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游却道:“罢了,我今儿个去小书房睡。”说得他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急色鬼儿似的,哪里就至于一夜都离不得女人了?就算不为让父亲和祖母喜欢,只为了自个儿的身体,他也不会这般轻重不分;更何况,方才的事说到底也有几分晦气,他觉得他少说也该沐浴斋戒个四五日的,不然坏了以后的运道,岂非后悔莫及?

亲自打着灯笼将齐少游送到小书房后,周珺琬方折回了自己的屋子。

文妈妈早在屋里候着了,一瞧得她扶着锦秀进来,便忙急急问道:“奶奶,方才二爷怎么会忽然就走了?”别是沈姑娘不耐烦应付二爷,便有意顶撞二爷,将二爷给气走的罢?那她们的计划岂非再难实施下去,她们的大仇岂非再难得报?

周珺琬如何不知道文妈妈的担心?忙安抚性的冲她笑了一下:“不是,是我葵水来了,所以二爷才离开的,妈妈别担心。”又自去净房收拾了一通后,方出来命锦秀将衾褥都换了,宽衣躺到了床上去。

眼见周珺琬躺下后,文妈妈因与锦秀道:“二奶奶自来身体便不大好,尤其是来潮时,每每都疼痛难忍,浑身直冒冷汗,只怕晚间要叫人,今儿个你就不必值夜了,换我来罢。”

锦秀想起以往周珺琬来潮时,也十次里有八次是文妈妈亲自值的夜,不疑有他,转身去外间命小丫头子将文妈妈的衾褥抱来亲手铺好后,便冲周珺琬屈膝行了个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里文妈妈方压低了声音与周珺琬道:“这次是姑娘好巧不巧儿来了潮,方躲了过去,可下一次呢,下次姑娘又该如何推脱?万一真惹恼了二爷,咱们的大计,岂非只能付诸于东流了?要不…”说着面露赧色,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要不姑娘就委屈委屈,从了二爷罢?横竖我们小姐早与二爷有夫妻之实了,横竖…熄了灯都一样…”

一席话,说得周珺琬无声的苦笑起来,之前被齐少游压住时,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一旦把那阵子说得好听点是视死如归,说得难听点便是破罐子破摔的劲儿过了之后,她便即刻发现,自己恶心得不行,若非怕动静闹得太大让人起疑,她都想再沐浴一次了,实在不敢保证下次齐少游再压住她时,她不会忍不住将他一脚踹到床下去!

她思忖了好半晌,才问文妈妈道:“距二爷第一次吃我做的那百合糕,已有大半个月了罢?”看来是时候该加大剂量了。

文妈妈一点即通,“依老奴说,此事还得慢慢儿来,不然二爷若是起了疑,岂非前功尽弃?”

周珺琬倒不怕齐少游起疑,她敢说那百合糕就算是摆到最权威最医术高妙的大夫面前,后者一时间都不一定能瞧出异常来;退一万步说,即便后者真瞧出了异常,她也可以说自己并不知道那百合糕的调料相生相克,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再一点,眼下齐少游是定然发现不了异常的,等他发现异常时,他必定已是不能人道了,以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来看,这样羞于人前的事,他一定是不会诉诸于任何人,更不会请太医来瞧的,到时候她将自己摘干净的把握无疑将更大!

她惟一发愁的,就是在事成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躲过齐少游的求欢,以免自己因一时的恶心,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

章四十一 小意奉承

不管周珺琬心里如何纠结如何发愁,日子该过还得过下去,远的不说,只说周太夫人那儿,她就得尽快设法将之前她不曾顺着后者之意一事圆过去,毕竟眼下后者仍是她在西宁侯府最大的靠山,可不能轻易开罪了去!

是以第二日天还没大亮,周珺琬便起身收拾停妥了,领着锦秀去了萱瑞堂。却没想到她来得已经够早,竟还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哟,二奶奶今儿个可真早,难道没先去宜兰院给夫人请安?”冯姨娘正伺候周太夫人梳头,一瞧得周珺琬进来,便先笑嘻嘻的打起招呼来。

只是冯姨娘脸上虽满满都是笑,说的话却明显不怀好意就是了,当着周太夫人这个姑祖母兼太婆婆的面儿问她为何没先去给宁夫人请安,这不摆明了是在挑拨她和周太夫人的关系,好叫周太夫人对她心生不满吗?

周珺琬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做未听见冯姨娘的话般上前几步,含笑屈膝给周太夫人行礼问安,“太夫人今儿个气色真真好,您老人家昨儿个夜里一定睡得很好罢?”

对周珺琬一大早便来给自己请安之举,周太夫人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只不过一想到昨日的功败垂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再对上周珺琬时,自然不会有好脸子,“这年头气人儿女太多了,我老婆子若是不懂得自我调节,能吃时便吃,能睡时便睡,只怕早被气死几百次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周珺琬是既不好接话,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只能低垂下了头去,做惭愧状。耳边却传来冯姨娘的声音:“太夫人,您老人家别生气,您可是咱们西宁侯府的老祖宗老寿星,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旁人如何妾身不知道,单只妾身就要心疼死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长命百岁才是!”

说完看向周珺琬,“二奶奶,你虽不拿我当长辈,我心里却素来拿你当自己人,有几句话,今儿个你是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我都不吐不快了。阖府谁不知道太夫人对你恩重如山,向来疼你比疼自个儿的几个亲孙女儿更甚?可你是怎么回报她老人家的?用‘吃里扒外’来形容都半点不为过,你对得起她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看重和栽培,对得起她老人家的这番苦心吗?你但凡有半点知恩图报的心,昨儿个便不会那样惹她老人家生气…”

话没未完,忽然接触到周珺琬直直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就跟淬了冰似的,让她没来由的打心底泛上一股寒意来,后面的话便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了。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周珺琬一个小辈的气势所压倒,更羞于被她所压倒,于是那羞便又很快化作了怒,让她渐渐生出了与周珺琬正面交锋的勇气来,因也冷眼直接对上了周珺琬的双眼。

就见周珺琬的目光仍如方才一般冰冷,只是于冰冷之外,更又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睥睨人的强大压迫感,让她明明与她一般高,却根本不敢与之长时间的对视,只得狼狈至极的移开了目光,再不敢看她一眼。

心跳亦瞬间加快了许多,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平日里凡事都听太夫人话,从来都温柔好性,没有半点自己主见的二奶奶,怎会忽然变得这般厉害起来?

见冯姨娘被自己看得转过了头去,再不敢与自己对视,周珺琬总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知道自她那日在宜兰院当众给了冯姨娘没脸以后,她便一直怀恨在心;也知道她在周太夫人跟前儿很有体面,毕竟只看她服侍周太夫人那个娴熟的架势,便知道此类事她先前定然没少做,试想谁被这么天天精心的伺候着,有事没事就过来陪说话陪解闷逗乐子,又能不喜欢那人的?

本来周珺琬是宁可得罪君子,也不愿得罪冯姨娘这样小人的,得罪了君子还好,至少她的一切报复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得罪了小人可就糟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上她一刀?但她既然一开始便没打算在西宁侯府多待,如今活着的惟一目的,就是得报大仇,自然没必要在乎那么多;况指不定冯姨娘见她不好惹,以后便再不敢在周太夫人面前明里暗里上她的眼药了呢?毕竟这世间上多的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况相信宁夫人一定很乐于见到她与冯姨娘交恶,而在她的复仇大计里,宁夫人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周珺琬之前还曾想过要不要跟冯姨娘合作,但并不是所有敌人的敌人,都能成为自己朋友的,她虽深恨宁夫人,却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冯姨娘,冯姨娘那副娇柔妖娆的模样,总是让她没来由想到沈冰,她宁可自己多受累,也不屑与之合作!

装作没看见周太夫人眼里的狐疑和探询,也没有方才与冯姨娘剑拔弩张的那一幕似的,周珺琬自锦秀手里接过一只镂雕粉彩四季花卉的小方盒子,双手奉到周太夫人面前,笑道:“回太夫人,这是琬儿前阵子闲来无事时,琢磨出来的一种搽脸的膏子,名唤‘金玉美人膏’,乃是用明前的雨水和着朝露,放入成窑的瓦罐里,用黑炭熬火,待蒸出净水后,再加入清明时节采下来,晒干了研成粉的桃花瓣,并金缕梅、花蜜、牛髓和猪胰,熬制提炼而成的。洗脸之后涂在脸上,最是保肌养肤,延年益寿,太夫人用了后,管保今年瞧着还四十,明年瞧着就已三十了!”

待伺立在周太夫人身后的大丫鬟如意将盒子接过去后,又自锦秀手里接过一个薄胎瓷的广口小瓶双手奉上,“这里面装的,则是‘梅花冰瓣雪花糖’,也是琬儿前阵子琢磨出来的,把冰片和薄荷拌在糖里,用白银制成的模子压出来即得,这糖气清香,味道凉,噙着慢慢融化,不但也有保肌养肤,延年益寿的功效,且还有活血止痛的功效。”

顿了顿,越发诚恳的道:“这两样东西虽不甚精贵,却是琬儿的一片心,太夫人待琬儿恩重如山,琬儿无以为报,惟一所有的,便是自己的这片赤诚之心了,还请您老人家明鉴!”

说完,深深拜了下去。

章四十二 孜孜游说

好话人人爱听,周太夫人也不例外,更何况周珺琬不但话说得好听,还呈上了自制的搽脸膏子和糖粒儿,两者又皆有保肌养肤,延年益寿的功效,——须知但凡是女人,无论年老年少贫穷富有,只怕就没有一个是不爱美的,就跟人人都爱听好话一样,周太夫人虽已年届六十,也不例外,脸色便不自觉缓和了几分。周珺琬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小意儿奉承起作用了,忙趁热打铁又向周太夫人道:“琬儿还有几句要紧话儿想禀告太夫人,只是…”只是后面却没了下文,只拿眼看着地面不出声儿。

周太夫人是什么人,焉能不知道她这番做作是顾忌着旁人?便淡声吩咐众人都退下去,又冲心腹陪房胡婆子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方沉声问周珺琬道:“这会子屋里已无第三个人,你有什么要紧话儿,就直说罢!”

周珺琬忙应了一声“是”,才直起腰来,看向周太夫人道:“琬儿知道太夫人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也知道您老人家心疼我,是真想为我讨回一个公道,侯爷至孝可是阖府人尽皆知的,设若见您老人家动了真怒,定然会下令彻查此事,还我一个公道。但侯爷如今位高权重,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抓他老人家的把柄,若是让人知道他后宅不宁,可怎么样呢?再者,夫人的兄长如今乃是吏部侍郎,掌管着满朝文官的谪迁贬斥,虽品级没侯爷高,却党羽满朝,咱们若是拿不出如山铁证来,只怕宁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夫人岂非如今怎样,将来仍怎样,根本伤害不了她丝毫?”

一边说,一边觑着周太夫人的脸色,眼见她被自己说得面有所动,若有所思起来,便继续道:“要琬儿说,此事最关键还是在绿薇身上,但只绿薇已死,死无对证,凭咱们查出什么来,夫人都可以来个一推六二五,全推到绿薇身上去,反正咱们总没办法让绿薇死而复生罢?”

“所以咱们只能从长计议…琬儿想着,夫人总是侯爷的原配正室,又生有大爷二爷两个嫡子,便是有朝一日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儿,为大局计,太夫人和侯爷至多也只能将她对外称病禁足在自己屋里,不再主持中馈而已,但这对于夫人来讲,惩罚也已经足够了。只是夫人自来谨慎,等闲让人抓不到错处儿,所以琬儿就想着,若是能一步步取得她的信任和看重,再深入查清楚她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到时候铁证如山,她岂非再无从抵赖?这也是琬儿此番肯不追究此事,并频频对她示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以此逐渐取得她的信任,为您老人家分忧。当然,这只是琬儿的一点浅见,具体怎么着,还得请您老人家示下。”

宁夫人过门前后,齐亨还不是西宁侯,齐家的中馈也出于某些原因,一直由周太夫人主持着,那时候,周太夫人可真正是不折不扣的老封君。

待得宁夫人过了门,渐渐站稳了脚跟后,周太夫人也曾几次当着齐亨的面儿提出,要让宁夫人接手主持中馈,自己则要好好儿享几日清福。当然,周太夫人说这话儿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但都被宁夫人以自己年纪轻不服众为由婉拒了,且每婉拒一次,待周太夫人便比先时更小意更孝顺,无事时也泰半待在房里给周太夫人或是齐亨做衣衫鞋袜,久而久之,便给了周太夫人一个错觉,那就是宁夫人喜欢清静,不喜欢喧闹排场,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于是待得之后她有一次生病时,便当众再次提出要让宁夫人接手主持中馈,且态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坚决。宁夫人推辞不过,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还说自己只是帮忙跑跑腿儿,安排些小事,大事还得周太夫人做主,哄得周太夫人十分高兴,越发觉得儿媳没有争权夺利之心,让她帮自己管几日家也是好事,她整好可以借此机会松散松散。

却没想到这一“松散”,便是二十多年,连宁夫人当初生孩子坐月子时,她都未能成功将管家大权再夺回来。

只因宁夫人实在是个有手段的,不过才接手主持中馈一个月,便在大半要紧的行当上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又恩威并施收服了其他人,且府里看起来的确比先井井有条了许多,连齐亨都有意无意赞了好几次,以致周太夫人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恨恨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此事也直接造就了这婆媳二人之后二十年如一日的明争暗斗,只是周太夫人就几乎从没占过一次上风就是了,即便有冯姨娘和真正周珺琬的帮衬。

是以一闻得周珺琬说有法子将宁夫人拉下马,让她别想再主持中馈,周太夫人立刻来了兴趣,猛地坐直了身子,急声问道:“你这个法子当真可行?”

只看周太夫人急不可耐的样子,周珺琬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过关了,心下暗喜之余,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蹙着眉头字斟句酌道:“可行不可行琬儿暂时还说不好,不过夫人这阵子待我已比先和气了许多,皆因前阵子我曾当众给过冯姨娘没脸,想来假以时日,夫人定会越发信任我,到时候自然…”

后面的话并未说出来,但周太夫人却听懂了她的未竟之意,不由暗忖起来,若是让素斓受点小气便能助她将管家大权给夺回来,那这点气还真是千值万值…因大手一挥,“你冯姨娘那里,我自会交代她的,你就别管这事儿了,只管按你想的去做即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周珺琬忙正色应道:“有太夫人这句话,琬儿就可以放心了。琬儿一定会将此事做得尽善尽美,不辜负您老人家这番看重和信任,不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说完面露难色,话锋一转,“只是兹事体大,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只怕…”

周太夫人不待她把话说完,已径自打断了她:“此事只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只放心行事!”

“是。”周珺琬忙应了,低头的同时,顺道掩去了眼底的讽笑。

章四十三 尚方宝剑

因是日乃周太夫人回府的第二日,宁夫人向来在礼仪方面都是做得无可挑剔的,故一大早便领着几个女儿,来了萱瑞堂请安。就见周珺琬和冯姨娘都早到了,这倒也是她意料中的事,毕竟这两人巴儿狗样围着周太夫人转已非一日两日,她早见惯不怪了。让她意外的是,不论是周珺琬,还是冯姨娘,脸色都十分不好,周珺琬的眼圈儿还红红的,上首周太夫人眉眼间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阴霾,这样情形放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宁夫人看在眼里,便知道在她来之前,萱瑞堂必定已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心念电转之间,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是含笑款款上前,屈膝给周太夫人见礼:“给母亲请安!母亲昨儿个夜里睡得可还好?”

周太夫人明显心绪不佳,因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说了句:“起来罢!”便再无他话。

齐涵芝姊妹也上前给周太夫人见礼,但无论是向来在她面前最有体面的齐涵芳,还是向来最得她宠爱的齐涵芊,都没得到好脸子,都跟宁夫人一样,只得了一句淡淡的“起来罢”,便再没拿正眼瞧过她们,只顾心不在焉的发怔。

宁夫人便越发肯定在她来之前,萱瑞堂一定发生了什么,上前半步赔笑向周太夫人道:“才儿媳进门时,听同喜说,母亲还未用早饭?不如让丫头们这会儿上了来,也赏儿媳和几个丫头一碗吃,让大家都沾沾您老人家的喜气?”

周太夫人不喜宁夫人已到了等闲不肯顾面子情儿的地步,平日里若是没有外人在,不论宁夫人是说好话还是歹话,总要被她挑出几根刺儿来。就譬如方才这一席话,若是放在以往,周太夫人必定会说:“你这是在抱怨我作上人的不慈,让你空着肚子来请安吗?既是如此,你以后都不必再来给我请安了,只管待在你屋里高乐可好啊?”

但今儿个也不知她是不是转了性,破天荒没有挑宁夫人的刺儿不说,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说道:“既是如此,吩咐丫头摆饭罢!”

且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由周珺琬和冯姨娘一块儿服侍,而是单由冯姨娘一人服侍,从头至尾都晾着周珺琬,就跟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

其余众人见了,便都眼神闪烁,若有所思起来。

周珺琬则一直低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却趁众人都不注意时,好几次觑眼看冯姨娘伺候周太夫人用饭的的动作和步骤,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明眼人都看得出周太夫人心绪不佳,而在座的就没有一个眼不明的,因此待她一放了筷子,便也都相继放了筷子漱了口,簇拥着周太夫人回了厅堂,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意拿话儿来逗她开心。只是周太夫人却一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很快便命大家都散了,只留下了冯姨娘服侍。

“…你说那个狐媚子竟当着老不死的面儿,就与那个贱人杠上了?”回至宜兰院,宁夫人刚发落前家事,打发走众执事妈妈并媳妇子,奉命去打听晨起萱瑞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王大贵家的便回来了。

“千真万确!”王大贵家的忙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宁夫人,“听说是冯姨娘先出言挑衅的,说二奶奶吃里扒外,不懂得知恩图报,对不起太夫人这么多年来的看重和栽培。二奶奶先还忍着,后冯姨娘越说越过分,实在再忍不下去,于是出言反驳了冯姨娘几句,不想却惹得太夫人大怒,将众伺候之人都屏退了,单独跟二奶奶说了有一盏茶时间的话儿,等再叫人进去时,二奶奶一看便已哭过了,满脸委屈的给冯姨娘赔礼道歉,太夫人趁机又骂了二奶奶几句,说她‘越发轻狂了,竟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还赏了冯姨娘一对儿玉如意,冯姨娘自谓得了脸面和彩头,方没有再揪着二奶奶不放…”

王大贵家的话音未落,宁夫人已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这出‘狗咬狗’的戏码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要我说,什么德音班的小凤仙,什么祥云社的玉麒麟,再是名角儿又如何,差这几位可差远了!”

那个老不死的这会儿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罢?该!

王大贵家的犹豫了片刻,因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夫人如今对二奶奶是个什么意思?要奴婢说,横竖她已不得太夫人的意儿了,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先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断了太夫人一臂再说?即便将来侯爷知道了,以冯姨娘如今恨她的情形来看,必定也是不会多过问此事的,不然万一哪日她又得了太夫人的意儿,岂非后患无穷?”

“不,眼下不是好时机,老不死的正等着抓我的痛脚呢,真除了她,岂非是在老不死的瞌睡时白给她送枕头?”宁夫人闻言,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说着接过王大贵家的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又勾唇道:“再说我如今不打算除掉她了,我还要留着她跟老不死的和那个贱人狗咬狗呢,这会儿便将她除了,岂非再没好戏瞧了?我不但要留着她,我还要将她收为己用,好吃好穿的供着她,日日带了她去老不死的面前晃悠,恶心她,膈应她,让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让她有苦说不出,也让府里那些墙头草们都看看,是跟着我有前途,还是跟着那个老不死有前途!”

眼见周珺琬红着眼圈回来,文妈妈心知必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忙将众伺候之人都屏退了,又暗示锦秀守好门后,方皱眉关切的问道:“可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那搽脸的膏子和糖都是她们试过多次,觉得已经尽善尽美了,才送去给太夫人的,难道这都不能打动太夫人,让她将昨日之事揭过去吗?

周珺琬却笑了起来,“不,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比之前我们预想的更要顺利!”

将自己去萱瑞堂后的情形和与周太夫人的对话大略与文妈妈说道了一遍,末了道:“太夫人可是亲口说了让我‘只管放心行事’的,我明儿做任何事,可都是奉命行事!”出了什么岔子,自然也与她无关!

文妈妈闻言后,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就算有了太夫人这柄尚方宝剑,恕老奴多嘴,姑娘也不该那样直接与冯姨娘交恶的,侯爷对冯姨娘可是将近二十年盛宠不衰,万一冯姨娘在侯爷跟前儿下咱们的话儿,岂非…”

“也有当老子的管儿子房里事屋里人理儿的?妈妈只管放心罢!”周珺琬不待文妈妈把话说完,已打断了她。齐亨的确该顾忌,但她的仇人又不是他,只待大仇得报,她便会离开西宁侯府这个表面光鲜,实则烂到了骨子里去的地方,冯姨娘就算在齐亨面前下话儿又如何,齐亨总不好真插手儿子的房里事罢?再说他就算真要插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章四十四 得失之间

饶胡妈妈再三再四严令过萱瑞堂众伺候之人不得将晨间之事外传,周珺琬当着周太夫人的面儿顶撞冯姨娘,以致被周太夫人申饬了一顿,还被勒令当众给冯姨娘赔礼道歉之事,还是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西宁侯府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那些连日来有事无事都往倚松院周珺琬小院凑的丫头婆子们,便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再没谁往她院里凑了。

毕竟众人都知道,周珺琬在府里的体面,泰半是靠太夫人给的,如今她失了太夫人的欢心,又得罪了自来最得侯爷宠爱的冯姨娘,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实在犯不上她们再上赶着去巴结,没的白浪费自个儿的时间和银钱,更没的白惹恼了太夫人和冯姨娘。

但众人的这种心理只持续了不到半日,便立刻又改变了,只因宁夫人竟于午时之前,使王大贵家的亲自上门,赏了周珺琬一套上等的官窑薄胎瓷茶盅。

其时周珺琬正坐在靠窗的花梨木长案前,对着窗外的两颗白玉兰树抄写佛经,——这是她琢磨了一上午,才琢磨出的躲避齐少游求欢的法子。

周太夫人的六十大寿眼看就要到了,她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便是再精心挑选,只怕在周太夫人看来也稀松平常得紧,倒不如亲手抄写几卷佛经献上更显得心虔;最重要的是,抄写佛经时理当吃斋念佛,如此一来,岂非就有了现成拒绝齐少游的理由?除非他想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万幸她虽没了属于周珺琬的任何记忆,却除了会写沈凉的字迹以外,竟仍奇异般的会写周珺琬的字迹,不然不用齐少游发现异常,她自己就要先露了破绽。周珺琬方抄写了两三页佛经,就有金铃进来屈膝禀道:“回二奶奶,夫人使王妈妈给您送东西来了!”

“…王妈妈来了?”周珺琬怔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是自己和周太夫人的那一番半真半假的做作起效了,忙道:“快请至厅堂好生奉茶伺候着,我洗洗手就过去。”

“是,二奶奶。”金铃应声而去。

周珺琬则忙就着锦秀捧着的热水洗了手,又接过文妈妈递上的帕子拭净,方被二人拥着去了厅堂。

果见穿了件天青色缎绣团花褙子,戴了赤金镶红宝石簪子,一脸不苟言笑的王大贵家的已侯在厅里,一瞧得周珺琬出来,便敛衽为礼:“老奴见过二奶奶。”

早被周珺琬一把搀了起来,笑道:“妈妈是伺候夫人多年的老人儿了,阖府小一辈的主子们,谁不拿妈妈当半个主子看?妈妈真真是折煞我了!”

又亲自搀着她至当中的榻上坐了,自己则坐了另一边,待锦秀上了茶来后,方笑问她道:“敢问妈妈这会子过来,可是夫人有何吩咐?其实要我说,夫人有何吩咐,只管使个小丫头子来说一声便是,又何须妈妈亲自走这一遭儿?”

王大贵家的伺候宁夫人多年,眼里心里只得一个宁夫人,连自己的丈夫子女尚且要靠后,对明里暗里给了宁夫人不少气受、给她使了不少绊子的周太夫人和周珺琬自然深恶痛绝,只不过对着周太夫人时不敢表露出来罢了,因此对着周珺琬时,便鲜少有好脸色,就譬如方才。但周珺琬的态度却这般好,又是让茶又是让座又是拿好话儿奉承她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是再厌恶她,也不好再拿乔的摆出一副臭脸,毕竟周珺琬也是大半个主子。

因强挤出一抹笑意,道:“并非是夫人有何吩咐,而是夫人昨儿个新得了套薄胎瓷茶盅,想着二奶奶这里也好久没添过家俱陈设了,所以特意吩咐老奴给二奶奶送了来。”

说着自跟来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掐丝戗金的五彩大盒子,放到周珺琬面前打开:“二奶奶瞧瞧可还喜欢?”

周珺琬忙笑说道:“难为夫人还惦记着我,请妈妈回去转告夫人,就说我略微收拾一下,便过去磕头谢恩。”一边说,一边看向那个盒子。

就见盒中装着十来个大小不一的杯子,层层套叠,取出来依次摆出来看,均光洁如玉,白如凝脂,大的有三寸来长宽,小的竟如拇指大小。其上绘的皆是唐宋元各名家的花卉虫鸟,配色或雅致清新,或艳丽厚重,画功则精细娴熟,仿得惟妙惟肖;杯子一侧绘画,另一侧则题此花鸟的诗词名句,字体端严,骨气劲峭。且每只杯子还用黄金镶底,镂出双鱼卧莲花样,精致奇巧实乃周珺琬生平之所未见。

屋里就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或轻或重的吸气声。

王大贵家的不由自得一笑,谅你们也没见过这样好东西,今儿个真真是白便宜你们了!

之前宁夫人让她送这套茶盅来时的不甘和不忿总算是去了个七七八八。

自得间,抬头去看周珺琬,想从她脸上也看到与文妈妈锦秀等人一样的惊喜艳羡,却见她只因惊艳张口结舌了那么短短的一瞬,便已恢复了常态。不由又不忿起来,她这是什么态度,就跟这些茶盅很稀松平常似的,她这辈子倒几次见过这样好东西?呸,就凭她周家那个穷家薄业,只怕从来就没看见过罢!

是了,她定是在虚张声势,省得在她和众伺候之人面前失了颜面,毕竟好歹也算大半个主子,若是表现得太眼皮子浅,可是会惹人笑话儿的!对,一定是这样!

王大贵家的这般一想,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看向周珺琬的目光便复又恢复了方才的看似卑微,实则居高临下。

周珺琬还是沈凉时,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如何猜不到王大贵家的这会儿在想什么?如果换做当初她方醒来时,王大贵家的将这套茶盅摆在她面前,她必定也会跟文妈妈等人一样,被其惊艳得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但一来她已在侯府生活了这么久,也已见过不少好东西了,这套茶盅虽精奇贵重,未必就精贵得过之前宁夫人赏她那尊玉雕;二来她如今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她日日夜夜所思所想的除了报仇,还是报仇,所以她更看重的,是这套茶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而非其本身的价值!

当下周珺琬又与王大贵家的说了一会儿话,才在王大贵家的起身提出告辞时,趁机塞了一个荷包在她手里,并亲自送了她出去。

章四十五 相互利用

宁夫人使王大贵家的亲自上门,赏了周珺琬一套新出官窑薄胎瓷茶盅的消息,跟她因顶撞冯姨娘失了周太夫人欢心的消息一样,在她做了糕点去宜兰院谢恩还没出来时,已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西宁侯府大大小小的角落。当下那些因见她失了周太夫人欢心,便不再如往常那般有事无事便往她院凑的丫头婆子莫不后悔不迭;因见她失了势,在银铃去大厨房传话儿说她中午想吃一碗炖的嫩嫩的鸡蛋羹时,百般找理由推诿的管事柳婆子就更是惶恐至极。

谁曾想这二奶奶竟会前脚才失了太夫人的欢心,后脚便得了夫人的意儿呢?太夫人虽是长辈,侯府的女主人却是夫人,如今二奶奶得了夫人的欢心,在府里的体面只有更甚从前的,怎么她们偏就那么没有眼力价儿呢?说来说去,还是上意难测,惟今只能盼着二奶奶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她们这一遭儿了。

不提这边厢众下人的惶惶不安,如今且说倚松院周珺琬的小院内,文妈妈早屏退了众伺候之人,让锦秀守着门口,在低声与去宜兰院谢恩回来,手腕儿上又多了一对翡翠镯子的周珺琬说话儿,“…据姑娘看来,夫人可有跟太夫人一样,被姑娘唬弄过去?”

周珺琬看着手腕儿上通体碧绿,像一汪碧水的镯子,斟酌道:“一时半会儿间想将她唬弄过去是绝然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我都姓周而非姓宁,就算太夫人如今再不待见我,她也一定会防着我,不会全然信任我的。我猜她今儿个这般大张旗鼓的赏我茶盅,利用我来与太夫人冯姨娘打擂台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不过,她是在我利用我,我却也是在利用她,只看到最后,我们谁更技高一筹了!”

如今周太夫人已准许了她自宁夫人手里“为她”夺回管家大权之举,她再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取得宁夫人一二分的信任,等到陆炳那边一事成,她应该就能趁机自宁夫人手里分到少量的权利了,譬如,掌管府里上下内外的各类陈设,而各类陈设自然也包括四时八节各处摆放的花木盆景。

傍晚时分,周珺琬又去了一次萱瑞堂请安,只是这一次,她连萱瑞堂正房的大门都没进成,便被吉祥出来要笑不笑的“请”了回去:“太夫人身上不爽利,这会子正养神呢,二奶奶还是请先回去罢!”

吉祥说周太夫人身上不爽利,正闭目养神,可不论是周珺琬,还是院子其余伺候之人,都分明听到屋里有说笑声传出来,听声音像是冯姨娘和齐少灏母子两个的。众人便都知道二奶奶这是真个失了太夫人的欢心了,只是顾忌着宁夫人那边儿,半点异样不敢露出来罢了。

但饶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周珺琬依然难堪得涨红了一张脸,好歹强挤出一抹笑对吉祥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我明儿再来给太夫人请安。”便扶着锦秀,低着头飞快离开了萱瑞堂。

周珺琬被周太夫人拒之门外的消息,不但很快传到了宁夫人耳朵里,也很快传到了府里其他人的耳朵里,自然又是各有一番心思。

齐少游也是方一回府,便得知了此事,想着待会儿自己家去后,周珺琬十有八九又会对着自己好一通哭诉,便禁不住一阵阵的烦躁。

但他昨儿个独寝了一夜,已觉十分难熬,今夜是再不想委屈自己,偏锦云如今又已搬回了周珺琬的小院儿去,他若想今夜歇在锦云屋里,就少不得要去周珺琬屋里晃一圈,因只得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去见过了周太夫人和宁夫人后,抬脚回了倚松院,去了周珺琬的屋子。

意料中周珺琬的苦瓜脸却没有出现,她正坐在靠窗的长案前抄写着什么东西,落日的余晖照在她脸上,给她平添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恬淡和书卷之气。

齐少游不由怔了一下,才笑道:“虽说太阳已快下山了,到底还有几分余热,琬儿怎么偏坐在窗户底下?没的白受了暑气。”

周珺琬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笔站了起来,冲齐少游屈膝福了一福,方笑道:“虽说太阳还有几分余热,坐在窗户底下吹着外面的凉风却极是舒服,兼之窗外的两株玉兰花正开得好,妾身可受用着呢,多谢二爷关心。”

说得齐少游也忍不住凑到窗前站了站,发现的确凉爽,且不时有一阵淡淡的甜香味儿飘进鼻间,因忍不住赞道:“不但凉爽,还能赏花儿,还是你会享受!对了,你抄的什么呢?”说着翻捡起书案上已誊抄好的纸张来。

周珺琬忙把自己预先想好的说辞说道了一遍,“因妾身笨嘴拙舌,惹了太夫人她老人家生气,且再过一阵子,便是太夫人的千秋好日子了,妾身想着太夫人一辈子什么没经过没见过?便是妾身费心准备了礼物,也不见得就能入了她老人家的眼,倒不如亲手抄写几卷佛经来得心虔,一来为老人家贺寿,二来,也有赔不是的意思,未知二爷以为如何?”

齐少游当然巴不得周珺琬能重得周太夫人欢心,齐亨是出了名的孝子,只要世子之位一日未定,他悬着的心便一直落不回原地,能多一重保障自然更好…因笑着点头道:“你这个法子却好,到时候祖母她老人家收到你亲手抄写的佛经,必定会十分高兴。”

周珺琬闻言,面露难色,“希望能承二爷吉言。只是…在此期间,妾身势必要吃斋念佛,只怕会委屈了二爷…”

齐少游忙道:“这是好事儿,我何来委屈之说?你只安心抄你的佛经,大不了我这阵子都吃住在锦云屋里便是。”就算她不吃斋念佛,清心寡欲,短时间内他也没打算再歇在她屋里,她不嫌晦气,他可嫌!

却不知周珺琬正暗自冷笑不已,面上却丝毫未表露出来,命锦秀端了白日里她做好的百合糕,主仆二人一道送了齐少游去锦云的屋子后,方折回了自己的屋子。

文妈妈迎了上来,趁四下无人时,悄悄附耳与周珺琬说了一句:“陆炳家的才递了话儿进来,说消息已传到了韩夫人娘家姐姐,户部给事中黄大人夫人陪房婆子的耳朵里…”

章四十六 寿筵之日

不几日便是周太夫人的寿辰,大燕朝自开国皇帝慕容冲起,便素来崇孝,西宁侯府又是京畿显贵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自然是要好好大办一场热闹热闹的。又因亲眷同僚好友委实众多,于是定了寿筵前后两日,加正日子一共三日时间大宴宾客,第一日宴请京中的宗亲公侯并世家们,第二日也就是正日子宴请齐家的亲朋近枝并朝中的堂倌儿们,第三日则宴请有通家之好的人家及旁的客人。

当下自周太夫人宁夫人以下,阖府俱忙了个人仰马翻。

相形之下,平日里本就算得上清闲的周珺琬便越发显得清闲了。她这个只被西宁侯府下人先前是看在周太夫人面子上,如今是看在宁夫人面子上嘴里唤一声的“二奶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众宾客面前的,一来她身份低微,二来众宾客也不知道作为齐二爷二房奶奶的她的存在,她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

不过连日来她的心情却都很好就是了,齐少游没有再来烦她,陆炳那边也已成功将消息传到了该传到的人的耳朵里,她如今惟一需要做的,便是等待韩夫人上门兴师问罪,坐享胜利的果实了。只不知道韩夫人究竟会于何时登门兴师问罪?若是韩夫人能于周太夫人生辰之日,当众兴师问罪,那可就真是太妙了,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两家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显赫人家,轻易不会让对方,更不会让自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但饶是如此,到了周太夫人生辰的正日子,周珺琬依然天不明就起了身,命金铃捧着她这些日子以来抄好是十卷佛经远远跟着,自己则扶了锦秀的手不疾不徐的朝萱瑞堂行去。该做的面子活儿,还是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