,乔治一出来,大胡子仍然是标志性的。那是他用来遮挡疤痕的尝试,虽然起到的效果甚微,但至少心理上好受些。

“差别很大非常大,显得年轻多了,还有点娃娃脸呢。”疤痕,从来都不是她在意的部分,“乔治,你原来很帅啊”

“帅吧。”老外不像国人,不谦虚,大方接收他人的赞美,“我要是年轻二十岁,就和蓝斯较量一下了。哈哈”

水青受他率直的笑声影响,也呵呵直乐,“乔治,怎么想到剃胡子的?你不是很宝贝它的吗?”

“有人说,我那大胡子比脸上的疤更吓人。我想看看说得对不对,所以——”乔治嘿嘿一笑,大掌搓着下巴,“结果,反响还不错。”

“嗯,嗯,没胡子好看。”成了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你既然来了,应该要去园子里看看的吧?”乔治请领导前去检阅。

“吃过早饭,我和蓝斯就去。”注意,两人是英文对话。

“我挑瓶最棒的香槟,为你们庆祝。”乔治大掌一拍。

“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调动的事。”这两年,张华的葡萄酒公司在欧洲买了几处园子,如今正需要好手,“十二榉这里上了轨道,所以想请你去法国帮忙看着点。而且,叶陌离也在那儿,可以继续跟你学习。”

“这个…”乔治面露难色,“老板,不能找别人?”

“咦?乔治,你之前每次去法国都舍不得回来,这次长调,却不愿意了?”稀奇。

“以前我就一个人,去哪里都无所谓。”酿出世界上最好喝的葡萄酒,曾是他唯一的愿望。如今,却得放一放了。但令他放下的理由,他认为很值得用这个唯一的愿望来换。

水青多聪敏,和云天蓝的感情拨云见日,爱情的雷达处于最佳状态,“乔治,你该不会是恋爱了?”

乔治的手从摩挲下巴,改成抓头,中年大叔的害羞却很真挚,“我很喜欢她,可她喜不喜欢我,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半英半中。

水青就地观察,瞧见随风摇曳的几杆美竹,心念一闪,顿时了悟,“你喜欢孙英的妈妈”

孙妈妈赵香,一直兢兢业业担任着十二榉的经理,业绩斐然。

“老板就是老板,一猜就对。”乔治憨实,没发现是自己出现的地方太明显了。

孙妈妈守寡多年,为了养育女儿,完全没有考虑再组家庭。如今,孙英已经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似乎也是时候寻找新的幸福。

乔治虽然是外国人,但为人豁达善良,尤其热爱中国的那颗心最为难得。两人年龄相当。乔治不说,水青还没觉得。现在想来,一个管园子,一个种园子,平时就很有得聊,还真挺相配。

“乔治,加油我支持你。”如果两人能在一起,那么她重生的另一份意义,就改变了两个原本要寂寞下去的灵魂。

“所以,老板,提前跟你申请,我哪儿都不去了。”乔治拎出一个袋子,“现在,每天给她送早餐,看到她的微笑,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水青点头摇手,答应得很利落。

乔治熟门熟路走进院子。冲出来的大狗兴奋得摇着尾巴,显然友好。

为爱人做早餐,原来是好男人的共同点。

于是,那一段回程路,车轮转动得飞快。

第367章 旧相簿 旧兄弟

云宅。

水青又赖班了。

之所以说又,因为她刚回来的那会儿上了一天半的班,然后去凤凰山待了两晚,再回南峪后,就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去公司,甚至计划着再请大假。

都以为她和云天蓝处在蜜月期的难分难舍,所以公司的干部们睁一眼闭一眼了。反正水青这个老板认认真真到公司朝九晚五,至今不过三年而已。大学时代,她的办公室常常积灰。大家也已经习惯各司其职,非到重大金额的项目,不太会去烦她。而碧空,早就制定了双签名制和董事集体通过决议制。只要云天蓝,叶成,肖航远, 秋星宇这四人中任两人的签名,或者所有董事同意执行,就能调动资金,通过新项目,以及签订合约这些事宜。因此水青就算不在,也不会影响到工作进度。当然,最重要的理由,还是因为她新婚。

其实,碧空干部们不知道的是,云天蓝每天照常去蓝水上班。本来他急着要回英国,可是收购股份的人一直没有行动,而除去这个潜在危机之外,当务之急却是需要将流失的大客户们再度争取回来,以保证未来资金顺利流动。因此,云天蓝将英国的行程推后,直接从这里和客户联络,每晚忙到八九点钟才回家。

转眼,从非洲回来,两个星期了。

下星期一飞英国,而她一直说要打点“行装”,也就是在家赖着。

身处温暖如春的玻璃屋里,抱着电脑在讲话的水青,因为设计上特别注重舒适化的身下沙发,而几乎就快躺下去了。

云天蓝知道她喜欢看漂亮的景致和懒洋洋的习性,请设计师在后园建了这间独立工作间给她。向外,能看到蓝天秋湖飞鸟。于内,恒温二十五度,简洁线条的大书架,随处能让她舒服坐着或躺着的布局设计,还从她爸那儿拿来怡人的绿色盆栽,同时下的插花艺术相得益彰。靠南的一角,安置了小小的厨房,没有炉子灶台,只有咖啡机,茶具,电冰箱,微波炉之类的,方便取用。

这个屋子就是给水青单用的。一般她如果在里面的话,包括老爷子在内,都不会随便来打扰她。

这是云家人对她的宠,更是云天蓝对她的宠。

“水青,查不出来。”视频那头是邵正义,他正负责查购买蓝水股份的神秘人身份,“虽然有注册的名字,但那人不在英国,持斐济岛国护照,顺名字查地址,是快拆迁的房子,早没人住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水青前世学金融,却没有资金玩股票。这一世虽然凭已知的信息赚大发了,但几年用巨额资金运作,已不只靠那些信息,掌握了相当的投资技巧,却不自知。

邵正义原是投机商,股市里大胆来去,结果不小心就输光了本。破产之际,老婆孩子要离他而去。水青却通过银行买了他的公司,更名澄影,仍用他担负责人,将大笔资金投入澄影运作。后来,更开设外汇杠杆平台交易。凭借出神入化的决断力,吸引了包括政府在内的大批投资客,在金融界悄悄崛起。

家庭被挽救了,前途被挽救了。自此,邵正义唯水青马首是瞻。

近年,澄影重点开发海外市场,已经在美国,澳洲,欧洲和最大的金融城市建立的理财顾问公司。可以说,澄影如果要买某国某只股票涨,不是那么难做到的事。

但如同这个幕后大老板低调的行事一样,澄影也是低调的。它对客户的选择相当严格,用水青的话说,客户本身,也是一种投资。能和澄影交易的,都是亿字身家或者有潜力能赚到亿字以上的人。也是水青说,金融市场风险太大,所以不要榨老百姓的钱,有钱的人扛得住些。

“只是这个方法相当冒险,等于财力大比拼啊。水青,谨慎点好。”邵正义吃过大亏后,加之跟了水青多年,行事比她还小心。

“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和云天蓝商量一下再说。后天到伦敦,你就多等几天,帮我盯着点市场动静。”自重生以来,或许将面临真正一场你死我活的商战,她能感觉到自己受生长环境的局限。赚进来无所谓,花出去有所谓。

“也好。”邵正义赞同,下线。

“这一动,就是亿单位。”她自言自语,顺手抄起桌上的钱包,“这么多钱,得要多少个钱包才能装得下?”不是那种能回收的投资,而是有很大的机会连个泡都不带冒就沉底了。

午间的秋阳从斜顶上照下来,钱包夹层里突现闪光。她手指捉住了光芒,往外一抽。

那是一张名片。

温桓的名片。

真够奢侈的,还金属名片

忘了自己的名片也是精工细作,她抿笑着唇,拿它对着阳光左摇右照。

和澳洲的花树又通过视频说了好一会儿话,水青见午餐时间,这才离开小屋,往主屋走去。

管家正要上楼请老爷子吃饭,水青就说她去请,直接转弯上楼。

敲了门,听爷爷说请进。

“爷爷,吃饭了。”这大屋,闲人就俩,一个她,一个老爷子。

她是假偷懒,老爷子是真退休。三五不时和他那群老友约了喝茶聊天,前一阵升级到相约旅行。如果云天蓝没出事的话,这会儿就不知道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了。

老爷子哦了一声,却又冲着水青招手,“青青,来看照片。”

水青走过去,看到摊了一桌的照片,原来是爷爷他们上周末钓鱼时拍的。一个个白发或半白发,却玩得跟大孩子一样。不感慨,不回望,只珍惜当下的那种豁朗,让人看着很羡慕他们对生活恣意享受的哲学。

“这张合照好,我拿去放大。”水青最喜欢热闹的相片,伸手拿起来,视线却被照片下的东西吸引。

一本棕皮封面的相簿。

嚓啦脑中闪现火花。

“爷爷,这——”顾不得那张放大的照片,她迅速抓起相簿,“我记得是放在永春馆后面您的房间里。没被烧掉吗?”

云宅,比永春馆豪华时尚。一切新的都比永春馆新——注释:家电。一切古老的都比永春馆更古老——注释:古董。

但,云宅的历史才刚刚开始,它本身的记忆还是空白的。而永春馆要让她思念得多。那些亲手买回来和摆放的小物件,那些用习惯却褪色了的咖啡杯,那些散发着木香而静静展现优雅的家具,那些上了年纪仍然发挥作用的生活用品,无可取代。

以为都葬身在火场,没想到却在这间簇新的书房里,看到了旧物,她有些激动。

“正好让你的老校长借去,说学校要办个黑白照展览。这簿子里虽然只有几张,他也要拿去充数。你说,巧不巧?”老爷子还有很多东西留在伦敦的家里,但最珍惜最珍贵的全随他飘洋过海。没想到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本来伤心,却突然有一本半新不旧的相簿逃过此劫,稍稍得到了安慰。

水青打开翻了翻,里面多数照片不算很老,只有最后几页有爷爷年轻时的旧照。隐隐约约,心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想起了——鬼面。

当年的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那张黑红恐怖的面具,可不知为什么,这本相簿始终让她有点在意。

因为这份在意,让她将那几页反反复复翻看。

“嗯,怎么少了一张?”爷爷忙让她停,指着一小块空白处,“青青,你校长不老实”

水青才要笑,突然收敛神色,“爷爷,少了哪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