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几个大伯听说了,差点儿想掏枪去崩了他们,没良心不?那又如何?

  当时我爷爷已经被带走了,我们家得连夜搬出大院儿,只准带几件衣服,据说连过冬的衣裳都不准回去取,我奶奶得去糊纸盒,每天思想学习、向组织汇报,家里上班的全部被停职,包括边缘化的亲戚也跟着吃了挂唠。”

第八十六章 屁股决定脑袋

  刘澈深吸口气继续道:

  “我现在嘴里含着不能算金吧,那也是个银汤匙,看不惯我、恨我们刘家的人,估计都能组成个全国秧歌队。

  位置越高,记恨你的人就越多。

  所以我从小就懂一个道理,我就是很牛X啊,敢看不惯我,要么他把我按死,要么就别有胆儿招我,讲个屁道理。”

  任子滔被说的脑子很乱,他仰脖干掉冰凉的啤酒:

  “或许吧,我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你们被这些折腾的都有了毛病,看来还是学习最简单,走了。”

  而被称为“有病”的当事人江男,她此时两耳朵发烧,可她却顾不上了,爱咋咋地,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握着个手机在听里面的汇报抿嘴笑。

  只看她挂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坐在那呵呵呵呵的笑出了声,此刻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心热、脚暖的状态,全身上下热气腾腾非常非常遗憾:怎么就不是在这发生的呢?要不然是不是去看看?

  为什么会遗憾成这样,因为她知道,现场一定比听到的更精彩。

  …

  秦雪莲住在加格达奇卫东街道的朋友家,她那小屋开门就是床,狭窄的不得了。

  而更让她心堵的是,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关系很一般,真的是没办法才舔脸登门的。

  大清早的,她就听到了朋友胡晓丽正在和丈夫争吵。

  胡晓丽拧着李志的耳朵,也没刻意放低音量骂道:

  “说,你昨个儿在厕所捅捅咕咕啥呢,那门锁本来就不好使,家里还住个外人呢,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儿花花心思,敢跟她眉来眼去的,我剪了你下面,那不是个正经的知不知道?”

  李志很老实,很冤枉:“不是正经的你还往家招?我昨晚拉肚子,是你朋友在麻烦咱,不是我朋友来,你干什么掐我?”

  朋友?胡晓丽眼神闪烁了下,松开丈夫的耳朵。

  就那么回事儿吧,她和秦雪莲互相知道彼此把柄,货还没经过她同意就发这了,实在是小瞧那人的脸皮,总不能站门口不让进屋吧。

  刚想到这,胡晓丽又听到了手机铃声,小声撇嘴道:

  “听听,从昨晚到今天,接多少个电话了?离挺老远我我都能听见有人在骂她,一问她还跟我扯,说娘家打来不放心的,一屁八个谎,以前我还寻思她在哈尔滨那面混的挺好得多联系呢,混的好能这样?跟潜逃似的窝咱家。”

  小屋里的秦雪莲将电话贴嘴边,咬牙切齿小声道:“你不认我,我还不认你了呢,现在嫌我丢磕碜了,我给你钱,你咋一口一个二闺女不嫌我磕碜了呢,你算什么娘,以后少给我打电话,活该!谁让你生我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打到小卖店说搞破鞋是你教的,我娘就搞破鞋!”

  使劲将电话一按断,秦雪莲到底还是被气的心抖了,她勉强让自己手不抖,将这份恨全部化在了信上。

  她要给苏玉芹写信,从昨天听说大字报满天飞她就恨的不行,想着怎么也能把苏玉芹恶心透了、气死了,苏玉芹有个好歹,就等于变相惩罚江男那个抽吧精。

  所以,开头就是像曾经那些年常通信的方式:

  姐姐你好,不用担心,我一路都很平安。

第八十七章 不作就不会死

  然后秦雪莲就写,她坐在火车上,都去餐车吃饭,连瓶水都没带,都是在火车上买罐头、果脯、瓜子,一路看景色一路哼着歌,又到了地方后,一想起临上车前,姐姐在车站哭的那个样儿,那么舍不得,她才写这封信的。

  写到这,秦雪莲挑了挑眉继续写道:

  其实姐姐,或许我们之间有误会,连源达都曾经说过,我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当然了,你也有很多不如我的地方,他说如果我们是一个人该多好。

  就像他摸我腰时总说,太瘦了,应该向姐姐学习多吃些,要不然在一起硌得慌,每次我的两条腿窝都是青的,可和你在一起就不会,他说你有时候都拽他,几天不在一起会生气,可姐姐你可能不知道,他白天一去我们就三四次,晚上实在是没精力,其实我劝过他的…

  类似种种,秦雪莲写了五篇不止,她才揣好了走出那个狭窄的卧室。

  胡晓丽脸色不太好看喊道:“吃饭。”

  秦雪莲主动凑上前,瞄了眼李志的方向,觉得听不到才小声说:“晓丽,你不是说最近姐夫看你看的严嘛,有点儿怀疑了吧?我今天要去看儿子,你可以说和我出去下屯子了,然后和老李见面,他指定不能怀疑。”

  “啊?”胡晓丽也回头看了眼厨房里的丈夫:“那你几点回来啊?”

  “你几点完事我几点回来,咱们姐妹儿之间都好说。”

  胡晓丽笑了,比了个数字手势:“快坐下吃饭吧,大志啊?鸡蛋好没好啊?我这还得跟雪莲去看她儿子呢,你快着点儿。”

  李志疑惑:“得下屯子?”

  秦雪莲笑的很虚弱:“叫姐跟我去有个伴儿,姐夫,我这一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没事儿,那你俩早去早回,快吃吧。”

  两个女人又相视一笑。

  早上七点半,秦雪莲出了朋友家,直奔车站前,先把写给苏玉芹的信塞进了邮筒里,她盯着那绿邮筒挑了挑眉:

  不信那个劲儿了,离这么老远,能把她咋地?再说了,等今天给儿子谈好了,这地儿也不呆了,敢抢她钱?敢回老家坏她名声?这就是利息。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只二三十米距离外,站着四个男人,黎伟和身边长相还算不错的少数民族汉子说:

  “就是她,相中了没?同意你那些存货我们就都收了,现钱先点给你,还给你租了套体面的大房子住。瞧瞧,这好事儿能落你头上,从此也不用冰凉的炕席冰凉的被了。”

  孙贵生点点头:“我怎么和她认识?相中了。”

  “瞧你这心急劲儿,我可警告你,要是跟人处出感情敢把实话兜出来,你的货我们不会再要,你治病钱就断了,你从此也别想靠这手艺再挣钱,还有你那手指头。”

  “不会的,处出感情我也得有钱给她治病。”

  黎伟戴着口罩这才笑道:“你以后就是个小老板了,装的像点儿,出手阔绰点儿,行了,等英雄救美那场再出现。”随后冲老八他们扬扬下巴:“你们跟上,今天指定下屯子。”

第八十八章 “荣归故里”

  久别屯子一段时间,秦雪莲这趟回去特意打扮了一下。

  驼色带毛领的呢子大衣,头上戴着和大衣配色的驼色毛线帽子,牛仔裤,黑皮手套,黑皮长筒靴。

  她想给这屯里的人看看,她过的好着呢,也是想给刘行亮争面子,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孩子的父母离婚咋了?她这个母亲照样能耐得很。

  可她下了客车就觉得哪不对劲儿,往村里走着走着时,忽然站住脚回头瞅,她这一停下,身后几米远的俩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也立刻站住脚。

  秦雪莲特意认真看了眼,发现那俩人凑到一起,头对头正用身体挡风点烟,一看还是农村人的打扮,她松了口气,心里还琢磨:就是让苏玉芹那货给吓的,连火车上做梦都是身后有人撵她,这又一惊一乍觉得有人跟踪了。

  秦雪莲放心了,又接着步行往村里的方向走,走到村头几个老爷子常爱下棋的地方,她又觉得奇怪了。

  因为那几个裹棉袄下棋的老爷子,在见到她时,一个个都停下了动作,瞪眼瞅她,像是不认识了似的,有的甚至从上到下把她瞅了个遍。

  秦雪莲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的扑落了两下大衣的下摆,将奇怪的感受甩在脑后,只觉得他们是没见过这么时髦的人,认出她来了,恐怕更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富裕的回来。

  这么一想,秦雪莲扬起了下巴,挺直腰板傲然的路过,高跟鞋踩的更有节奏了,村头有户人家的妇女也正好出门倒水。

  那妇女先是看见秦雪莲愣了愣,随后拎起捅,过街都懒得过,直接将半桶的泔水以扬的形式往对面倒。

  “哎呀你瞅着点儿,干什么吶?我鞋啊!”

  “呸!”妇女呸完就拎着捅,一边瞪着秦雪莲,一边扯脖子冲南面的几户人家喊道:“孙嫂子,柳大娘?杏花啊,快喊你奶奶,快看看给咱屯争光的人回来了,快着点儿吧!”

  这话喊的,给秦雪莲彻底说懵了。

  没一会儿功夫,开门声,小跑声,还有边往外大步流星的走、边穿棉袄的男人们也都站在了家门口。

  秦雪莲看了看大家的表情,觉得那表情不像是想夸她能耐了。

  想到一种可能性,心里一咯噔,只能装腔作势道:“一个个都有病是咋的,谁不认识谁啊?瞅我干啥”,说完就想要加快脚步快点儿离开。

  杏花她奶奶赶紧猫小腰往南面跑,她想先给刘家报个信儿去,而被叫作孙嫂子的人也和倒泔水妇女一个表现道:

  “呸!可别说我们认识你,丢不起那脸,俺们村可都是老实过日子的本分人,跟你这种县里搞完市里搞,这地方都装不下你又跑省城搞的比不了,难怪穿的溜光水滑的,豁出来不要脸呗!”

  “你说谁不要脸呢?啊?怎么说话呢?我一进村儿就给我泼脏水,小心我撕了你们。”

  “哎呀,你撕啊?来,你过来,来撕我?我给你骑着按那揍,削不死你!”

  秦雪莲还没等回嘴呢,跟秦雪莲吵架这家的儿子往前站了一步:

  “别他妈装了,你撕我娘一个试试?自个儿看看吧,跟那县里的领导干部,等人家家属知道你回来了,你看看人家撕不撕你?”说完就将两份“大字报”扔在了地上:

  “自个儿好好瞅瞅你那德行,你在县里都是咋给我刘叔戴绿帽子的,又跑省城怎么破坏人家庭的,这现在村里人手好几张了。”

  秦雪莲哆嗦着手指捡起地上的两份大字报。

  白色的有她照片,她娘家妈打电话说过,这就应该是江男那抽吧精干的!

  秦雪莲艰难地咽了咽吐沫,又拿起另一张红色大字报,这红色离远看和受表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用黑笔写着她在县里都怎样怎样。

  有的是胡编乱造,不过十个人名里到底有一个是真的。

  “谁?谁他妈干的?啊?他们是造谣,是胡说八道!我要告他们!”

  秦雪莲在这发疯一样地质问大家,更多的是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前,只能扯嗓子咒骂,希望让大家觉得这都是假的,一遍遍喊她要上告,去法院,谁干的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要不然等她报案就没完了。

  同一时间,杏花她奶奶也猫腰跑进了刘家儿院,敲敲北屋的窗户没人应,又急急道:“老瞎,你家婆娘呢?”

  刘行亮的爷爷是个瞎子,他此刻正坐在房头的小板凳上,摸索着编筐,闻言把耳朵冲出声方向了,才回道:

  “啊,是于婆子来啦?唉,俺家老婆子送孙子去大闺女那了,太丢人了。

  相当于一夜刮起冒烟雪啊,刮的俺们家在这屯里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让大家伙丢脸了,对不起了啊老伙计们。都这样了,就更不能让俺孙子在这里受罪,俺们才…”

  杏花奶奶使劲翻了个大白眼:

  “你可别拽词啦,我咋这么烦你这个样儿!没啥文化愣装文化人!

  俺们你们的,你倒了八辈子血霉,花大价钱娶回家的儿媳妇回来啦,现在搁村头正吵吵把火呢!

  不行,你婆娘不在家,就你这不顶事儿的,我得快着点儿去叫你二丫头和三丫头去,也不知道你那些女婿们都在没在家。”

  刘家,在生了四个女孩儿后,才有了刘行亮的爸爸,所以那是颗独苗,当初家太穷,没招了,当年只能找人给联络外地不知根底的人家,给秦雪莲花钱娶了回来,而且是娶秦雪莲花了多少钱,家里就拉了多少饥荒,全是借的。

  也正因为如此,刘行亮就更是这家里的独苗苗了,刘行亮他爸出门打工前,把县里的门市和住房卖了,是老两口说都给孙子,他们一分不要,他们还想刘行亮想的大病一场。

  此时,眼瞎身体不好的刘老头,在听到杏花奶奶又跑出院子的动静,他拄着拐棍站起了身。

  回来了?还敢回来?

  他愤然地想,他这一辈子不咋顶用的败家身体,今儿豁出命、豁出脸也要揍儿媳妇一顿。

  大不大字报的、给儿子戴没戴过绿帽子,这些已经不那么重要,他要动手揍是因为,他的心肝大孙子是被开瓢回家的!

  秦雪莲被一堆人指指点点,甚至有那泼式的都骂骂咧咧了,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小跑往刘家来的,她也觉得:啥都没有找回儿子重要,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更得给儿子带走。

  刘老头站在院子中间,他耳朵动了动,有人进院儿了,是女的,走路那个节奏,应该就是她。

  秦雪莲是狠了狠实瞪了以前的瞎公公一眼,她连出声都没出声,想直接走过去进屋,不和这啥也不是的老头说话。

  就在她马上要路过时…

第八十九章 打瞎子啦

  看见过瞎子和正常人打架吗?

  刘老头用拐棍划拉了一下,秦雪莲一蹦就躲开了,还用嘴型无声地骂了一句。

  老头急了,这回抡起拐棍东南西北风胡乱划拉了一通,一棍子就抽打在了秦雪莲的肩膀上。

  秦雪莲疼的啊,揉着肩膀:“你他妈瞎啊?干啥!是我!”

  “我可不就瞎”,老头侧着耳朵辨别完出声方向,嘀咕完这一句就带着棍子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秦雪莲。

  “打的就是你!我让你骂俺,我让你对不起我小宝,俺小宝都被你毁了,被气走了,我让你打我孙子脑门,啦啦淌血你不是个人,你还敢回来,我活着就为等这一天。”

  刘老头边骂边死命的扑上前,他一把搂住秦雪莲,且他们俩个头相当,老头再全身使劲儿脑袋使劲儿往前撞,那张嘴啊,眼瞅着就要亲怀里人的脸上了。

  “啊!!!”

  秦雪莲惊叫连连,仰着头往后躲,两手胡乱地甩动,一巴掌顺手打落老头脑袋上扣的棉帽子,自个儿那洋气的驼色毛线帽子也因为后仰掉在了地上。

  随后,她为了制止老头真的会亲上她,“啪啪啪,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彻院落,她两手接二连三胡乱拍打刘老头的脑门和没几根头发的头顶。

  刘老头很专注,挨揍也不松手,全身更是使劲儿往前挤:“你还敢打我?我让你个缺了大德的敢打老公公!”

  秦雪莲仰着头试图做下腰动作扯脖子嘶喊:“你他妈当老公公的敢抱儿媳妇?你要在这院子里耍流氓啊?我要告你,去公安局告你,让你臭名远扬!给你抓起来!”

  “我眼前都是一片黑漆漆,我瞎,我啥也看不着,对于俺就是黑暗,对,黑暗,啥都是黑的,穿招装的指定不能冤枉俺!”

  随着这俩人对话,秦雪莲试图下腰失败,她哐当倒地,上面还扑过来被她带倒的刘老头和拐棍,倒下时那更是因为突然下压的动作,眼瞅着就亲上了。

  秦雪莲崩溃地歪头喊道:“啊!”

  之前一路跟在秦雪莲身后,跑过来看热闹的乡里乡亲进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们还没等顾得上说啥呢,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的人甚至都笑的直不起腰,而老八和老土也混在这些人堆儿里。

  “亲,亲他老蔫吧!”

  “揍,揍她,往死里削哇!”

  这些鼓励的声音对于刘行亮的爷爷来讲,更跟冲锋号似的,他一来劲儿还在秦雪莲身上扭动了几下。

  躺在地上的秦雪莲当即恼羞成怒,尤其是歪头也没躲开,到底被啃到了脖子,她脑子一热,抡起胳膊一巴掌烀在了老头脸上,一手本能性自保动作伸到下面去捏蛋,使劲一捏…

  “啊!!!”

  这回轮到刘老头惊叫的那个惨,疼的他咕噜一下就跳脚爬了起来,一面捂着下半身,一面猫着腰疼的单脚站立嗷嗷叫。

  秦雪莲躺在地上一看,那都疼的直抱脚叫唤了,她想着活该,捏碎你个杂种,打死你个老不死的,让你敢耍流氓,她一高跟鞋,那穿着黑皮靴的脚就蹬在了人屁股上。

  刘老头当即趴在了院子里,脸着地,没几根头发的头顶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他哭着拍地喊道:“打瞎子啦,打瞎子啦!”

第九十章 主动交钱

  村头出现位围着个红格围巾的老婆子,她此时正挎着空筐往家急赶路,心里合计着:蒸了一大锅馒头给大闺女送去了,但愿大闺女那婆婆不会欺负亮亮,不会刁难大闺女。

  唉,再说她家亮亮也不是总在那呆着,只要躲过这阵风声,找人办到县里读书的准信儿也下来了,她就给孙子带上行李去住校念书,再说慢慢村儿里有了别的新闻了,也就不会笑话为难一个孩子了。

  至于她和老头子的脸面?

  他们老刘家从前本就是出了名的破落户,近几年还是老儿子在县城做买卖才慢慢好转起来,这又出了儿子能挣到钱是儿媳妇胡乱和人搞破鞋才挣来的,算了,不怕接着丢脸。

  她这一生,直到闭眼睛那天才能算挺起脊梁骨。

  想到这,红格围巾的老婆子用粗啦啦的手,抹了抹眼角,真是活的够够的了,要不差想再瞅眼跟人外出打工的儿子,不差孙子回来了,真想就这么去了得了。

  这老太太正心酸地哭着呢,只听她身后传来手扶车声,以及:“奶奶?”

  老婆子当即怔愣在原地,她那双浑浊还挂着泪珠儿的眼睛立刻回眸看了过去:“呀?”

  刘行亮从手扶后面跳了下来:“谢谢你大伯”,给人鞠了一躬,说完才往他奶的方向跑。

  那开手扶的帮解惑道:“你大孙子求我给他捎回来,哎呀求了多少遍,我们又现撵的你,孩子说好不容易回来了,要陪你们老两口,快家去吧。”

  刘婆子先是感恩的仰头嗯嗯两声后,这才一把拽住刘行亮的胳膊:“亮,咱不是说好?”

  “奶奶,我不想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吃饭睡觉了,我想陪您和爷爷,有啥活也能帮你们干。没事儿,奶,我不怕他们笑话我,就当没听着呗,平常我也不出院子,就搁屋学习,您别给我往大姑那送了,我离开学没两天了,我得在家多陪陪你们。”

  刘婆子听完就拽下头上的围巾抹起了眼泪,嘴上喃喃着:“好孙子,奶的好孙子,比你爸孝顺啊。”

  “奶奶,等我长大了会更孝顺你的,尤其是…您为我转学校都快要、快要给人…”

  刘行亮也哑着声说不下去了。

  他想起他奶求村长求这个求那个,卖可怜时,都快要给人下跪了,再想起在姥姥家所遭受的,他这一路坐硬板车,连个方便面都不敢买,他妈还对他那么狠,刚到地方没两天又特大号新闻,两面对比…

  祖孙俩相偎相依,就这样你搀扶我、我挎着你的往村里走,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儿村里会格外奇怪。

  因为平日里齐整整的篱笆院儿,老大爷放下了大烟袋,老大娘放下了针线活,大姑娘忘记了洗衣裳,有事儿没事儿、就算没有菜那也得喝二两的男人们,今儿更是放下了酒杯走出了家门,齐聚知名破落户:老刘家。

  所以这对儿祖孙还没等走到家门口呢,就听到很多妇女嗓门那个亮啊,吵吵把火、他们家人声鼎沸的。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么风骚,公猪也受不住哇,你他妈还敢打公爹,然后大家伙就起哄:

  “给她扔猪圈儿里去!”

  “对,给她扔猪圈儿去!”

  就是这句话,现在的场景是秦雪莲坐在地上,两只胳膊被几个泼式的妇女拽着,还有人号召来几个有力气的给她抬起来,坐在那就想拉倒?

  可以说,场面和过年杀猪一模一样,有说有笑、有叫有闹、更有撕心裂肺被待宰的哭嚎。

  刘婆子冲进院儿,她两眼喷火指着地上的秦雪莲,心直突突还嘴碴子很利索地骂道:

  “你还敢回来?臭水沟里的水还能对付浇地,你个臭气熏天的货,脏了我家的院儿!

  你个卖肉的,缺德事儿干多了,你就是一个十足毒妇,连自个儿亲儿子都敢开了瓢,连个路费钱都要抢下来,让你儿子连个消停的家都待不下去,你还有什么损事儿干不出?

  我老儿子啊,他这辈子算是毁你手上了,那是我老刘家唯一的顶梁柱啊!我们老刘家倒了十八辈子血霉娶你进门,我今儿给你活活烧死喽!”

  随着这些骂话,刘婆子已经上前去撕打了,耳朵边儿还嗡嗡的,有人三言五语还告诉她,老刘头被打了,被捏蛋了,她更是差点儿没气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