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望了她一眼,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似的,于是回道:“计侯爷据说自小性子散漫,舞刀弄剑之余只喜欢游山玩水,计老太太有大儿子傍身,对小儿子一向来甚为纵容,曾经答应过他,将来他的亲事由他自己做主。如果不是计家大公子突然去世,计侯爷料想是会娶如今那计大姑娘的生母进门的。”

甄钰呼吸一滞。心口蓦地一阵剧痛,淡淡的灯光下,看不出她的脸色白了几分。

半响,甄钰轻轻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下去吧,没事了!”

秋心垂首福了一福,默默倒退着下去。轻轻掩上了门。

甄钰猛的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怔怔的瞧着那摇曳的烛火,半响,方躺下歇息,却是一晚上心头沉沉,总也睡不踏实。

计子清自从寿阳太妃府上回去之后。性子不免又越发骄傲跋扈了几分,除了对便宜爹和老祖母,压根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要不当着便宜爹的面,对计夫人亦是没有好脸色。言三语四的含讥带诮那是常事。就连计夫人身边的江妈妈都有几分看不过去。

计子茜得了计夫人的吩咐,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将计子清狠狠教训了一顿,指使心腹丫头帮忙,亲自上阵将计子清揍得惨不忍睹。这下子捅了马蜂窝,计子清恼羞成怒之下闹得全府皆知,计侯爷本就怜悯计子清无亲母照顾内疚,见了她的惨样不由大怒,当即喝命拿家法来。要打计子茜的板子,计夫人暗暗叫苦,不等计侯爷动手,自己将女儿揍了一顿,计侯爷的家法刚刚在院子里摆上,婆子们报:夫人已经打了二姑娘板子。如今已下不得床!

计侯爷只得罢了,将动手的丫鬟婆子打了板子连同一家子直接发配到偏远庄子上,到底将计子茜狠骂一顿,好生抚慰计子清。计子清只是哭,委委屈屈的哭,哭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却是不肯说妹妹半个字的不是,计侯爷愈发怜悯心疼她,计夫人一旁见了则气得肝疼。

自这之后,忠勇侯府内宅众人见了计子清都绕着走,再无人敢招惹她,这是后话。

再说计子茜被自己的母亲下狠手打得双腿淤青,火烧火燎的疼,趴在床上只是哭,哭得一头是泪一头是汗不许人靠近。看到计夫人掀起帘子进来,更是将头埋在枕头中,越发的委屈。

计夫人冷冰冰的瞅了埋头痛哭的女儿,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坐在女儿床前,只是那么一眨不眨冷冰冰的瞅着她,一言不发。

计子茜很快感觉到卧室中异样的寂静,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倾倒而来,她浑身一个激灵,不觉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母亲不怒自威、静如古水的眸光,一时竟忘了哭声,蜡白的小脸上挂着满满的泪水,直愣愣的望着母亲。

“还想哭吗?若是没哭够你请继续。”计夫人缓缓开口,双手松松交叠放在膝盖衣襟上,身子端坐得笔直秀挺,语气淡淡,面容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计子茜的心骤然凉了半截,吸了吸鼻子,满脸的泪痕汗渍在枕头上蹭了蹭,胡乱掠了掠湿漉漉黏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哽咽道:“娘,我还是你的女儿吗?你下那样的狠手,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计子茜又痛又难过,忍不住又洒了几滴泪。

计夫人岂能不心疼,越是心疼,脸上越是绷得一丝表情也无,冷声道:“你若不是我女儿,你爹要拖你到院子中当着众人的面打板子我理你做什么?你想让下人们都看到你出丑?”

计子茜脸色顿时一白,惊惧道:“我不要!”顿了顿,又委屈道:“可是,可是娘你为什么下这样狠的手,我的腿都要断了!”

计夫人素来个性刚强,自小便是个杀伐决断的,听了女儿这话非但不心疼反而有几分不耐和怒意:“这就叫狠了?你是没见过那狠的!若非如此,你爹见了岂肯罢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小杂种是个疯子,你理她做什么?左右不过是口舌之争,她还敢怎么着你了不成?哼,你偏不听我的,教训了她,你又捞到什么好了?”

计子茜顿时语塞,使劲捶了捶枕头,恨声道:“可是她竟敢辱骂娘您,你没见她那个欠揍的样子!我,我怎么忍得住!”

计夫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叹气道:“罢了,权当买个教训吧!好好养伤。养好了伤去给她道个歉,再给你爹那里请罪!”

“娘!”计子茜顿时大叫起来。

计夫人冷淡道:“听不听我的无所谓。这其中的道理,你自个琢磨去吧!”计夫人十分恨铁不成钢,她不明白。当年的她,陷入绝境尚能扭转乾坤,取得最终的胜利。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再三提点告诫仍是着了旁人的道!

计子茜顿时又没了话,不甘心道:“我听娘的,以后我不搭理她便是了。娘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计夫人瞅了她一眼,面上平静无澜。她自然是有计划的,可是,这么大的事。她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诉女儿,闻言只淡淡说道:“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其他的事,莫要多问!”

计子茜顿时气结道:“娘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计夫人笑道:“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唉。娘一直以为你还小,好多事还不需要学,不需要操心,也许是娘想错了!你好好养好身子再说吧!都是一家人,什么主意不主意的,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仔细你爹听到了不高兴!”

计子茜有些懵懵懂懂的瞧着计夫人,眨了眨眼,困惑不解。

计夫人没再解惑。扭头向外头道:“云妈,兰叶,进来伺候。”

云妈和兰叶答应一声,掀起帘子轻轻进来,兰叶的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

计子茜盯着她两人的背后瞅了半响,向计夫人道:“娘。怎么不见青儿、翠儿?”

计夫人脸一寒,冷声道:“她们俩以下犯上,被你爹打了板子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说起这事来计夫人也是心头火起,丈夫的心真是要偏到天边去了,竟是半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立刻就将这些人打发了出去!

“娘!怎么可以!我要去找爹!”计子茜急火攻心在床上挣扎起来,疼得冷汗涔涔,抽气皱眉不已。青儿、翠儿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很得她的心,此事又是因她而起,她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姑娘,使不得!”云妈和兰叶慌忙上前轻轻扶住她:“您身上还有伤呢!”

计夫人只是端坐在旁,淡淡的瞅着她并不说话。

“娘!”计子茜终于放弃了挣扎,无力的扑倒在床上,眼泪忍不住又下来了,低声呜咽起来。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到后悔,心里对计子清更是恨到了骨子里去。

计夫人见她情绪平复了下来,方不徐不疾道:“这只是一个教训,如果你不懂得吸取教训,不懂得冷静、反思,那么下一次,你将会失去更多。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她们去了,自有更好的过来伺候。”

计子茜咬着唇点点头,复又抬起汪汪的泪眼,向计夫人道:“娘,能不能叫人递个话到庄子上,让庄子上的人待青儿、翠儿好一点,她们终究伺候我一场。”

计夫人瞅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放心便是,这是应该的。”计子茜却不知道,计夫人早已吩咐人给青儿、翠儿各灌了一碗哑药,省得她们在外头乱说话。侯府千金身边的贴身丫鬟,若在外边说了些什么,吃亏的,是她的女儿。

计夫人又坐了一会儿,看她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嘱咐云妈和兰叶好生伺候,便匆匆回正院处理事情去了。

出了计子茜所住的薜荔水榭,计夫人抬头往消夏斋的方向望了望,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扶着江妈妈的手臂,慢慢回了正院。

计子清虽然被计子茜揍得很惨、很难看,但是所受的都是皮外伤,有了计侯爷亲自请来的太医照料,又有最上乘的药材,不过三四天功夫便好了大半,相比之下,倒是伤得不显山不露水的计子茜吃亏更大。

此事乃属丑闻,计夫人和计侯爷不约而同及时约束了下人,严禁片言只字在外头流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头隐隐约约仍是传了点风声,说是忠勇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打架,至于打架的原因和结果,却是传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几乎相同,那就是:计大姑娘被二姑娘欺负了。

毕竟么,一个有亲娘,一个无亲娘,一个是在侯府中长大,另一个则是半道回归,孰强孰弱是个人都能想得到。

寿阳太妃也派了人上门打探消息,声称太妃给计大姑娘送了两盒子御制糕点,计夫人没有理由拦着,只好领了来人去消夏斋。计子清的脸上仍有些青肿,走路也有些一拐一拐的,脸上肌肉绷得紧紧,行动间小心翼翼不敢大力,一看就知道身上仍有伤。

王府的人脸上便有些不太好看。计子清陪着笑谢过太妃,恭恭敬敬接过太妃的礼物,听来人问起何故,便飞快的怯怯瞟了计夫人一眼,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高门大户里伺候的得力下人,哪个不懂察言观色?哪个不是人精?那来人不动声色,眼底的狐疑却是更深,把个计夫人一旁气得说不出话!

最令计夫人恼火的是,寿阳王府的人走了之后,竟连计老太太也传了她前去问话,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说她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如今却办起这样的糊涂事来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恩怨不能了的?这一个不过一年半载,横竖是要嫁出去的,弄得这样不好看,岂不是连茜儿的名声也连累了?

话里言外,竟是认为她是在跟死了的邵心萍争风喝醋,计夫人胸中一阵憋屈,由不得跪在计老太太面前诉起委屈来,眼泪浸湿了一张帕子。

计老太太对这个任劳任怨、处处妥帖的儿媳妇一向来十分倚重,听她一言一句,再细细一想,同她平日所行都能够对的上景,老太太心底疑虑顿消,不由得火上心来,弯腰亲自扶了她起身,好言安慰了几句,冷声道:“这么说老二倒是弄了个扫帚星回来了?哼,那女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当年挑拨得我们母子差点反目,如今她的女儿又闹得你们夫妻父女不消停!我们计家到底是招了什么孽了,牵扯上这样两个女人!往后她的事你不要管,我亲自来管!我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不成!这次的事,唉,就这么算了吧!外头的那些个流言,不理会便是!”

第178章 老太太亲自教规矩

计夫人暗暗叫苦,计子清的事,她其实并不想让老太太插手,见老太太此刻怒气冲冲也不敢多劝,垂着头轻轻应了声“是”,斟酌半响,向老太太徐徐劝道:“娘也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媳妇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看不透的呢?侯爷心疼大姑娘母女两个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因此媳妇也没大好管,谁知茜儿那孩子见了心里不平,总觉得姐姐夺走了父亲的疼爱,这才不对付起来,说到底,都是媳妇的错,今后媳妇会注意的,这点子小事,还是不要劳烦娘了!”

计老太太却是哼了一声,叹道:“你夹在中间难做,吃力不讨好,我都知道的,”想起儿子当年为了邵心萍跟自己顶撞之事,想起他先斩后奏将计子清接回府之事,计老太太心头便不由得一阵发堵,越发的忿忿起计子清来,不容置疑的向计夫人道:“这个恶人,你不便做,就由我来做吧!老二把她都快宠上了天,哼,我老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说,还打量我不知道呢!我要让她好好看看,忠勇侯府不是没规矩的地儿,既然认祖归宗,回了计家的门,就该守计家的规矩!她若是觉得委屈不自在,有本事她明儿便滚!”

计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从来不知计老太太蛮不讲理起来也是了不得的!还暗指她跟邵心萍争风喝醋的,这个醋喝起来,她比旁人要更厉害的多!

计夫人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又陪着计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服侍了一番,这才离去。

对于外头传得风风雨雨的言语。计夫人暗中恨得咬牙。外人问起时却是半个字的解释也没有,只是有些为难的笑了笑,神情坦荡。眉宇间不见半点不自然,一副任由人言的架势,反倒将这流言又消去了许多。

再说计子清伤养好之后,计老太太便派了个婆子命她收拾东西,去静宜园与自己同住,说是要亲自调教她。

计子清不怕计夫人,却有点儿怕计老太太。原因很简单,因为便宜爹可以压得住便宜母亲,却不见得能够压得住便宜祖母。

听到这个消息,计子清吓得腿脚发软,心里忐忑不安。立刻便命百灵去外院给便宜爹传信。

等到计侯爷从府外回来,匆匆赶过来时,一听计子清一脸惊惧的说起这事时,计侯爷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安慰道:“清儿不用害怕,这件事祖母已经跟爹说过了。那是你的亲祖母,断断不会难为你的!有祖母调教,也是为了你将来好说亲。清儿不小了,爹还琢磨着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养在祖母跟前,到时候说出去也更好听一些!”

听便宜爹说到亲事,计子清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双颊一热。不自觉的想起谷郡王夏见源来,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心想他若不是个瘸子那该多好!

计侯爷见爱女一脸娇羞的垂下了头,怜爱的笑道:“好了,好了,好好收拾收拾,明儿便到你祖母那边去吧!”

计子清答应一声,想了想又笑道:“爹,女儿白天在祖母跟前侍奉,晚上还是住在消夏斋里吧,怎么好打扰祖母那里的清净呢?”

计侯爷略一沉吟,觉得为了女儿回府一事母亲已经不高兴了,没有必要再为了这点小事再令她不快,便笑道:“你简单收拾几件衣裳,过去陪你祖母住几日再说吧,这也是你祖母一片心意。消夏斋这里,让下人看守着便是了。”

便宜爹也这么说,计子清无法再施展,柔顺的答应了。

第二天,计子清便带着百灵、红梅一道去了静宜园,留下秋雁和张妈妈看守屋子。

计老太太正等着她呢,一见面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穿着玫红缎织暗花攒心海棠褙子,桃红刻丝撒花裙,袖口、袖口、衣襟皆为富丽繁花挑金丝线镶滚锁边,挽着螺鬓,簪着花钿和翡翠嵌珠步摇,细碎的流苏长长的垂在耳旁,一行一动间葳蕤生辉,娇艳异常。

计老太太不禁上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我老婆子这里是供奉菩萨的地方,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吴妈妈,快带大姑娘下去更衣!”

老太太到底有涵养,若是计子清来说这话,狐媚子、小狐狸精这些字眼是必少不了的。

一时间,数道目光齐齐射向计子清,计子清这才发现,老太太这里上上下下的穿着皆以朴实素净为主,便是老太太自己,也是一身低调的青金色的团花暗纹对襟大袖衫和银灰袄裙,样式普通,只是料子比旁人更好些罢了。

计子清无法,只得随了吴妈妈下去换衣裳。

吴妈妈见计子清若无其事的随着她下去换衣裳,没有半点儿局促难堪或是羞愧尴尬之色,心底倒是暗暗称奇,也暗暗鄙视。

吴妈妈装模作样打开计子清的衣包,挑了挑,摇头陪笑道:“大姑娘,这些衣裳不是织金缎就是繁花刺绣,颜色也太鲜亮了,还是穿老太太为你准备的吧!”吴妈妈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一套素蓝交领窄袖褙子、白绫长裙,除了领口、袖口绣了一圈单调的小花别无他饰。

计子清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素净的衣裳了,见这衣裳跟一等大丫头几乎一样,心里有些不快。吴妈妈也不催她,只是笑道:“若是老太太等得久了,恐怕不太好!”

计子清无法,淡淡笑了笑,利索的换了衣裳,任由吴妈妈将她精致的发髻解下,重新随意挽了个最常见的髻,略略点缀几点素净的珠花,随她重新出去。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

计子清立时松了口气,忙笑着上前给老太太见礼。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随我进佛堂,替我念一卷经吧。”这是老太太每日的早课,老太太转念珠敲木鱼,由身边的大丫头低声念诵一卷大悲咒。

计子清顿时有些脸红,吱唔道:“祖母,我,我不识几个字……”

老太太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她,面若寒霜冷声道:“不识字怎么不早说?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堂堂侯府的女儿,将来出嫁了不识字怎么管家、怎么看账册子?你爹糊涂,这么大的事不说早作计较,倒是整日价在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闹腾!”老太太当即扭头吩咐春兰:“把大悲咒念给大姑娘听,今儿让大姑娘背下来!”说毕又向计子清道:“好好背吧,下午我可是要检查的,背下之后,再一个一个字的认一遍!”

“是,老太太!”春兰屈膝答应,看向计子清的目光就带了点不屑。

计子清嘴动了动,只得答应一声随春兰去了。

突然发现百灵、秋雁两人都不见了,计子清紧了两步,向春兰陪笑低声问道:“春兰姐姐,请问我那两个丫头——”

春兰转头,气定神闲淡笑道:“老太太已经打发她们回去了,静宜园地方小,不惯太多人挤挨在这儿。这儿的下人,大姑娘有何吩咐不拘吩咐哪一个都成。”

计子清十分气闷,却也只得罢了。

春兰领着计子清来到一间小小的禅房,请她坐下,斟上一盏清茶双手奉与她,便拿过经卷开始念,计子清只觉得满耳朵里嗡嗡嗡的直响,根本不知道春兰念了些什么。春兰也不管她,用轻柔舒缓的语调一遍遍念着。计子清没奈何,想起老太太说过要检查的话,只得按捺着性子默默记诵。

好不容易挨到老太太早课完了,开始用早饭,计子清终于松了口气,随着春兰一道出去用饭。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老太太坐着,她站着,老太太吃着,她看着,且还要在一旁伺候。计子清辘辘饥肠被食物的香味一熏,喉头止不住的发出声响,两只眼睛也管不住的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食物。

老太太实在没想到她竟如此的没有教养,冷着脸道:“你是我们侯府的女儿,享受侯府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得承担相应的义务和责任,你这个样子,将来出嫁了怎么侍奉婆母?岂不是令我们侯府蒙羞?你下头两个妹妹还怎么说亲事?吴妈妈,”老太太道:“大姑娘就交给你了,好生的教导教导她,该怎么侍奉婆母长辈!将来不能丢了我们侯府的脸!”

计子清陪笑道:“祖母言重了,婆母想必自有丫头伺候,哪儿用得着——”

“啪!”的一下,老太太将手中乌木镶银的筷子扣在桌上,斥道:“长辈说话你敢顶嘴?光这一条罚你跪上一夜都不过分!更别说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你不懂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我不怪你,可你若是连学都不想学,我看你还是别做我们家姑娘的好,省得将来嫁出去了,你自己出丑受罪不说,还得连累我们家丢脸!”

第179章 规矩后遗症

一席话说得计子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的在一旁伺候,末了,站在桌子旁边,匆匆的用了早饭。

早饭之后,又扶着老太太在廊下小花园中遛食,吴妈妈又教了她十几遍该怎么扶方才学会。计子清恨得咬牙,敢情原先教养嬷嬷教的规矩都是花架子!

老太太消了食回屋休息,计子清则又去继续背诵大悲咒。午饭后,老太太检查,她背的有些卡,老太太很不满意,命她继续背……

背完了大悲咒,还有金刚经、楞严经、功德经,计子清不得不每天没完没了的背诵这些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经文,还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还要跟吴妈妈学规矩,还要在佛堂伺候,擦拭佛像、打扫佛堂等——这些活计一向来由计夫人或者计家的儿女们来做,从不假手于人,因此计子清连抱怨都没有借口。

如此过了半个月,计子清那跋扈的神气早已消失殆尽,在静宜园简直度日如年。偏偏还找不到半点儿借口向便宜爹诉委屈。老太太四平八稳,压根儿没有故意刁难过她,计侯爷每日过来请安,都是看得见的。

老太太见敲打得她差不多了,终于放过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既进了府,就该时时刻刻记着,你是计家的女儿,但凡行事要把计家的脸面放在头一位,计家失了脸面,你也同样没脸。将来你出了阁,还得靠娘家爹娘兄弟撑腰呢!没有娘家做后盾的女人。婆家也会看不起,你可明白了?”言外之意,让她安分守己,不要有意同计夫人作对。否则将来,计夫人母子几个将她撇在一处,那是她活该!

计子清恭恭敬敬的垂首应“是”。心里不禁又惊又怒,她就说嘛,老太太怎么突然间巴巴的将她弄了过来,原来都是为了贾氏!不用说了,定是贾氏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

计子清不敢抱怨老太太,对计夫人的恨意却是更进了一层。

老太太的话固然有理,但计子清更明白的是。计夫人母子母女几个早就看她不顺眼,将来她若是出什么事她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撑腰?简直是笑话!哼,只要便宜爹替她好好的寻一门亲事,寻一个体贴的丈夫、老实忠厚的公婆。谁会看不起她?她又需要谁撑腰?再说了,只要便宜爹在,还能不为她撑腰?将来万一便宜爹不在了,那时她的儿子恐怕也不小了,有儿子撑腰,还不是一样?

计子清瞬间想得通通透透,越发存了报复计夫人的心思。

“好了,你回去吧!这才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老太太见她言语举止同半个多月前大相庭径,不由得亦有几分得意。

计子清拜别老太太。恭恭敬敬端庄的倒退着出去,气冲冲的回自己的消夏斋。

回到消夏斋,计子清顿时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慵懒的扑倒在柔软喷香的拔步床上,舒服的放松全身,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背后被人轻轻的推了推。计子清眼睛都懒得睁开,含糊道:“做什么?”

“大姑娘,”百灵有些为难的小声道:“您快起来吧,您这样……不合规矩……”

计子清霍的翻身坐了起来,睁大眼瞪着百灵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百灵脸上发白,情不自禁小小的后退一步,却仍是小声道:“大姑娘,您这样,于礼不合——”

“啪!”的一声脆响,百灵脸上挨了计子清一巴掌,雪白的脸上立时红肿起来。

百灵慌忙跪下,垂着头轻轻啜泣。

“反了你了!”计子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百灵道:“这是在我的消夏斋,你连我都敢管?望了谁是你的主子了是不是!”

秋雁、红梅和张妈妈听见动静也忙都进来,一股脑儿跪在计子清身边,张妈妈忙陪笑道:“大姑娘仔细手疼!大姑娘要教训丫头不必自个动手,吩咐奴婢等便是了!大姑娘不知,这些日子老太太命人教了百灵和秋雁规矩,老太太发话了,若是奴婢们不好好提点姑娘,任由姑娘使小性儿,影响了姑娘大家闺秀的名声,要打奴婢们的板子卖出去呢!大姑娘,请您体谅体谅奴婢们吧!老太太便是卖了奴婢们,旁的人过来伺候大姑娘也是一样……”

计子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响才顺畅过来,她没想到,老太太不但摆布她,连她倚为心腹的两个丫头也一并降服了,这消夏斋,纵然关起门来,也不是她的天下了。

“起来,滚出去!”计子清忍了又忍,忍了再忍,咬着唇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

张妈妈等赶忙答应,从地上爬起来,张妈妈仍是好心好意、小心翼翼的提点计子清道:“大姑娘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发起脾气爆粗口来便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儿了,将来也不好说亲——老奴告退!”张妈妈被她一瞪,识趣的闭上嘴,与百灵三人一起躬身退了出去。

“站住!”计子清突然又出声,吐了口气说道:“去个人告诉我爹,明儿我要去甄府找甄二姑娘。”

张妈妈又笑道:“大姑娘您又说岔了,内院女眷出门,该禀了夫人才是。老奴等会儿就去夫人那边说一声。还有,大姑娘要去甄府,明儿应先递帖子,甄姑娘回应了,再去不迟。”

计子清冷笑道:“甄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不会计较这些个!”

张妈妈亦笑道:“甄姑娘计较不计较那是她的事,但咱们侯府行事不能失了礼数规矩,平白让人取笑。外人知道了,要说大姑娘不知礼数的,将来也不好说亲——”

“你——”计子清被张妈妈左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右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气得血气翻涌,哆嗦着手指了她半响才缓过劲来。

计子清怔了半响,又说道:“爹先前不是说过吗?我今后要出门让外院给备车,什么时候又要跟母亲说了?”

张妈妈陪笑道:“大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早已交代下来了,说是内宅有内宅的体面和规矩,让侯爷不要乱插手,这事儿侯爷也是知道了的。老太太说了,若是夫人敢给大姑娘使绊子,姑娘尽管回老太太去,老太太给大姑娘做主。”

计子清半响说不出话来,扶了扶额头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是,大姑娘。”张妈妈四人进退有度的行了一礼,倒退着出去了。

计子清睁开眼,有些茫然的望着这陈设讲究、装饰华丽的内室,突然有一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心飘飘浮浮,怎么也落不着底。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秋雁和百灵便在她床前轻轻的唤着“大姑娘、大姑娘”,听在计子清耳朵里跟苍蝇似的嗡嗡嗡,她十分恼火的抬手撩开绛红绣花联珠帐一角,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不耐含糊道:“一大早你们俩嚎什么嚎?嚎丧呐?”

百灵和秋雁慌忙跪下,哭丧着脸道:“姑娘,您不能说这样的话,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要骂奴婢们没有好好提点姑娘的!”

计子清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又窜了老高,本想教训百灵和秋雁一顿,转念一想,若是真把她两个赶出去了,老太太和贾氏指不定会派什么样的人过来呢,反倒不如留着她们俩的好!

“起来说话,怎么回事?”计子清不耐问道。

百灵和秋雁怯怯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小声道:“姑娘该起了,该去给夫人和老太太请安了。”

计子清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开了眼说道:“什么?现在去请安?”老太太不待见她,一向来都免了她的请安,至于计夫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说她,所以计子清自打进府以来,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给计夫人和老太太请过安。

“是,大姑娘。奴婢这就服侍您起来吧!”百灵和秋雁小心翼翼的瞧着计子清的脸色。

计子清十分不虞,犹在沉吟。

秋雁哭丧着脸道:“大姑娘,若是迟了时辰,老太太——”

“好了好了,起吧!”计子清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她现在是一听见“老太太”三个字就心烦,可是还不得不听着!

百灵和秋雁顿时大喜放下心来,两人利索的起身,一人服侍计子清下床,一人忙忙拿过衣裳,又向外吩咐打热水。

一时完毕,百灵扶着计子清前往正院去见计夫人,却发现计子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计夫人刚刚盘好了髻,正在往头上插戴嵌着红宝石的双台阁金钗。

“哟,大姐姐今儿可真早啊!”计子茜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笑吟吟的同她招呼。

计子清哼了一声不语。不料百灵却小心翼翼道:“大姑娘,二姑娘跟您说话,您该回她才是……”

计子清蓦地转头,凌厉的瞪了百灵一眼,计子茜那边已经“嗤”的一下低笑出声,对上计子清不善的眼神压根儿不放在眼里,嬉笑赞道:“大姐姐的丫鬟可真忠心呐!时时刻刻不忘提点!”

第180章 闹

计子清瞟了一眼计子茜身后面生的丫头,假装诧异道:“咦,怎么不见青儿、翠儿呢?二妹妹身后是哪一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计子茜闻言变色,怒视计子清,计子清挑了挑眉,不屑的抽了抽嘴角。

“好了,怎么一见面就斗嘴,都想去你们祖母跟前学规矩么!”计夫人转过头,薄笑含嗔,却是没有偏向任何一个。又向紫苏道:“三姑娘怎么还没来?去催催看,等她来了好一起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紫苏答应一声,出去遣人去瞧三姑娘计子蓉。

这里计夫人仍是言笑靥靥,仿佛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向计子清道:“昨儿母亲已经派人去甄府下帖子了,不过甄姑娘并不在府上,前两日她们姐妹几个与刚刚办差回京的甄老爷、甄夫人一起去庄子上小住去了,清儿你还是改日再上门拜访吧!”

“多谢母亲。”计子清不情不愿向计夫人福了一福,若是礼数不周到,百灵又该哭丧着脸“提点”她了。也不知老太太跟这死丫头说了些什么,令她奉若神明!

计夫人笑着点点头,母女几个又说了四五句闲话的功夫,计子蓉在奶娘的带领下也来了,于是母子几个起身,计夫人亲自牵了计子蓉,计子茜和计子清跟在后头,一起去老太太那边请安。

计子清的富贵闲散生活从此落下帷幕。开始了每天虽富贵却枯燥单调得要命的生活。张妈妈、红梅、百灵、秋雁四个人八个眼睛一天到晚每时每刻的盯着她,只要有半分儿行差踏错,便会小心翼翼的出言提点,尤其张妈妈,总要加上一句“将来也不好说亲”,把计子清打击得每每一口气憋不过来!

计老太太见到日渐老实的计子清格外满意,计侯爷也夸赞爱女越来越有大家风范。唯有计子清本人一肚子苦水没法诉说。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当木偶任人搓圆搓扁的。

计子清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计夫人的头上,觉得若不是她在暗中捣鬼,自己说什么也落不到这等地步,心里暗暗存了心思。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变得冷了起来,闺阁中针线也渐渐懒怠多动,离过年又还早,上京高门大户女眷们之间便隔三差五的常常聚会,今儿东家。明儿西家,聚在一起既热闹取了乐又打发了冬日时间。

计夫人乃是上京有名的贤淑贵妇。自然哪家都少不了她,带着计子清、计子茜各家做客,倒是甄夫人因甄钰生病了,因此一直闭门谢客。一心一意在家中守着女儿。

可是渐渐的,计夫人发觉众贵妇们待她的眼神都有些儿变了,背着她窃窃私语,原本她还不太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疑心在自己身上。直到偶尔一天,她听到计子茜十分得意的说“那小贱人如今老实多了,一步也不敢多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云云,计夫人才猛然惊觉起来。

随后出门做客,计夫人便有意打量计子清,果然发现计子清低眉垂眼、缩肩弓背、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和计子茜的身后,一副战战兢兢受气包的模样。尤其她素来端庄大方,腰杆儿挺得溜直,计子茜又是个张扬高傲的性子,看起来也是神采飞扬,两下一对比,越发显得计子清可怜。

这不是嫡母虐待庶女是什么?

计夫人气得倒仰,便和颜悦色的同计子清说话,还要携着她的手,不料每每如此计子清却是身子一僵,满脸的惊慌失措,下意识把手便缩了回来,然后又做出硬着头皮不敢缩的样子,令众夫人们见了无不暗叹。据说寿阳太妃也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便总是插手。

同计夫人一向来交好的闺蜜,梅翰林家的夫人甚至还寻了机会悄悄的向她劝道:“丽君,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这又是何苦呢,将个庶女弄得跟避猫鼠儿一样,何苦来哉!还记得那次在凤府吗?我听身边的张婆子说,说是凤府的下人说的,那日计大姑娘衣裳上不留心洒了茶水,她们带她进屋换衣裳,中衣不但料子粗陋,还有磨破的地方!这些话传了出去,可怎么好听呢!你的面子,忠勇侯府的面子,还不得丢尽了!”

计夫人顿时臊得满面通红,恨声道:“那个贱人,我说她最近怎么突然老实多了!好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梅夫人听罢瞅了计夫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垂了头不再言语。

计夫人自悔失言,自己这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等于坐实了外头那些话吗?情急之下她一把紧紧攥着梅夫人的手,眼眶也红了,有些哽咽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事,我哪里做得出来!”

“我自然是信你的。”梅夫人回握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中却是带着说不尽的敷衍。

计夫人差点气炸了肺,回了府上,想要找计子清教训,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计子清什么错处都没有,什么规矩都没犯,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往后在人前,不要再做出那副样子!”吧,她若是说了,没准计子清连这句话都放了出去。

计夫人也曾想索性从此之后再不带计子清出门,可是突然间不带她出去,尤其是在这风言风语期间,岂不是越发的叫人猜疑?

没多久,计侯爷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这一晚阴沉着脸色找到计夫人,大发了一通脾气,说没想到她这么口蜜腹剑,若是她不情愿照顾清儿,她大可以明着说,何必如此暗地里作贱人?把个好好的女儿吓成这样!

计夫人这些日子受够了气,忍无可忍与计侯爷吵了一通,江妈妈、紫苏等苦劝不已。

计侯爷犹自不平,突然问起二儿子计世宜当初砸碎御赐之物的旧事是否有人做了手脚诬陷?计夫人越发莫名其妙,表示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计侯爷冷笑,又说苏姨娘的身体原本还好好的,怎么生了计世霖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连带计世霖这么些年都离不开药罐子?

计夫人这才回过味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勃然变色质问计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计侯爷盯了她半响,说道:“清儿不过是个女儿,你尚且看她不顺眼,更何况世宜和世霖是儿子?”计侯爷想起那日自己问完夏管家邵心萍的旧事之后,夏管家又进了正院的事,差点出口质问计夫人,想了想终于忍住了,心中的疑虑却越发的深厚。

计夫人再也忍不住,哭得满脸是泪,硬是拉着计侯爷到了老太太跟前,向老太太哭诉不已,又将苏姨娘、计世霖及计子清、计世澜等所有的儿女一并叫了去,非要三对六面大家说个清清楚楚。

苏姨娘脸儿黄黄,身子十分瘦弱,听了计夫人这些话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言辞恳切,哭着替计夫人分辨,计世霖也跪了下去,掏心掏肺的替嫡母委屈,计夫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计子清见无法,只得也上前跪下,说都是自己的不是,是自己笨嘴笨舌,不善应酬,连累了嫡母的名声云云。

计老太太被这一屋子七嘴八舌外加呜呜咽咽闹得头晕脑胀,将一屋子人都呵斥了住,然后绷着脸问计侯爷,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谣言?

计侯爷见自己夫人委屈成这样到了此时也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她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更知道她是个极重面子、好脸面的,当众被自己没脸,也难怪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等计侯爷说话,计夫人却连忙拭了泪,向老太太道:“既然是谣言,又哪里有什么出处?侯爷心疼儿女,一时心急也是有的,老太太还是别问了!外头怎么传,媳妇也不在乎,可是媳妇无法忍受侯爷和老太太和儿女们这么看待媳妇,只要有老太太和侯爷一句准话,媳妇就是死也甘心!”说毕,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计老太太听了计夫人的话忍不住心头伤感,吩咐吴妈妈亲自扶了计夫人起来,向计侯爷叹气道:“丽君这些年做得怎样你我都看在眼里,或者是你糊涂了不看在眼里,我却是都看在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对不起我们侯府,你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我只当你是个明白人,不料这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话!”老太太说着目光沉沉瞅了计子清一眼,想要说什么又怕儿子不高兴,半响扶额叹息道:“人死如灯灭,从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我只觉得庆幸,好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不然这个家,迟早要散!”

计侯爷大吃一惊,心中却是更痛,跪下道:“娘,您别说了!这次是儿子孟浪了,不该如此怀疑夫人。外头的谣言不论也罢!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可是正如娘所言,人死如灯灭,以前的人和事,也请娘莫要再提了!”摆明了仍是维护邵心萍的架势。

第181章 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