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番话,前院、后院、大街上听到骂声驻足的,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有好多人附和的骂,也骂出了花样儿:

  “哎呦我天,抢朋友丈夫,这俩女的认识啊?真不讲究,天底下没爷们啦?”

  “骚呗,关系近好下手,最起码得唠上骚磕才能勾搭啊,这要上大街上随便扯一个,谁跟她呀。这年头,竟出一些长着一张B脸,说着一口B话,干不要脸B事儿的人,老早我就瞧这娘们不是个正经的。”

  “就是,现在啥都涨价,就是人啊越来越贱。”

  一中年汉子接话问道:“那男的来没来?听说是房东?你们谁认识啊?我真想问问那大兄弟,这么大门市房,咋找这么大岁数的?这不有病嘛,放着大姑娘不找找朋友媳妇!”

  几个妇女立刻嗤笑了起来,其中一位大妈撇嘴嘲笑,说出的话极糙:“岁数大岁数小,哼,你们男的我们还不知道?送上门的都要,都是见B就乐,沾边就射的东西。”

  “嗳?你咋骂人呢?!”

  氛围越来越乱糟糟,就是在这样七嘴八舌的人群中,哑婆婆双手合十的姿态很突兀,她双眸放空看向打成一团儿的景象。

  心里在默念着:

  娘,当年你也这么打一顿闹一场该多好,最好把我那个爹闹的丢了官,是不是就不会憋屈到生病?至少,能让那些大领导们都知道知道,那个姓许的骑高头大马的大军官,他早就在老家结了婚生了孩儿,你才是那个明媒正娶的,你才该是那个官太太。娘啊,你早早离开我,我被人祸害成了哑巴,我一辈子没结婚,你要是在地底下见到他了,这回千万别再憋着自己了,该报仇报仇。

  而后挤进来的王嫂子几人也傻了眼,她不了解苏玉芹,但她了解林雅萍啊,雅萍那可是个猴尖猴尖的,人是厉害了点儿,可多余事儿从来不管。她纳闷,再姐妹吧,那也太实在了,实实惠惠的打,这?这是得多看不下去眼了!

  王嫂子一声号令,大大方方扯嗓门喊道:“上,咱几个拉偏架。”

  这三个妇女一冲上去,立竿见影。

  林雅萍正双手叉腰歇口气儿时,徐三娘冲一面之缘的她喊话道:“不敢打死就别扯没用的,赶紧翻她钱,再把能砸的都砸了,让她没脸还没钱。”

  林雅萍瞬间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道:“王嫂子,那你给我按住了,等我一会儿再收拾她!玉芹?玉芹?你到底行不行?哎呀妈,你那腰咋的了!我C的,翻钱,翻完给她扔大街上扒光了揍!”

  苏玉芹被林雅萍拽着时,整个人晃了晃,腰部的血迹已经到了和毛衣粘连的程度。

  即便如此惨烈,那徐三娘也有点儿瞧不上苏玉芹,不过她却挑衅地看向一听翻钱就跟要疯了似的秦雪莲,她咯咯笑出了声,掏兜点了根烟。

  她觉得那些狐媚子,就此时的表情才能让大媳妇们过瘾,等身边人给点火时,歪头小声道:“你去找刘所长唠会磕儿,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男人很意外,咋趟这浑水?不过还是转身走了。

  徐三娘在烟雾缭绕微眯着眼,她听明白咋回事儿了,觉得和自己当初真像,只不过她现在早就想开了。

  要知道这世间就是有一种女人叫贱女人,她存在你的周围,伺机潜伏你朋友堆儿里,她甚至是你很亲近的人。

  她说你坏话,各种挑拨离间,她会发骚、她比你妩媚,她比你更懂得讨男人欢心,她的骚气迷惑住你丈夫,于是你的丈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成她的了,你会难过,你憎恨他们。

  十五年前,她丈夫的第一个破鞋对象,就是来她家住的表妹,同一张炕上,恨的她半夜三更提起了刀…

  如今不还是扛过来了?希望那个正在屋里翻钱、窝里窝囊的女人也能想开吧,像她一样想开。毕竟能被骚气带走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自己怎么快乐怎么过。

第三十二章 别管她叫妈

  秦雪莲绝望了。

  她想冲进卧室护住她昨天才取出来的钱,可她一人难敌几手,怎么也推不开王嫂子几人,站起来就被推搡倒,站起来就被推搡倒。

  那钱是她的命根子啊!那钱得给儿子换个学校,是她要带着儿子去其他城市立足的根本,是她这些年的所有,被拿走就完蛋了,她嚎哭着,一脸泪求救看热闹的人群:

  “帮我报警,我求求你们,报警!谁去我给谁一千块!”

  一千,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引起骚动和哗然。

  可里面的人,即便有想拿这钱的也不好意思动啊,都住这一片的,以后再被人戳脊梁。

  所以秦雪莲的求救不但没得到帮助,倒让一帮热心妇女热血沸腾了起来,她们嫌恶地大骂道:

  “婊子就是婊子,钱钱的,俩眼珠子就认钱,你给我一万,我也不稀得给你这种人跑腿,呸!”

  “活该,给她钱全拿走就对了,劈开俩腿睡人爷们还敢打人,看见人那当媳妇的了吗?多惨,那腰出那老些血,那是拿啥东西扎的还是咋整的?真是熊人吶!这要换我就扒了她皮,不还手就让她遭点罪,还手就给她打残,钱全扬大道上也不给她一分一毛!”

  “那娘们?说你呢,你报不报警能咋的?钱不是人家的啊?人拿回去不是很正常?是不是这个理儿?”说完,还等着秦雪莲给予回应。

  秦雪莲一双泪眼空洞地看向人群,此时只觉得人性险恶,再没有比这帮人更恶的了。

  那妇女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说你也别哭了,这都被人发现了,对不对?认了吧,反正你也是卖的,养养伤再接着卖钱呗,哈哈哈哈。”

  在哈哈哈大家的哄笑声中,秦雪莲崩溃地坐在地中间捂脸哭了起来,喃喃道:“你们都给我等着,等着。”说完,她就等待机会,想趁着王嫂子她们不注意,用尽全身力气起来从腿缝间往外爬,结果被一膀大腰圆的一把给薅了回来:

  “还跑?踢她几脚,没事儿,听的我这个来气啊。我家老爷们说过,法不责众。”

  与此同时,苏玉芹翻到了装钱的包,当拉锁打开那一瞬,最心寒的真的不是秦雪莲,而是她。尤其是打开被取的只剩零头的存折,看到那昨天取钱的数目时。

  就连林雅萍也在这一刻心堵的要命,她淡淡道:“玉芹,闹完这一场,出完这口恶气,就跟老江离了吧。”

  苏玉芹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后,她忽然就笑了。

  一年时间,十二万八千块,不是那死女人能攒钱,是她丈夫给的多。

  真是不白跟一回啊,一千二一平米,攒出了个房子钱。

  而就在前几天,她这个当妻子的,居然还因为江源达能给娘家弟弟盖房补贴一万块,高兴的不得了。

  她显摆的跟母亲说:“没事儿,有男男他爸呢。”她听到母亲夸她家江源达是个能赚钱的好手、是个孝顺的好姑爷,听到老家的亲戚们都说她掉进了福窝里,从心里往外透着幸福和骄傲。

  今天才知道…

  “玉芹?”林雅萍喊完这一声就惊叫了起来,随后她这个局外人,居然看着看着也不知是啥时候掉了泪。

  苏玉芹砸了录音机,又将散花的录音机捞起来对准电视砸了过去。

  她撕扯床单被褥,将床上的一切通通拽到地上用脚踩。

  她状如疯魔般又跑去摇晃冰箱,那里面掉出来她曾经送给秦雪莲的饺子馅。

  随着冰箱倒地发出的震天响声,她也“啊”的一声仰天嘶吼着,似想喊尽所有的不甘,似想从头再来、这样就不会瞎了眼。

  卧室外的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震惊了。派出所此时也来人了,可来的两位,在他们了解完情况后,一看苏玉芹都那个样儿,再看那冰箱彩电,真是闹心巴拉。

  你说都带走吧,你看那屋里的大媳妇好像要被逼疯的样儿,瞧那状态,怎么瞅怎么比坐屋地拍腿大哭的女人差。

  而且他们最不愿意管这种事儿,麻烦还说不清,真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民不举官不究,警察也是人对吧。

  不带走吧,不讯问几句,你瞧瞧这热闹的,赶上大集市了,人山人海。

  徐三娘上前小声道:“两位小兄弟,这可不光是家务事,是要钱来了,你看看那女人的腰,要钱还让人一顿揍,换你你干啊?还有王法吗?验伤后谁严重还不一定呢。再说人家也不是非法闯入别人的住宅,这是人家的房子,撵那不要脸的呢,她也不走啊,人家砸也是砸自家的。”

  话落,林雅萍一手拎着黑兜子,一手扶着苏玉芹也出现在大家面前。

  钱?

  秦雪莲立刻来劲儿了,那是她的命啊,她也不哭不扮可怜了,腾的站起身一把拽住片警的胳膊,情绪极其激动喊道:

  “我要告她,她打我打成这样,咋的你们不管啊?一个个都睁眼瞎啊?看不着她们好几个揍我一个?就你们这样还是警察?你们要是敢不管,我告诉你,我连你们一起告!她还抢我钱,青天白日的就敢抢劫?那都是我一分一分挣的,苏玉芹,你给我把…”

  “妈?”

  十五岁的少年,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刘行亮一脸慌张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妈你怎么了?你怎么被人打了?苏阿姨,你们?你…”

  秦雪莲猛的回头,她全身上下都是乱糟糟的状态,当看见她儿子那一刻,拽警察胳膊的手立刻滑落了下来。

  秦雪莲瞪圆了眼睛,不停地摇头,向后踉跄了两步,像是在提醒小亮,别管她叫妈。

第三十三章 一箭又一箭

  秦雪莲向后退几步,刘行亮就上前几步。

  “妈。”

  “别管我叫妈。”

  本来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因为警察来了都要撤了,结果就因为这两句对白,立刻又重新七嘴八舌振奋了起来。

  有人叫道:

  “哎呀,她儿子来啦,她家爷们咋不来呢?都来了才热闹呢。”

  “听说离婚的,哪有爷们,再说不离婚能贱嗖嗖勾引别人家的嘛,想得慌呗。”

  “嗳?那娘们?我这得回家做饭了,你抓紧时间当你儿子面好好讲讲,你都咋挣的钱啊?俺们也听听你挣多少啦?养这么个大儿子不容易吧?”

  “人家有啥不容易的?当咱们呢,咱们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人家是腰带一松,钱自然就到。你看人那大儿子的鞋,李宁知道不?”

  刘行亮缩了缩脚,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就盯着秦雪莲。

  可围观群众似乎觉得不过瘾,似乎觉得少年是在装傻,干脆直接冲刘行亮直白喊话道:

  “你妈,搞破鞋啦,这还看不明白吗?傻瞅啥?警察叔叔都来了看不着?被人逮住让人揍啦,呵呵。”

  秦雪莲一把捡起挂衣杆,哑着嗓子嘶吼着冲向人群:“我撕烂你们的嘴!”

  场面立刻乱套,连警察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两名片警一面用胳膊拦截挥舞挂衣杆的秦雪莲,一面冲外面喊话道:“都给我散啦!再看热闹都跟我回派出所!妈的,还往前上?你这是要袭警?!”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刘行亮却僵着脖子回头。

  他看向他母亲疯魔了一般在挥打人群,他看向围观群众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看向他们被警察警告都不甘心离去的模样,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不停提醒的自己,不会的,不是那样的,那些都是恶人,他们在撒谎。

  刘行亮马上急转头,几步就站在了苏玉芹的面前,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阿姨,你和我妈让谁打了?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是吧,你告诉我,亮子长大了,我能帮你们出气。”

  林雅萍一脸嫌恶抢话道:“你脑子没病吧?少一口一个苏阿姨,恶心谁呢?你妈抢的就是人家的丈夫。”

  “你胡说!”刘行亮情绪激动一把抓住苏玉芹的手,急道:

  “苏阿姨,我和我妈从大兴安岭来到这,第一站就是您家,我还记得那天我发高烧,你推开门给我端来了热乎汤,没有再比那热乎的了,你还告诉我妈没啥过不去的大事儿,有啥难处你会帮忙的,所以苏阿姨,那是不可能的,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是嫉妒,是挑拨离间!我妈很谢谢你的,你们一定有误会,我也比我妈还感激你…”

  苏玉芹看着那秦雪莲又哭又嚎在打着那些人,看着面前她曾经一口一个亮子的孩子很突然地哭了,似乎很无助,似乎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儿,她想起了她家男男。

  这些算什么?她女儿一个人在挥着菜刀,谁饶过了她的孩子?翻包递过去一沓子照片。

  刘行亮木着一张脸,他刚看了两张就被人一把抢夺了过去,秦雪莲手指尖冰凉,她震怒喊道:“苏玉芹!”随后都顾不上质问苏玉芹为什么要把孩子牵连进来,为什么!

  她慌张的一把搂住刘行亮,哭出了声商哄道:“儿子你听妈说,不是那样的。”

  “你和我江叔…”

  刘行亮倒退了几步,他退几步,秦雪莲就往前上几步,试图拽住他。

  “你听妈解释。”秦雪莲抱着刘行亮急的直跺脚:“我是你妈,亮亮,我是你妈啊!”

  是啊,是妈妈,她再不好也是独立抚养他的母亲,刘行亮再不可置信也敌不过心疼,尤其是当看到秦雪莲一身伤,他吸了吸鼻子:“妈,给我苏阿姨道歉,说你再不了。”

  说完他就半搂住哭成了泪人的秦雪莲,看向警察、看向屋里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脑子其实是一片浆糊的状态,却对苏玉芹哽咽道:

  “苏阿姨,我刘行亮向你发誓,我妈再不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她。

  你们打她了,她知道错了,就看在她一个人养我不容易。

  她一定是为了供我读书,要怨就怨我。

  我会告诉她,困难点儿不怕,真的,我会好好读书,我现在十五了,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去打工,我赚钱养她,她就不至于这么难了,她一定是为我才走错路的。妈,你听到没有?我会养你的,你别再干对不起别人的事儿行吗?”

  乱七八糟的孩子话,还夹杂着少年变声期的哽咽,就连两名片警也听的皱眉头了,徐三娘和其中一位小声道:

  “瞧见没?他们这是私了,人也都散了,呵呵,刘所长应该说了吧,没必要带走,到你们那也是一顿吵,本就是说不明白的事儿。你看,那伤的伤,这又出现个得赶紧安抚的半大小子。”

  片警马上发话:“行了,该离开的离开,一个个的,这都算什么事儿!要是再吵再闹,给你们全部带走,到那里面去冷静!”

  心灰意冷的苏玉芹,她也不想再纠缠了,时间久了,男男到家该发现她不在了,下一步就是把这个房子以最快速度卖掉。

  就在她和林雅萍往外走的时候,就在警察也真是一幅要不管了要离开时,秦雪莲又再次疯了,钱,她的钱。

  她喊道:“苏玉芹,你给我把黑兜子撩下,要不然我真跟你玩命,我儿子来也不好使!”

  “妈?”

  “妈啥妈!”

  此刻的秦雪莲心心念念就一个想法,被人打了,被一群人骂着婊子,儿子也知道了,再丢脸换个城市都没关系,可钱要是没了,拿啥活?最关键的是,她这一年白忙行,她总不能倒搭吧!

  脱口而出压在心底的大实话:

  “亮子你是不是虎?那钱不都是他老江家的!是你爸,你爸去RB打工前给你留下了五万,他是卖了房子给你留的!”

  “怎么会?你不是说我爸不养我?一分钱抚养费不给我,你让我恨他,你让我别和奶奶家的任何人联系,如果联系就别管你叫妈,说我那是狼心狗肺。五万,妈,你到底都在瞒着我啥?”

  刘行亮再也坚持不住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父母深深的恶意:“啊?瞒着啥!”喊完这一嗓子他就跑了。

  林雅萍没管那事儿,趁着秦雪莲去追她儿子的功夫,拉着苏玉芹就往她车的方向走,白得几万更好,那叫精神损失费,有能耐送上门再揍那娘们一顿。

第三十四章 为人父母不用考试就上岗

  垃圾场里,几个穷苦的老人佝偻着脊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将废旧的纸盒和破铜瓦片放在大秤上。

  忙碌的同时,他们浑浊的目光,还不忘时不时看向少年哭到抖动的肩膀。

  场地中间,刘行亮的双手早已被冻的通红。

  他不懂,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会很幸福,可他却像是活在沼泽泥潭中。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父亲就爱吃饭时喝几口,等他长大了些,家里开了间修理电器的商铺,条件好很多了,他的爸爸就由喝小酒变成喝大酒。

  喝多了,曾顺手拿起烟灰缸砸他的头,一巴掌打的他鼻血直流,过后说喝失忆了也是常事儿。

  那时候,他要是反抗,动不动就让他跪下,骂他是不孝子。

  所以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到父母离婚前,他甚至能总结出来,挨揍时,最不疼的是拖鞋、然后是手。

  木衣架,那木衣架挨一顿暴揍时能一次打断三根,蘸着水的毛巾抽起来带风声。

  还有筷子,筷子不太疼,但他觉得那很侮辱人,因为那让他只想扒饭不想再伸手夹菜了,最后才是皮带。

  他想,他要是跟别人说,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其实从没有过。

  只是父亲不懂爱装懂,他稍微反驳两句,或者干脆不需要理由,那位父亲大人只要心情不好,那就是谩骂、满口脏话、动手。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妈妈自己挨揍,妈妈为了护他挨打,不计其数。

  刘行亮觉得,为妈妈也要努力读书有出息,将来离爸爸远远的,他恨姓刘。

  后来爸爸再一次喝大酒和流氓打了起来,进拘留所,出来又进医院,妈妈借着这个机会和他离了婚,说实话,那时候他觉得真高兴。

  他们离开了大兴安岭,来到了这繁华的省会,见到了妈妈常提起好命的苏阿姨。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是怯怯地站在妈妈的身后,见到了那个叫江男的胖姑娘,只一眼他就挺羡慕,因为能看出来那胖姑娘有一个高大且疼她的好爸爸,那家里很暖和,那女孩儿少吃口饭,她爸爸都跟在后面威逼利诱变相的商哄。

  就在他做好了哪怕去最差学校读书时,让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和妈妈要相依为命了,可妈妈却说:亮子,去你姥姥家那念书,妈要挣很多很多钱,五年,五年后,妈一定要让你过的比那些瞧不起你的孩子强多了。

  知道他听到那话多难过吗?

  挣钱哪有那么简单,妈妈辛苦了,谢谢你,他羞于说出这句话,一个人拎着箱子抹着泪就去了姥姥家。

  到了那里,姥姥家有好几个孙子,他这个外孙是被边缘化的,吃饭经常不能上桌,就这样姥姥一家也动不动常骂他:

  “你爸都不要你了,一分钱抚养费不给,要不是你妈看你可怜,你现在就得饿死。

  你就是个拖油瓶,你要是女孩该多好,你妈还能好找下家,现在谁敢娶她?人家都得怕将来还得给你娶媳妇。

  我告诉你小亮子,别丧良心,将来得给你几个舅舅养老,俺们凭啥照顾你。

  亮子可不行,照我这几个大孙子差远了,他能有啥出息,给口饭别饿死,将来别学他那死爹喝大酒进大狱就行。”

  这些姥姥常念叨的话,他能倒背如流,可他一次都没和妈妈提起过,怕她担心。他只会更努力的读书,同时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都能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嘱咐:

  “亮子,妈在这面很难。你爸不是人啊,你可是他儿子,一分钱不给,他宁可要房子都不要你,而妈妈是要你都不要房子。

  儿子啊,一定要给妈争气,一定要有出息,你要是有良心的孩子,更不能跟姓刘的联系,等赶明儿念高中我给你改姓。

  我不甘心啊,我半宿半夜睡不着,想起过去那些年,都能被气的心脏病犯了。我让他给我毁了,我咋嫁了那么个东西,那些年咱过的是啥日子,你要有天再认了那个毁了咱娘俩的爹,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慢慢的,听的多了,他更恨了,恨亲生父亲咋能一分钱不给,就让妈妈一个人坚强独立抚养他?宁可要房子不要他?

  以至于年前的时候,爸爸突然出现在姥姥家门口,被几个舅舅一顿暴打时,他亲眼瞧着没眨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然恨死了那个人,那个人那么坏,坏到挨打时,他都曾想反抗暴揍他了,但是当姥姥家一帮人合伙揍父亲时,他还是难过的要命,却得忍着,怕姥姥和妈妈告状,怕妈妈说对他心寒。

  他听到他父亲痛哭流涕忍着疼冲他喊:

  “亮亮,爸爸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咱们一起过个年,你爷爷奶奶想你都想病了。

  爸没了你,给谁开家长会去?爸再不能风风光光坐在那些家长前面了。

  我给你妈钱,爸从来都是要你不要钱,别看我揍你,你妈那娘们嘴毒心狠,从嫁给我就不实心实意跟我过日子我才窝火喝酒的,我想着动手给她打服了,她就不能带着你又跑又颠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