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芹端着一杯豆浆站在客厅里,看女儿像脚底没跟飘着走,心疼了,以为是因为跑那驾校的事儿,累着了。

  她就不明白了,你说一个女孩子,才十七岁,还念高中呢,这么折腾好吗?

  别人家的孩子也没这样啊,特别的都让她女儿遇见了,真是啥人找啥人玩,越一起玩干的越大。

  唉,苏玉芹总觉得这么折腾,不是有福气的表现。

  她甚至认为,一个女人,好命不是多能挣钱,而是将来有个特别好的工作,能接触的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

  坐在办公室里,国家养着,到月就拿钱,然后赶明再找一个知疼知热,婆婆家条件中等以上的,公婆是讲理的人,丈夫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样才叫好命。

  “男男吶,我说?”

  “妈,你快别说了,你那眼神都出卖你的想法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江男拿着冷水毛巾擦脸,又接过苏玉芹手上的豆浆,一边喝着一边问道:“你今天都干嘛啊?昨天有没有定时吃药?”

  “吃了,一天四遍,顿顿不落。

  我要去红星社看看那房子,那村长说村里有个不好的房子,扔在那二年了,问咱要不要。

  你姥爷说了,破不要紧,不行买下来自己翻修,找那村里人干活,俩月就能拾掇完,先对付住。”

  说着话,苏玉芹去了厨房端早饭,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后,她才坐下继续和女儿磨叽道:

  “闺女啊,你说你姥爷那人,他还没来呢,先给我汇过来一万五,不要就不行了,跟我发火,在电话里吵吵。

  这钱,我是真不愿意拿。

  那真是他们老两口压箱底钱,就上回,你有印象没?他不是要靠道边盖个门市房吗?估计就是那个钱。

  你姥爷说,这回非要自己买房子,我差他那一万五吗?给你舅都花那么多了,还差那一哆嗦?

  犟啊,干说说不听。

  等他们来了,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破家值万贯,要添吧的东西啊,没数。”

  江男听这些根本就没过心,她撕着葱油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塞,嗯嗯的随意应承两声后,说道:

  “那行,妈,你该忙忙你的,手机充好电,遇到拿不准的事给我打电话,把药都带上,中午你在外面碰上啥吃啥,挑顺口的吃,我中午晚上都不回家吃饭了。”

  苏玉芹将扒好的鸡蛋递给女儿,问道:“就这么忙吗?你瞅这小脸,都有点晒黑了,人家男孩子都在家老老实实的,男男吶,要不然咱…你说你,天天背个小书包,一走就走一天,昨天晚上你睡觉都打呼噜了,得累啥样,好不容易放个暑假,咱家钱够用。”

  江男现在也有点烦苏玉芹翻来覆去。

  女人嘛,她理解。

  毕竟很多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口头禅:如果当初如何如何,和要不然别怎么怎么样了。

  但是理解是一码事,轮到自己天天听这套磕,真有些受不住。

  江男很纳闷,妈妈明明心里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钱已经都扔进去了,还能不干了啊?但依然磨叽。

  更何况,她这不是还得去医院吗?哪是忙驾校。

  “妈,照顾好你自己,饿了吃饭,渴了喝水,有事打电话,啊?我走了,你乖,再见。”

  …

  江男出现在市医院后身的早市上,正寻摸给老爸和任子滔买点啥早饭呢?

  她忽然看到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很落魄的熟悉身影。

  “小涯哥?”

  姜小涯回头,被阳光晃的挡了下额头:“噢,是江男,我正好找你呢,你过来一下。”

  等江男来到近前,姜小涯摸了摸浑身上下的衣兜,才想起来,车扔饭店了,昨晚喝的太多,没开回来,而给江男在四川买的银筷子银碗都在车里放着呢。

  姜小涯陪江男买完早餐,两个人就步行往医院去。

  江男说:“对,瞧我这记性,姜大爷也在这个医院。不过,我还以为会转院。”

  姜小涯摇了摇头,看向远处:“转什么院,把省里的,什么医大一医大二的的专家都请来了,绕了一圈儿,最后找认识人打听的,说治疗这方面最好的医生,就是这医院的,现在是我爸的主治医生,在他手底下的患者,有现在还活十几年没死的。”

  只活十几年,就是最好的结果,江男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了。

  “小涯哥,等我爸好一好的,估计就能去看姜大爷了,他应该是知道住这医院,昨天太着急,办理入院都中午了,他也不敢动,腰扭伤挺厉害。”

  姜小涯指了指道边的长椅:“能陪我说会儿话吗?就聊十分钟。”

  “好。不过你这是从哪来啊?衣服还都脏了,是跟人打架了?”

  姜小涯坐下后,呵笑了一声:“我是被女朋友甩了,在昨天晚上。”

  “因为姜大爷生病?不应该啊,扯不上的关系。”

  “江男,我家里的烂事,你也都清楚,我好像就能跟你聊聊,也不怕你笑话。”

  江男点头,心想:咱俩差不多,老大确实别笑话老二。

  “昨天晚上,我心情特别差,就喝了些酒,把女朋友叫出来说了说家里的事,这些年,我家变化太大,嗯,我提出来想明年毕业就结婚,让我爸爸看看她,早知道就…”

  姜小涯眼圈一红:“早知道我对我爸就好点儿了,反正就想让她来见见。”

  又深吸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把家里这些年的烂事一说,我觉得吧,我得坦白,结果被她父母正好听见了,她爸说,让我赶紧滚,她妈说,本来就不看好我,别看家里有两个钱,上梁不正下梁歪,别耽误她女儿青春。”

  江男听的一叹,开解道:“你才多大,明年才23,孝顺,可不是冲动结婚,等过些年,稳一稳再谈,我姜大爷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姜小涯侧头看过去,认真地盯住江男眼底问道:

  “我想说,我怨。

  我爸、我家那样,就能证明我姜小涯也有问题?我居然被嫌弃了?

  他们是指鼻子骂我。

  我没想到,我平常对我对象那么好,她也没站出来表态,一听我想明年结婚,想让她出面去医院看看我爸,她缩了。

  我问你,如果你找个我这样家庭的,你难道也会嫌弃?咱这样的怎么了?”

  姜小涯特别特别想知道江男的答案,因为他清楚江男也知道江源达的种种,至今,连他都记得,登门借钱那女人长什么样。

  他们都算是差不多的家庭。

  江男望着清晨一切都非常美好的景象,却谈着这么沉重的话题。

  这回她真的掏心窝子,没有秀会说话的技巧,换位思考的回道:

  “首先,如果有一天,我男朋友撕开伤疤,把他家里的这种隐秘事选择告诉我,我听了后,会很心疼。

  至于以女朋友的身份,要去医院看他父母,或者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不会以他家情况来考虑同不同意,而是我们的感情处没处到那程度。

  如果处到那种程度了,那我也不会把他家的具体事告诉我父母,哪怕是结婚,对,我会这样。

  父母不知道没问题,知道了,我想,小涯哥,我爸妈听了也不会同意,其实你爸妈也是,因为他们是父母。

  不提我妈会强烈反对,别看我爸那样过,你知道吧?但是,他都得站出来不同意我找个那样家庭的。

  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拥有的都是最好的,你明白吗?

  他们会想啊,从出轨家庭走出来的孩子,一方面婆家家庭气氛不和谐,才有了那句老话:有样学样。

  一方面是觉得,即便没学到,那会不会在成长阶段,天天见、天天看,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心理和情绪上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别以后有家暴倾向,或者爱怀疑别人。

  反正等等吧,会多出很多他们担心的问题,其实这都是人之常情。”

  江男想起林迪,那时候都结婚很多年了。

  有一次看到一个新闻,一个丈夫把妻子杀了,给冻在冰柜里。

  林迪随口评价道:

  “看看,都不用看之后的报道就能猜到,这个杀人犯一定是有个破碎的家庭,果不其然,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

  要不说呢,这样家庭的孩子就是爱犯罪,你看那监狱里,十个恨不得有九个是这种情况。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心理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看事情极端、偏激,爱暴躁易怒,情绪容易失控,难怪现在年轻人再谈朋友,要先看看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真的有关系。”

  江男想起这番话,想起林迪说完后,忽然反应过来急匆匆解释:“媳妇,媳妇你可别多想,我不是说你啊。”

  她当时笑着说:“我知道。”

  但是真的没多想吗?或许凡是涉及这样的话题,人前,她要和大家表现的一样,非常合群的也给出像林迪这样的评价。

  人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会多想,就是会嘛,听着心里不舒服。

  江男看了眼身边的姜小涯:“其实我们对自己都有偏见,我们会敏感,更何况对方家长呢?

  小涯哥,别怨。

  其实我更想说,那又如何?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听了后,会心疼我们的对象,更会寻到一个好的婆家和丈母娘家。

  他们只会觉得,得多疼疼这样的孩子,对他们好,他们会更有良心,因为他们缺那个,他们比谁都羡慕珍惜温暖的家庭。”

  姜小涯冷笑着站起身:“是啊,不过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说家里的这些事,不会再亲手递给他们埋汰我的理由,无论是谁,永远不会。”

  江男没再接着劝,永远?就像是一辈子这词一样,她都不怎么相信。

  “你想好了就好。”

  “走吧,你爸是住哪个病房?我去成都玩,看到那面少数民族有卖银饰品的,给你买了银碗和筷子,待会儿给你送去。”

  “谢谢你啊,小涯哥,601。”

  “谢什么?炒股没被套,还能挣那么多钱,应该的。”

  与此同时,病房601里…

  任子滔真就跑出去买到了一瓶伪劣香水。

第二百六十九章

  要知道那成人拉肚子,和孩子可不一样。

  这都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敞窗户敞门,但任子滔怎么闻怎么都觉得屋里还是有味道,他甚至都怀疑,不会是自己身上蹭上了吧。

  江源达说句:“男男特别能起大早,估计快到了。”

  任子滔停下喷两下的动作,他侧头看向江源达,扬了扬下巴:“叔,砸?”

  “砸。”

  咔嚓一声,香水瓶在地上一摔几瓣,瞬间屋里香气四溢。

  任子滔咳嗽了两声,心想:我去,这回是没屎味儿了,但呛鼻子啊。

  病房门被推开,刘澈一身白色带蓝条纹的绸料晨跑运动衣进屋,手上拎着猪脚汤和馒头拌菜。

  “这是?”

  “啊,来了,坐。”任子滔一边拿笤帚扫地,一边打招呼道。

  刘澈收了收愣住的表情,装没闻到屋里这特浓的香水味,一猜就是可能刚拉尿完,笑着对江源达说:“叔,早上好啊,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真好多了。”

  “一会儿就得输液了吧?那咱吃饭,我起早用砂锅炖的,是在我妈的指挥下,她是医生,说您喝这个正好。”

  江源达现在一听喝汤二字就肝颤,脸有点僵。

  这让他怎么整好?不接吧,孩子起早做的,不得早上四点多钟就炖汤啊?

  可是接吧,他是真不想喝了,尤其是这些孩子们做的。

  再跑肚拉稀一次,他就得被折腾散架子了,这裤子刚穿上,才止住。

  还好,任子滔走上前拦住了,他对弯腰凑到江源达面前献宝的刘澈说:“江叔昨天就喝的这个汤,换一样吧,我给他买了小米粥。”

  昨天就喝了?还是猪脚汤?这么巧?

  刘澈赶紧笑笑,对江源达道:“那江叔喝粥吧,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家里有聚餐,就没过来。”

  江源达怕伤了孩子的好意,赶紧点头:“把那汤放窗台上,一会儿看看男男吃没吃早饭,让她和子滔一起喝,别白瞎了。其实你们都不用过来送饭,这附近什么都有卖的,医院还有病号饭,我吃不了多少,再住两三天,我就出院回家慢慢养了。”

  刘澈一边陪着江源达说家常,一边时不时看向好友。

  发现任子滔一会儿在扫地,一会儿墩地,一会儿倒纸篓,还问他:“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一副俨然主人模样在招待外来探病人员。

  “不喝,渴了我自己倒。”

  任子滔点点头:“叔,那我去问问护士几点钟打针。”

  江源达那态度,更像是对待自家人一样:“你问那个干啥?爱啥时打啥时打,坐那吃饭,昨晚都没睡好觉,一会儿躺旁边眯一觉。”

  “呵呵,好。”

  刘澈听着这些对话,笑着站起身,装作很自然的又改坐在沙发上,坐在任子滔的身边,像闲聊一样,但声音极低地问道:“你昨晚是在这住的?”

  任子滔吃着馒头喝着刘澈做的猪脚汤,他打算都吃了,让江男尝不到刘澈的厨艺。

  还别说,真挺香。

  呼噜噜喝了一大口汤,抹了下嘴,任子滔口气里带着理所当然:“对啊。”

  “男男回家了?她让你在这?”

  “对啊。”

  “男男怎么?”

  说曹操曹操到,江男一进屋就皱眉头:“这什么味儿啊?”

第二百七十章

  任子滔加快吃饭速度,嚼着馒头,头都没抬道:“不小心把香水瓶摔碎了。”

  江男将双肩包扔在沙发上:“哪弄的香水啊?”

  任子滔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这屋里原来的吧。”

  江男看看她爸,又看眼任子滔,随后和刘澈对视一眼,狐疑的去了趟卫生间,感觉哪不对劲,但是什么都没变。

  她重新进了里间:“爸,吃饭吧。”

  江源达回道:“我喝点粥就行,子滔早就给我买回来了,你吃了没?”

  爷俩说了几句话后,病房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只不过等医生查房,护士来给输液时,每个人进屋都会先嗅嗅鼻子。

  刘澈和江男挨的很近坐在沙发上,俩人面前铺着设计院给出的设计图,在拿笔写写画画。

  江男在图纸上标注,告诉刘澈道:“这个是最大的办公室,我打算办公台都买个四米长的,书柜、最大号办公椅,配套来,必须弄成一看就非常阔气的。”

  刘澈斜睨身边笑嘻嘻的女孩,他哄道:“那到时候,这办公室就给你用。”

  “我?我一小高中生,拉倒吧。”

  刘澈立马抬头,对正输液的江源达说:“江叔,那就给你用。”

  “呵呵,我也算了。”江源达没怎么搭这话题,他在看向旁边床,看任子滔睡没睡着。

  那俩有说有聊的,就这个,侧躺着面向墙,半天没吱声了。

  也是,累坏了吧,就这床,也是子滔那孩子,早上现去护士办要的新床单被罩,给铺上套上了,又搀着他给挪回原位,估计一宿没咋睡。

  江源达刚打算闭目养神一下,另一个,付俊泽也到了,他没买早餐,要不然江男还得出去做好人好事,给旁边屋的病患家属白送饭。

  付俊泽是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红玫瑰进屋了。

  女人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花,江男停下笔头,面上带笑:“呀?”

  “呀,对呀,玫瑰,你喜欢吗?”

  江男还没等回答呢,刘澈在心里叹口气,靠在沙发上,心想:这小子,大早上就发洋贱。

  江男点头:“喜欢,送我的?为点啥?”

  付俊泽双手比出献花的动作,等江男马上就要接住了,他瞬间躲开了:“哈哈,你想得美,送江叔的。”

  说着话,付俊泽这次转身对江源达道:“我看别人生病,屋里都有花,咱屋里怎么能少这个?叔,瞧着心情好没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