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大夫脸色有些古怪,看了老太爷一样,道:“五姑娘应是误食了半夏,咽喉肿胀剧痛,以至险些窒息,幸而近日因多有染风寒,灶上煎的姜汤不曾断过,解毒及时,如今只需细细静养调理一番,便不打紧了。”

听的说无大碍,俞宪薇这才放下心来。

俞老太爷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浑浊的眼中微微黯了黯,低声叹道:“难得有还念着姐妹情谊。”

俞宪薇顿了一顿,低下头不出声了,手上却慢慢握紧,她不知道俞老太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俞老太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五丫头,苦了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只是长长一叹。

“爷爷…难道没看出来,方才她们…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俞如薇睁开眼睛,眼中清亮,显然已经清醒很久,嗓音因为中毒的关系变得粗粝沙哑,每个字都像是喉咙里磨出来的,语气微露哀伤之意,而眼中那一点星芒,却是破釜沉舟般决然,“呵,都已经逼到这份上了,纵然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爷爷能护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护一辈子么?”

俞宪薇已然明白,俞如薇这是哀兵之策,用自己的性命逼着俞老太爷答应放她走。此时心中纵有未解的疑惑,也断不能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这且不说,还要助她一助才好,她略一思忖,便低了头,一言不,只慢慢拭泪,手上悄悄捏了两下俞如薇的手。

俞如薇立刻察觉了,面上仍是哀戚神色,手也轻轻俞宪薇手上掐了一下。姐妹两个不动声色间便已经明了了彼此意思。

俞老太爷本就满腹心事,见最疼爱的孙女儿这般委屈模样,不免更是心疼,再看一眼似是也低了头黯然神伤的俞宪薇,想到这孙女身世,见她此时物伤其类,却连一句诉苦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不由得心头又是一酸,涩然闭了闭眼,却是半字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出口,只得摇头叹气,恨自家两个孙女儿命数不好,都是颇多劫难。

俞如薇透过半合的眼悄悄看着俞老太爷,见他神情松动,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视线一转,正碰上俞宪薇目光,看到她眼中微露责备之意,便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59第五十九章局中之局

俞老太太老太爷那里受了气,便将一腔怒意都撒了下身上,雷厉风行地将所有经手那碟牡丹糖酥的都关了起来,一个个重重打板子拷问,一时间风声鹤唳,哀声不断。

吕氏等见老太太动了真怒,也都不敢多嘴,还命手下管家媳妇上前相帮,但也不知老太太听了下招供里说了些什么,她送去相助的全都被退回来,听说这件事上老太太只肯用自己心腹。

吕氏见状,暗自心惊,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她已经和陈方家的通了气,知道对方并没有下手,此事和自己并无干系,且陈方家的行事谨慎,早已经将之前下毒的物证毁了彻底,即便查到自己身上,她也有法子应对,吕氏心里有了底,便并不惧怕什么,只看好戏般旁观俞如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谁知事情竟大出吕氏意料,重刑之下,不过半日功夫,下毒的幕后之渐渐浮出水面,果然和她并无一丝干系,却比和她有关更叫她惊慌失措。

“小的做的糕点绝没有问题的。小的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老太爷啊。”事情从院子里看守药柜的药童,开药方的孙大夫,再到捧糕点的丫鬟,一路追查到专供老太爷饭食的小厨房,做糕点的厨娘刘二嫂子吓得魂飞魄散,还不等打板子就跪厅里对着俞老太太声泪俱下哭诉,又怕这陈情的话太苍白,为脱嫌疑,她忙指着旁边烧火的小丫头道,“小的虽一直厨房里,但也有三两次侧身去橱柜取东西的时候,那时便只有这丫头灶边,小的看她鬼头鬼脑,只怕有什么见不得的心思,这东西不干净定和她有关。”

做粗活的小丫鬟听了管事媳妇说的查不出来就全部送官去下狱砍头的话,早吓得脸色煞白,一听这话,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刘嫂子,做什么冤枉?早过誓,绝不会把的阴私说出来的,为什么还不放心,非要被砍脑袋才行么?”

刘二嫂子慌不择言,把那小丫头推了出去,但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后悔了,此时听得这平素胆小如鼠的丫头竟大着胆子把自己咬出来,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直恨不得去撕了她的嘴:“胡说…”

俞老太太听得脑仁生疼,重重一掌拍几上:“都给住口!”她要查的是幕后凶手,哪有心思去掰扯这些下间的恩怨小事,眼见问不出什么,便皱着眉挥手,“都带下去。”

小丫鬟见她脸色不好,以为这是已经定了罪了,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凄厉喊道:“老太太,冤枉啊,那天陈方管事来了,刘二嫂子说要和他说话,就把从厨房赶了出去,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言既出,刘二嫂子登时一张脸惨白,忙辩解道:“不不,没有的事…”

众都不是傻子,见她这般心虚地样子,便都猜到定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因着陈方是大房的,便又将视线转到吕氏身上。

吕氏正疑惑,猛然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心头一乱,忙道:“陈方管事向来跟着大老爷,是二十年的老了,再稳妥不过的一个,且他向来也不进后园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别的缘故…”

她话还没说完,那小丫头已经抢着道:“回老太太,如夫,陈方管事不是头一遭来了,他但凡回了荆城,总是每隔四五天就来看一次刘二嫂子,上回从门口过,还见他拉着刘二嫂子的手,往她头上插一根金簪子呢。”

小丫头脆生生的嗓音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完,吕氏连阻止的功夫都来不及她便说完了。屋内除了几个丫头,其他大都是成了婚的妇,稍微一联想就知道其中是什么事情,刘二嫂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愧难堪地低下了头。

屋内一时没有说话,姚嬷嬷因着女儿碧玺做了三老爷的姨娘,自己和俞老太太也算是成了“亲家”,便处处高看自己一眼,此时左右看了看,见俞老太太一张脸黑如锅底,其余又都不敢说话,便出声问道:“刘二家的,这丫头说的话是事实么?今日做糕点时果然支开了她,让别入了厨房?可要想好了,现证已有,若还撒谎,被查出来,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刘二嫂子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却又心惊肉跳怕担责任,只得强撑着脸皮道:“今日…的确有别进厨房,但们绝没有下毒。…若小的有半句谎话,就天打雷劈!”

姚嬷嬷心头鄙夷,冷嘲道:“看来果然是事实了,连‘们’都说出来了。”她抬起眼皮扫了吕氏一眼,闪过一丝讥讽。自从碧玺送信回来说她很是得宠,三老爷对她也很满意,俞老太太一高兴,就越倚重姚嬷嬷,姚嬷嬷就开始得意起来,将先时的小心拘束丢一边,也渐渐不怎么将吕氏看眼里,说到底,吕氏如夫的名头再好,不也还是个姨娘么?和碧玺不过是一样的,如今三太太已然无子失宠,只要碧玺生下儿子,她就是三房第一,日后只怕还能和吕氏一争长短呢。

吕氏何等聪慧,怎会体察不出姚嬷嬷的心思,只是她此刻顾不得这些小节,只忙跪下认错道:“这事若是真的,也是治下不严,没约束好下,让他们干出这没脸面的事。请老太太责罚。”她聪明得紧,虽然陈方是大老爷的,她却是将责任都揽自己身上,一字不曾辩解。

俞老太太脸上怒色稍稍消退了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正这时,姚嬷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记起来,先前问后园的药童时,他说自己是初三去药房取的新药,还说药店后门见着陈方管事。这可不是巧合了么,竟是三番四次提到这。”

世上的事本是如此,若对什么事没有怀疑,便是事眼前也只当做寻常,而一旦有提出异议,那怀疑便像是被种下的种子,立刻生根芽起来,且越看越是可疑。

陈方是大老爷手下,没怀疑大老爷会对老太爷下药,自然不会有怀疑陈方会对老太爷不利,但他三番两次的出现实是反常,且满院子里就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疑点,可不就叫没疑心也生出疑心了么。

总算俞老太太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当下便喝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去了一趟药铺而已,是都有三灾八难,怎会不生病买药?若有疑问,只管叫立刻去问药铺子当日他到底买的什么药,不就一清二楚了么?小事一桩罢了,也不必惊动老大和陈方。”虽然如此说,但买药都是从前门柜台进出,怎会无端端从后门出来?谁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众心中都很是吃惊,且都觉得这事只怕不简单,更有心思灵活的,想到大老爷自从数年前因纳吕氏之事和俞老太爷起了争执,两的关系便彻底冷了下来,且这次又带回一个诞下了子嗣的外室姨娘,俞老太爷性子颇有些古板守礼,对此很是不赞同,大老爷去请安时很是说了几句责备的重话,父子两又是不欢而散。但因为老太爷素来不管府中事,说的话并不威严,也不曾对孔姨娘入府造成什么阻碍,所以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只是事后老太爷身子越孱弱,卧床两日,更显老态,却不肯称病。知情私下都说这是被大老爷气病的。

难不成,这大老爷面上不显,却记了仇心里,因为这些新仇旧恨,就要老父的性命?

几个管家知道大老爷脾气,都摇头道不可能,但也知道以讹传讹积毁销骨,兼之此事无论是真是假,传出去都有损俞家脸面,老太太下了封口严令,众只得默默闭了口,不敢将厅内查出之事对别说起一字,只等着俞老太太查出的结果。

一日后,俞老太太屋里传出的信,说是刘二嫂子做事不慎,将葱油混入了蜂蜜酥糖里,致使食物相克,害得五姑娘误食中毒。特将刘二嫂子一家各杖五十,通通交管家卖了。虽是卖,因这五十杖是实打实半点不曾留情,她一家被拖出去卖时,便都只剩了半口气了。

这便是俞如薇中毒之事明面上的结果,另有陈方管事一家子因他账目出错,被查出贪墨主家财产,也都被赏了一顿板子卖了出去,虽然是两件不相干的事,但因处罚相同,且两件事生相隔不过两日,仍是引得众猜测纷纷。

而这一片惊色中,大老爷亲自登门去向老太爷请罪,据俞如薇悄悄告诉俞宪薇的消息,胡子一大把的俞大老爷又是下跪又是大哭,好不可怜,之后更是留老太爷身边日夜伺候,一副反常之极的孝子模样。

“难道他们真的信了?”俞宪薇很是不解,她看来,这件事漏洞百出,并不完全说得通。但奇怪的是,俞老太太似乎有糊涂了之的意思,并没有再深究下去。

“不信,却也信。”俞如薇的嗓子还是坏得狠了,即便是余毒已清,嗓音也再不复当初的清亮,微微带着沙哑,她唇边泛起一丝冷漠笑意,“刘二家的和陈方有私情是真,那日陈方的确到过厨房也是真,数日前陈方去药店悄悄买过毒药更是真。无论他们搬出海样理由,这三点却是无论如何反驳不了的。且大老爷和那女也给不出正当的理由为何他们手下心腹要去做出这些事。如此,即便是老太太他们不信大老爷会下毒,也不能真彻查了让知道坏了大老爷名声,却也会心里犯嘀咕。而且,杜若秋那桩投毒案还没有实打实的罪落网呢,这一来,恰好应他们头上,即便没有弑父之嫌,但一个残害幼弟子嗣的罪名却是跑不了了。”布这个局并不算困难,她从前常去老太爷院里,和小药童熟悉,且小药童还受过她的恩惠,而那烧火小丫头则是小婵幼年时的邻居,只要这两口供不出错便可以了。

俞宪薇细细的眉头拧了起来:“何至于如此,…到底是的父亲。”

俞如薇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最不耐烦后宅女那些悉悉索索的小手段,且后宅里争得再如何厉害,没疼到他们身上,他们也是不当回事的。不如索性也将他们牵扯进来,让他们也尝一尝其中的酸苦滋味。且只有将男们也牵扯了,才不至于让后宅女一手遮天。”顿了顿,又道,“这整件事,只愧疚拿祖父做了挡箭牌,让他也跟着难受一回,但若是还再来一回,仍会这么做。”

俞宪薇担心她嗓子说多了话受不住,便倒了一杯水放她手边,又默然片刻,苦笑道:“还以为自己已经狠下心了,谁知和竟完全不能比。”

俞如薇抿了抿唇:“这便是的本性,从前不能做,也没必要做,便只能收敛了去和俞元薇捣些小乱,如今他们都将逼到绝路了,背后就是万丈深渊,还顾及什么?便索性来一次狠的,也让他们知道知道疼字是怎么写的才好。”

俞宪薇想了许久,长叹一口气,到底忍不住问道:“到底不曾长久相处,也不曾深交,为何告诉这些,难道就这般信任?”

俞如薇看着她,忽而一笑,道:“因为六妹妹和已经是盟友,且一派坦诚,又岂能藏私?”微微叹了口气,将手搭俞宪薇肩上,声音转柔,道,“此后要离开,这家里便只剩一,内宅之斗,只有比仕途一路难上百十倍的,所担的担子比重,却也不用太担心,真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不干了也罢,横竖还有呢,纵然离了这家,也不会叫吃苦头的。”她已然得了老太爷怜悯,且又因为中毒之事被大老爷视为祸端更为不喜,父女两个两看两生厌,恰好平城闵家派了来接外甥女去住,老太爷便同意了。

俞宪薇一怔,愣愣看着俞如薇,半晌,将手放她手上,点头道:“好。”

60第六十章众人离心

因为担心夜长梦多,俞如薇的嗓子还没好利索便随着舅家的去了平城,随着她的离开,俞家一系列的风波似乎就此划上了一个尾声,渐渐偃旗息鼓了。

大老爷和吕氏两个只是一时被突如其来的事弄慌了手脚,又兼之俞老太太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手段,让他们一时来不及应对,十分被动,但待事情平息后回头一想,大约也猜出了和俞如薇有脱不了的干系。

尤其是吕氏,牵扯出陈方之时便已经断定必是俞如薇背后使的坏,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暗命去问了陈方两夫妻许多话,又下令将那药童和也被卖出府的烧火丫头都给找来,一面下定决心定要拷问出结果去老太太面前翻身才好,一面却又暗暗有些心惊,她着陈方家的去寻药,端的是做得无比机密,甚至连陈方本也根本不知情,此次这事,归根究底是被冤枉的,却叫喊不出冤来,有苦只能自己吃,这般事情,断不可能是那小贱一就能办到,平城闵家来得这样恰到好处,莫不是他们终于出手,要给闵氏讨公道?

她这里百般思索着等消息,谁知底下却来报,那烧火丫头出了府便被一个外地商买走了,再追究那商底细时,也只知道是锦城一家大酒楼姓谢女掌柜的手下,别的便打听不出了。而药童则被孙老大夫拘后园,只说是要伺候老太爷的汤药,不便回话。前前后后,却和闵家毫无一丝干系。

吕氏蓄满力气却一拳打棉花里,越肯定是被算计了,偏那小贱已经离了俞家,只剩下个油盐不进每日只知道闭念佛的闵氏,她无处泄,直恨得摔了几个茶盏。小女儿惊得哇哇大哭,吕氏扭头盯着女婴,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自这个女儿降世,便再无一件舒心事,她几乎将这亲生骨肉当做了灾星,奶妈见她这眼神,吓得满头冷汗,忙不迭抱了不足两月的九姑娘往外头园子里去。

没多久,又是一阵珠帘碎响,俞元薇缓缓步入内室,门口看了眼屋内狼藉,又看向刘庆年家的,带了几分询问之意,见刘庆年家的摇了摇头,她眉头微凝,走到吕氏身边:“娘。”底下见她来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都退了下去。

吕氏纵有火气,也不好对着女儿撒出来,吸了几口气,和软了态度,才道:“怎么来了?”

俞元薇道:“祖母去了老太爷那里守着,又忙着请大夫煎药,来来往往的多,便让先回来了。”自从贴身婢女卷青死后,大受打击的俞元薇就变了很多,以前温柔敦厚的渐渐变得沉默,一双乌沉沉的眸子越显得浓黑,除了老太太面前不时仍显出几分俏皮小女儿本色外,别面前连笑容都少了。

虽然女儿长大,懂得学着为自己排忧解难,但有些事吕氏还是不愿让女儿插手,女儿面前时也仍是往日贤淑的模样。她淡淡一笑,道:“老太太也是担心老太爷的身体,如今连父亲和弟弟也几乎扎根后院呢。”她轻轻抬手为俞元薇理了理钗上的流苏,叮嘱道,“虽然咱们是女眷,不好常去看望老太爷,但礼数总该尽到,每日晨昏定省,关切慰问,切不能忘。”

俞元薇点头应了,垂眸扫了眼地上狼藉的碎瓷和残茶,咬了咬唇,低声道:“这几日听到底下嚼舌根,说了些不堪的话…”

俞如薇到底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她中毒并非小事,吕氏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先时,是有碎嘴猜是大老爷居心不良,别有图谋,俞如薇只是被误伤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后来被老太太狠狠杖责卖了几个,又见老太爷和大老爷两个父子融洽,并不像是有杀身之仇,便无再敢乱说。但不多久俞如薇便随了舅舅去平城,明显是避开什么,下们恍然大悟,又猜测她是被陷害未遂才避离了俞家,不然,好好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家哪个愿意抛家别亲去他乡的?再联想闵氏素来宽厚平和,少与结怨,心里的天平便都倾向了她们,暗地里只管指责是吕氏使的手段,借老太爷的地盘要害,所以老太爷现下才这般生气。

吕氏听得女儿的话,眉头一竖,喝道:“元儿,原是大家小姐,怎么也学小门小户听这些流言蜚语了?”她这一世便是吃了身世的亏,一个好好的官家小姐险些沦为流放囚犯,最后不得已为妾室,如今便将这些遗憾化为的执念落女儿身上,定要养出个大家闺秀才罢,所以长女身上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至于那尚襁褓的小女儿,则不她考虑范围之内。

俞元薇深深皱紧眉头,道:“如今这些话传得厉害,不是女儿不想听就听不见的。”

吕氏也知道这个道理,心中猜想着定是老太太没有严加管束所致,若不然,怎么先前传那父子不和的留言时迅就出手了,而如今竟任由这些猜疑满天飞。偏生老太太借着查事正大光明将管家之权收回大半,吕氏虽有积威,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且她管家这些年,难保没有得罪,现下有故意编派使坏,她一时也无可奈何。想通了此节,她心里不知将俞老太太骂了多少遍,但口中仍是尊敬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底下处事有些疏漏也是难免,明儿请安时候会去给她提个醒的。”

俞元薇仍是不放心:“虽然这么说,到底话已经传开了,堵不如疏,归根结底源头还是五妹妹身上,不如过些日子将她接回来,咱们毕竟是骨肉亲,也好冰释前嫌呢。”

提及俞如薇,吕氏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忍不住咬牙道:“只怕她不回来,咱们还轻省些,若不然,又有什么脏水泼们头上,到时候真是躲都躲不及。”

俞元薇听得一愣,她不是笨,前后一联想,便猜出了一二,不免心惊:“五妹妹她…”

吕氏想了想,自家女儿过于仁厚,若那小蹄子狠,女儿怕是要吃亏,还是将俞如薇的真面目揭开些,好叫女儿多出些防备,便直说道:“若猜测不错,只怕那毒药是她自己吃下去的。为的便是败坏咱们的名声。”

俞元薇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她怎么会…”

吕氏冷哼一声,道:“知知面不知心。况且她平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不是连的猫都疑心是她弄死了藏起来的么。第一步是弄死猫,第二步可不就是栽赃嫁祸了?”

俞元薇微怔,眼中流动着莫名的情绪,竟反常地带着一股冷意。

吕氏拉着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原本要商议的亲事,结果遇上小叔叔的孝,不得已拖到如今,现下老太爷看着又不好了,眼下再论亲事也来不及,怕是还要家里留上一年,以后还有和她们朝夕相处之时,这些阴私脏污想不告诉都不行了,既然已知道了五丫头的真面目,日后可要防着她些,还有六丫头,往日看她们两个就亲近,且都是不孝忤逆的坯子,这样狠心的可比三丫头厉害多了。”

俞元薇听得目瞪口呆:“她们两个…”虽然心存善意,不愿相信这些小姐妹都是恶,但她更相信母亲吕氏绝不会骗她。再者,上回俞宪薇大闹了一场离开三房,这些事她甚至也参与了,事后俞明薇曾喊过冤,说那是俞宪薇自己划伤了自己栽赃的小古氏,她还半信半疑,如今想来,可不是和俞如薇如今的法子如出一辙么?都是害的苦肉计,偏生因她们年纪小,大多数不会疑心到她们身上。

“那…们要如何应对?”俞元薇问道。

“何须应对?”吕氏笑道,“她们能得以成功,全靠了老太太愿意支持,如今老太太想要的都到手了,咱们只管安分守己便罢,这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只不过现有奸搅局,咱们的心思老太太一时没弄明白,待老太太想明白了,自然也知道该信谁靠谁了。”

俞元薇很少涉及这样的谋算,一时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半晌,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手慢慢搭吕氏手上,声音微微有些颤:“娘,这些年真是苦了了。为们姐弟这样辛苦。”

吕氏正暗自心苦,听了这话,便如雨后甘霖般,眼圈一红,几乎流下泪来,伸手将女儿揽入怀中,道:“只要们姐弟两个好好的,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俞元薇心头一震,下意识微微侧头看了眼门外九妹妹远去的方向,眼中有一丝挣扎,但过了一会儿,这轻微的情绪渐渐消失了。

吕氏既拿定了主意要继续贤良,便真是做足了十二分,不但对闵氏恭敬,对孔姨娘母子也是照顾有加,更兼日日遣去老太爷处问询,送补品汤药。且对府内权力大大方方就放给了老太太派来的,对府外老太太的产业反经营得越用心。

俞老太太是个疑心重的,先前小古氏和吕氏相争,她见着小古氏没出息,不堪大用,便将她管家权都剥了给吕氏,后来吕氏一时得意,触及了老太太敏感底限,她又将吕氏踩脚底,且索性将权力都收回,抓手中才放心。

如今老太爷眼看着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俞老太太心头一慌,忙着照顾他的时候也不能不想到更远些,倘若老太爷不好,家中三个儿子定有想着分家,这样一来她便只能和大房一处居住,闵氏被她打压了这么多年,早没了当初的刚性,孔姨娘她又看不上,便只剩吕氏一个,但吕氏看着心眼太多,实和自己不是一条心,那投毒案虽疑点重重,但总归是有些影儿,且这背后影影绰绰站着的,俞老太太想都不用想就料定不是吕氏就是孔姨娘,大房里自己乱平定不了也就罢了,她可不希望这把火烧到她这把老骨头,自然是有多远就把他们撵多远。若真跟着大房住,自己管家是劳心劳力她不肯,但交给吕氏她却也一百个不放心。

所以,分家是俞老太太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偏现下三个媳妇,王氏早早失宠,日日不是闷院里借着禁足名头百事不理晨昏定省一概不去,便是回娘家一住五六天不回来,竟像是完全不拿俞家当回事了。小古氏自被训斥后,就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每每称病不出。现下吕氏也遭了嫌弃,俞老太太才现自己手下竟无可用,不由有些后悔之前太意气用事,这些年字迹说一不二惯了,懒得多操心,便一时凭自己喜乐将几个媳妇踩得太狠了,这会儿想拉一个来帮自己也不能。

思之再三,若要阻拦了分家,自己一个恐势单力孤,须得找一个帮手才好,到时候也可彼此呼应,互为犄角。她将满府想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三房。

小古氏说到底还是自家亲侄女,虽然当初三儿子定亲后始乱终弃辜负过她,但到底还是将她娶进了家门,也不算亏欠,且这些年她一个儿子未生下,都够上七出了,自己却从不曾往她屋里塞,这一点比起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已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小古氏也应当感恩对自己感激涕零才对,便是前不久给了碧玺,那也是为了三房好,小古氏十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总不能让三房无后吧,休说三儿子委屈,就是小古氏她自己,百年之后连供饭烧纸的都没有,岂不凄凉?碧玺纵生了儿子,不还是要唤她一声母亲?去祠堂时也要给她上一炷香。

俞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实实帮了小古氏,小古氏不但不该生气,还应当感恩才是。她之前那些作为只是心头没拐过弯想明白,只要自己将这些厉害关系阐明,小古氏就该重新归附自己麾下了。

她想到这,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免又想,若小古氏真生了别样心思,拉不过来又该如何?这时候要怀柔,那些硬手段是定不能用了。俞宪薇自己这里也算住得够久了,不若将她依旧送回三房,继续给小古氏调教,让小古氏出了这口气,顺了心,想必这侄女儿也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才盘算着,就听见外头有来报:“薛家派来送帖子。”这些日子俞家和薛家来往频繁,薛老太太还命给俞宪薇送过两次东西,显然是十分疼爱的。这也是俞老太太愿意招拂俞宪薇的原因之一。

却见薛家大太太身边的妈妈进了门来呈上帖子,笑道:“五日后薛家大太太生辰,请府里夫和姑娘们过去做客。”

俞老太太打起精神和她说笑了几句,又给了红封儿,才让送客。她则打开帖子,看着上头字迹,忽而想到一事,喜上心头,笑对珊瑚道:“将这帖子送到三太太那里,让她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去,再让大姑娘也跟去。”

珊瑚一愣,手上便迟疑了,往日和薛家的来往都是吕氏出面,毕竟她和薛大太太、陶三太太都是闺中姐妹,情谊深厚,而小古氏上回却是狠狠得罪了陶三太太,这时候让小古氏去上门贺寿,薛大太太心里岂能不介意?她忧心老太太是不是年老健忘,便隐晦提醒道:“那如夫那里,该如何回话?”

俞老太太斜着歪靠椅上,小丫头忙过来跪下捶腿:“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俞家又不止她一个媳妇,也该轮到别去攒些脸面。”至于吕氏和陶三太太的龃龉,她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到底都是一个城里的小辈,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若连累了两家世代的交往,岂不更是大事?,“再叮嘱三太太,就说是的话,让她趁着机会和荆城里的世家媳妇好好打好交道,便是和陶三太太,只要她肯放□段去修好,别念着这张老脸,再者,她到底也是俞家嫡媳,便不会和她计较。薛家到底是近亲,不可薄待了。”

珊瑚听得她语气不好,半字也不敢多说,忙告了退去两处送信。

吕氏和薛大太太亲厚,早算准了她生辰的日子,连私下的礼物都备好了,就等着那日姐妹们好好团聚一番,谁知一个晴天霹雳,俞老太太竟改让小古氏去了。这岂不是当众又打了她一巴掌?吕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滚烫生疼,珊瑚见她脸色难看,忙低了头不敢看。

吕氏咬着牙强撑着,脸上露出笑容,说了几句得体的话,便让走了。

本来气得不轻,后来又有心腹将老太太说给小古氏的话传来,她更是怒不可遏,总觉得俞老太太说的“嫡媳”两字是意有所指,这个节骨眼刻意强调嫡字,莫不是暗示因为她只是个妾室,所以没有资格去这样的宴会?吕氏倍感耻辱,心头又给老太太记了一笔。

因着心情不佳,晚膳也没用多少便歪贵妃榻上思量,不多久,丫鬟展眉进来报说小古氏来了。

吕氏犯疑,翻身坐起,皱眉想,小古氏不是称病不出的么,这么突然来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是得了意来嘲笑自己,好报当日之仇?

她微微阴暗了脸,道:“请。”

61第六十一章妯娌之约

小古氏进得门来时,吕氏稍稍吃了一惊,不由得眯起了眼好让视线更清晰些。不过近月不见,小古氏竟像是换了个似的,两颊的肉都瘦干了,显得颧骨耸了起来,原本带了几分清高的容颜立刻变得有些刻薄,那双眼睛里也没有笑意,看谁都是冷冰冰的,依着她原本的样子,这神情当是拒于千里之外的不沾烟火气,但因为容貌的变化,却显得桀骜孤僻,难以亲近。

吕氏极为震撼,忙起身,上前几步,越清晰瞧见了她这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拭泪道:“妹妹,可受苦了。三老爷他…唉…”她含糊其辞,特地避开了碧玺确诊怀胎之事,只体现出很是感同身受、物伤其类的模样,却像全然忘了当初自己落井下石的事。

小古氏心里冷笑了一声,见房里伺候的都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此时房中并无第三双眼睛和耳朵,便淡淡道:“咱们做媳妇的,迟早都有这么一遭,这还算好的,姐姐才是真苦。”

吕氏一噎,想到自己房里那三个庶出的肉中刺,也觉得自己现下这行为颇为做作无趣,便缓缓放下帕子,幽幽道:“怨只怨咱们都是女,这辈子便只能围着男转了。便是男让们吃些苦头,也值得咽下去。”顿了一顿,又哀伤叹道,“当年们闺中作伴,连床夜话,都许愿只得一心,白不相离,如今却无一能如愿,可见世事当真如刀,只割得满身鲜血淋漓。”

别如何冷嘲热讽看笑话,小古氏都能恍若未闻,偏是吕氏这句话却让她心头一酸,百感交集,一时出神,半晌,才苦笑道:“那些玩笑如何当得真。”言语中冷意却散去许多,略显得柔软些了。

吕氏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拉住小古氏的手,压低了声音,掏心掏肺般说着体己话儿:“总归三弟是个念旧情的,和又是青梅竹马,最相配的一对儿,他纵有了庶子,也定不会忘了们十几年的情分,更不用说还有宪薇明薇两个,他总要记心里的。若碧玺生的是个庶女也就罢了,若是庶子,便去求了老太太,只说是祖母想留住孙儿,便接回来养膝下,只要养熟了,便和生的也没有两样。——若是怕有阻挠,到时候同一道去,必求得老太太答允。”言语间便已经许下了承诺。

吕氏的话正说中了小古氏的心事,让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对方示好,她也不能太不近情,便也握住吕氏的手,点头道:“既如此,便多谢慧姐姐了。”

两心中其实都对对方起了重重提防之心,彼此也心知肚明,面上却偏偏又像是闺中少女般亲厚,耐着性子又忆了一回年少时光,那些朦胧的记忆一番回味,便像是更贴近了对方一般。

吕氏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婉转地将话题引向了今日小古氏的来意。

小古氏微晒,不送声色地将手收回来挽起鬓边一缕碎,道:“今日老太太突然说让去薛家赴宴的事,不知慧姐姐可听说了。”

虽然她这话里听不出讥笑嘲讽之意,但吕氏的脸仍是微微一红,有些不自道:“下午听丫鬟们说了,这也是应该的,这些年都是代劳,如今回来了,自然也该去。”说着,又贴心地讲了许多薛家上下员的亲属关系和应当注意的事项,还命丫鬟将自己备好的礼物取了来,“刚回,对她们还不熟,想必不清楚薛大太太的喜好,若不怪多事,这些东西就拿去,只说是备下的,薛大太太见了必然欢喜,也好缓和们的关系。”

小古氏见她这样热心,不免投桃报李,道了谢,似叹非叹了一句:“到底是新手,这大家族的庶务上总不能做好,好虽没有大能耐,小本事却还算能过得去,以后自家过日子,小门小户的也算应付得了了,倒也没必要强求。”

吕氏心中一动,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一紧,看了眼小古氏,试探着笑道:“咱们总归都是要伺候老太太的,还是先学着这些吧,且要用好些时候呢。”

小古氏却不和她打太极,只管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当用时捧得高高,用不上了就弃如敝履,咱们家这位老太太的性子算是明白透了,当是兔子还没断气,她就已经急着烹狗了。这句话便摆这里,慧姐姐只管记心里,既然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哪里还这般命贱还赶着去受第二遭?若有分家的机会,定会劝三爷早早出门自立。”

这最后一句只怕才是小古氏真正想说的话。吕氏听得眼前一亮,却仍有些犹豫,不肯轻易搭腔。小古氏见她模样,便又道:“性子傲姐姐是知道的,被老太太给了那样屈辱,怎肯再去走回头路?况且也算想明白了,这家业日后都是大房的,一个三房媳妇搀和其中,除了满足争强好胜的心,又能得多少好处?还要白白遭了姐姐猜忌,险些坏了们十几年的情谊,实则是得不偿失。”

吕氏仔细盯着她看,见小古氏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这才信了一半,握着她手道:“妹妹的意思都明白了,也别怨,这些年若不强着点儿,只怕也撑不到现。”说着,又掉下几滴泪来。

两自伤身世,相对垂泪,半晌,小古氏又道:“们姐妹既然说开,便都可将心思放下,日后这些庶务和情来往能推脱的便推脱,若实推脱不掉,姐姐只消确定了绝没有别样心思便好。”

吕氏自是乐意,点头道:“明白的。”眼珠微动,便道,“待到那日,自然也会帮妹妹达成心愿。”

小古氏自认已经敞开心扉,并无避忌,自也希望吕氏也能如此,但见她直到此时尚且隐晦其词,不肯坦白直言,不免生出几分不喜,暗道这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不是可信之。她这样想,面上不由得带出一两分来,吕氏只做没看见,仍是笑语如珠。

这两妯娌已然和好如初,且还立下了盟约。暗自盘算着必不能如了老太太的意,亦不可叫她能轻易摆布自己两个。显然已是结盟要和老太太抗衡的架势。

这一番背后的思量俞老太太并不知晓,她现满心盘算的是如何降服了小古氏好再次收归旗下,先前给的是大棒,现便该给些甜头才好。到第二天请安时,因是初一,来得多了些,不但素日沉默不理外事的闵氏来了,小古氏和俞宪薇也都场,只王氏一直缺席,而吕氏最近收敛许多,这正日子也不再露面。

俞老太太便扫了眼对面而坐,泾渭分明的母女两个,暗暗点了点头,对俞宪薇和颜悦色道:“五丫头这些日子住得可觉着好些?”

她甚少这样关怀除俞元薇之外的孙女,所以照水听到这话,登时吓得一机灵,暗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太太这和煦态度只怕背后没有好果子。她提心吊胆,心都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自家姑娘,心急如焚地盘算,到底是说住得好还是说住得不好?若说住得好,那便是暗示三房里时住得不好,小古氏尚场呢,难道要当众打她的脸么?可若说住得不好,那便是指责老太太不关心孙女了。

照水胡思乱想,进退维谷间,俞宪薇已然起身从容答道:“回老太太,孙女自己家里,自然住得好。”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了,刚回府,水土不服,这里养些日子,既然习惯了家乡风水,便还是回母亲那里吧,到底是母女,由她照顾自然是最好的。”

照水实是多想了,老太太根本不是真正要去关心俞宪薇住得如何,她不过是想起个话头儿引出下面的话,若俞宪薇答住得好,那便是现这回答,若说住得不好,那就更简单了,直接道“老婆子老了精神不济,照顾不周,不若还是回去由母亲照顾教导吧。”

这道理俞宪薇怎会不明白,照水后面急得火烧眉毛她暂且顾不上,只莞尔一笑道:“太太体弱多病,照顾妹妹一个就劳心劳力了,若再回去,只怕她累上加累,反倒不好,不如老祖宗后园子收拾一个小院子,去住着,就近侍奉祖父也方便。”

她这样不听话,俞老太太便不高兴了:“做长辈的这样安排是为好,一个小孩子家又能知道多少,且休多言。”

俞宪薇被这样不留情面地驳回,虽是意料之中,也不由得微微垂下眼。小古氏将这一幕看眼中,此时便冷冷扫了俞宪薇一眼,淡淡道:“老太太虽是为了们母女好,但正如六丫头所言,媳妇进来总觉身体疲累,实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还请老太太谅解。”

俞老太太一番好意被挡了回来,很不乐意:“那便让大夫好好给开几贴药,早日将病治好,身为母亲,养育教导儿女是分内事,怎能由着性子说不要就不要?”她府内令行禁止惯了,实是容不得别异议,此时一心要强,便将拉拢小古氏之事抛一边,先维护起自己面子来。

小古氏哪里不知道这个,脸上微微涨红,起身应了训,索性缄了口,再不一言。

俞老太太被冷了场,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直静静坐一旁拨弄佛珠的闵氏突然开口道:“如儿走后,那里分外冷清了,若是老太太觉着无暇照顾宪姐儿,三弟妹又自顾不暇,不如叫她去和作伴吧。”

见她反常地开口说话,其他几都颇为惊讶。

俞老太太一怔,立刻反驳道:“不好,到底是大伯家,六丫头住着多有不便。”

闵氏手上念珠一停,道:“正想禀明老太太,如儿三灾八难,心里着实担忧,为了给她祈福,已佛前愿,要持长斋,奉三皈依,如佛门弟子般修行三年,既要修行,就不便住温仁堂,正想收拾一处清净房舍独居,这样便正好可以照顾六丫头了。”

62第六十二章再度迁居

纵然是正日子请安,闵氏素来也是不一言,木头般从头坐到尾,今天竟一反常态开了口,这且不说,她竟一开金口就和老太太对着来,要讨了俞宪薇去,这却和她往日谨慎安静的行为大相径庭,有些令匪夷所思了。

小古氏愣了一愣,微眯了眼扫了俞宪薇一眼,扭头对闵氏道:“六丫头不是个安静的,大嫂好静,却不好让她去扰了清静。”

闵氏脸上平淡无波,却没有松口:“热闹些也好,五丫头就是个热闹的,她这一走,心里便空了几分,既然弟妹身子不适,力有不逮,老太太那里又怕吵闹,不如就让她跟了住几日,一则慰一慰思女之心,二则跟着听听佛经,或许能平和些她的性子也说不定。这样四下里都好。”

她这长长一番话,却是将小古氏的话给堵死了。小古氏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愿意食言改口说自己不意病痛愿意留下俞宪薇,便道:“那就劳烦大嫂多多教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