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老夫人走到卢太夫人身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问道:“娘打算什么时候回范阳?我有些心惊胆战的。若是让他们发现您的真实身份……”

卢太夫人笑着瞥了简老夫人一眼,道:“你懂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这里高门大户的,哪里会有人认得我?我若是住到那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才是危险呢。那里说不定有认得我的人。”

简老夫人听了这话,并未如同往日一样信服,反而眼神更加闪烁不定。

卢太夫人皱了皱眉,对简老夫人问道:“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惯说白话,把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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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觉不觉得卢太夫人的形象很眼熟啊?像不像早期穿越文里面的穿越女形象~~

第八十四章 还我公道 中

听了卢太夫人的话,简老夫人心头巨震,不敢抬头望着卢太夫人的眼睛,只是用同样低的声音回道:“没有。我没有什么瞒着娘的,就算简飞扬如今对我不敬,也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庶子,以为我是嫡母,所以不待见他……”

“真是这样?”卢太夫人狐疑地又问了一句。

简老夫人咬牙道:“若有虚言,让我下半辈子跟那个疯婆子一样过”

卢太夫人心里的疑虑略松了些。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同自己不一样,把誓言还是看得很严重的,遂点点头,跟她一起用过早饭,就提出要去后花园看看那个疯婆子去。

简老夫人有一丝不安。

自从回到京城之后,简飞扬就将卢嬷嬷看得死死的,自己几次使计,都没能成功。那时候,她使人换过卢嬷嬷的药,也使人跟她假装亲近,好方便自己套话,结果不仅有简飞扬,还有卢珍娴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从中作梗,自己才到现在都没有个头绪……

也许娘说得对,卢嬷嬷再留着,只会增添祸患。只要她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怕短了银钱?

想到此,简老夫人便灵机一动,凑近卢太夫人身边,低声道:“娘计谋无双,不如娘去跟卢嬷嬷说说话,看看能有什么头绪没有?”

卢太夫人满面含笑地看了简老夫人一眼,嗔道:“这会子知道娘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还当你把娘都忘了呢”

简老夫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眼歪嘴斜的脸上看上去更加诡异。

卢太夫人看见简老夫人的样子,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去会一会她去。”

简老夫人忙携着卢太夫人的手,往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那边过去了。

岂知还没到通往小院子的青石子路上,有两个婆子已经从旁边的岔道上转了出来,推着笑对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行礼道:“见过老夫人、亲家太夫人。”又满怀歉意地道:“真是不巧。国公爷昨儿就吩咐下来,这边的路都封了,不让任何人过去。若想过去,拿着国公爷的令牌过来,我们才好放行。”

简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道:“这家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我是他娘他能不让我过去?”

拦着路的婆子没有再多言,只是笑着站在一旁,寸步不让。

卢太夫人也阴着脸站在一旁,闻言对简老夫人道:“你们家到底没有家法?——这种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直接打死扔到乱葬岗去”

那两个拦着路的婆子听了这话,全身一震,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惧的神色。

不过这府里到底谁才是老大,不是靠几句虚张声势的话就能让人低头的。

简老夫人听说,也大着胆子,叫了自己的婆子丫鬟过来,指着那两个拦路的婆子道:“给我把她们拖下去”

跟着简老夫人的丫鬟婆子却一个个都如被使了定身法一样,都低着头,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过不过去”简老夫人一时气急,啪地一声扇了离自己最近的大丫鬟芳影的脸。

芳影捂着脸站在一旁,哭都不敢哭一声,可是还是一动不动。

卢太夫人看见镇国公府的丫鬟婆子都这幅样子,大吃一惊,狐疑地在简老夫人和她的丫鬟婆子之间看来看去。

怎么看,都觉得简老夫人的地位,根本不像是这府里的老封君

卢太夫人怎么说,也在这里过了六十多年。虽然没有真正在豪门大户生活过,可是这么些年来,也见过不少大家子里面老封君们的排场地位。别说大家子,就像自己在范阳的家里,也有几个下人,哪里敢这样不把主子的话放在眼里?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简飞扬不孝之极,纵容下人给嫡母没脸,这可是“忤逆”的大罪

还有一个可能,不过卢太夫人仔细地将前前后后都想了想,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小,便将心思放到如何反将简飞扬一军上面。就算不能现在拉他下马,至少能为以后打个基础。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好了,不去就不去。我也走累了,咱们回去歇着吧。”卢太夫人想了想,拉了拉简老夫人的衣襟。

简老夫人忙就坡下驴,对那两个婆子厉声道:“你们等着——等我去叫了管事婆子过来,家法处置”

卢太夫人跟着简老夫人回到暄荣堂,便跟她商议了一下,一起往贺宁馨和简飞扬住的致远阁这边过来了。

……

致远阁里,贺宁馨同简飞扬从外院见了罗开潮回来,便向简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已经确定这两个女人都是骗子,贺宁馨做起事来便没有什么顾虑。

“我打算趁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大摆宴席,将全京城数得着的勋贵夫人都请了来吃酒听戏赏花,顺带也将卢太夫人引见给各位夫人,让大家都晓得这位‘卢太夫人’,乃是我们家老夫人的亲娘。最后等两母女演完“母女情深”这出戏之后,我再安排人过来,当面揭穿“卢太夫人”的真面目……”贺宁馨娓娓而谈,对自己的打算十分有信心。

简飞扬听完贺宁馨的计划,却没有如同以前一样赞赏不已,而是立时反驳道:“万万不可——她们的人虽然是假的,她们的身份却是真的”

贺宁馨一听,顿时明白自己的打算不是很稳妥,脸上立时羞得通红,臊得不行。——她单想着要揭穿两个人的真面目,却忘了真正站在简飞扬的立场上想一想问题。

简飞扬当然不愿意让人家非议他的娘亲是“骗子”,就算说的不是他真正的娘亲,可是那骗子顶了他娘亲的名,人家说起来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费劲地区分真的“简老夫人”和假的“简老夫人”,都会统统用“简老夫人”一概而论。

简老夫人是个假的,是个骗子,这样说出来,让真正的简老夫人情何以堪?——就算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种传言,也是对她名声的一个打击。

简飞扬作为她的儿子,当然不希望这事闹得众人皆知。

贺宁馨先前的主意,只是说明了她其实从来没有把“简老夫人”当作婆母敬过。

“飞扬,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贺宁馨看着简飞扬一脸沉肃的样子,羞愧地对他福身道歉。

简飞扬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粗暴,也十分后悔,听了贺宁馨的道歉,忙上前扶起她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冲你嚷嚷,你也是一番好意,是我太求全了。”

说着,简飞扬又十分苦恼。若是私下里处置了她们,又怎么堵塞悠悠众口呢?——难道还要再一次大清洗家里的下人?这一次可不止有下人,还有亲戚、兄弟、姐妹……

可是若要公开地揭穿他们,简飞扬不知为何,突然很不愿意。他隐隐觉得,若是这样做,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贺宁馨看见简飞扬苦恼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在左右为难。再仔细一想,自己的主意也只能图一时之快,说不定会后患无穷。让人知道蜂麻堂的堂主夫人还曾经在他们镇国公府登堂入室,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

也是,想要两全其美,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打老鼠,又不想伤了玉瓶,考较的,就是打老鼠的分寸和功力了。

想了半天,贺宁馨不得要领,不由对简飞扬道:“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先派人将那位堂主夫人看紧了,我们先去请太医院的宋医正过来给卢嬷嬷瞧瞧病吧。”

简飞扬点头,起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对贺宁馨道:“我现在就去请,顺便再去安郡王那里给他提个醒。”

贺宁馨忙道:“你说得婉转些,若是安郡王能帮我们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就好了,免得在圣上那里留下后患。”

简飞扬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大步出去了。

简飞扬刚走没多久,卢太夫人和简老夫人就联袂来到致远阁。

贺宁馨赶紧从内室迎出去,请了卢太夫人和简老夫人上座,又命人泡茶过来。

简老夫人四处看了看,问道:“老大去哪里了?今儿不是他休沐吗?——怎么不在家?”又对着卢太夫人笑道:“这些男人啊,没成亲的时候,成日里往人家府上跑,一日不见面都不成。如今成亲了,没三五日就丢在脑后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都一样”

卢太夫人笑了笑。她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见那位镇国公简飞扬。她来,是为了贺宁馨。简老夫人口里的贺宁馨,有些让卢太夫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卢太夫人便没有提起后花园的事儿,只是不动声色地套了贺宁馨几句话。

贺宁馨一味装贤惠,什么事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再问就要去请示国公爷,让卢太夫人对她十分鄙夷。——还以为她是个不一样的,谁知跟这里别的女人一样,都是目光短浅,毫无见识,只知道攀附男人而生的无知妇人而已。

看清了贺宁馨的本事,卢太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又微微有些遗憾。只可惜自己没有能在大户人家待得住。当年若是留下的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同胞姐姐,自己现在哪还用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外面装神弄鬼?——若是有好的出身,自己肯定是要进宫做娘娘的……

贺宁馨在一旁看见卢太夫人神色恍惚,不像刚才那样含沙射影地对自己旁敲侧击,话里有话,反而沉默了下来,心里暗暗觉得奇怪。

简老夫人在一旁看见贺宁馨装贤惠,撇了撇嘴,对贺宁馨道:“媳妇啊,我们要去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里坐坐,看看卢嬷嬷去。你知道,卢嬷嬷是我从卢家带来的陪嫁,也一把年纪了,如今又疯疯癫癫的,你外祖母体恤她,想去看看她怎样了。若是能治,就帮她治一治,若是不能治,就让你外祖母顺便带她回范阳吧。——人老了,都想叶落归根的。你就给她这个恩典吧。”

贺宁馨闻言忙笑着道:“娘想得很周到,卢嬷嬷的病是不能拖了,我们正想着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说到这里,贺宁馨心里一动,扬声对外面伺候的扶风道:“去把国公爷的令牌拿一个过来给我。”笑着对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道:“媳妇带两位老人家一起过去吧。”

简老夫人不虞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是。——难道没有令牌,就不能过去?这可是我的家”

贺宁馨笑着道:“是,是,当然是——只是娘也晓得,妇人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娘这样贤良淑德,不会一定要跟这些规矩过不去吧?”

卢太夫人轻哼了一声,扬着头站起来往外走,道:“不劳烦外孙媳妇了。”

简老夫人也忙起身,从贺宁馨手里接过令牌,跟在卢太夫人后面出去了。

贺宁馨对着扶风使了个眼色,扶风会意,回去屋里又拿了个令牌,抄近路先去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里去了。

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拿着国公爷的令牌过来,那边守着路的两个婆子当然不敢再拦,赶紧放行。

来到东南角的小院子里,简老夫人只跟着卢太夫人进去,将自己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留在了外面的院子里。

那间小院子里面,只有一明两暗三间小小的屋子,旁边有个更小的退步,也就够一个人住而已。

卢太夫人四处看了看,将屋子里伺候的两个婆子也叫了出来,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说是她们母女俩跟这位卢嬷嬷要好好亲近亲近,说些体己话。

伺候的两个婆子若不是得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扶风的叮嘱,是绝对不会放别人单独接近卢嬷嬷的,此时她们知道扶风正躲在里面屋子的暗门里,若是有不妥,只要扬声一叫,她们在外面就能听见,再跑进去也来得及。

卢太夫人同简老夫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卢太夫人便让简老夫人关上了门。

屋里的卢嬷嬷正躺在南窗下面的暖炕上,两眼直直地看着屋顶的天女散花藻井,嘴里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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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还我公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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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太夫人仔细地看过去,见那卢嬷嬷黝黑面皮,满脸皱纹,额发全白,伸出的双手上如老树枯枝,全身瘦弱干瘪,别说半分也比不上自己的女儿,就连比自己这个六十多岁的人,也都远远不如。

看着卢嬷嬷这个样子。卢太夫人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由衷的畅意,只觉得自到此异世以来,其欢跃之意,以今日为最。

简老夫人见卢太夫人定定地看着卢嬷嬷,嘴边有一股自得的笑容,便知道自己的娘此时心情好得不得了。

“娘,要不要问问她?”简老夫人试探着问道。

卢太夫人点点头,走近几步,轻言细语地对着卢嬷嬷说起话来。

无论她说什么,卢嬷嬷都无动于衷地看着屋顶的藻井,置若罔闻。

卢太夫人有些气恼,再往卢嬷嬷躺的暖炕边上走了几步,轻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卢嬷嬷的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卢太夫人又往卢嬷嬷的眼睛看进去,见她的眼皮皱叠重重,耷拉下来,眼睛里面,眼仁昏暗,如蒙着一层雾一样。

卢太夫人见过真正的疯子,也见过装疯的人。而眼前这个老妇人,无论从那方面说,都不像是装疯。装疯的人最难装出来的,不是疯癫的样子,而是他/她的眼神。

一个神智清明的人,无论怎样装疯卖傻,他的眼神都会出卖他。

简老夫人看见卢嬷嬷对卢太夫人的声音无动于衷,一时着急,眼珠子骨碌碌地往四围看了看,突然看见对面床上的一个长圆形的枕头,立刻走过去抱起来,又走回卢嬷嬷躺的暖炕边上,将那枕头往她怀里一扔,厉声道:“你看看你怀里的孩儿你还记不记得他——他夜夜在哭,要找你儿索命呢”

这句话让卢嬷嬷全身一震,似乎清醒了一些。

她慢慢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长圆形枕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将那枕头扔到一旁,自己连滚带爬地从炕上滚下来,缩在了墙脚,口里连声道:“你别缠着我孩儿你别缠着我孩儿——我给你赔命我给你抵命”说着,突然翻身跪在地上,冲着屋里的一块空地连连磕起头来。

卢太夫人大为惊讶:怎么就疯成这个样子?——这人完全是生不如死,她还要费那么大劲儿带她回去做什么?

简老夫人温婉的脸上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卢太夫人,又对着卢嬷嬷的方向努了努嘴,有些恶狠狠地道:“娘,女儿没说白话吧?——她这幅样子,可全拜我们国公爷所赐呢”

卢太夫人笑了一笑,有些讥讽地道:“是吗?——你这样忌妒她,我还以为是拜你所赐呢?”说着,便走到地上跪着的卢嬷嬷跟前,从头上抽出一根锋利的长簪,缓缓地要往卢嬷嬷的后颈处刺过去。

躲在暗门里面的扶风看见这一幕,一时着急,忍不住将头往暗门上的小洞里凑近了些,想看个仔细。结果一不小心,她的额头在暗门上轻轻磕了一下。

此时卢嬷嬷正在发呆,屋里一片寂静。扶风撞门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正好被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听得清清楚楚。

“谁在那里?”卢太夫人立刻收回长簪,插回自己头上,又同简老夫人一起,在屋里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任何柜子里面、桌底下,包括床底下都细细搜了个遍,并没有看见有能藏人的地方。

“想是听错了?”简老夫人疑惑地问道。又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卢嬷嬷。

卢嬷嬷这时又咚咚地磕起头来,声音跟刚才她们听见的声音,倒挺相似。

“是她吧?——娘别寻了,这屋里被简飞扬弄得如铁桶一般,哪会有能藏人的地儿?”简老夫人笑着劝道。

卢太夫人到底比简老夫人还是多些心眼,闻言倒是更觉得不妥,沉声问道:“你不是说他以为自己庶子,怎么会又对这个女人护得这样着紧?”

简老夫人撇了撇嘴,道:“那个傻子,以为这个疯子是他娘的贴身婆子呗。——当了亲娘一样供着”声音虽然轻柔,却有股说不出的快意和恶毒。

卢太夫人直起身来,看了看周围,缓缓地道:“既然如此,就让她求个解脱吧。她活着一日,终久是一日的祸患。”说着,卢太夫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走到屋里的八仙桌旁,拿起桌上装着茶水的茶壶,打开盖子,将那纸包里面的粉末全倒了进去,又盖上盖子,摇晃几下,那粉末很快就融解到水里,了无痕迹。

简老夫人有些心惊,急忙伸手要去取了茶壶过来,叫道:“娘,这些人都看着我们进来的。若是她有个好歹,岂不是都赖在我们头上?——万万不可啊”

卢太夫人将她的手推开,笑嘻嘻地道:“你母亲我哪有这么蠢?——这些药,一时不会发作,七日之后,她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离世,任天王老子来了,也看不出端倪。”

简老夫人不是很信,“真的?——这里的忤作可不好胡弄。”

卢太夫人嗐了一声,有些不耐烦:“我说没事就没事”这些药,是她用这里的草药,配合着现代的药理配出来的奇药,能让人突发心肌梗塞而亡,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毒药,这里哪里有人查的出来?当年蜂麻堂的老堂主,不就是这样被自己无声无息地干掉的……

简老夫人放了心,再看跪在地上的卢嬷嬷,就跟看个死人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简老夫人担心简飞扬突然回来,又或是贺宁馨过来捣乱。她得赶紧去给贺宁馨找些事做,别让她有机会过来查看才好。

卢太夫人看了看茶壶,问道:“不喂她喝一口?”

简老夫人不想去靠近卢嬷嬷,敷衍道:“疯子的力气大得很。娘不如自己试试?”

卢太夫人看了看卢嬷嬷,也放弃了,道:“这茶壶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想必是给她准备的。也罢,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免得沾上血腥不好看。”说着,两手拍了拍,像是要掸去尘埃一样。

简老夫人便上前打开大门,对院子里的人道:“我们回去了。”

院子里面简老夫人带过来的丫鬟婆子都走过来,簇拥着简老夫人和卢太夫人离开了小院子。

院子里面伺候卢嬷嬷的两个又聋又哑的婆子这才急步进屋里去。

扶风见院子里面人都走*了,才从暗门里面钻出来,对两个婆子打手势,让她们再去换了茶壶过来,她自己便拎着被卢太夫人下了药的茶壶,寻了旧路,回致远阁向贺宁馨复命去了。

贺宁馨在致远阁的内室里,听扶风一五一十说了她在暗门里面偷听偷看的情形,心里越来越惊疑,自言自语地道:“……怎会如此?”又看向扶风放在地上一旁的茶壶,问道:“你拿着这茶壶进来做什么?——这不是我们屋里的茶壶。”

扶风便将卢太夫人往茶壶里下药的事情说了一遍。

贺宁馨听了怒上心头,拍案而起,恨声道:“ 连个疯子都不放过,狼心狗肺至此?

扶风也惴惴地,她无意中得知了这府里的一个秘密,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起心来。

贺宁馨好不容易收敛了怒气,坐了下来,抬头看见扶风一脸惶恐的样子,心思一转,已经明白她的顾虑,便安慰她道:”你别想太多。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和国公爷早有计较。不会让你吃亏的。”

扶风赶紧向贺宁馨行礼道谢,自下去了。

贺宁馨便让扶柳去外院寻了条护院的大狼狗过来,将那茶壶里面的水倒了些给它喝。等了一个时辰都无事,不独贺宁馨,连扶风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几个人正在屋里琢磨,简飞扬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太医院的宋医正。

贺宁馨大喜,忙将茶壶的事抛开,命扶风将茶壶拿回去小心看管起来,自己就跟简飞扬一起,带了宋医正去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里去了。

宋医正来到这个小院子,脸上有些不忍的神色,问道:“这屋里的人还活着?”

简飞扬和贺宁馨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宋医正此话何意?”

宋医正捋了捋胡子,叹息一声,道:“二十多年前,我刚进太医院的时候,蒙老镇国公的秘邀,过来这间屋子给一个蒙着脸的妇人诊过脉……”

原来是旧人。

简飞扬大喜,忙问道:“请问宋医正,我爹有没有说那蒙着脸的妇人是谁?”

宋医正笑了笑,道:“既然脸都蒙着,你说会不会告诉我她是谁?”

贺宁馨深思着道:“医者问脉,望闻问切。——蒙着脸,可如何诊病呢?”

宋医正点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说。可是老镇国公坚持让我先请脉,说这个病,不用‘望’,只要诊脉开方子就行了。”

“那后来呢?”贺宁馨听着有些紧张。

宋医正两手一摊,道:“老镇国公说对了。那个病,真的是不用‘望’, 一搭脉便知,是受了大惊吓,被痰迷了心窍,疯了。”

简飞扬和贺宁馨对视一眼,心中伸起几分希望,对宋医正道:“那宋医正帮我们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宋医正当初诊得那个人。”

宋医正点点头,跟着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卢嬷嬷已经安静下来,不再跪在地上磕头,而是半躺到床上,手里抱着一个长圆形的枕头轻轻拍着,嘴里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曲,让简飞扬听着有股莫名的熟悉。

“卢嬷嬷今日怎样了?”简飞扬忍住心头的异样,对照看卢嬷嬷的两个婆子比划了两下。

那两个婆子也比划了起来,简飞扬看着她们的手势,眉头渐皱,又看了贺宁馨一眼,对那两个婆子比划了一下,便让她们退下了。

宋医正这才上前去诊脉。

卢嬷嬷的一支被胳膊被拉了过来,放在床边。

宋医正搭上三根手指,诊起脉来。

简飞扬坐到了卢嬷嬷的床头,轻轻按着卢嬷嬷的肩膀,以免她突然动弹,惊扰了宋医正。

宋医正凝神诊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支胳膊诊了一回。

诊完脉,宋医正又往卢嬷嬷的脸上仔细看了看,一边看,一边摇头。

简飞扬有些着急,问道:“怎样?”

宋医正摇头道:“太晚了。如今就是拿瑶池仙草给她吃,也不过能续得一月之命。——人老了,就是这样,何况她又有病在身。这些年,大概也过得甚是辛苦。你看她这样瘦弱,一定是很长的时日里,都吃不饱,穿不暖所致。说实话,她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着,宋医正站起了身,对贺宁馨和简飞扬躬身行礼道:“对不住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我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简飞扬掩饰不住脸上失望的神色,站起身来,避开了宋医正的行礼。

贺宁馨看了简飞扬一眼,见他呆呆地不说话,便赶紧对宋医正道:“宋医正过谦了。也是我们的错,这些年就没有想到请宋医正过来看一看。”又问宋医正:“可是当初那个人?”

宋医正想了想,摇头道:“记不清了。过了这么多年,我实在记不得当初的脉象,不敢妄言。”

简飞扬回过神来,对宋医正拱手道:“宋医正客气。还请开个方子,就算不能治病,让她松散些也好。这些年,她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既没有吃的,又没有穿的,还睡眠不足。这样的情况,熬了这么多年,大概是神仙也难治了。

贺宁馨心下难受,忙四处寻找纸笔。可这个小院子里哪里有?

简飞扬便对贺宁馨道:“你带了宋医正去我们的院子开方子,再去抓药。我要在这里坐一会儿。”

贺宁馨看了卢嬷嬷一眼,又看了坐在她床边的简飞扬一眼,突然发现两个人的脸型轮廓好似一模一样,都同简老夫人差不多的样子,更是在心里腾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此时却不是说话的时候,贺宁馨便对简飞扬点头应了,带了宋医正回致远阁开方子去。

宋医正开完方子,正跟贺宁馨闲话几句,卢珍娴屋里的大丫鬟力儿急急忙忙地过来回道,说卢姑娘发起高热来,要请个大夫瞧瞧。

正好杏林国手宋医正在此,贺宁馨便亲自带了宋医正,去卢珍娴的一尘轩里瞧病。

宋医正用块帕子搭在卢珍娴手腕上,隔着帕子诊了诊脉,末了笑着对贺宁馨道:“可算碰着一个我能治好的病,真是可喜可贺”说着,命人拿过来纸笔,又开了药方,还仔细跟卢珍娴屋里的丫鬟说了熬夜煎药的注意事项。

贺宁馨本来心里满是疑团和愁闷,听了宋医正的话,也忍不住笑了,道:“宋医正是太医院响当当的国手,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宋医正打着哈哈道:“真的不是谦虚。——那些找我诊脉的,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是我治不好的。”

“不是疑难杂症,也不找宋医正出马了”贺宁馨知道宋医正这人嘴里的话,十分大概只能信七分,便笑着恭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