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小古氏突然冷下声音,冷冷看了俞秋薇一眼,吓得俞秋薇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陈姨娘忙给她使眼色,她也乖觉,立刻就站了起来,低头垂手认错,小古氏冷淡道,“你是三姐妹里最大的,要给底下妹妹们做表率,寡言藏拙四个字要牢牢记在心里。无端对姐妹的容貌评头论足,这是我们这样人家女子该做的吗?”训斥完了犹不解气,又吩咐赖妈妈,“告诉赵嬷嬷,除了今天要教的规矩功课,四姑娘另抄《女诫》一百遍。”

小古氏秉性温和厚道,对待姨娘庶女也是和气得很,回家后从没有这样作过,陈姨娘和俞秋薇试探几回后放下心,行事也不如最初严谨,此刻被突然难,母女两心头震惊不小,陈姨娘一想便心知肚明,这是俞宏屹走了,小古氏心头怒火便要迁怒到她们头上,俞宏屹回家后从未到过陈姨娘房里,连上任都只带了两个新人,若不是在老太太跟前还有几分体面,只怕她早已如墙边野草一样被人遗忘了。一个被夫主遗忘厌弃的姨娘,纵风韵犹存,到底也已经人老珠黄,哪里真敢和正室夫人抗衡,陈姨娘如何不明白此节,便忙打了手势叫俞秋薇跪下。

俞秋薇虽不服气,这情况下也只能当着两个妹妹的面跪在小古氏脚边领罚。

小古氏倒也没多难为她,但在之后聊天和用饭时,连看都没看再俞秋薇一眼,底下人察言观色,知道四姑娘得罪了太太,便也跟着捧高踩低,故意布些俞秋薇不爱吃的菜给她吃。

俞秋薇骤然遭到冷遇,又被下人摆弄,看着碗里素来厌恶的菜色几欲作呕,又不敢训斥下人,只能硬吃下去,食不下咽,真真有苦难言,她到此时才真生了几分惧怕,连大气都不敢出,行事格外注意,不但背挺得笔直,连坐也只敢坐在椅子沿上。

俞宪薇在一边看得清楚,小古氏这一招杀鸡儆猴,实则是敲山震虎,而自己,就是那被震的老虎,小古氏是想让自己知道,她身为母亲,想要拿捏一个女儿易如反掌,庶女如此,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嫡女,也不会例外。

一餐饭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是一团和气,饭后,小古氏便请了赵嬷嬷来,笑容可亲道:“赵嬷嬷是老太太吩咐给六丫头的教养嬷嬷,管教礼仪举止,但昨夜六丫头说,要学孔融让梨,不敢一人专享,想和姐姐妹妹一块学习。我听了觉得很好,今早也请示过老太太,老太太很高兴,说六姑娘很有姐妹友爱,便同意了,又吩咐绣房来几位绣娘教你们学刺绣。西厢房三间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以后你们上午学礼仪,下午学刺绣,时间上也充裕,但最重要是要用心,早日学出成绩来,也不枉费老太太这番苦心。”

三个女孩听了,心里都是一番翻江倒海,俞秋薇皱着眉头看了身边的俞宪薇一眼,俞明薇则是苦着脸,可怜兮兮拉了拉俞宪薇的袖子。

俞宪薇岿然不动,恍若无事般随着姐妹行礼。

待出了正房往西厢房去,俞秋薇快走几步跟上俞宪薇,不忿道:“六妹妹真是好算计,自己犯了错挨罚也就算了,何苦把七妹妹和我也拉进来?别人听说这事,还以为七妹妹和我也犯错了呢。难道是哪里得罪了妹妹?姐姐性子不好,但也没贪过妹妹什么东西,不过是两根络子罢了,不如我现在去取来还给妹妹,妹妹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俞宪薇看了她一眼,道:“人是老太太特地赐来给我们学礼仪的,姐姐到底是犯懒不想学礼仪,还是觉得老太太的心意是错的?”小古氏果然能耐,不过片刻功夫,俞秋薇已经快手快脚站定了阵营,不但如此,还急着表现一番,既然小古氏想和女儿唱对台戏,她不介意来当个急先锋。

可俞宪薇已经下定决心不和小古氏妥协,自然不能任俞秋薇踩压,若连俞秋薇都对付不了,如何和小古氏斗。

果然,俞宪薇词锋锐利,倒叫俞秋薇吃了一噎,只得悻悻地退到一边,俞明薇左看看,右看看,委婉劝道:“姐姐,四姐姐只是性子急,不是有意冒犯你,你别和她计较。”

俞宪薇看着她,两道深黑的眉毛轻轻弯起,眼里烧着一团火,唇边却含着一朵笑:“我们是亲姐妹,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还有一章,可能会比较晚,若十点半还没更那就明早看吧。

33第三十三章心明眼亮

说是教导礼仪,虽然周朝数十年前曾经历两任女皇,将女子地位大大提升了一番,当世女子连抛头露面去经商为官都不是问题,但很多刻板守旧的世家大族,却仍是用老一套在约束家中女子,甚至刻意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并引以为荣。

俞家就是其中之一。家中的女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在一群奶母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长大的,时时刻刻都活在规矩里,尤其是小时候学着走路、学着拿筷子用饭的时候,规矩是最严的,之后年纪渐长,规矩已经如同长在身上一样,举止言行便如模子里铸造出的一般,再无一星多余棱角。

俞秋薇虽然是庶出之女,却也是这样长大,尽管她平素行事钻营好贪小便宜,但真要是说到讲起规矩来,却也是像模像样,端庄得体。

俞宪薇和俞明薇则弱了许多,她们是在外任上出生、长大的,之前从未回过俞家,自然也没有机会见识这些规矩,她们的举止,虽然有小古氏的教导,大样儿上勉强过得去,但在俞家人看来还是很有些粗糙。俞老太太送来这个赵嬷嬷,除了想用来警示俞宪薇外,未尝没有要纠正她仪态的意思。

赵嬷嬷生性严厉,一丝不苟,既然答应了俞老太太和小古氏,掌起规矩来就严苛了不少,不但入座、福礼、下跪,样样都有讲究,连寻常走路时步距和手臂摆动的幅度都恨不得用尺子丈量,精确到分。

俞秋薇虽然心不在焉,但有小时候打下的底子,一切还算顺利,俞明薇有几分吃不消,但她性子好强,不肯落后于人,加上悟性高,学得也很快。

而俞宪薇就十分反常了,她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几乎堪称仪态典范,娴静优雅,温婉从容,看得两个姐妹瞠目结舌,因为这样的行止若没有个数年的熏陶教养几乎是不可能的,俞宪薇是个初学者,若不是她突然开了窍突飞猛进,就是她对于此事上的确有天赋。而一个对礼仪教养有天分的姑娘,别人眼中必然会高看几分。

赵嬷嬷教导了一上午,几个姑娘都过了关,她仍是面无表情,并没有一星半点愉悦或是赞赏之意,也仍旧是惜字如金,并不多说半字。

待到教导结束,几人鱼贯出了西厢房,俞明薇往东厢去,俞宪薇和俞秋薇则要回自己院子。

虽然赵嬷嬷没有明说,但很明显俞明薇的成绩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这是她第一次在和俞宪薇相比时出现悬殊如此明显的输阵。

两人是双胞胎,从小就是被比较着长大的,俞明薇从来都是聪慧可爱光彩照人的那一个,而俞宪薇则黯淡平凡许多。俞明薇习惯了享受赞赏和羡慕,也习惯了在事后去安抚黯然神伤的姐姐。但今天这一切掉了个个,叫她几乎如受当头一棒。

而且,俞明薇昨天特意请教了赵嬷嬷一番,提前得知了今天要学的内容,自己在屋里练习了一晚上,自信满满预备今天不但要盖过姐姐,甚至还要压过俞秋薇一头,但谁知,临时抱佛脚的结果仍旧是输得惨烈,她大受打击,又很是不甘,涨红着脸,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低着头走了。

俞秋薇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一离了小古氏的院子,脸上便没有了方才那番故作冷淡的表情,笑吟吟和俞宪薇说话:“难怪六妹妹从一开始就没那这事当回事儿,原来六妹妹的规矩体统比我这个在从小学到大的人还强些呢,母亲怕是花了不少心血吧。”

俞宪薇并不打算轻易同她言好,淡淡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径自回了自己院子。俞秋薇素来被人轻视惯了,也就毫不在乎地一笑,自顾自回屋去。

下午,果然来了三个绣娘,每人教导一位姑娘,俞秋薇有基础,能绣简单的花朵,俞宪薇略学了一会儿居然无师自通,开始更进一步学绣叶片,而且针法准确,似模似样。

而俞明薇仍然又是最差,俞宪薇绣好半片精致叶子的时候,她因为一心求成已经错了好几针了。抬头看了眼姐姐的成绩,俞明薇大为惶恐,几乎当场哭出来,以至惊动了正在理家的小古氏,小古氏心疼爱女,立刻派了人来,以裁缝要来量身裁衣裳为名中断了这一天的针线学习。

当然,为了照顾七姑娘的声誉,稍后家里的裁缝的确来了,也确实为三个姑娘量身,但这个插曲的真实用意众人都心照不宣,只是嘴上不说出来罢了。

俞明薇臊得满脸通红,眼睛里含着泪,咬唇强撑着量完尺寸就跑到小古氏卧房,钻进被子里嚎啕大哭。小古氏心绪也是不佳,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进屋去安抚女儿,但目光每每落在俞宪薇身上,都带了几分揣测和厌恶。

当晚,俞宪薇洗漱完毕,正要宽衣睡觉,却见赵嬷嬷带着个抱了铺盖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看着这阵仗,俞宪薇一挑眉,笑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

赵嬷嬷平板的声音道:“姑娘昨夜说要让老婆子来守夜,所以老婆子来了。怕姑娘这里没有下人用的铺盖,特地带了一套来。”

赵嬷嬷资历甚高,且身为教引嬷嬷,几乎是姑娘的半个老师,身份绝不是寻常丫鬟婆子之流可比,守夜这样的活更是不可能轮到她。昨晚俞宪薇的话并不妥当,只能算是气话,但凡忠心为主的丫头听了,都会规矩自己,当成玩笑一般听过就忘,并不外传,而且不但自己严谨,还要为主人扫尾杜绝后患。可若是自己另有心思的就说不准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踏雪拂雨她们几个小丫头都得了洒金的严厉告诫,加之最近院中风声鹤唳,她们心里忌惮,并没有敢和别人提及一字,而洒金照水已经是俞宪薇心腹,更加不可能背主。如此一来,把这话传出去的唯有一个人。

俞宪薇转头看了绿萼一眼,见她低下头去不敢和自己对视,不由心中冷笑一声,对赵嬷嬷道:“我那只是玩笑,嬷嬷何苦和我一个稚童较真?”

赵嬷嬷道:“老奴只知道自己也是俞家的奴仆,但凡主人家有吩咐,便在所不辞。况且帮助姑娘改正不良习惯本就是我的职责,义不容辞,还请姑娘赏老奴这个脸面。”

俞宪薇叹了口气,道:“我睡觉轻,所以不让人守夜,但既然嬷嬷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当下便命洒金照水亲自把卧房屏风外一架坐榻收拾整齐,再替赵嬷嬷铺床。

照水不由心头急,整座俞家,有资格让赵嬷嬷守夜的怕是只有俞老太太一个人,俞宪薇这样草率接受,只怕到了明天就会被标上轻狂无礼的印记,小古氏正愁抓不到俞宪薇的小辫子,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事,少不得就是一顿训斥。她顾不得其他,忙上前几步凑在俞宪薇耳边提醒几句。

俞宪薇却是含笑拍了她两下,笑道:“行了,我知道了,既然你有事要告假,那我明天就放你一天假吧。”照水一愣,却见俞宪薇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照水无耐,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退下了。

赵嬷嬷却不急着睡,各处查看了一遍灯烛和茶水,确定一切都安妥,这才到俞宪薇床前,道:“老奴要灭烛火了,姑娘早些安寝。”说罢,绕过屏风到了自己睡榻边,这才揭开琉璃灯罩吹熄了烛火,上床安寝。

当晚夜静人稀,南跨院一院子梅树,风吹叶动,响声便如深山溪涧一般潺潺不绝,赵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不贪睡,又因为上夜很是警醒,但在这静水流深般的院落里,仍是得了两三个时辰的好眠,睁眼时窗外刚刚天亮,应是辰时初刻左右。

屏风那一边的帐子一夜未闻动静,大约是俞宪薇睡得正熟,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不贪睡的,说什么睡觉轻也不过是耍性子的借口罢了,赵嬷嬷教过俞家两代七八位姑娘,哪里不知道这些千金小姐端庄得体背后的琐碎和磨人,自然也有信心把这些不该有的枝枝蔓蔓矫正过来。

她刚穿好衣裳,想要叠被子,忽然听得黑暗中对面床帐里俞宪薇轻声道:“嬷嬷起身了?”

赵嬷嬷一惊,又听得这声音清明,并无半分初醒时的沙哑之感,不由疑惑道:“姑娘几时醒的?”

俞宪薇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赵嬷嬷眯了眯眼,道:“难道姑娘…昨夜没睡?”虽然这样问,但她仍旧不信。

俞宪薇笑道:“嬷嬷睡觉果然睡得晚,上床后断断续续翻了五个身,直到子时前后才睡熟,约摸到了丑时末醒了一次,喝了两口水,又翻了个身,大约在寅时末才又睡了一会儿,但睡得并不沉,一觉睡到一刻钟前便醒了起床。”

听着俞宪薇一样一样细细道来,赵嬷嬷不由得脸色一白,但半昏暗的屋内并不明显,而对面帐中的俞宪薇也看不到。

过了半晌,赵嬷嬷才道:“姑娘才不到十岁就有了这个毛病,该禀明太太,请个大夫好好瞧瞧。”

俞宪薇道:“之前的大夫说我气虚体弱,静养着些也就好了,只要屋里没有人,我一般也是能睡着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她是到了年纪才睡不着,而俞宪薇却是小小年纪就有了各个毛病,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自然知道不能酣畅入睡是何等的折磨人。心头对俞宪薇的不喜不由得减了两分,再者,若俞宪薇真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也犯不着搭上一夜不能合眼来给她解释,这更叫她生出几分好感。

“姑娘也是个明理之人,对老奴尚且能耐心忍让,何苦总是出头惹事,又对姐妹咄咄相逼呢。”赵嬷嬷是个老道的,联系前因后果,自然能看明白俞宪薇是针对了谁,便趁机规劝。

从昨天之后,随着俞家六姑娘心灵手巧、睿智有礼的美名传开,俞家七小姐愚笨、娇气的名声大约也会传遍整个俞家。其实俞明薇只是没学好也没什么,毕竟是初次接触,差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但人经不住比,她同胞所生,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姐能如此出色,她自然就被比成了愚笨。再加上小古氏溺爱出手相助,更显出俞明薇的无能。

而这一切或许都在俞宪薇的意料之中,大约从她要求赵嬷嬷一同教导姐妹三人的时候起,就料到这个结果,而且推波助澜,乐见其成。

俞宪薇又是一笑。在赵嬷嬷听来,这笑声中竟含了几许凄凉心伤,恍惚间竟回忆起了幼年在乡野间听到那被人射中的大雁落地前的一声悲鸣,赵嬷嬷只觉心底渗入丝丝缕缕的凉气,不由一凛。

“嬷嬷虽然严厉,但也是个心地慈善之人,不然,昨天听了我的抱怨大可直接去和老太太告状,便能轻而易举让我更难堪,也犯不着费心力亲自来这里教导我。所以我也不妨和嬷嬷说几句心里话。嬷嬷请想一想,我在自己屋里一句气话玩话都能被人特地传到嬷嬷耳中,可见我平常的日子是怎样的。不为父母所钟爱之人,有苦难言,唯有自强。——至于其他人,只要人无犯我之意,自然我亦不犯人。”

赵嬷嬷不由略略动容,她虽然受了俞老太太和小古氏的交代,要严厉关照教导俞宪薇,但她并非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俞宪薇这两天的表现看在她眼里,俞宪薇的处境待遇她也心里有数,该如何评判这个女孩子,她也有自己的答案。

赵嬷嬷最后叹了口气,道:“老太太那里若问,我自会说明。但姑娘既然心明眼亮,就该明白这府中上下自有规矩,轻易踏错不得。不然,若有下次,就不是让老婆子我来这么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可不可以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是时差党,所以现在还是早上…

~~o(>_&1t;)o~~好吧,其实我是个爱迟到的棒槌~~~~~

ps:多谢仙仙姑娘的两个地雷哦,╭(╯3╰)╮

34第三十四章各自心思

这日的请安,小古氏态度便不如往日和煦,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俞明薇静静坐在一旁,脸色憔悴,眼睛仍有些红肿,俞秋薇斜倚着身子,正在给她说笑话。

见俞宪薇进来,俞明薇抬起眼睛,有些哀怨地看了俞宪薇一眼,委屈地怯声道:“姐。”不过一夜之间,她突然多了些许几年后那楚楚动人风姿的影子,却让俞宪薇不由有些不寒而栗,连回答的话都顿住了,没能立即回应。

俞明薇怔了一下,以为是俞宪薇故意不理自己,便更加委屈了,眼里越氤氲出雾气来,几乎是立刻,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玉般光洁的脸庞划下。

小古氏好生心疼,忙斥责道:“宪丫头,对待妹妹怎能如此无礼。”

这时,跟在俞宪薇身后进来的赵嬷嬷突然插话道:“给太太请安。”

小古氏压住怒气,对赵嬷嬷道:“嬷嬷快请起。我正要教训六丫头呢,怎能这么不知轻重,居然敢让嬷嬷去给她守夜,对长辈的人这样不敬,实在是太不成规矩。我定要好好施以惩戒,让她受点教训,日后再不能如此嚣张。”说着,便要吩咐赖妈妈。

赵嬷嬷却道:“太太多虑了。六姑娘并没有冒犯老奴,只是听说老奴近来夜间睡眠不稳,好心让老奴去南跨院修养一夜。托六姑娘的福,昨夜老奴倒是睡了个好觉。”

赵嬷嬷态度陡变,小古氏不由暗生惊疑,虽猜测不出原因,但并不因此死心,道:“嬷嬷的好意我明白,但实在不必为她遮掩,虽说六丫头年纪还小,但到底是做姐姐的,底下还有妹妹看着呢,这样顾前不顾后,如何给幼妹做榜样?况且,老爷上任不在家中,这严父慈母只能由我一身兼任,今日若不给她立下责罚,也难向老太太和老爷交代。”

赵嬷嬷看了小古氏一眼,心中一声叹息,道:“老奴并不是遮掩,而是事实的确如此。昨日听到的那些传言,大约是下人会错了意,传错了话,根本当不得真。六姑娘对老奴并无不敬无礼之处,老太太那里老奴亦会去说明,太太也不必担心。”

小古氏一滞,她之所以能放开手脚教训俞宪薇,全因劝得了赵嬷嬷站在自己这一边,便可不必担心俞老太太会有意见。此时赵嬷嬷突然替俞宪薇说话,这叫她不得不有所顾忌,小古氏深深看了俞宪薇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重罚了。但宪姐儿不够友爱姐妹,须得略施小惩,好叫她知道悌爱之情,就罚抄《女诫》一百遍吧。”

因小古氏已经让了一步,赵嬷嬷不便再置喙,便没有说话,俞宪薇也知小古氏今日势在必行,便只能上前认罚。

小古氏心头之气这才平复了些,招手叫了俞明薇过来,护在怀中好一番宽慰。

不论实际如何,但人人都当俞宪薇和俞明薇是一母同胞的双生胎,如今小古氏对待女儿却这样悬殊,喜恶分明,一般人见了,或许会当她是疼爱幼女,而有心人见了,只怕就会生出疑惑,毕竟,母亲对女儿,再如何不喜,也不会乍然变得这般冷漠。

俞宪薇猜想,小古氏如今态度突变,并不再仔细避讳,想必一则是因为俞宏屹没有带她上任,心中怒气难解,便不肯继续为俞家当这有名无实的生母,二则,小古氏当家数日,插手家中各处事物,渐渐有了底气,便想要借此试探一番俞老太太的态度,若能摆脱了俞宪薇这个包袱最好,实在摆脱不了,也不愿再和以前那样为着名声悉心教导照顾。而顺带的一点,则是因为俞宪薇惹了俞明薇,小古氏如今丈夫已然靠不住,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她爱女心切,必定想替女儿好好打压一番俞宪薇,叫她们姐妹及众人都知道谁才是三房最金贵的姑娘。

说来也是,当初被亲情蒙蔽了眼睛,俞老太太不喜她,家中其他亲人也不亲近,一片冰冷中唯有小古氏的一点关爱和俞明薇的姐妹情才是有些温暖的,所以俞宪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对她们绝对地信任,也没有丝毫怀疑,此时信任变作仇恨,便不吝于把小古氏的心思往最恶毒最自私的层面去靠。甚至脑子里条件反射地立刻开始思索更恶毒更自私的报复手段。

其实两相比较,俞宪薇知道自己并一定就会输,她一个孤魂野鬼,该有的不该有的上辈子都彻底失去过,这一世重来,再没有什么能真正牵动她的心神,无欲则刚。而小古氏和俞明薇则所求甚多,什么都放不下。若真到了势如水火的一天,俞宪薇可以毫不犹豫破釜沉舟,而小古氏母女则断然不会有这个勇气。况且她在暗,她们在明,又多出几分胜算。

所以此时,俞宪薇并不惧怕小古氏的怒意,她选择避让,只是用了一种相对平和的态度,冷冷地看着对方由静生乱,露出破绽,再用钝刀子慢慢地、一刀一刀割在她们母女弱点上。

比如这两日的事,昨天的事早已达到她预料中的后果,小古氏如今的打压和描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更会加重其他房人口中的闲话,他们不但会越认定俞明薇娇纵,也要说小古氏太过宠溺女儿,教女不严。

毕竟这里不是任上,大房二房的人也不是以前那些官眷,亲近的官眷们不但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因为彼此夫君利益相连,不但不会多事,甚至还有可能好心描补些许。

而家中这些人,平日无事都要生事,非斗出个尊卑次序来。如今有了事,还有不趁机搅混水的?

更何况这些年俞家家业扩大了不少,将来这份家产如何分割也还未定,但现在因缘凑巧,小古氏几乎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独大地位,若被她借着这机会做大,在管家时神不知鬼不觉做出什么事来,昧下产业,以后三房人分家之时,大房二房必定吃亏,所以现如今,不但二房王氏,只怕连吕氏心里都要生出忌惮,也会愿意用什么事下一下小古氏的脸面,好叫她不那么顺遂。

妇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责任,其次才是管家理事之能。若小古氏有了个教女不当的名声,俞老夫人纵被她笼络住,心里也会犹豫,对小古氏管家之能亦会连带生出几分怀疑。

小古氏如今的行为,对她自己而言是得不偿失的,可惜她在外独自理事惯了,对这些妯娌争斗还没有清晰深刻的认识,必得要栽个大跟头才能知道厉害。而俞宪薇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让这个跟头栽得更猛些。

俞宪薇想着,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下去,大约她也要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不下于俞明薇的人了。

小古氏护犊得厉害,把俞明薇看做命根一般,丝毫不肯让女儿受委屈,不但言语敲打了俞宪薇一番,今日教授规矩之时特地让点翠也在旁边伺候着茶水,监督之意不言而明。

到底真正的举止规矩认真算起来总不过是那几样,昨日赵嬷嬷已经教了一半,今日便只拿了书本,逐字逐句教授《女诫》。

几个女孩子可以一比的,也就只剩背书快慢,俞明薇昨夜背了大半夜,自然烂熟于胸,如愿以偿成了姐妹中第一个背诵完毕的。

俞秋薇笑靥如花中带了几分讨好之意,道:“七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愧不如,实在惭愧。”

俞明薇浅浅一笑,不骄不躁,垂眸笑道:“这是赵嬷嬷教导得好,也是两位姐姐让着我。”

俞秋薇见了,越笑得兴味盎然,对俞明薇赞不绝口。

这一日,俞明薇便如有神助一般,不但上午背书独占鳌头,下午绣花时也突然精进了许多,虽是第二次学,但竟比昨日强了十倍,虽比不上俞秋薇,但和俞宪薇相比也没弱多少。绣娘们不住口地赞七姑娘冰雪聪明,一点百通。那殷勤的样子竟似得了吩咐一般。

小古氏现下也管着绣房,绣娘们的反应倒也不奇怪。

好容易学完了,因为要忙老太太的寿辰,小古氏屋里仍是人来人往,也没留俞秋薇俞宪薇在正房用饭,两人前后脚回自己院子。

一路上,俞秋薇咯咯笑个不停,待进了小巷,身边除了贴身丫鬟并无别人,俞宪薇身边的照水也是心腹,正是可以说私房话的时候。

俞秋薇便紧走几步追上俞宪薇,神秘一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吧,昨天的事大姐二姐她们都知道了,昨夜我去大姐那里坐坐,二姐姐还跑来旁敲侧击地问呢,问七妹妹怎么学拿针都要哭鼻子,又问太太怎么突然打断绣花课给咱们做衣裳,这次的衣裳根本不是份例中的,太太为什么突然要给咱们做…咱们这房竟成了大家的笑话了,唉!明天老太太寿辰,若是有人在姐妹们面前说起这事,七妹妹和咱们可怎么下得了台,可惜七妹妹本人竟丝毫不知,还满心想着要赢过你我。她这样好强,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听说昨夜她几乎绣了一个通宵呢,怪不得今天突然就一日千里了。你瞧见她的眼睛没,好好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儿又干又涩,还都是红血丝,我看了都替她心疼,她哭那两滴泪不过是想掩饰一下熬夜的红眼罢了。唉…”

俞秋薇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觑了俞宪薇一眼,又笑道:“可惜七妹妹不常熬夜,大约自己也分不清熬夜和哭红眼睛的区别,还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六妹妹常常眼中红,血丝不消,这也是夜不能寐所致,哭红的眼睛哪里会红这么久呢。不过话说回来,六妹妹正是一天睡六个时辰都不够的时候,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为难事,小小年纪竟日日失眠。不如告诉姐姐,让姐姐替你排解排解如何?”

俞宪薇被她突然说穿,不由心中一凛,俞秋薇观察这样敏锐,以后有什么事必不能在她面前大意,而脸上仍淡淡的,似随口解释一般道:“我向来体弱,晚上睡不着是常有的事,四姐多心了。”

俞秋薇不满意这答案,还要再问。俞宪薇扫了她一眼,道:“太太最恨别人打探她的私隐,若是被她知道姐姐和彩络她们交好,只怕又是一场气受,我劝四姐还是拘谨着些,别过问这些不该问的事。”

俞秋薇一惊,竟不妨俞宪薇对她私自结交宽礼居丫头打探小古氏私事这样隐秘的事都如此清楚,她不由得生出几分顾忌,不敢小看了俞宪薇,眼珠转了几转,想试探一下俞宪薇从何处得知,便赔笑道:“妹妹开我的玩笑呢…”

俞宪薇不耐烦和她纠缠,直接道:“是不是说笑,姐姐心知肚明,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相犯,你日后也好自为之吧。”说罢,加快脚步,将气结跺脚的俞秋薇远远甩在身后。

“姑娘。”照水在身后拉了拉俞宪薇的袖子,眉头有些打结,“七姑娘这样好强,太太会不会还为难姑娘?罚月钱什么的?”

俞宪薇摇头道:“太太毕竟是主母,又素来清高慈爱,不会在衣食银钱这些东西上费心的。”

照水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反正只要不缺吃少喝,不少钱花,别的都不怕。”

俞宪薇不由笑了,照水虽然这些日子跟着她经历了些事,但心思仍如当日一般纯直,俞宪薇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照水笑眯眯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忙悄声道:“姑娘,早起我娘让我捎一句话给你,说我叔叔昨天就动身去了锦城,若是快的话,怕是今晚或是明天就能回来。”

“哦?”俞宪薇有些惊讶,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照水忙点头:“我娘说姑娘是我们家的恩人,所以姑娘的事就是头等大事。”又问,“要不要告诉杜姑娘一声?”

俞宪薇思索一番,道:“不必了,赵嬷嬷叮嘱过不可和她们多接触,这个当口她的话我还是要听的。想来杜姑娘自己心里也有数,若人来了,她自会有一番说法来应对。”眼前突然又闪过谢娘子一身男子装扮,绑着头巾的飒爽样子,当日她落水与家人失散,谢娘子则是货物流失,店铺被毁,几乎失了大半身家,但当时,那男装女子只是立在船头,爽朗笑道:“没了就没了,只要我谢陶朱还在,我这些伙计还在,不出两年便又能东山再起,做我的大商贾。”

俞宪薇突然很想再见一见谢娘子,以谢娘子走南闯北的经历,或许可以从她身上打探出更多顾家的情形,能有外祖家的消息,对俞宪薇来说多少也是个安慰。再者,俞宪薇有一种预感,这个对世事明晰洒脱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平安夜快乐~~~╭(╯3╰)╮~~~~~~~

35第三十五章争端先兆

因为幼子新故,俞老太太的寿辰比往年素俭了许多,既没有宴请外客,也没有提前三天在门前吉庆街上摆开流水席,只在寿宴当天把门前的白灯笼换成红色,下人们换上些鲜艳衣裳,略略显出几分喜气,并无铺张之意,而进门贺寿的马车里也大多只是平日来往频密的亲友。

但俞家在荆城繁衍数代,光是这番精简了许多的亲友阵容就有好几十人,连带着他们带来的下仆、丫鬟,今日俞家上上下下要来一二百人,各处接待、迎来送往,颇为琐碎费事,虽号称小宴,却已叫小古氏应接不暇,纵然已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但当日仍是颇感力不从心。

虽然俞老太太话让吕氏帮着些,不过吕氏毕竟还在坐月子,小古氏也不好总去问她,本想把吕氏的得力臂膀刘庆年家的借来暂用几日,却因新生的婴儿吐奶生病,闹得大房人仰马翻,刘庆年家的忙进忙出照顾吕氏和小婴儿,小古氏也没好意思开口借人,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

寿辰当日,她更是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命人盯着各处,但下人仍是出了几个错,一则是指引不当,致使两家亲友的马车挤在一处,堵住了马车道,耽误了客人们的时间,而且堵塞间有几两马车擦碰,险些惊了车内人。之后又有下人粗心,将两家亲友安置马车的地方定成了一处,偏巧因马车多,各家人停车的位置都是事先布置好的,这一块是来往方便的近处,马车停得整齐,旁边根本没有空隙多塞进一辆马车,最后只好暂时在偏僻处安置。虽然忙乱了些,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没影响表面光鲜,俞家有钱,该挥霍的时候绝不吝啬,各处花团锦簇,金碧辉煌,客人们称赞不绝,俞老太太也很满意,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亲自给几家亲眷家的老太太、太太们介绍小古氏。

小古氏要留在荆城,作为俞家媳妇,她以后必然会代表俞家去和城中大户走动,后宅女人的交际圈子不但对男人们在外经商为官是一重助力,在儿女婚事上也是有利的。小古氏知道俞老太太的用意,想把俞家的人脉介绍给她,所以她也格外卖力,谈笑风生,笑语如珠,小古氏本是清高之人,谈吐文雅,如今存心要讨好人,自然比寻常妇人直白的褒赞话更显雅致,众人听了心头都很舒服妥帖,也愿意接纳结交她,自然是宾主尽欢。

尤其是其中一位身份贵重的薛家老姑太太,是俞老太太的小姑子,因是从小看着小古氏长大的,更是难掩亲厚,前阵子她身子不适,一直在城外疗养,小半年没有回过城,这次是数年后头一遭和小古氏重逢。她将俞明薇俞宪薇两个叫到跟前细细端详,赞了一通冰雪可爱,从腕上卸了两只羊脂玉镯子,一人一只。

小古氏忙推辞道:“姑母,太贵重了。”这玉镯子可非比寻常,是薛老太太当年得了诰命后宫里赏下来的宝物,她戴在手上已有数十年,从未离身,如今乍然给了双胞胎做见面礼,的确是太重了。

薛老太太佯装嗔怒:“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你小时候在我那里连吃带喝都没客气过,我也都当你是亲生女儿一般看,现下还当这两个好孩子是我的孙女,我如今疼她们,你倒客气了,难道是吃醋不成?”

众人听得都笑了,俞老太太不由指着薛老太太笑道:“这般促狭,你真是越老越像个孩子了。”

小古氏无奈,只得让俞宪薇姐妹受了那镯子,却没有现旁边站着的薛大太太目光突然沉了下来。

俞宪薇察觉到两道不善的视线扫过自己身上,便往俞明薇身后躲了躲,悄悄回望过去,正见到薛大太太和另一家的陶三奶奶交换了一个不悦的眼神。

这两人原是一对亲姐妹,而她们不悦的原因,俞宪薇也很清楚。

薛家和俞家一样也是书香世宦大家,不同的是俞家渐渐有了没落的先兆,而薛家仍是兴旺,不但薛老太爷数十年前曾官至侍郎,薛大老爷也是科举为官,如今在外任做着知府,颇有些政绩,加上薛老太爷手头尚有朝中人脉,薛大老爷日后必定还有高升之日。薛家家世如此,自然引得许多人起了想攀亲的念头。

薛大太太膝下二女一子,唯一的儿子薛明简是年近三十时才生下,看得眼珠子般贵重,从小儿子的饮食起居都是她亲手照顾,并不假他人之手,恨不得一时一刻都不要离了自己眼前。

而薛明简明年就要过十二岁虚岁生日,以荆城当地风俗,这算是孩子在世间站住了脚,可以论亲了。有些人动了心思,便去试探薛大太太的意思,但无论别人或明言或旁敲侧击想攀亲,都被薛大太太拒绝了,因为她和娘家早已商定好,要给孩子们亲上加亲,因薛老太太有疾,她从任上回来侍疾,还没来得及说明此事,只等年后薛大老爷任满回乡探亲时再禀明长辈。

但此时薛老太太突然对小古氏的女儿异常亲热,薛大太太不由得心头警醒,疑心是不是薛老太太要擅自定下小儿女的亲事,越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十分反感别人染指自己儿子的事,只想立刻把这萌芽掐灭,微一沉吟,便笑道:“怎么不见二弟妹?听说大表嫂也从城外回来了,我与她多年不见了,正想着趁着舅母的寿辰见一见,竟没能见到。”

俞家大房的事当年闹得很大,这些亲友都心知肚明,听了这问话,虽各自品茶聊天,却都有意无意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俞老太太脸上笑意退了些,道:“大媳妇最孝顺,许愿要为我抄五十七部《无量寿经》散给人结缘。如今经书还没抄完,她还闭关呢。”

小古氏也笑道:“二嫂子身体抱恙,在屋里修养,若是大表嫂想见她,待宴席后我亲自领你去。”

陶三太太突然咦了一声,疑惑道:“不对吧,我怎么好像听说前阵子舅母家两位嫂子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了,要一块儿去城外庵堂里修行呢?怎么竟不是?二嫂子竟是病了?几时病的?可要紧么?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不然,该早早来探病了。”

小古氏不妨她直接来拆台,微怔了怔,看了俞老太太一眼,忙笑道:“这是没有的事,与佛结缘那是要有慧根才能的,除了大嫂那样的菩萨,咱们这些俗人哪有这样的缘法。”

陶三太太抿唇一笑,道:“三嫂子说的很有道理,我先前愚昧,不明白为什么太妃娘娘们都爱去寺庙里清修,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有慧根的缘故呢!舅母家竟出了位不下于太妃的人物呢。可惜这事再好,却到底不能赞一声多多益善。”她年轻气盛,素来快人快语,是荆城贵妇圈子有名的泼辣人。但这话不只泼辣,竟是揭了俞家旧疮疤,含沙射影暗示俞大太太不过是和太妃们一样守活寡才只能入庙里静修,当众笑话主人家的是非,这未免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