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宫叹一口气,“这个自然。”

顾云羡神情轻松,自如地转换话题,“大人既然听说了中午的事情,想必已发现其中的问题了吧?”

柳尚宫沉默一瞬,“明修仪。”

顾云羡点头,“没错。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顾云羡身患虚寒之症?”咏思殿内,泠淑媛眉头紧蹙,看着对面的明修仪。

“也不是早就知道。”明修仪笑意吟吟,“镜娘你也把我看得太聪明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泠淑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没有多困难。”明修仪道,“我不过是因为自己怀了孩子,为了替孩子打算,便把宫中诞育了子嗣的妃嫔都过了一遍。这一细想才猛然发觉,服侍了陛下这么多年的顾氏,居然至今不曾怀过身孕…”

泠淑媛手指握紧了瓷杯。

“从前便罢了,她本就不受宠,没有孩子也正常。可这两年,陛下陪她的时间可比任何人都多,她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明修仪悠然道,“我心中疑惑,所以那日在赏梅会上刻意出言试探了一下。那一回她的反应,才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泠淑媛想了一瞬,“所以,你前几日说身子不适,让高林专程回宫去取药材,其实是个借口?你真正的目的,是让他回太医署打探消息?”

“不错。”明修仪道,“顾云羡的身子一直是薛长松在照料,要查明真相,自然得找他。”笑容颇为得意,“薛长松对顾云羡确实忠心,可他的个性太过正派孤直。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钻空子的。只要肯费心思,什么消息套不出来?”

泠淑媛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也就是说,今日的事,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计划之中?”

明修仪点点头,“我为了中午这场大戏,可费了好大的心思。镜娘你不知道,这几日陛下一直歇在咏思殿,我在与他的相处中察觉出,他与顾云羡之间,应该有些矛盾。”

见泠淑媛不语,她以为她不相信,忙补充道:“是真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陛下这些日子只要一听到顾云羡的名字,神情就不大自然。所以我揣测,大概是顾云羡惹他生气了。”

泠淑媛轻轻一笑,“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还是镜娘你最懂我!”明修仪笑道,“陛下本来就在生顾云羡的气,若在这个时候又爆出说她不仅不能生育,还胆大包天地隐瞒此事多年,你觉得陛下会不会和她彻底翻脸?”

“很有道理。”泠淑媛浅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赞赏。

得到好友的鼓励,明修仪更加高兴,“所以我今日特地设宴,然后事前用话诱使陛下过来。顾云羡的那道鱼肉里,我特地加了一味腥膻的调料,可致人干呕。等到她吃下去,我再用话引出她可能有孕的事情,届时大家自然只顾着关注此事,谁还会去查看那道菜?”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困惑地蹙眉,“不过,我委实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不愿要孩子。不想要就算了,还在陛下面前那样说出来。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的计划不过是利用无子和欺瞒君王两桩罪过让陛下对顾云羡生厌,谁知她居然自寻死路,上赶着惹陛下憎恶。不过也幸亏她这么一闹,这出戏最后的效果,比她预计的要好太多。

“我看陛下这回可气得不轻,当时连脸色都白了。他又不肯让太医诊治,径直回了仪元殿,还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情况。”明修仪摇摇头,“不过无论陛下那边如何,顾云羡这回可算是彻底栽了。这么大个疙瘩结在心上,陛下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秤座OvO小乖”扔的地雷!现在有很想揍我么?即使你想揍我,我还是要和你抱抱啊!\\\\( ̄︶ ̄*\\\\))抱抱~

这一章有七千多字哦!很厚实哇!主要是这么…的情节,不想要让大家断着看【好像连着看感觉也没有好很多啊】Σ(っ °Д °;)っ

今天阿笙到学校啦,生活从天堂跌入地狱,蓝后阿云和我共进退,一起面临挑战…:-(

感觉这一章发了,我会被大家狂揍…不过估计也有同学会很爽吧,因为陛下被虐啦!他被气得头又疼了!我自己觉得挺爽的!

云娘一定会翻身的!但是挫折总要遇到嘛!mua! (*╯3╰)

蓝后,镜娘的最后的表现有点奇怪哦,大家可以猜一猜她现在是啥心情…

好喷油甄栗子同学今天开坑啦,和她之前的《争宠这技能》风格类似的温馨暖萌宫斗文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撒花!

文案:

前有江南风韵的淑妃,左有桃花灼灼的的锦昭容;右有清秀通雅的宁小仪,后面还要来一朵闯祸爱哭的小白莲。想当宠妃,却发现皇宫里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主角。

上帝,你玩儿我呢吧?

上帝:我的孩子,你走错频道了。

佛祖拈花一笑:莫急,莫急,做不了宠妃,便做“宠”妃罢。

皇帝的爱宠喵~ >▽< 了一声,睁大湿漉漉地眼睛,甩尾巴:快来学我呀~

【温馨说明】:本文并非配角逆袭文,而是简单穿越轻宫斗爽文口牙。

99

泠淑媛面上依旧是浅笑吟吟,瞅着明修仪默不作声。

明修仪终于察觉她神情不对,面色一变,忍不住忐忑起来,“镜娘,你…生气了?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要掺和宫里的事情,但这回机会难得,我实在不能错过!”

“哦,原来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泠淑媛淡淡道。

明修仪被噎住,半晌之后闷闷道:“好吧,你想骂我就骂吧。我认罚。”

泠淑媛摇了摇头,慢慢站了起来,“不用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修仪一愣。

“我一直以为,你冒失冲动,容易做错事,所以需要我在身边提点你,照顾你。可如今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泠淑媛神情冷淡,“谋划任性、运筹帷幄,月娘你如今的手段,已丝毫不逊于沈竹央她们了。”

明修仪以为她不过是发发脾气,讨好道:“谁说的我不需要你?我确实需要你啊,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一直管着我,我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你需要我?”泠淑媛冷冷一笑,“那我问你,这回你给顾云羡设局之前,为何不曾与我商量?”

明修仪嗫嚅不语。

“怕我阻止?”泠淑媛眼神锐利,“你知道我一定不会同意你的做法,所以就先斩后奏了。对不对?”

“镜娘…”

“我说过的话你不放在心上,对我的承诺你也不放在心上,现在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月娘,你的表达方式,真是很奇怪。”

明修仪自知理亏,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凑到了她旁边,“镜娘你不要这样嘛!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下回,下回我一定不这样了!你说什么我一定听,绝不反悔!”

“下回?”泠淑媛摇摇头,“没有下回了。”

明修仪终于看出来她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泠淑媛眼中满是厌倦,“这些年我一直指望能让你安分下来,过一些平静的日子。可事与愿违,你反而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看到你整日琢磨着怎么害人、怎么邀宠,我真的觉得很烦、很讨厌。”

她看着明修仪,眼神里是心灰意冷的放弃,“我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朱镜如!”明修仪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跟我玩儿真的?你要背弃我?”

泠淑媛仿佛没听到她的质问,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一开始就不该结伴走这一遭。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说罢,她毫不留恋地转身,朝外走去。

明修仪呆呆地坐在原地,似乎仍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视野,才猛地尖叫出声,“你会后悔的!”

泠淑媛站住。

明修仪眼中隐有泪光,也不知是愤恨,还是难过,“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泠淑媛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口气淡得如同天边的流云,“这宫里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月娘,以后我不能帮着你了。你好自为之。”

身为随扈的官员,在行宫本就没多少事做,如果皇帝不召见,日子简直能清闲得让人大呼无趣。

也因此,当众人连着两日不曾见过皇帝之后,都不免心中疑惑。

“你们说,陛下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怎么了?这两日居然一个人都不曾召见。”林茂给自己烫了一壶酒,一壁自斟自饮一壁问道。

崔朔走到他旁边,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方道:“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会知道?”

林茂眼珠子骨碌一转,“不见得。你跟我猜不到,总有人能猜到。”

崔朔蹙眉。

“杜清杜伯玉啊!”林茂道,“他现在可算是如了意了,从礼部调到了吏部,眼看便是前途无量…”

林茂口中的杜清即是从前的礼部主事,因在上回随扈温泉宫时大胆讨好了皇帝,之后便被调去了吏部。仿佛龙游入海一般,他去了那里之后,除了一开始遭遇了一些问题,之后的时间都是游刃有余,总算发挥了他八面玲珑的本事。

林茂此刻这般说,想必是认为杜清算准了皇帝的心思,奉承得高明才能有此福运。

崔朔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哪里是杜清算对了皇帝的心思,根本是皇帝看准了杜清的本事。

这一年多以来所有臣子的升迁降调,无不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之中。

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风雪哗啦啦涌入。

“伯玉?”林茂惊讶道,“你这是打哪儿过来,脸都冻僵了。”

杜清合上门,凑到火炉前暖了暖手,再饮了一杯温酒,才轻轻舒了口气,“我刚才去打听消息了。”

林茂见他面色凝重,有些困惑,“什么消息?”

林茂走到窗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走回来,压低了声音,“我去打听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茂轻吸一口凉气,“你胆子也太大了…”

“不这样我实在不安心。”杜清道,“你们先别管我做了些什么,想知道我打听到的消息吗?”

林茂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说了句,“想。”

崔朔不置可否。

“陛下病了。”

杜清的话一出,林茂立刻睁大了眼睛,“病了?可,我们为何都不曾听到消息?”

“听说是陛下下令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私下传话。”杜清眉头紧蹙,“不止如此,听说陛下一开始还不肯让太医诊治。后来还是昭仪娘娘在门外跪求整整三个时辰,陛下才开恩让太医进去的。”

林茂听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崔朔心中也忍不住浮上困惑。以他对皇帝的一贯印象,他不像是会这般行事的人。尤其是如今距离他们实施计划的时机越来越近,他更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对,怎会在这个当口如此胡来?

还是说,他隐瞒病情是为了稳住朝中的某些人?

不,也不对,他即使要隐瞒病情,也没必要拒不就医。这根本就说不通。

“我听说,是因为元充仪…”

崔朔捏着酒杯的手指猛地用力。

“元充仪?”林茂蹙眉,“她怎么了?”

杜清咳嗽一声,神情有点古怪,“元充仪从前不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嘛,跟在陛□边也有些年头了。陛下从前对这位结发妻子不怎么上心,两年前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突然又喜欢上她了。本来我还想着,照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哪一天,这位充仪娘娘就得复位。可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崔朔口气平静道:“为何这么说?”

杜清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说的。原来元充仪她身患虚寒之症,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

林茂一听这话,惊骇之余也立刻了然了他的意思。

国朝对嫡子何其看重,一个在位的皇后若不能产下皇子都有可能被废,更何况一个废后?

大臣们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复位的。

崔朔的手指紧紧地捏住酒杯,骨节都开始泛白。

“可,这件事与陛下的病情有何关系?”林茂仍然不解。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前几日明修仪娘娘在咏思殿宴请六宫嫔御,不知怎的竟当众揭穿了元充仪无法有孕的事情。”杜清道,“更要命的是,元充仪不仅不为自己辩解,反而直白地跟陛下说,她一早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只是不乐意去治…”

林茂双眼大睁,彻底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可怜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元充仪说她不想治病,也就是说不想给陛下生孩子了,难怪陛下会被气成那样…

“我看这元充仪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艰难了…”林茂叹息道。

杜清却摇了摇头,“不见得。”

林茂诧异地挑眉。

“陛下都气成这样了,还记得封锁消息。他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原因?”杜清道,“恐怕还是担心朝臣们知道此事,会责问元充仪大不敬之罪。他在护着她…”

崔朔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林茂和杜清同时抬头。

“如璟,你怎么了?”林茂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你脸色不太好。”

崔朔沉默一瞬,淡淡道:“既然陛下不希望这些事情被人知道,你们切勿到处乱传,免得引火上身。”

杜清点头,“我省得。你看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也就是对着你们,我才敢说一说。”

崔朔口气平静,“你们明白就好。”又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

两人知道他深受皇帝看重,只当他又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事情,识趣地表示,“万事小心。”

崔朔淡淡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此刻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一些,他身披墨色大氅,没有撑伞,一路脚步飞快地朝前走去。

天知道方才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在他们面前露出端倪。

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她过得不好,却从没想过,她居然辛苦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起从前,小慈迟迟不能有孕,族老们对她的苛刻。后来还是他出面扛下了所有的责问,才算解救了小慈。连他这么一个普通男人的妻子,都会因为无子受到如此大的压力,更何况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些年里,她心中得隐藏着多少恐惧?

又究竟是怎样的怨恨,才会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面前的树木消失,一片冰湖出现在他眼前。他猛地收住脚步,这才发觉自己竟无意识地走到了这里。

刚才他心中太过烦乱,害怕继续在屋子里待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会跑出来。漫无目的之下,脚步居然自动把他带到了这里。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冰湖之上遇见了她。

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摇头。如今这样的时候,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冰湖上的一片白色如水波一般拂动,他眼睛睁大,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因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皮大氅,远远地站在冰湖中央,与冰面融合到一起了一般,让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身上的狐皮大氅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飘动,看起来有几分难言的凄凉。

他慢慢上前,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充仪娘娘。”他轻声道。

风帽之下,顾云羡的嘴唇微微扬起,“本宫适才听到脚步声,就猜是大人。果然。”

心情太过复杂,导致崔朔无法因为她对自己熟稔的口气而高兴,只是道:“娘娘不该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出来。很危险。”

顾云羡转头,盯着崔朔看了一会儿,笑意恬淡,“这么说,大人已经听到消息了?”

崔朔沉默。

“我估摸着也是这几天。”顾云羡道,“她们费了这么大劲挖出了我的事情,总得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才好。”

无论皇帝怎样严令禁止,明修仪和毓昭仪都不会放弃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顾云羡明白,她们更明白,只有让大臣们都知道她这个前皇后是注定生不出孩子的,才能彻底断了她复位的可能。

这一回,她们俩倒成了一个阵线的。

“微臣知道,娘娘心里很难过。但再难过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您若病了,只会让那些在意您的人伤心。”

顾云羡看着他,“大人怎么知道我难过?我什么心情,你不会明白的。”

崔朔勉强一笑,“内子自小身体不好,嫁给臣之后也是药不离口。大夫说她的身体不适合要孩子,怀孕的时候会很危险。可即使知道这个,她依旧不愿放弃,明里暗里求了我很多次。不过,我一直没有答应她。”

顾云羡听得愣住,“为什么呢?大人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吗?”

“臣当然希望。”崔朔道,“但比起那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臣更在意眼前的人。若是为了它,要拿另一个人的命去换,臣绝不愿意。”眼神温柔,“臣知道,女子大多都是希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子重要。珍重自身,这才是最要紧的。”

顾云羡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笑着低下头,“大人的夫人真是好福气,能有一个这般为她考虑的夫君。”

崔朔听出她话中的自伤自怜之意,这才发觉自己适才急于劝慰她,话里欠缺考虑,恐怕更加惹她伤心了。

略一思忖,他补救道:“其实,陛下心中还是很在意娘娘的。微臣这些日子时常随侍在陛□侧,看得出来…”

“大人别说了。”顾云羡打断了他,“这些话本宫不想听。”

崔朔哑然。

顾云羡态度生硬地说完这句话,便别过头看向远方。

崔朔摸不准她的态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