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这次也遭了大罪。咱俩算是扯平了,好么?”楚华谨将裴舒芬轻轻一带,搂入了怀里。

裴舒芬点点头,道:“侯爷受苦了。舒芬没什么,侯爷不用担心。”说着,裴舒芬又问起楚华谨这几天的遭遇。

楚华谨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当听见楚华谨闯进那庄子,发现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死在地上,而后又被镇国公简飞扬带了人闯进来,将楚华谨他们一伙人当了强盗抓进诏狱,裴舒芬心里一颤,道:“侯爷,咱们中计了”

楚华谨扬了扬眉毛,问道:“这话何解?”

裴舒芬蹙了眉头,偏头看向齐姨娘内室的窗棂,一边想,一边道:“妾身只是觉得,这些事太过凑巧,好像有人正等着咱们撞上去一样。”

楚华谨心里一动,两手一拍,赞道:“说得好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他简飞扬早不进来,晚不进来,我们的人一进庄子,他们就进来了?——简直跟装了狗鼻子一样。若不是那天我带的人都是嘴紧的心腹,我都要怀疑咱们家里出内贼了。”

裴舒芬听了含笑道:“内贼倒不至于,但是有的人吃里扒外,损公肥私,倒是有可能。”说着,便又拐着弯儿说起了秦大管事。

楚华谨却装聋作哑,没有理会裴舒芬的言外之意。

裴舒芬说了一会儿,发现楚华谨不置可否,便聪明地不再提及此事,转了话题,道:“侯爷,您带去的那些人呢?”

楚华谨恨恨地拿起床边小柜子上的小茶碗,砰地一声扔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道:“都死了。”

裴舒芬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可能?”

楚华谨偏头瞪着裴舒芬,道:“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诏狱里的那些黑心兔崽子们有多黑若不是我在里面顺着他们,我早就被他们治死了。——你们到时候就等着做寡妇吧”

裴舒芬不以为然,觉得侯爷跟自己在一起,怎么着都会吉人天相,化险为夷,却不好跟楚华谨直说,只沉默了半晌,道:“侯爷,此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华谨梗着脖子道:“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上次就是因为她的主意,自己才去诏狱死里逃生了一次。

裴舒芬脸上一红,忙道:“侯爷,您想想,您吃了这么大的苦,就算这一次不能真正报仇,可是恶心恶心那镇国公简飞扬,在圣上面前给他上些眼药,总可以吧?”

“哦?说来听听?”原来是上眼药,楚华谨顿时觉得还是可以做一做的。以前他的妻子裴舒凡活着的时候就跟他提过,说圣上最是多疑,凡事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无私忠诚。裴舒凡别的话他都不记得了,这段关于圣上的话,却记得牢牢地……

裴舒芬便俯在楚华谨耳边,低声道:“横竖侯爷现在的手下都死了,已经算是死无对证。侯爷只要去圣上那里告简飞扬一笔,就说,此事是他主使,设了圈套让侯爷栽进去。他明知是侯爷,也要公报私仇,将侯爷弄进诏狱受折磨。”

二更三更下午两点。

先道歉。本来昨天说要上单章粉红答谢的,结果晚上太困,6000字大章更了之后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上班,又忙了一上午,来不及把单章弄好。今天晚上一定将单章发出来。

还有才发现书友轩辕御谶升了护法,加上之前打赏的和氏璧,俺还欠轩辕书友两次加更。等四月粉红加更都结束之后,就给轩辕书友加更。整个五月份,看来要每天三更了……~~o(》_《)o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紧锣密鼓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有些心动,从床上坐起身掀开被子要下床。

裴舒芬忙拿了搭在一旁屏风架子上的藏青色面子大毛里子的长袍过来,帮着楚华谨穿上,又献计道;“侯爷不若趁着身上的伤还没好,进宫去求见圣上,在圣上面前哭诉一番……”

楚华谨听了,恍然大悟,抓住裴舒芬的肩膀晃了晃,赞道;“还是你能干。这些法子,齐姨娘就想不出来,就知道让我忍,让我等。哼,也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

裴舒芬含笑着帮楚华谨整了整袍子,关切地问道;“侯爷还没有吃早饭吧?妾身那里备了上好的御田胭脂米熬的粥,还有暖房新送来的小青菜和小黄瓜,都是水灵灵,嫩生生的。”

楚华谨这几日也没有吃好,和裴舒芬一起出了齐姨娘的院子,道;“我不想吃素的,你给我多做些肉来,我饿了。”

裴舒芬忙使了人下去备菜。

听说是侯爷要的,厨房里的婆子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很快就整了几个卖相好,味道鲜的荤菜迂来。

裴舒芬打发楚华谨吃了饭,便命人去外院备车,直接送楚华谨进宫求见圣上去。

宏宣帝正在养心殿里跟安郡王商议罗家商船出航的事儿。这一次,他们是押了大宝在罗家商船上,决不能出一点差错。还有此次要跟着出航的辉国公家嫡幼女宋良玉,也被宣了进宫,对她陈以利害。

宏宣帝本来嘱意安郡王或者简飞扬,二人只要有一个跟去,他就不用这样担心。可惜安郡王的缇骑早不出茬子,晚不出茬子,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偏偏闹出了内|奸。查出一个,处置一个,剩下的安郡王不放心,正在想法子,要从头到脚将缇骑清洗一次。

而对于简飞扬来说,宏宣帝现在不敢让他现在离开大齐朝,甚至不敢让他离开京城半步。宫里宫外最近好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宏宣帝一想起宏宣二年的事情就觉得坐立不安。不说当年的老镇国公简士弘,就说简飞扬本人,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

宏宣帝一想到有镇国公简飞扬在京城镇守,心里就踏实几分。

所以盘算来盘算去,那个本是想离了大齐朝,远赴海外疗情伤的辉国公嫡幼女宋良玉,便雀屏中选,成了此次为朝廷担大梁的人物。她自己身份足够,既是辉国公家的嫡幼女又是安郡王的小姨子,另外她同大皇子之间的事,也让宏宣帝觉得,此事托了她去办,是再恰当不过。

宋良玉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偶尔的一次任性居然成了正儿八经的大事。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之人,此时听了宏宣帝和安郡王晓以利害,不由也有些跃跃欲试,将心底里的痛苦都冲淡了许多,对宏宣帝和安郡王许诺道;“承蒙圣上看得起。我一定不负圣上所望,此去外洋,不仅带回来圣上需要的火器,还要想法子带些工匠回来。再不济也要将造火器和弹丸的法子带回来。”

宏宣帝对宋良玉的聪慧十分欣赏笑着问道;“若是人家不肯教你呢?”说得是火器和弹丸的制造方法。

宋良玉挑了挑眉,道;“圣上就别管我用什么法子了。总之不管怎样咱们大齐朝,一定要能自己造这些玩意儿才好。不然每次要出洋买,黄花菜都凉了,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宏宣帝想装备这样一支军|队,主要是为了对付西北的夷|人。西南的羌|人倒不用担心,可是西北的夷|人已经逐步在装备火器,大齐朝如果不迎头赶上,就只有拿着弓箭刀枪对付夷人的火|器,肯定只有挨打的份儿。—到时候,就算当年让夷|人闻风丧胆的高祖皇帝范朝晖复生,也难以扭转乾坤。

宋良玉对朝堂的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听了宏宣帝和安郡王的吩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从养心殿出去的时候,宋良玉只一心在琢磨到了外洋,如何习得造火|器和弹丸之术。

大皇子听说圣上召了宋良玉入宫,急得赶紧从外宫城的承祥殿追了过来,却只看见宋良玉远去的背影。

安郡王从养心殿里出来,看见大皇子站在养心殿大门口,默默地望着远方出神,颇觉得有些尴尬,便轻轻咳嗽一声,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大皇子也点了点头,叫了声“二叔”,也不再说话。

安郡王同大皇子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正月十六,扬帆出海。”便走远了。

大皇子的眉头拧成了结,心头突然狂跳起来。他着急地跟养心殿外面的内侍交待了几句,便又出宫去了。

此时宁远侯楚华谨正坐了宁远侯府的车过来,在外面递牌子求见圣上。

宏宣帝刚刚解决完一件大事,正想喝杯茶,歇一歇,又听内侍送了牌子过来,说宁远侯楚华谨在宫外求见。

宏宣帝本不待见他,可是转而一想,有些事情说不定要着落在他身上,便对内侍道;“宣。” 内侍赶到外头宣了宁远侯楚华谨觐见。

楚华谨本来在外面等了半天,有些惶恐不安,现在听见圣上还肯见他,又安稳了几分,跟着内侍束到养心殿里。

一见宏宣帝,楚华谨先三跪九拜行了大礼,便嚎啕大哭起来。

宏宣帝有些戒备的眼神立时被楚华谨的大哭打败了,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宁远侯,体统何在?”

楚华谨将身上的外袍一脱,露出光光的脊背,还有脊背上累累的伤痕,痛哭流涕道;“陛下,要给臣主持公道啊!臣身上这些伤,都是拜镇国公简飞扬所赐!”

宏宣帝知道楚华谨被简飞扬有意关到诏狱里吓唬了几天。如今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便从上首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仔细瞧了瞧,含笑道;“还好,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楚华谨正酝酿足了情绪,要大大地痛诉镇国公简飞扬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结果被宏宣帝一句“皮外伤而已”,噎得当堂吐了一口血出来。

宏宣帝赶紧往旁边躲了躲,有些诧异地道;“难道还受了内伤?”便赶紧使人去传太医过来诊脉。

宋医正在家里躲了几天,被太医院别的太医骂得贼死,躲不过去才装作提前“病”好又回到太医院轮值来了。

想不到轮值的第一天,就碰上给宁远侯楚华谨诊脉。

宋医正半闭了眼睛,将三根手指头搭在楚华谨的右手腕上,凝神诊了半晌,对宏宣帝道;“陛下,宁远侯最近劳累过甚而已,多多休养几日就行,并无不妥。”

宏宣帝愕然,指了指楚华谨背上的伤痕问道;“这些伤不碍事?刚才还吐了一口血不会是受了内伤吧?”

宋医正摇摇头,道;“侯爷身子健壮,吐一口血,正是火气旺盛的表现,并没有内伤的症候。至于背上那些伤不过是皮外伤。若是侯爷担心留疤,微臣这里有上好的祛疤痕的药膏,每日沐浴之后,擦在伤口上,保管七七四十九之后,完好如新。”顿了顿,又道;“不过侯爷的肩关节、肘关节和腰部,似乎有些错位待臣帮着正正骨就好了。”

说着宋医正已经拿住了楚华谨的肩胛骨,按住穴道用力捏了下去。

楚华谨惨叫一声,觉得就算在诏狱里一天三顿打,也没这样痈彻心扉过,一时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医正当没看见,又继续给他拿捏肘部和腰部的穴位,甚至将他腿部的麻筋扭了几扭,将楚华谨生生疼醒了过来。

宋医正见楚华谨醒了,拍手道;“好了!看,侯爷已经酷过来,没事了,没事了……”

宏宣帝含笑问道;“这么说,宁远侯身上也没什么伤?” 

宋医正忙躬身回道;“圣上明鉴。宁远侯身上,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伤。至于那些皮外伤,无足挂齿。”

楚华谨听了宋医正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赶紧将袍子抖了抖,套在身上,顺势起身,给圣上行礼道;“臣谢过圣上。”又给宋医正行了礼。

宋医正忙道;“不敢。”便收拾了药箱下去了。

宏宣帝这才对楚华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镇国公简飞扬怎么你了?”

楚华谨顿了顿,拱手道;“圣上容禀。镇国公简飞扬外禀忠良,内里奸诈。此次京郊别庄一事,不知圣上晓不晓得?”

宏宣帝坐回上首的龙案后面,手里拿了一支羽毛笔转来转去,看着楚华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事朕也想问你,你怎么跑到那别庄里去了?别庄里面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楚华谨赶紧跪下,对宏宣帝回道;“陛下这话,应该问镇国公简飞扬才对。这明明是他设下的圈套,先让人给我传假消息,然后弄死这些人,等我们过去了,再装了好人冲进来,将我们拿住。自始至终,就是简飞扬安排的一出好戏!”

宏宣帝微翘的嘴角慢慢平复了下来,幽深的黑眸盯着楚华谨,缓缓地道;“说话要有证据。你的证据在哪里?”

楚华谨当然没有证据,心里一急,道;“陛下,那简飞扬将臣的手下都杀了,又将臣关进诏狱,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宏宣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原来如此。你误会镇国公了。你的手下,不够资格进诏狱,所以都关在顺天府的大牢里,活得好好地,等着什么时候过了堂,交了罚金,你就可以领他们回去了。不辽,”宏宣帝顿了顿,又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人在京郊别庄的?”

楚华谨听说自己的手下还活着,立时知道自己又被简飞扬耍了,不由泄了气,不敢再往简飞扬身上靠。此时听了圣上的问话,细想了想,这些消息,仿佛是自己的一个手下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可是那个“别人”是谁,他倒没有细问过。

听了楚华谨的回答,宏宣帝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盯着楚华谨看了半天道;“以后别听风就是雨。若是有什么事,直接跟朕说,别自己带着人出去乱闯。像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简飞扬帮你兜着,刑部都要寻你去问案去了,哪里还能让你站在这里信口雌黄?!——回去记得备了大礼好好去谢谢镇国公。镇国公夫人还是你两个嫡子的谊母,你们做什么要这样水火不相容?”

楚华谨脸上憋的通红,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想不到自己栽赃简飞扬不成,还要承他的人情,觉得憋屈欲死。

宏宣帝心里有事,变着法子问了楚华谨半天,都没有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拿不准是楚华谨到底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装得好,能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华谨,当年你媳妇裴舒凡过世的时候,可给你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书信没有?”宏宣帝拐弯抹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终于忍不住单刀直入。

宏宣帝知道,老宁远侯死得急,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便撒手归西。本来还想着有裴舒凡在宁远侯府,自当能将宁远侯府的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当当,不用自己操一点心。谁知裴舒凡突然去世,将宏宣帝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这几年宏宣帝加快了收军归政的步伐可是隐隐地,总有一股势力在跟上头作对。不铲除这股势力宏宣帝还不敢真正废了军户世袭制,将军权收归朝堂。

听宏宣帝提起自己死去的妻子裴舒凡,楚华谨立时想到自己和裴舒芬一起瞒下的那份奏折,不由眼神闪烁,有几分心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宏宣帝沉思中抬起头来,看见楚华谨言不由衷的样子,心下起疑,故意淡淡地道;“你回去寻一寻,若是有,就呈上来给朕看看。”

楚华谨陪笑着道;“内子生前的遗物,都让她娘家裴太傅家收走了。圣上若是想瞧一瞧,还得去裴太傅家试一试。”

“哦?!”听了楚华谨的话,宏宣帝倒是笑了起来,如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对着楚华谨反而嗔怪道;“不是朕愿意说你,你是朕的大舅子,皇后的嫡亲大哥。就算看在皇后份上,你也当把原配嫡妻多放在心上。看你如今把个填房宠得什么似地,不是在打皇后的脸?”

楚华谨忙笑着道;“陛下不知,皇后娘娘跟臣的继室处得极好,比舒凡在世的时候,还要好。臣对继室娘娘不会怪罪的。”

宏宣帝对着这个棒槌似的人,终于头疼起来,再一次确定自己是高估了宁远侯府。便一手揉了揉额头,一手对楚华谨挥手道;“好了,好了,你愿宠谁就宠谁,只不要把皇后拉在里头就是了。下去吧。”

楚华谨一愣,追问道;“陛下,那镇国公简飞扬确实是打了臣,陛下……”

宏宣帝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要是执意跟镇国公过不去,刑部那里的案子,你就得亲自过堂了。”

“刑部什么案子?”楚华谨更是摸不着头脑。

宏宣帝端了茶过来,轻抿了一口,道;“京郊别庄灭门案。”

楚华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呱噪,只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真不想查一查镇国公?陛下想想,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别庄的?”

宏宣帝盯着楚华谨看了半天,终于怒喝一声;“滚!”—镇国公知道别庄,是从安郡王那里。安郡王知道别庄,却是从缇骑的内|奸那里。说来说去,又回到原点,触到宏宣帝的痛脚。

圣上既然发了怒,楚华谨不敢再留,也不知道自己的眼药到底上好了没有,只好赶紧离了皇宫,回宁远侯府跟裴舒芬商议起来。

裴舒芬仔细问了问楚华谨同圣上之间的对话,便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圣上必是对镇国公生了疑,又在你面前不好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所以恼羞成怒而已。侯爷不用放在心上。”

楚华谨深以为然,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圣上还能被我问住了。”十分得意。

裴舒芬在心里却在琢磨圣上为何追问大姐的遗物。想起裴舒凡临死前要上的那个奏折,裴舒芬对楚华谨低声道;“圣上问大姐留下的遗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华谨严肃地道;“必是为了你大姐临死时候要上的奏折。你把那折子收到哪里去了?”又疑惑,“此事圣上是从哪里知道的?”

裴舒芬也惊疑不定。这件事,应该只有自己、侯爷和太夫人三个人知道。圣上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想来想去,裴舒芬只得出一个结论;宁远侯府里面,有圣上的人。

楚华谨听了这话,沉吟半晌,道;“我去外院,跟秦管事商议商议,晚上不过来吃饭了。”表示会直接去齐姨娘那里。

裴舒芬点点头,送了楚华谨出去。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裴舒芬闪身去了自己的琅缳洞天,一边收割着药草和鲜花,一边琢磨圣上的意思。

坐到三楼的梳妆台前,裴舒芬习惯对着那个不能照人的镜子自言自语,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除了奏折之外,大姐到底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和书信?”又十分遗憾当年没能占到大姐的嫁妆,居然都让娘家大嫂沈氏给收回去了。

第二天,贺宁馨觉得自己的须弥福地似乎有动静,便抽了空,进了自己的须弥福地里,来到自己的镜子前面,摸准了刻度,将最近一段日子里,对面琅缳洞天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放。

当听见裴舒芬自言自语,琢磨自己的前身裴舒凡死后到底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又或是书信的时候,贺宁馨突然恍然大悟。这些天一直觉得影影绰绰,就像蒙了一层薄纱一样的前尘柱事突然清晰起来。

贺宁馨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老宁远侯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曾经从西南写信问过自己,为了以后的二十年着想,他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在废太子登基之后,依然保证宁远侯府、皇后娘娘以及三位皇子的利益不受损害。

贺宁馨记得自己回信道,如果废太子荣登大宝,他们宁远侯府便成了外戚。而作为外戚,要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外乎三条上、中、下核心策略。

上策,便是迎合圣意;中策,可以针对妃嫔;下策,就要笼络朝臣。

这三策里面,迎合圣意最难,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下策“笼络朝臣”,需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便是宁远侯府手握兵权。如果宁远侯府到时候已无兵权,笼络朝臣这一招是万万用不得的,用了,便是催命符。所以三个策略里面,只有中策“针对妃嫔”这一招,是最具有操作性的。

在信上,贺宁馨记得自己专门就怎样“针对妃嫔”,以史为例,列举了一些可能的情况和做法……

这封信,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便是宁远侯府心怀不轨的铁证。

不过贺宁馨很清楚地记得,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自己帮他收拾遗物,找出了这封信,是自己亲手销毁的,绝对不会有错。除了老宁远侯和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封信。

所以圣上问的,应该不是这封信。贺宁馨知道,圣上实际上是另有所指,是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帮圣上追查,但是一无所获的那件差事。

看来,就算裴舒凡已经成了贺宁馨,还是不能摆脱那件差事。近来发生的事情,也让贺宁馨隐隐明白,有些人藏不住了,等不及了,要闹事了。

想到此,贺宁馨便等简飞扬回来之后,提醒他,圣上近日的忧心忡忡,应该是跟西南的人和事有关。让他找机会给圣上进言,请圣上派人去当年老宁远侯驻防迂的西南边府查探一番。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顾虑,狡黠地笑了笑,道;“我觉得,应该派两路人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才能更好地查探消息。”

贺宁馨微微一笑,赞简飞扬想得周到。

简飞扬又道;“我觉得,应该让宁远侯去做这个明面上的靶子。然后再让安郡王派个缇骑的好手,在暗地里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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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各奔东西

贺宁馨听说要让楚华谨去做明面上的钦差,会心一笑道;“不错。宁远侯确实身份特殊,如果要派人去,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贺宁馨话锋一转,有些怀疑地道;“你不怕他将此事弄砸了?—打草惊蛇怎么办?”

简飞扬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想了想,道;“多派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行。-—钦差吗,当然要前呼后拥才够气派。”看着贺宁馨笑。

贺宁馨有些脸红,啐了简飞扬一口,推他快去;“赶着进宫,还能在天黑前回来。”又对简飞扬道;“晚上家里人一起吃饭,你早些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简飞扬由着贺宁馨服侍自己,宽了常服,换上藏蓝起花八团貂裘排穗褂,又戴了帽子,问贺宁馨;“有什么事?”

贺宁馨拿了一双青缎白底朝靴过来,蹲下身帮简飞扬穿上,轻柔的声音让简飞扬心里有一丝悸动,“二弟昨儿跟我说,想娶卢表妹,让我帮着问问卢表妹。若是愿意,就正经请了官媒过来提亲。我以为卢表妹未必愿意,但也却不过情面,就问了一声。谁想卢表妹居然应了。所以我想着,既然他们两人都愿意,我也不能做这棒打鸳鸯的棒槌,想跟你仔细商议一下,该怎样全须全尾地将这事办了。” 

帮简飞扬穿好鞋,贺宁馨直起身笑道;“若是要提亲过礼,卢表妹倒是不好住在我们府里头。我看,我们不如送她一所宅院,一个庄子,再加两个铺子,也算是她的陪嫁私房。

二弟的聘礼另算。到时候,聘礼会抬回来,这些宅邸田产,却可以让她另外收着防身。我们只是哥嫂,也不一定能照应她一辈子。以后若是有些不适,她也可以有个自己的地方可以盘桓。我们对她再好,她也是寄人篱下。女人家,身边有了私产,腰杆都挺得直些。”

简飞扬听了心里感动,握了贺宁馨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不明所以,不知道简飞扬为何如此。在贺宁馨心里,照顾那些依附自己的别人,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简飞扬却知道,女子嫁到夫家,能避样为夫家打算,实属难得。拉着贺宁馨的手结巴了半天,简飞扬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买宅邸田庄的银子,我明儿让东兴给你送过来。你别动自己的私房锒子。”东兴便是镇国公府的外院大管事。

贺宁馨抿嘴笑,跟着简飞扬一起出了内室的门,偏着头道;“不值什么。卢表妹给我好,便是我自己贴补她,也是愿意的。”两世为人,贺宁馨在银钱上头,比一般人都豁达些。知道这些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实在没有必要堆山积海址.做守财奴。

简飞扬点点头,道;“你进去吧。外面风大,天又阴了,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贺宁馨拍了拍简飞扬的肩膀,道;“所以我给你拿了貂裘过来,不怕雪。”

等简飞扬走远了,贺宁馨才回到内室,使人去叫了卢珍娴过来。

卢珍娴从贺宁馨那日跟她提了简飞振有意提亲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不想嫁给简飞振,是因为假的“简老夫人”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那位简老夫人已经不在了,简飞振也并不是那位假的“简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且他又洗心革面,倒也不是不能嫁。

当然最最重要的,卢珍娴还是取中了表哥表嫂的人品,知道只要他们在,她在简家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如果她是嫁到外头,表哥表嫂再能干,也无法日日看着别人家的内院。—就是长公主出嫁,当年也在曹家受了气的。卢珍娴实在怕了改变环境,重头再来一遍。

所以这桩亲事,卢珍娴是先对简飞扬和贺宁馨有信心,其次才是简飞振这个人。

听见表嫂使人唤她过去,卢珍娴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跟郑娥说了一声,跟着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过去了。

郑娥日日跟卢珍娴在一起做针线,一起管家理事,也知道简飞振想娶卢珍娴,而且卢珍娴已经允了,以后是终身有靠。看见卢珍娴远去的背影,郑娥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来到贺宁馨的致远阁,卢珍娴进来行了礼,便红着脸坐在一旁。

贺宁馨就将刚才跟简飞扬说得话,说了一遍,只不提是自己的主意,对卢珍娴道;“你表哥说,要给你置办一所宅院,再买上一个庄子,两个铺子,当是你的陪嫁,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陪嫁就是女子的私产,婆家是没有权利处置的。那些占了媳妇嫁妆的婆家,虽然能得一时之好,却只能偷着躲着,若是让人知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卢珍娴心里感激,起来福了一福,对贺宁馨诚心诚意地道;“珍娴多谢表嫂的大恩大德。”

贺宁馨掩袖笑道;“别谢我,是你表哥的主意。”

卢珍娴也笑;“表哥虽好,却想不到这样细致。只有表嫂这样一心为我,才能帮我打算得事事妥帖。若是这样我都看不出来,也不配表嫂这样事事为我着想。”说着,居然有些哽咽起来。

贺宁馨心下也十分喜爱卢珍娴的人品,跟她做妯娌,自然比外头不相干的人要好,诚心诚意地拉了卢珍娴起来,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一家人和和气气不好?做什么要和那乌眼鸡似地斗来斗去?做人啊,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能活得自在高兴。至于身后事,哪里管得来那么多呢?”

卢珍娴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贺宁馨想起简飞振的通房慧瑶,问卢珍娴;“你打算怎么处置?”

卢珍娴低了头,道;“等我过了门,再给她抬姨娘吧。—她也跟了二表哥这么多年,若是想出,早出去了。我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人,只要她守本分,我不会亏待她。”

贺宁馨叹息,道;“二弟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有些不好。不过好在他也明白过辽来,知道是重,什么是轻。你,以后多担待些吧。”

卢珍娴对这些事,早就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多少遍,闻言马上对贺宁馨道;“表嫂别为我担心了,我不是贪心的人。自己什么都没有,又是孤女,却得表哥表嫂垂怜。还有二表哥,不嫌弃我没娘家,一心娶我做正妻,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若再作三作四,是自作孽呢,天都不会容我的。”想得十分豁达。拿自己所有的,换自己没有的。

要得也不多,对自己能得到的珍而重之,是个知道惜福的人。

贺宁馨最欣赏不贪心的人,闻言点头道;“说得好!你想得这样透彻,我倒没有话来劝你了。既这样,等过完年,我们就去给你置办宅子。等宅子买好了,就委屈你几天,先过去住几日,将三书六礼做齐了,再回来住,好不好?”

卢珍娴当然满口应承,将这些事都托付给贺宁馨,自己去安心绣嫁妆,等两年后简飞振出了孝,他们就成亲。

这边卢珍娴的事办妥,贺宁馨便跟郑娥也商议起她的婚事。

郑娥倒没有什么特别挑剔,也没有想过要嫁在镇国公府里。她到底是小户人家出生,对于大宅院里的日子,还是有些不习惯,只想嫁个普通人,一家嫡亲几口亲亲热热过日子。

贺宁馨知道了郑娥的打算,便着意留心起来。

这边简飞扬入了宫,跟圣上提了提派明暗两路人去西南边府的事儿,正中宏宣帝的下怀。特别是简飞扬提议要让宁远侯楚华谨做明面上的钦差,大合宏宣帝的心思,便等不及逐完年,连夜给宁远侯府下了旨,封宁远侯楚华谨为钦差,过完年就起程去西南边府代圣上视差西南边防和驻军。

宁远侯府得了这个旨意,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连家里的下人脸上都带了几分骄矜的神色,自是同往日不一般。

楚华谨便当此事是裴舒芬的功劳,认为是她让他进宫向宏宣帝诉委屈的主意,才忖到避样一个钦差的差事,对裴舒芬又高看几分。还将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托付给她,就连外院,也吩咐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要多多听夫人的话,凡事不可擅自主张。

裴舒芬见秦力生乖顺了许多,也觉得这些下人就是跟红顶白。也罢,只要他如今认清形势,靠到自己这一边,自己也不是非要将他换下来不可。又想大姐到底过世这么多年,再忠心的属下都要另投明主才对,便对秦力生又和善了几分。

到了正月十六这一天,京城里的铺子都开门营业,衙门里官员开始坐衙理事,孩子们开始上学堂。市面上的人,出门的出门,入府的入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大皇子自从那日在养心殿门口听了安郡王偷偷转告他的消息,便想方设法想再见宋良玉一面,打消她出洋去的念头,却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其决绝之意,似乎比自己还甚。

大皇子无法,只好在正月十六那一天,匆匆赶到京城西面的大码头。那里是海港,远远地停着几艘巨大的海船。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几艘中等大小的船,将岸上的人一拨拨地接了,送到远处停着的大船那里去。

大皇子来得时候,罗家的商船已经预备启航了。

宋良玉这些日子虽然忙着准备出洋的东西,又躲着不见大皇子,其实心里头不知有多煎熬。

这天上了船,宋良玉披着金黄色缎子面绣翠色藻叶纹的玄狐大斗篷,戴着暖鼠观音兜,一个人立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港岸发呆。

大皇子骑着四蹄踏雪的大宛马赶了迂来,却只能看见对面船头上一个小小的金黄色身影,立在海天之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宋良玉看见那匹熟悉的马,还有马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大船的笛声响起,四周开始起锚开航了。

大皇子抿着唇,凝目注视着大船上的人影,缓缓地举起手,冲远方晃了晃。

远方的人也举了手,往他这边晃了晃,便决然转身,回舱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