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们在屋里的书案上寻到磨了一半的墨汁,全糊在外面屏风上挂得银狐褙子上了。

“乡君,奴婢这就去磨墨。”一个小丫鬟赶紧机灵地道。

楚谦谦忙止住她们,道:“不用了,来不及了。就拿剪子过来,每件衣裳都要给我剪破了。漏了一件,我找你们赔

几个小丫鬟被楚谦谦绕得有些糊涂了,只听说要剪衣裳,都争先恐后地跑过去,从衣箱里将那些新的旧的衣裳都抖出来,一件件仔细地剪,生怕漏了一件,自己可赔不起。

楚谦谦看着一地狼藉,心里舒服了一些,又回身拿过小丫鬟手里的小斧头,往裴舒芬的床帐那里一顿乱挥,将床帘都砍得稀烂,才收了手,道:“行了!留着些,咱们以后再来!”说完,将那小斧头扔在地上,带着自己的小丫鬟扬长而去。

中澜院里粗使的婆子们当然不敢拦着乡君的路,只好等这群小姑娘都走了,才去夫人的内室张了一眼,看见满室的狼藉,都只有咋舌而已。

眼看夫人回来会暴跳如雷,中澜院的粗使婆子们便都脚底抹油,溜出去躲着去了。

楚谦谦带着小丫鬟回到祠堂的院子里,看见继母已经被打得晕迷过去。哥哥还站在台阶上命人继续打,而那几个婆子却已经停了下来,不肯再动手。

太夫人方才使了人过去,道:“将夫人抬回去,再让外院请个大夫过来瞧一瞧。”说着,又过来拉着楚谦益道:“你过来,祖母有话问你。”

楚谦益看着台阶晕过去的裴舒芬,恨恨地又啐了一口,才跟着太夫人回慈宁院去了。

来到慈宁院的上房,太夫人先吩咐二夫人黄氏道:“你大嫂今日受了伤,有一阵子不能当家理事了,你去把家事接过来,先照看几天再说吧。”又摇头叹气道:“唉,老大不在家,就一个个冒出头,弄得家反宅乱的。”

二夫人黄氏压抑住脸上的喜色,道:“娘放心,媳妇这就去看看大嫂怎样了,再去看着人准备晚饭去。

太夫人点点头,挥手让她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楚谦益和太夫人两个人。

太夫人看着楚谦益叹了口气,道:“我的儿,你今儿是怎么了?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觉得楚谦益是受了谁的教唆。

楚谦益看着太夫人,倔强地道:“没有人教我,全是我的心里话!”

太夫人沉默了一阵子,问:“……你娘去世的时候,你真的在旁边?”

楚谦益重重地点头,道:“不仅有我,还有我的乳娘姜妈妈,她也全都看见了。祖母钥匙不信,可以去问姜妈妈。”

太夫人有些意外,对外面问了一声:“传世子的乳娘进来。”

外面候着的人应了一声,很快就叫来了楚谦益的乳娘。

姜妈妈惴惴不安的踱了进来,并不敢看楚谦益一眼,低着头,走到太夫人面前跪下磕了头。

太夫人看着姜妈妈问道:“益儿说,他娘去世的那一天,你和他都在房里,看见了所有的事情?,,

这件事,从楚谦益刚才在祠堂的院子里捅出来的时候,姜妈妈的心里就翻腾上了。

她衡量再三觉得事关重大,夫人也就罢了,此事也牵扯到侯爷,她实在得罪不起,便低了头否认:“太夫人,那时候奴婢在暖阁里待着并没有看见屋里的情形……”

楚谦益心里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妈妈,看着这个他从小就最信任的人。为了她,自己将这个秘密压在心里这么多年,差点毁掉自己,却只换来姜妈妈这样的回答……

太夫人心里一松,含笑道:“起来吧。你是个明理的,又跟着益儿这么多年,知道凡事不能惯着他。今日他闯了这样大的祸可不用你再给他火上加油了……”

话音未落,楚谦益已经起身看着姜妈妈道:“妈妈年岁大了,益儿感激姜妈妈这些年的照料。不过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益儿会让小厮将姜妈妈的身契还给妈妈,妈妈自便吧。”对姜妈妈彻底失望执意要赶她走。

姜妈妈吓了一跳,赶紧给楚谦益跪下,道:“世子,世子,你听姜妈妈说,姜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楚谦益冷笑一声,道:“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你心里有数!好了我们这么多年主仆一场,再说下去恐怕连仅有的主仆之情都要磨折光了。你还是走吧。”心里不是不辛酸的。

当日谊母贺宁馨就对他说过,姜妈妈留不得了。自己却不忍心,以为自己以心换心,总能得到别人同等的回应。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当母亲一样信赖的人,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利益安危。再想到一心为自己和妹妹,甚至不惜同她自己的夫君翻脸的谊母贺宁馨,楚谦益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受,觉得就算是自己的亲娘在世,恐怕对自己也不过如此……

姜妈妈被楚谦益几句话,说得泪眼涟涟,还要再恳求。

楚谦益已经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又犯左性了。姜妈妈先回去吧,我再劝劝他。”

姜妈妈抹了抹眼泪,又看了楚谦益一眼,道:“世子,姜妈妈让小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豆腐青鱼丸子,还有乡君爱吃的拌鸭舌,晚上一起吃吧。”

楚谦益仍然扭头看向另一边,抿紧了唇,生怕自己说出些过激的话。无论怎么说,姜妈妈都带大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楚谦益若不是被逼到这汾上,也会是个不那么计较的孩子。只是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谁对他们是真心的好,谁对他们是另有图谋,他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楚谦益自从回到宁远侯府,就发现自己面对着同裴家完全不一样的人情世故,不得不被迫成长起来,心肠也慢慢变得硬实。

太夫人对着姜妈妈挥了挥手,让她先出去,才对楚谦益语重心长地道:“益儿,今儿这事,你实在做得有些不妥。”

楚谦益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地,道:“那个贱妇气死我娘不说,如今占了我娘的位置,还往我娘身上泼脏水!这样的事,让我怎么忍?不亲手结果了她,已经是我对不住我娘了……”

太夫人皱紧眉头看着楚谦益,道:“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你这样子当着众人的面,吵嚷出来,又有什么用?也才是真正丢你娘的脸。”

楚谦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头一次,他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什么意思。

太夫人数落了楚谦益半天,才道:“你继母这次也有错,她这样败坏你和你爹的名声,着实该打,所以我刚才没有拦着你,让你出口气。”将楚谦益拉到身边,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益儿,你该多跟你爹学学,从来不让**心。你以后也是要承袭宁远侯府的,你这个样子,可让祖母怎么放心呢?”

楚谦益在心底一哂:谁稀罕?!

看见楚谦益闷闷不乐的样子,太夫人也有些头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祖母帮你出气去。咱们不让你母亲管家了,好不好?”

楚谦益看了太夫人一眼,又闭了闭眼睛,暗暗告诫自己:要忍耐……

太夫人见楚谦益不再犯左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过是个流言。圣上也帮你出了气了,那西南将军的儿子,伤得重不重?”

楚谦益闷闷地道:“不晓得。”又不甘心,问太夫人:“祖母,那贱妇……她这样诋毁我娘亲,祖母夺了她的管家权,就算是揭过了?”

太夫人叹气,道:“不然怎么办?你爹又不在家,就算要休了她,也要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楚谦益撇撇嘴,心里不屑到了极点,又记起谊母说得话,知道这一次,不过是借机大闹一场罢了。其实对方只要一串供,自己就变成理屈词穷的一方……

太夫人又安抚了楚谦益几句,便要起去中澜院看看裴舒芬去。

外面候着的孙妈妈突然满脸通红地进来回话,道:“太夫人,夫人那里派了人过来,请太夫人带着乡君过去瞧一瞧。”

太夫人冷了脸,问道:“又怎么了?一个个地怎么回事?尽出妖蛾子。”

孙妈妈不敢说出实情,扶了太夫人往外走,道:“太夫人去了就晓得了。”

太夫人看了孙妈妈一眼,问她:“谦谦呢?”

孙妈妈忙道:“乡君回自己屋子去了。洪妈妈去请乡君过来呢。”洪妈妈便是楚谦谦的乳娘。

楚谦益一听,立即从屋里冲出去,往楚谦谦的房里去了。

太夫人皱了皱眉,对孙妈妈道:“这孩子,越发暴躁了。这可不好,以后可得让他老子好生管教一番才是。”孙妈妈不敢接话,陪着笑扶着太夫人去中澜院了。

楚谦益到了楚谦谦屋里,看见她大白天地蒙着头,躺在床上,一幅做了错事心虚的样子。

“谦谦,谦谦,你别怕,有哥哥在这里,没人敢对你怎么样!”楚谦益忙走到床边,半跪在床前,跟楚谦谦说话。

洪妈妈在一旁劝道:“世子,你别纵着妹妹。你要多劝劝她,说不定还听世子的话,少闯些祸。”

楚谦益大怒,起身问洪妈妈:“我妹妹知书识礼,哪有闯过祸?——想不到洪妈妈也是个吃里扒外之人!”

洪妈妈脸上一红,讪讪地道:“世子说笑了。我也是为乡君好。”说着,又道:“乡君,太夫人刚才吩咐,要乡君跟着一起去夫人的院子里去。”

楚谦益伸手指着洪妈妈道:“出去!没看见乡君病了吗?给乡君熬药去!”

洪妈妈一愣,还想上前来,却被楚谦益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赶紧应承道:“我这就去熬药。”一边说,一边出去遣人去给太夫人报信,说“乡君病了,去不了。”

楚谦益问楚谦谦:“到底怎么啦?”

楚谦谦等屋里人都走了,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对楚谦益道:“哥哥,我刚才砸了那女人的屋子……”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激动的地方,居然笑了起来。

楚谦益心里一片温暖,拄了楚谦谦的手,低声道:“妹妹别怕。谊母说了,让我们……”俯在楚谦谦耳边,将贺宁馨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楚谦谦方才放下心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这一次会被谊母骂……”已经在心里,把贺宁馨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楚谦益抿嘴笑,又跟楚谦谦商议了一些后续的招数,只等他们的爹爹楚华谨回来之后再施展。

这边太夫人去了裴舒芬房里,一进门就看见满室的狼藉,愣得说不出话来。裴舒芬的丫鬟赶紧过来哭诉,说是临安乡君楚谦谦带人来砸的,望太夫人主持公道。

裴舒芬刚才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醒了。可是看见自己珍藏的衣裳、首饰都被砸了稀烂,比刚才挨了打还难受,一口气上不来,又晕了过去。

请来的大夫正给裴舒芬扎针。

太夫人回过神来,问大夫:“可有大碍?”

大夫摇摇头,道:“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说着,又扎了一针,裴舒芬才悠悠地醒过来,对着太夫人泣道:“娘,媳妇真的冤枉……”

太夫人伸手止住了她,看向大夫道:“请大夫去开方抓药吧。”

大夫应了,收拾了药箱,去偏厢开药去了。

太夫人等屋里人都去尽了,才对裴舒芬冷了脸道:“你这次太过分了,所以益儿要罚你,我并没有拦着。你也别管家了,暂时把管家的担子,都交给你弟妹吧。”

裴舒芬哭得更加厉害,道:“娘若不信,媳妇去请了人作证供,真的是那西南将军夫人为了讨好媳妇,自作主张、胡说八道的。跟媳妇无关啊。”

太夫人半信半疑,道:“真的?”

裴舒芬的臀部和大腿疼得都麻木了,趴在藤屉子春凳上,半抬起身,对外头叫道:“桐月!”

桐月赶紧进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裴舒芬咬牙吩咐道:“去那几家府上,跟她们说,需要她们为我做个证供,证实那话与我无干。”

桐月会意,领命而去。

太夫人冷眼看了半天,不知裴舒芬在打什么主意,便道:“你歇着吧。我回去教训谦谦。”说着,转身走了。

裴舒芬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桐月拿着三家的证供回来,都指证是西南将军夫人为了讨好宁远侯府的继室夫人,故意编出谣言,诋毁一品国夫人裴舒凡。裴舒芬又亲自写了一份陈表给圣上,表示自己不屑于这种人为伍,故而主动陈情,希望圣上能秉公处理,还自己的嫡姐裴舒凡,宁远侯府,还有自己一个公道。

写完陈表,裴舒芬便附上那三份证词,连夜送进宫里去了。

宏宣帝看见这份陈表,龙心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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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冤报冤 下

“去,宣裴太傅进宫。”宏宣帝一边吩咐自己的传旨内侍,一边举起陈表端详,又看了看三份证供,越看越有趣。

传旨内侍不敢耽搁,快马去裴家宣裴立省入宫。

今日不是裴立省在御书房当值的日子,又赶上大儿子裴书仁在家里休沐,裴立省和裴书仁两个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正在外院的书房谈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楚谦益在宁远侯府的祠堂里重打裴舒芬,又当众说出当年裴舒凡临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如一颗晴天霹雳,震撼了宁远侯府的上下人等,之前有谣言说“楚谦益不是侯爷的种”这种话,反倒没人理会了。

宁远侯太夫人为了府里的名声,只好当众严加训斥了楚谦益一顿,说他年岁小,听风就是雨,驳斥了楚谦益的话,还让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出来作证,说并无此事。同时又严令府里的人不准乱传。一经发现,就要乱棍打死。这一番严令,暂时将宁远侯府里的沸沸扬扬压了下去。

不过以裴家和宁远侯府的关系,楚谦益说的话还是很快传到了裴立省的耳朵里。只是这消息对裴立省并不陌生。当年三女儿裴舒芳曾经带着大女儿裴舒凡当年的侍女桐露过来跟他密谈过,当然知道楚谦益说得是真的。想到此事居然被楚谦益看在眼里,裴立省更是内疚,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裴舒芬除籍。

裴书仁刚刚才从裴立省那里知道此事的始末,也很难受,却劝爹爹不要着急。裴舒芬做出这样的事,除籍是肯定的,不过不急在一时。这次的事情,裴立省和裴书仁都觉得比较棘手。因为就算是裴舒芬的主使,可她挑得这个出头的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居然凑巧合了圣上的心思。

裴立省和裴书仁都看得出来,圣上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借刀杀人。裴舒芬如果此次无意中做了圣上的刀,圣上肯定会保她一次的。端看裴舒芬为了洗清自己,会不会将此事栽倒西南将军夫人身上。

裴立省听了裴书仁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却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大女儿和两个外孙,有些惨然地道:“益儿和谦谦那里,还不晓得要怎样安抚才是。”这事如果圣上欣然接“刀”,明面上受损的便是楚谦益的名声。

裴书仁也黯然,踌躇了一会儿,问出心里的一个疑点:“益儿是个谨慎的孩子,这一次,怎么有些破釜沉舟,肆无忌惮的样子?”

裴立省笑了笑,随口道:“也许是不想要后路了。”想起自己是让镇国公夫人贺宁馨送楚谦益回宁远侯府的。再想想贺宁馨这个人的处事风格,裴立省有顿悟的感觉,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微笑着看向裴书仁,道:“你说说,益儿为何要这样做?”

裴书仁见爹爹笑得奇怪,想起爹爹刚才随口说的话。也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倒抽了一口气,道:“益儿真不愧是大妹的儿子。这份壮士断腕的决心,就是大人也很难做到的。”两个人一致想到了楚谦益这样做的最大原因,应该是楚谦益不想做这个世子了,甚至有可能连楚家人都不想做了……

裴立省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面的书童过来回话,道:“老爷,大少爷,宫里传旨来了。”

裴立省和裴书仁忙整装出去瞧了瞧,见只是口谕,便跪下接了旨,并没有摆香案。

因是圣上宣裴立省入宫,裴立省便跟大儿裴书仁交待了几句,就忙忙地跟着内侍进宫了。

养心殿里,宏宣帝已经等了一会儿,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回禀陛下,裴太傅到了。”传旨内侍进去通传。

宏宣帝转身走回龙案前坐下,道:“快宣。”

裴立省低着头,束着手走进来,恭恭敬敬给宏宣帝行了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宏宣帝对裴立省一随和,指着面前的杌子道:“裴爱卿,坐。”

裴立省又行了礼,才斜签着身子坐在宏宣帝龙案对面的杌子上。

宏宣帝笑着将裴舒芬的陈表和三份证供推到裴立省面前,道:“裴爱卿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大女儿就不用说了,现在小女儿也这样机敏,着实可喜可贺。”

裴立省愣了愣神,低头瞥了一眼陈表,又扫了几眼证供,头上的冷汗一粒粒冒了出来,起身对宏宣帝拱手道:“陛下谬赞,微臣实不敢当。臣的幼女,声名不端,品行恶劣,臣有此女,愧对列祖列宗,已经打算要开祠堂,将此女除籍。”索性给宏宣帝亮了底牌。

裴舒芬这份陈表,口口声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西南将军夫人头上,又言里言外暗指楚谦益不明是非,听信旁人挑唆,污蔑自己的继母和父亲,将自己开脱得干干净净。而那三份证供,都言词凿凿,一致指认西南将军夫人为了一己私利,纵子挑起事端,待出了事,又全推到宁远侯继室夫人头上,实乃其心可诛。

宏宣帝听说裴立省居然立时就要将裴舒芬除籍,锐利的眼神直盯过去,看了裴立省半晌。

裴立省端然站在对面,虽没有抬头,可也没有退缩。

“裴爱卿,你的家事,朕可以不理。不过,可否推迟一些日子再行?”宏宣帝叹了一口气。

那三份证供的指证,其实并不高明,若是给西南将军夫人机会自辩,还是有可能将那三份证供一一驳倒的。

可是,高不高明不要紧,管用就行,特别是在宏宣帝需要这个借口的时候。

裴立省抬头看了宏宣帝一眼,指着那三份证供道:“陛下是想借此拿下西南将军?”

宏帝勾了勾嘴角,道:“有这么明显吗?”

裴立省微笑着摇摇头,道:“还好。不过仅仅靠着这三份证供,就算治得了西南将军夫人的罪,也未必能将西南将军怎样。”

宏宣帝点点头,道:“所以只稍暂且当作理由之一。”

“难道陛下还有别的由头?”裴立省吃了一惊。看来宏宣帝想对付西南将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一次,宏宣帝眼睛都弯了起来,心情很好地道:“最好的由头,还是宁远侯世子帮朕寻到的。”想不动声色地让西南将军自投罗网,可是不容易啊……

“益儿?”裴立省淡然亢波的表情立时破功,两眼都瞪了起来。

宏宣帝拿袖子掩了嘴,笑着咳嗽了一声,道:“宋医正一大早过来给朕报信,说西南将军的嫡长子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脑子出了些问题。宁远侯世子使得一手好砚台,将西南将军的嫡长子砸成了傻子。”宏宣帝已经收到消息,西南将军很快就会收到他夫人送给他的八百里加急家信,不久之后,西南将军应该就要上条程要求回京探子了。

武将在外地驻防,除非述职,或者圣旨特召,是不得擅离属地的。

裴立省却脸色一变,赶紧给宏宣帝跪下,磕头道:“请陛下容情,救益儿一命!”脸上已经老泪纵横起来:“臣的大女儿舒凡,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求圣上保全!”担心西南将军回京探子之后,对楚谦益不利。

宏宣帝听见裴舒凡的名字,脸色变了变,对裴立省抬手道:“裴爱卿请起。裴爱卿放心,朕会记楚谦益一大功,这一次,就先委屈他了。”显见已经是拿了主意,要褒奖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申斥宁远侯世子楚谦益,同时问罪西南将军夫人,打得是牵连的主意,要借机打击西南将军,再慢慢剪其爪牙。

裴立省心下定了定。圣上既然答应保全楚谦益,那么明面上吃点亏也没什么。

“裴爱卿,朕宣你进宫,还有一件事,要跟你通个气。”宏宣帝又道。本来,他还有些举棋不定,拿不准裴家同宁远侯府到底关系怎么样。不过裴立省刚才一出口就要将裴舒芬除籍,显见是不想跟宁远侯府再有任何瓜葛,倒是打消了宏宣帝的疑心,放心去做下面的事。

裴立省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宏宣帝指得是什么事。

宏宣帝站起身,走到裴立省跟前,看着裴立省的眼睛,道:“朕将你的老三,放在中军都督府也有四五年了。前儿听飞扬说,他虽是文官出身,却有几分武将的本事,若是给他机会历练历练,不会比一般的武将差。”

裴立省躬身谢过宏宣帝的夸赞,等着听下文。

宏宣帝果然道:“这一次,等西南将军动身回京之后,朕会委派中军都督府经历裴书礼,去西南任西南军副将一职,暂时协助西南将军,管辖西南军。”说完,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裴立省。

裴立省脸色未变,微微弯了弯腰,谢过宏宣帝,道:“臣代大子,谢主隆恩。不过,军事上的调遣,当由圣上、文渊阁和兵部一起拿主意,臣不在其位,不敢发一言。”已经在暗示宏宣帝,应该循着正规的渠道部署人事,才能不动声色地拿下西南军。不能一道圣旨就将裴书礼送到西南军中,那样太过突兀,而且太有针对性,反而会打草惊蛇。

宏宣帝一时太过激动,倒没有想过这么多。

听裴立省提醒,宏宣帝忍不住抬手拍了自己的赤金蟠龙翼善冠一下,道:“还是裴太傅老成持重。不然朕说不定就将一步好棋走臭了。”说着,便回到龙案后头,给文渊阁写了个条子,发过去让他们议一议。

裴立省见这边的事都办好了,便告辞退下了。

从宫里出来,裴立省想了想,还是先去镇国公府一趟,拜托简飞扬多照应照应自己的老三裴书礼。裴书礼从来没有去逐西南,而简飞扬从西南军中起家,对西南一地,应该是最为熟悉的。

简飞扬当然满口应了,只等明日去中军都督府的时候,再跟裴书礼细聊。

晚上回到内院,简飞扬跟贺宁馨随口提起裴书礼的事,贺宁馨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仔细问了问简飞扬,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飞扬便将今日裴太傅来访的时候说得话,一五一十都讲给了贺宁馨听。

贺宁馨沉默了半晌,对简飞扬道:“看来圣上真是等不及了。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顺利地实现西南军里面的军务交接。”

简飞扬沉思道:“我在西南军里,从小卒做起,一直是被压在最底层的。直到老宁远侯突然去世之后,西南军里一时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我才有机会趁势立下军功,一路升作将军。那西南将军,以前本来是副将。”又笑着看贺宁馨:“一直看我不顺眼。直到后来圣上复了我的爵位,又将我调回中军都督府,才升了他做西南将军。”居然同简飞扬还有小小的过节。

贺宁馨也感叹,那时候,圣上刚刚登基,对圣上来说,边陲那边只能先放一放,最重要的还是要维护京城的稳定……

看见简飞扬似乎又回忆起在西南军里,做小卒子被人随意使唤的日子,贺宁馨忙岔开话题,道:“宁远侯夫人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圣上是非嘉奖她不可的。只可惜了益儿……”

简飞扬斜着眼看过来,嗤笑道:“自断一臂,实在是愚不可及。”说着,抓了贺宁馨到怀里,有几分蛮横地道:“不许再想他们,只许想着我…,,说完,便吻上了贺宁馨的唇。

贺宁馨双手抵在简飞扬胸前,却被他三两下就扯下肚兜,只好裸着上身尽量往他怀里缩进去。

低头看见贺宁馨胸前的酥乳微微荡漾,简飞扬两眼有些发红,攥在手里不住摩挲顶端的粉嫩**,又低下头去轻轻噬咬。

温暖的唇舌顶着贺宁馨至嫩之处不断缠绕吮吸,一股股酥软之意从胸前逐渐扩散到全身上下,贺宁馨整个人更是软瘫如泥,腻在简飞扬怀里,只余娇喘细细。

这一次,简飞扬似乎只打算一直亲下去,从她高耸的顶端,逐渐向下,吻住鸽乳的底部,细细吮咂了半日,又一路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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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三更下午两点。你懂得……~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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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月怀胎

贺宁馨只觉得自己身下一凉,连亵裤都被简飞扬拽来了,急忙掀开简飞扬的脑袋,嗔道:“再闹就翻脸了……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嫩生生的肌肤咽了咽口水,可是看见贺宁馨脸上有些不满的神情,到底住了手,翻身往旁边的位置躺了下去,意犹未尽地道:“先让你歇一歇,等你沐浴完了,我们再……”

贺宁馨手忙脚乱地套上一件细棉布的袍子,从床上爬起来,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对外面叫了一声:“扶风?”

结果是扶柳在外头应了一声:“夫人,有事吗?大姑娘请了扶风姐姐过去说话,还没回来呢。”

贺宁馨眉头微蹙,没有再问扶风的事,只是吩咐了一声道:“给我烧些热水进来。”

扶柳应了,自去忙碌。

贺宁馨转身走回自己内室垫了厚厚的狼皮褥子的大圈椅上,看着简飞扬叹了一口气。

简飞扬从床上坐起身来,脸色正经了些,问道:“有事?”

贺宁馨在大圈椅旁边的书案上,拿起来一份庚贴,对简飞扬道:“这是官媒送来的伍文定的帖子,求娶你妹子。那日伍文定跟着官媒过来的时候,我特意让大姑娘躲在屏风后头,见了伍文定一次。”

简飞扬“嗯”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又往后靠在大迎枕上,道:“怎样?”

贺宁馨苦笑:“大姑娘看不上伍推官。”

简飞扬沉默了下来,想了半天,有些艰难地道:“我看,还是跟她说实话吧。”省得简飞怡一直好高骛远,将来年岁大了,反而更难嫁出去。

这是贺宁馨最头疼的事。不知该如何向简飞怡开口,特别是简老夫人也不在了,对简飞怡说实话,对她就是双重的打击。而且,在贺宁馨看来,还真没有非说不可的理由。

对于简飞怡来说,难道跟她说她不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她就会放下身段,当自己和卢珍娴、郑娥一样?当然不会。

况且就算跟她说了实话,也不会让外人知道,因为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无论说与不说,她始终还是外人眼里镇国公府的嫡女。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听了贺宁馨的劝,简飞扬也头疼,忍不住抱怨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别嫁人了!”

贺宁馨见简飞扬有些暴躁起来,紧着安慰他,笑着道:“其实吧,大姑娘的心思挺好猜的。伍推官不合她心意,不是身份地位不够,而是……”看着简飞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