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话题拐到以后,说一下过些天就要在哈拉滨安家,房子早就买完了,到时候,小芳你要是去看老爷子,到他那坐坐,反正总之得说话啊,亲过嘴,他一个大男人,他不主动谁主动。

  但是,此刻,得,龚海成什么也不想说了,嘴里涩涩的。

  只觉得,还说那些臭氧层子干啥?人家有老公,有漂亮的大闺女,有家。

  当看到“某县欢迎你”几个大字时,江源芳开口了:“靠边停一下,我跟我哥打声招呼,就在这下。”

  “好。”

  “我包?”

  龚海成将皮包递了过去,他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江源芳和她女儿越走越远的背影。

  …

  县里最大的饭店,江源达他们一行人到了就直奔这里。

  龚海成撒完尿出来,正洗手呢,转身就跟人撞个满怀,对方喝的还挺多。

  他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啤酒厂的胡厂长嘛,敢跳舞对江源芳动手动脚。

  龚海成挑了下眉:“c你妈你瞎啊!”

  然后服务员就欲哭无泪跑进包间喊道:“你们桌客人和人打起来了。”

  呼一声,龚家立刻连男带女全部起立,还有人抄起了酒瓶子。

  同一时间,到家的江源芳刚拉开皮包就愣住了,里面有一款银色手机,还有一张字条,字写的很丑很丑,言简意赅道:

  当你想和我联系,或者你遇到什么困难时,就打开它,打给我。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老丈人挨打都没这样

  这字条上的话,让江源芳的心一颤。

  感动。

  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年轻时,她想,或许她还会不屑一顾,但是如今不同。

  就觉得这女人啊,好像一晃眼的功夫,青春就不知不觉没了。

  从嫁人开始,新婚期孕期当了几年皇后,孩子一落地,自动自觉就忘了很多东西。

  比如从前的心比天高。

  当年,看到一起玩的小姐妹嫁的好,自己仍旧挺傲的。

  为啥?因为只要没嫁人,那就有大把大把的可能性,甚至觉得能改变一切,就觉得自己不一样。

  比如这异性示好方面。

  遥想当年没见过没吃过的,哪个男孩子要是因为喜欢她,想要给她点什么东西,她不但不收,而且还会扬着下巴,觉得人家那是伤害她,那是臭显摆。

  等结了婚后,以前对她有好感的通通不见了,大家都各自结婚了。

  再见面,无论是小姐妹还是小伙子,他抱个孩子,她抱个孩子,聊的那话题,全是实际问题。

  情啊爱啊,喜欢不喜欢,长得好不好俊不俊的,随着时间就慢慢看淡了。

  难怪会有那么句话,关了灯长的都一样,蒙上棉被都是林黛玉。

  婚后追逐的东西,也和婚前完全不一样,婚前是对谁有没有感觉,婚后是你对我家人对我好不好。

  人总说成年人现实,恨不得希望自己的儿女也赶紧嫁个条件好的。

  这不是现实,这不是一路吃亏走过来的吗?

  结果一代又一代的,也不听话啊,包括当年的她。

  她娘就说过:放着福窝子不享,非要看那不切实际的,长得俊不俊当饭吃啊。

  唉。

  江源芳回想,还有那胡厂长当时骂她什么来着?

  给她截在卫生间,一把搂过她,肥头大耳就要往上凑,气的她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怕弄的满县皆知,到时候传着传着还是对女人不利,吓的不行只能低声警告:

  “你要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告诉你,我可喊人啦。”

  那臭老爷们居然说:“装啥紧啊,当你是大姑娘呢,还喊人?吓唬谁?咱俩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这话,真的,在江源芳看来,她回想一百八十次都能把自己气疯。

  说的更直白点,那意思不就是:她嫁过人,她岁数大了,生过孩子,她结婚了会经常被丈夫那什么,又不是没弄过,还差跟别人吗?

  这话简直就是放屁。

  岁数大,被强迫,就不是强迫了?

  而让她认命、感觉最悲哀的是,就连她们女人自己也爱这么看问题。

  每当心里不舒服,觉得孙建权对她关心不够时,她就会很无力地想,对付过吧,什么体贴不体贴的,一把岁数了,不缺吃不少喝的瞎矫情啥?居然还想要那虚无缥缈的,又不是年轻人。

  看看,自己都觉得,一把岁数了,就不配要情啊爱啊,吃饱喝饱就行,自己就放弃了。

  可是…

  谁会不变老?老了就该死?哪个女人不想要感动要关心?她多大岁数了也想要甜甜蜜蜜啊,这是本能,这不是矫情。

  就像此刻,这字条不仅起到了勾搭她的作用,真诚点讲,最大的作用是给了她自信心。

  江源芳有点控制不住的嘴边美滋滋。

  人到中年,原来魅力也不减,原来还有人能对她这么用心,那丑八怪好像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贵的电话说送就送她…

  眨眼间,江源芳就从悲伤春秋频道,自动切入现实思维模式,开始寻思起龚海成这两天帮忙、为人处事、真有钱什么的。

  俗,但控制不住去那么想问题,这个年纪思考情啊爱啊的,也离不开现实。

  孙丽开门进屋:“妈?”

  江源芳立刻慌乱起来,先一手死死攥住字条,随后另一只手就开始忙乎拉皮包拉链。

  “你干嘛呢。”孙丽好奇地走了过来:“等等,那是,那是手机?”

  江源芳脸红耳热,张嘴就撒谎道:“啊,你大舅新买的,放我这了,落下的。”

  大舅买的?大舅也没倒出空出门啊,是她和表妹去的商场买衣服什么的。

  孙丽心里很疑惑,但是也没再多问,而是说道:

  “妈,我二姑来电话了,让咱们去奶奶家吃饭。

  你说我爸,他嘴咋那么快呢。

  我二姑问我耳朵咋样了,还问我大舅是不是来了,是不是要来咱家住啥的。”

  江源芳看了眼女儿,这些年就攒了这么个小棉袄,这就算是她成就了,瞧瞧,孩子大了,有些事不用说,孩子都知道好孬。

  “那就去吧,省得他们废话多。”

  孙丽撅嘴道:

  “我是真不爱去,到时候我奶一准儿问我,姥爷那头怎么怎么地,骂这个骂那个的,拿我耳朵说事。

  说实在的,又不怨我老舅,也不是我老舅打的,他也没看见我挨打,看见了能让吗?

  但是到了我奶嘴里,就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还有我二姑,我发现她现在事可多了,瞧她说那话,先问我大舅回没回县里,我说来了,她赶紧让咱们去吃饭。

  什么意思啊?好像让咱们躲开大舅似的,也不想想,我大舅朋友那么多,差咱家一口饭?我二姑那小心思,真是,就不能大大方方的?

  我爸就更让我无语,离我奶家这么远,也能告诉的这么详细,说那些干什么。

  到时候我奶家全家人都得跟你打听,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怎么打的?打成啥样?打没打的人仰马翻。”

  江源芳摸了摸女儿的马尾辫,逗闺女道:“真没看出来,搞半天你还是和姥姥家那面亲,我以前认为你是老孙家的,你就跟你奶那头亲。”

  孙丽瞪了眼她妈:

  “不是亲不亲,是我不喜欢他们那样。

  妈,我很反感我几个姑姑讲究人,一个个像看热闹似的,嘴上还直啧啧,指着我一口一句你姥姥家那面怎么怎么的。

  搞的全家人都看我,就像我犯了什么错似的。

  再说我姥爷怎么了?我大舅老舅外加我姥爷,其实就是算上我大舅妈和我那个不是人的老舅妈,他们也都很少打听咱家乱七八糟的事,人家根本不聊那个。

  咱也不知道是为啥,我奶奶家人就特爱聊别人家,好像不讲究别人坏话,像吃不下去饭似的。”

  说完,孙丽还叹了口气。

  孙建权推门进屋说:“东头催呢,让咱去吃饭去,你娘俩收拾收拾吧,哥不是不来吗?”

  如果说孙丽不爱去奶奶家,那江源芳就更是了,尤其昨天喝多了,今天又坐了半天车。

  到了婆家,就她这一个儿媳,那些全是姑娘回娘家,大姑姐二姑家小姑子的,一个个拖家带口,只刷饭碗就得刷最少半小时。

  但是,过不过了?想好好过日子就得去婆家啊,要是这鸡毛蒜皮也吵架,也随着自己想法走,那一天得吵八百回。

  “走吧。”

  三口人刚要锁门,电话又响了。

  不过这回孙建权再接电话,脸色都变了,吓的江源芳以为是自己爹那头有什么事呢,或者是婆婆?

  那人这岁数大了,摔一跤卡一跟头都容易要不好。

  孙丽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大事小情的,都给孩子弄出后遗症来了,拽着孙建权的胳膊,小手微凉问道:“爸,怎么的啦?”

  孙建权说:“艾玛,我们厂长搁饭店让人揍了,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看看咋的啊?谁啊这是!”

  江源芳望着急匆匆下楼的丈夫,半响没出声。

  不知道以为揍的是他亲爹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姑姐多婆婆多

  自行车刚拐个弯,娘俩就看到孙家老太太在三十多米外瞭望,扯嗓门问她们:“权子吶?”

  估计这一嗓子下来,半条街都能听个真亮,可见这老太太身体很好。

  江源芳抬着车把,孙丽抬后车架子,娘俩将自行车抬着跨过门槛,推进了院儿。

  “建权他们领导家有点事,去那面了,咱们吃咱们的。”

  老太太问:“哪个领导?他们厂长啊?”

  “嗯。”

  “得那样,人家越有事咱就得越往上上,搞不好这都是露脸的机会呢,最起码过段日子升职,人家能给说说好话,那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差不少事吶。”

  老太太说的正是再过一个多月,啤酒厂会有一次干部大调动,她儿子很有可能从一个车间的小头头,调成有实权的销售主任,那油水就多了。

  尤其是出差的机会多,不说全国各地跑吧,也差不离儿,哪怕不在批发价格上动心眼,只出差补贴上就不少。

  说完这些,孙老太太才微扬着头,看向孙女,皱着一张脸不乐意道:“啧啧,这去趟你姥爷家还挨揍了?给我气坏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又一边翘脚要扒拉扒拉纱布,想看个清楚,一边骂道:

  “你老舅妈咋那么不是人哪,我老孙家孩子让她巴掌撇子打?她咋下得去手,当咱家没人了是吧?!”

  孙丽赶紧摆手劝:“奶,您小点声,这都大夏天开窗户开门的,不知道的以为咱家干仗呢,我啥事没有。”

  说完,孙丽看向她妈,江源芳已经掀开门纱帘进屋了。

  孙丽趁机对老太太小声道:“奶,我得嘱咐嘱咐你,骂我老舅妈就骂,别捎带我姥爷家,我妈心情本来就不好,我姥爷都住院了。再说跟我姥爷他们也没有关系,我挨揍的时候,他们没在家,在家不能让。”

  老太太也看向门帘,一脸不耐烦小小声嘟囔道:“咋跟她没关系?你妈一天竟瞎咋呼,闺女让弟媳揍了,屁都不敢放。”

  这回是孙丽拉下脸来:“奶奶,我老舅都要干离婚了,我俩舅舅给人全家打到局子里去了,现在还在里面蹲着,还让我妈咋的啊?非得整死一个两个的?您要是再说这话,我妈要是不高兴了,我也不来了,这暑假都不来了,干啥总欺负我妈啊?”

  孙老太太被这几句气的,食指直点孙女:“行,跟你妈一条心,奶奶是后的,行了吧?祖宗,我老孙家缺孩子,怕你不来!”

  说这话也没控制音量,在厨房被几个大姑姐盘问的江源芳,她也听个一清二楚。

  但是,她没时间去问外面咋的了,因为她一张嘴在对三张嘴。

  大姑姐说话还算招人听,一碰面就问江源芳:“听说你哥来啦?那你爹那头没啥大事吧?”

  江源芳说:“就老毛病,又住院了,我哥也是有事才过来。”

  二姑姐赶紧抢话问:“我就纳闷了,那怎么能打到丽丽身上?你弟弟就眼瞅着姐姐家孩子挨打?芳,你们这也都是当舅妈的,你要是敢把我闺女打了,你看我让不让你?你那弟媳妇,我看就是惯的,你弟弟也太囊了。”

  江源芳脸色有点不好看,音调高了起来:“所以这不是要离婚了嘛。”

  二姑姐立马笑了,不过那笑容不是赔小心,是带着讽刺,还一摆手道:

  “快拉倒吧,人家说,也就你信,咱家人都傻。

  等你们回来啦,哭啊闹啊的,哄一哄啊,你爹再被接走,更省心了。

  这是事赶事,要不然,就我们这些听说的,都得觉得像人家两口子早商量好的,就为给你爹送走,你自己寻思寻思吧。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能拿看孩子当借口呢。

  呵呵,真的,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弟弟要真那啥,有那大尿性,能给媳妇惯成这样?能出这种事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人家又不傻。”

  江源芳已经拧眉在看向二姑姐了,说谁弟弟窝囊废呢?你弟弟不窝囊,他更完犊子。

  大姑姐说:“芳,别听你二姐胡说八道的,把包放屋去吧。”

  江源芳站在原地不动。

  这三个姐姐,她最膈应的就是这个二姐,都不知道二姑姐那一脸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早先还得靠娘家贴补,这几年收破烂给收富了,把十里八村的全给干黄了,开个废品回收站。

  完了,至此后,这家里就像是要装不下二姑姐似的。

  把她牛逼的,谁弟弟都敢说。

  江源芳的三小姑子一看,要不好,弟媳那是啥意思啊?进门就要干仗啊?看来这是在娘家那头没干过瘾。

  赶紧拽拽她二姐衣摆提醒,那意思多一句少一句你别吱声了,又笑呵呵指了指菜板,打圆场对江源芳道:

  “芳啊,我儿子就爱吃你拌的凉菜,在家总说,我舅妈做菜好吃,我这都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给几个孩子做点呗?快点儿,娘在那瞅着呢,都别、别不高兴了。”

  江源芳深吸一口气:“放那吧,我来,”绕过婆婆,装视而不见婆婆在瞪她,皮包往屋里一丢,也没和几个看电视的姐夫打招呼,几个外甥外甥女和她说话,她就用鼻子一哼。

  洗手钻厨房做饭。

  江源芳这人,干活也和她性格差不多,风风火火一会儿就能张罗一桌子菜,且有一手好厨艺。

  她这人爱吃,得承认爱吃的人,就能做出美味的东西。

  当年她和孙建权刚结婚没多久,那时候下饭店不仅需要钱,还得有粮票,因为每个人口粮是有定数的,所以他们去不起。

  孙建权就只能带着她,钻这个屯子下别的乡,参加各种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婚宴。

  江源芳就一边看热闹,一边跟做饭的大嫂们凑到一起,三看两看的,那些手艺她就全学会了。

  只是她平时懒,懒得做完饭后得收拾盆和碗,一刷刷到啥时候,再有也是怕胖。

  她是易胖体质,为了保持体型,腰条一向保持的很好,都干出过前脚吃完后脚抠嗓子吐的事。

  所以她婆婆、她几个大姑姐,背后总爱拿她腰条说事,婆婆背后讲究她:爱臭美乱嘚瑟。

  而三个大姑姐讲究的会更直白,并且里面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

  二姑姐说:咋那么好臭美呢,我弟弟挣钱容易吗?今天一套明一套,有那钱,不知道为家攒攒,小子还没生,姑娘又挺大了,以后上学不是钱?全让她妈给吃了穿了祸害了。

  大姑姐说:减肥?减那个去呢,给谁看吶?孩子都挺大了,咋打扮也过了那个爱美年纪了,都说她怀不上老二,瘦的一条条体质能好嘛。

  三姑姐每到这时,会像开玩笑一般溜缝道:得亏咱弟弟有本事,要不然我都得怀疑弟媳要不正经,谁正经过日子人家的女人,像她那么爱打扮?都会舍不得往自个儿身上花钱。

  实际上,江源芳爱美,几十年如一日为了美遭了不少罪,晚上经常不吃饭,或者吃完就出去暴走,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她有单位。

  她想在上班时,穿上那身西服,看起来更精神更好看。

  她想在单位过年过节组织活动,或者下乡宣传的时候,由于她形象气质好,她想拿麦克风当主持人。

  而且也确实是她在一直主持,包括县里开运动会,他们单位都是她当代表举牌子,现在是怕被年轻人抢了风头,她得一直保持。

  江源芳刚把凉菜拌好,有人进院了。

  来人进来就喊:“建权媳妇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