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皇后娘娘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分家,是想靠着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好乘凉。现在大树倒了,几位皇子多半会失了圣心。圣上再将皇贵妃立为皇后,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也成了嫡出皇子。这以后的大位到底归谁,就真正成了一笔糊涂帐。

还不如先分了家,躲一躲。若还是皇后娘娘的皇子登位,他们也是皇子的舅家,这份亲戚是跑不了的。若是皇贵妃的四皇子登位,他们早早地分了家,想必四皇子将来也不会看他们不顺眼,故意打压他们……

黄氏的分析,跟二老爷楚华诚不谋而合。

“既如此,让咱们房里的人赶紧收拾细软。我这就去跟娘说去,赶紧分家。”二老爷楚华诚等不得,忙忙地去了太夫人的慈宁院。

裴舒芬使人过来请黄氏去主持大局的时候,黄氏已经不想恋栈,笑着将宁远侯府内院的对牌都交给了裴舒芬使来的婆子,道:“这个家,还是大嫂能当。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一副外人的口气。

那婆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懒得多说,乐颠颠地拿着对牌回了中澜院。

裴舒芬看见这些熟悉的对牌,心里喜了一喜,也不推辞,对那婆子吩咐道:“放下吧。”又叫了以前自己手下的管事婆子过来,一一分派活计,将之前二夫人的人手全部架空靠边站。

二房的人得了消息,也不去争位置,一心等着分了家,跟着二夫人出去。

二老爷楚华诚来到太夫人的慈宁院,使人通传了一声。

太夫人头上搭着一块白帕子,哼哼唧唧地躺在内室的罗汉床上,一脸哀恸难过的样子。

看见老二楚华诚走进来,太夫人更是虚弱,说了声:“老二,你媳妇呢?”侍奉婆母,不是儿媳妇的事儿?

二老爷楚华诚脸色颇有些尴尬,胡乱答了几句,便鼓足勇气道:“……娘,儿子不孝,想分家……”

太夫人脑子里嗡地一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冲着老二楚华诚伸出了手,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说什么呢?”

二老爷楚华诚便又说了一遍:“娘,儿子想分家。”又哭丧着脸劝太夫人:“娘,您好歹也为我想一想。同样是您的亲生儿子,大哥袭了爵,又做了大官,好处都占了大头,儿子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如今爹又冒了两个儿女出来,您可让儿子如何自处呢?——娘又不是不晓得,儿子做个小官,家里一向入不敷出,孩子又多,日后可怎么过活啊?”居然在太夫人面前哭起穷来。

太夫人想起一天之前,女儿还贵为皇后,家里人谁敢给自己脸色看?如今女儿一死,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上赶着要分家,不由怒道:“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

楚华诚被吓了一跳,看见太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发怵。

可是想起自己那一份家产,又有些不甘心,打算以退为进,对太夫人跪了下来,哭诉道:“娘,您就成全儿子吧。——就算分了家,若是娘和大哥同意,咱们可以分家不分府,儿子还是可以住在这侯府里面,同以前一样,跟娘晨昏定省,孝顺娘亲……”浅,草。微!露;整、理

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 下

太夫人心里烦闷,又觉得累得很,听见老二楚华诚在旁边不断唠唠叨叨要分家,连发脾气都没有力气了,挥手让他出去。

楚华诚没得到准信就不肯出去。

太夫人无法,只好允了他,等皇后娘娘的丧事过后,就谈分家的事。

楚华诚却还是不甘心,对太夫人道:“皇后娘娘的丧事是国丧,我们只要跟着去跪灵就行了,哪要我们做什么事?——娘,还是分了吧。您也不想三成的家产落到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手里吧?”

听见楚华诚说起柳梦寒,太夫人终于提起一些精神,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那个女人休想进我们宁远侯府的大门!”

楚华诚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人家早就进来了,还不屑地出去了……

“娘,老族长可是站在她那一边。娘就没有想想,老族长为何站到一个既没有明媒正娶,又看上去居无恒产的女人那边?”楚华诚提醒太夫人,想想老族长的立场。

这是太夫人内心深沉最恐惧的事。老侯爷有什么本事,太夫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想起老侯爷可能跟那个柳梦寒有别的交待,太夫人就拍得抖起来。

“娘,还是赶紧分了吧。——都分了家,那个女人就算是进了门,也只得分家另过。到时候,这宁远侯府就是大哥的,她就算是进了门,一个妾室,总不能跟分了家的嫡长子一起过活吧?”这一次,二老爷楚华诚真正说到了太夫人心坎里去了。

是啊,若是现在分了家,那个女人凭什么住进宁远侯府?——这宁远侯府不再是老侯爷留下的,而是自己大儿子的私产!

太夫人精神一振,对外面吩咐道:“来人!打水让我梳洗,使人叫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过来。”

对柳梦寒的恨意暂时压倒了对于女儿过世的悲戚,太夫人又觉得自己斗志昂扬起来。

裴舒芬不知出了何事,忙忙得带着婆子丫鬟赶到慈宁院。

待知道是二老爷想分家的事,裴舒芬也暗自琢磨起来。

分家,可是她想了好久的事,只是侯爷肯定不允所以她也忍着从来不提。

现在二老爷主动提起来,她是不是应该附和一下呢?再说,二老爷说得也是正理,外面那个虎视耽耽的女人,让裴舒芬也很有些不自在。

看了二夫人黄氏一眼,发现二夫人黄氏正笑着对她点点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和睦。

太夫人宽了身上金棕色的妆花褙子,另换了一身素白镶银边的褙子,头上的花钗冠也取了下来换了一幅素银头面,对屋里的人道:“先传话下去,府里都要挂白,下人发青黑色素服,主子也都要换上丧服预备入宫哭灵。”

想起早逝的女儿,太夫人撑不住,又哭了一场。

裴舒芬和二夫人黄氏赶紧上前相劝,又陪着哭了一场,苦劝太夫人:“娘一定要保重。如今皇后娘娘去了,还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要靠着娘呢。娘若是有个好歹,可让皇子和公主靠谁去呢?”如此种种,终于让太夫人止了哭。

太夫人哽咽了一会儿对裴舒芬道:“将内院的帐清理出来。传话给秦管事让他把外院的帐也清理出来。等老大回来,咱们就先把家分了吧。”又对裴舒芬道:“虽然分了家暂时还是住在一起。等娘娘的丧事过了,再分府。”

此言一出,裴舒芬和二夫人黄氏都是喜出望外,两人不觉又亲近了几分。

这边说完话,裴舒芬跟着去二夫人院子里取帐本,二老爷去外院吩咐秦管事,太夫人亲自去督促府里挂白,换装,准备为皇后娘娘守丧。

本来都以为侯爷这一去宫里面,几天都不会归家。谁知没过多会儿,侯爷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府。

裴舒芬正和二夫人黄氏在中澜院里理帐,便看见楚华谨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来。

黄氏吓了一跳,赶紧行了礼,便指了一事先回去了。

裴舒芬过来帮楚华谨宽了外衫,问他:“侯爷怎么这早晚就回来了?”

楚华谨气得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道:“简飞扬!——我跟你没完!”

裴舒芬心里一跳,给楚华谨倒了杯茶过来,细问他:“镇国公又怎么惹着侯爷了?”

楚华谨接过茶,一饮而尽,对裴舒芬气愤地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连我都拦着,不许我入宫里去。—你说,我是外人吗?他简飞扬算老几?!”对圣上将宫里的禁军防卫交给简飞扬一事,实在是有些羡慕忌妒恨。

裴舒芬得知楚华谨去了这半会儿,居然连宫门都没有踏进一步,也有些六神无主,问道:“那怎么办?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楚华谨摇摇头,道:“我累了,要歇一会儿。就在家里等着吧,宫里会派人来的。”说着,便走到里间屋里,踢了鞋子,上床睡去了。

裴舒芬咬了咬唇,也走到里间屋子,轻细语地道:“侯爷,妾身有话要说。”

楚华谨有些不耐,在床上翻了个身,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落得这样个下场……”

裴舒芬坐到床边,推了推楚华谨,道:“侯爷,二弟想分家。娘已经允了。”

听了这话,楚华谨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问裴舒芬:“你说什么?”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裴舒芬忙将手搭在楚华谨身上,柔声道:“侯爷别急,听妾身把话说完。”说着,就将二老爷楚华诚说得理由对楚华谨说了一遍,末了,也道:“妾身觉得,二弟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这一房,比二弟那一房的人,要多得多,可是家产还得跟他们平分……”很是不甘心。

楚华谨甩了甩头,清醒了几分,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也好。要分早分,省得麻烦。”

裴舒芬含笑点头:“正是这个理儿。既然回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娘那里,将明面上的东西都过了帐,明日再去官府上了档子,赶在皇后娘娘的丧事之前,赶紧分了算了。”

只要正式分了家,二房就得搬出去了。

裴舒芬不动声色,打算徐徐图之,对着楚华谨还是一幅伤心的样子:“可怜我们大房这么多人,我将来的孩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分得一砖半瓦。”

楚华谨掀开袷纱被,下床跻了鞋,对裴舒芬笑道:“你也别太小气了。明面上的家财就这么多,他们想要,全拿去都行。”神秘地眨了眨眼,“其实大头早就被我转到咱们的私帐上去了。”

这是头一次,楚华谨给裴舒芬交底。

裴舒芬有几分惊喜,却又有些不信,嗔道:“侯爷可别哄人家。人家心眼实,可是要当真的。”颇有些风情万种的样子。

楚华谨看得呆了一呆,过来抱住裴舒芬,就往床上放。

裴舒芬赶紧躲开,道:“侯爷饶了人家吧。现在国孝家孝两重孝,可不能让人拿住错处。”

说得楚华谨一凛,赶紧收了旖旎的心思,只是亲了裴舒芬一下,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虽然生得不如那柳氏,我却只觉得你好。”除了单先生……

裴舒芬心里喜悦,又奉承了楚华谨几句,便跟他一起去了太夫人的慈宁院。

太夫人见楚华谨回来了,问了几声宫里的事,知道楚华谨没能进得宫去,太夫人也甚是恼怒,对楚华谨道:“先别想着那头了。你媳妇跟你说了分家的事吧?”

楚华谨点点头,坐在太夫人下首,道:“二弟既然这样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强求大家住在一起。既然他们想分,就分吧。”

太夫人便使人叫了外院大管事秦力生进来,再命人叫了二老爷楚华诚和二夫人黄氏进来,一起先分外院的产业。

大齐朝里大户人家分家,作为祭祀的祖产是不分的,由嫡长子继承。能够分的,是除祭祀产业以外的公中的财产。

外院的铺子、田庄,秦力生都拿了帐本过来,一共十六处。太夫人看了看,对二老爷道:“这些铺子,你们拿着不合适,还是多分些田产吧。收些租子过活,最容易了。”担心楚华诚没有得用的管事,将铺子都败了去。

楚华诚也没有挑,只是笑着道:“只要数目差不多,铺子、田产都行,我们不介意。”

秦力生便重新算了算,将田产和铺子都折了市价,重新分成两份,将田产多得那一份,交给二老爷楚华诚,田产少,铺子多的那一份,交给了侯爷。

楚华诚见一下子,自己就有了七八万两银子的产业,十分满意,连二夫人黄氏都没得挑,两口子满脸笑意。

裴舒芬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接着分内院的帐。

内院的流水帐,一个月需要一万两银子的开销。都是从外院关了来,再分发到各房各院。

裴舒芬自从上次放印子钱被人阴了一把,将自己的私房都陪进去之后,便收了手,再不沾印子钱。不过也才过了一年,她的元气大伤,还没有缓过劲来。

内院如今帐面上只有一万两银子,便分了三千给二房,三千给大房,另留了四千,做公中的开销。

楚华谨和楚华诚到底是亲兄弟,太夫人主持分家,又分得极公,两人都没有啥可争的,都笑着画了押,只等明日一大早去官府上档子,楚家就正式分家了。

这边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一面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扶风去帮着料理两个孩子的琐事,一面使了人去自己的娘家贺家报信,让他们别担心。

许夫人和贺思平也不放心贺宁馨这里,听说简飞扬领了禁军,护卫皇城,贺思平和许夫人坐了车,专程来到镇国公府,看看贺宁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贺宁馨见爹和娘这样担心自己,十分感幼,马上吩咐厨房做了上等席面,陪着许夫人和贺老爷一起吃饭,又将楚谦益和楚谦谦叫过来见礼。

许夫人看见这两个孩子彬彬有礼,又有些拘束的样子,对他们十分怜惜,搂在怀里亲热了半天,才放了他们出去。

“你对别人的孩子这样上心,是好事,也有不好。”许夫人叹了口气,“飞扬不说你,也要自己知道分寸。担心简飞扬不高兴。

贺宁馨讪讪地笑了笑,心知简飞扬是有不满。不过他并没有迁怒到别人头上,而是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匍匐在黑暗的丛林里,等到时机的到来,随时可以拔地而起,扑向自己的目标。

许夫人看见贺宁馨晕生双颊的样子明显对简飞扬已生情愫,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觉得欢喜起来。

吃过饭,贺宁馨亲自送许夫人和贺老爷出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外面。

三人正站在门口寒暄,从镇国公府门口的大街另一头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贺宁馨抬眼看去,见是一个身材高壮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宛马从长街尽头过来,头上戴着玄色头盔,盖住了头脸,只看见头盔顶上的红缨迎风招展。身上穿着玄色重甲,外披着暗金色披风,呼啸而来。后面还跟着数十个亲卫,同样穿着重甲戴着头盔。所到之处扬起一片烟尘,过往的车辆行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正是简飞扬回来了。

来到府门口简飞扬翻身下马,对着正要上车的许夫人和贺老爷拱手行礼:“岳父、岳母不多坐一会儿?”

贺老爷捻须微笑颔首:“坐了一下午了,也该回去了。”又问简飞扬:“差事办完了?”

简飞扬将头盔取下来,抱在左手边,摇头道:“还没。我回来取点儿东西,跟宁馨交待一声,就得回去了。这一次,恐怕得等三个月之后,才能回府。”看来还挺麻烦。

贺老爷听出了简飞扬的言外之意,又看了简飞扬一眼,叹息道:“圣上那里,太过哀戚,也伤身子。你若是有机会,多劝劝圣上。多思伤神啊……”

简飞扬会意地点点头,亲自扶了贺老爷上车。

贺老爷坐上车,又看了站在镇国公府大门口的女儿贺宁馨一眼,忍不住对简飞扬道:“飞扬,你虽是女婿,我们可是拿你当亲儿子待的。还望你多多体恤包涵馨儿。她是个实心肠的孩子,有时候不知变通,若是你有不满,直接跟她说清楚,千万别指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简飞扬有些,讪笑道:“岳父大人说哪里话。宁馨聪明着呢,怎会不知变通?”不过他也知道贺老爷所指何事,看见两位老人家担心的样子,简飞扬忙将话说开了:“岳父、岳母多虑了。宁馨对益儿和谦谦上心,是她厚道心善,就像你们两位老人家早年对我一样。若不是有岳父当年不遗余力的护持,飞扬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说得十分诚恳。

贺老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简飞扬肩膀上的铁甲,道:“你能这样想,也是馨儿的福气。唉,只望现在这些事情赶紧过去。”

这话提醒了简飞扬,忙对贺老爷低声道:“皇后娘娘薨了,圣上很快就要下旨,算是国丧。”

贺老爷晓得,皇后薨逝,庶羸三月不得宴饮嫁娶。官员一年不得宴饮嫁娶。

大齐朝还是上次嘉祥帝薨逝的时候,有过国丧。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这样也好。”贺老爷打了个哈哈,对简飞扬道:“皇后娘娘的丧事,大家要守一年的制。你们反正在孝期,一年之后正好出孝,两不耽误。哈哈……”又笑了起来。

简飞扬又了,看着许夫人嗔怪地将贺老爷拉了进去,又同简飞扬告了别,将车帘放下,命车夫将车赶回去了。

简飞扬方才转身,往台阶上走过去。

贺宁馨含笑看着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简飞扬身上的重甲,好奇地问:“沉不沉?”

简飞扬跟她一起进了府,一边走,一边道:“还好,只是装个样子,吓唬人的。若是在战场上,还得穿着重甲去冲锋陷阵,那才叫要命呢。”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二门上。

简飞扬在二门处停住,对贺宁馨道:“我这一去,得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回府。你自己多加小心。”想了想,又好奇地问她:“你是不是把益儿和谦谦接到府里来了?”

贺宁馨红着脸点点头,眼巴巴地求简飞扬:“就住两天。过两天我就送他们回裴家去。”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一脸急切讨好的样子,心下不忍,伸手替她挽了挽耳旁细碎的鬓发,低声道:“你别急。我没有不让你将他们接到府里来。”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做了打算,何不趁此机会,一劳永逸?”晓得贺宁馨想让两个孩子被逐出楚家宗族,彻底跟宁远侯府斩断关联。

贺宁馨苦笑:“如今出了皇后娘娘这档子事,我们的计划,只好暂时推后了。”又问简飞扬:“宫里的情形如何?”

简飞扬的面色沉肃了几分,道:“圣上和皇贵妃娘娘都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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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皇后之死 上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还有些话没有说出便走到他跟前,站近了些,装着给他整披风的样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圣上难过也就罢了,皇贵妃也会……?”

简飞扬黑沉沉的眸子像是掉进了几滴星光,有瞬间的璀璨,便又回复了常态,在贺宁馨耳边只轻声回了一句:“皇后去得突然……”

只这一句话,贺宁馨就察觉到里面的惊涛骇浪。

难怪简飞扬要统领禁军,紧紧护着宫城。

难怪宫里到现在,都还没有诏告天下,正式公布皇后娘娘的死讯。丧钟敲响,不代表大家要给皇后服丧。上一次,庞太后身死,丧钟也敲了十下。可是举国上下,无一举哀,就是明证。

各府上都盯着宫里的旨意,才能换素服、挂白、举哀的。

若是宫里头的贵人去了,你不服丧,当然是大不敬。可是若是宫里的贵人没有去,又或者宫里头有人不想你服丧,你却换了装,也是大不敬。试想别人家里没有丧事,你却上门吊唁,岂不是晦气?比大不敬都要让圣上恼恨。

满京城里面,估计只有宁远侯府是个例外,不必等圣上的旨意就能换装挂白了。因为皇后娘娘与宁远侯府来说,是国孝,也是家孝。

说起宁远侯府,贺宁馨又想起那个老宁远侯的外室柳氏,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将楚谦益和楚谦谦带回镇国公府已经够离谱了,若还去管宁远侯府老侯爷的外室,就算简飞扬不说什么,她自己都要无地自容了,便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那圣上什么时候会下旨?”贺宁馨并没有进内院,而是跟着简飞扬一同转身,离开二门往外院里去了。

简飞扬拦着贺宁馨,道:“你不用跟出来,去给我收拾几身换洗的衣裳,带到营里去就行了。”

贺宁馨不以为意,使了扶风和扶柳去自己房里给简飞扬收拾衣物,自己还是跟着简飞扬往外院书房里去了。

来到外院书房,简飞扬去里间取了些东西,放到袖袋里,出来见贺宁馨。

此时书房里没有外人,只有院子的大门上有两个书童在那里看着大门。

“实话跟你说。我进宫的时候,圣上坐在养心殿里,脸色很是难看。”简飞扬将书房挂壁上的长剑取了下来,拿出一块白巾,细细擦拭起来。那长剑似乎饮足了人血,光亮之中总是带着一丝血色。

贺宁馨想了想,道:“圣上难过,是情理之中的。皇后娘娘跟着圣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圣上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虽然为了江山社稷,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可是也不妨碍他会伤心,会难过。只是再伤心难过,也不会改变他的做法罢了。

简飞扬摇摇头,轻声道:“……还有皇贵妃,跪在圣上面前,脸上泪痕狼藉。”

贺宁馨吃了一惊,站起来急切地道:“你忒也不小心了。圣上和皇贵妃在一起,你做什么闯进去?!”彼时不要紧,可是过后却是惹祸的根苗。

宫里头的贵人,个个是九曲心肠。而皇贵妃更是比一般人又曲折几分。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对皇贵妃向来是另眼相看的。

贺宁馨十分担心简飞扬无意中碍了别人的眼。

看见贺宁馨不加掩饰的担忧,简飞扬眼底藏了笑意,伸手拉了她过来,沉声道:“我无事。你别担心。——是圣上宣我进去的。”

贺宁馨“啊”了一声,眉头拧了起来:“圣上做什么要在你面前下皇贵妃的面子?”

简飞扬觉得贺宁馨想得太多了,伸手按了按她的眉头,将她蹙起来的居尖按平了下去,才道:“也不是要下皇贵妃的面子。只是圣上不想再跟皇贵妃说话了吧。——宣我进去之后,皇贵妃就起身回凤栩宫了。”

想起那时的情景,简飞扬顿了顿,又道:“圣上跟我说,皇后……小产了,一尸……数命。”有些犹犹豫豫的。

贺宁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数命?”就算是双胎,也就是一尸三命吧?

简飞扬抿了抿唇,在贺宁馨耳边低声道:“后来宋医正进来报信,说,皇后产下三个死胎,肚子里好像还有俩……”

贺宁馨顿时想到了裴舒芬的“多子丸”,双手紧抓着胸口,瞳孔不善地眯了起来。

“那宫里……?”贺宁馨又想起宫里的戒备森严,就算是有五个胎儿,也不是从来没有过的,至于这样吗?

简飞扬想起宋医正话里的只言片语,还有过了没多久,自己就被圣上派到宫城的西南角,专门处决人犯的地方,亲自盯着,让宫里的暗卫斩杀了皇后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内侍……

“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就不用我说了。你想必也明白。——圣上正在宫里面亲自盯着,继续搜查。凡是在皇后娘娘小产身亡之后,跟皇后娘娘的宫人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不留,全部要斩杀了事。包括妃嫔在内。”简飞扬盯着暗卫杀了宫女和内侍之后,就被派到外面守宫城去了。宫里面的杀戮,便跟他无关。

贺宁馨隐隐想到了什么,拿手拍着胸口,大舒了一口气,道:“幸好,圣上还是想保全你,所以将你派到外面守宫城去了。”

简飞扬苦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宁馨,你不会怪我吧?”他是简家人,若是时局到了需要他以命相搏的时候,他不会退缩。

贺宁馨轻轻偎过去,双臂环在他的腰上,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重甲上,低声道:“你若是有事,我不会独活。”

简飞扬眼里有几分湿意,回手重重地抱了贺宁馨一下,道:“在我们有孩子之前,我不会有事的。”

又推开贺宁馨,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需要你跟我去死。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为我们的孩子。你要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想想益儿和谦谦,你能指望这个世上有第二个你,和你一样好心,将他们视若己出?”

贺宁馨心里揪心地疼,忙将话岔开,勉强地笑道:“好了,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办差,我也不会闲着,总之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简飞扬也点头,用力握住贺宁馨的手:“一起活着。”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安定了几分。

扶风和扶柳抱了两个大包袱过来,在外院书房的院门外候着。

那小厮来到书房的大门外,大声通传了一声。

简飞扬将手里的长剑插入自己腰际的剑鞘里,对贺宁馨道:“我走了。”

贺宁馨跟他一起出了书房来到院门口。

简飞扬带着东元一起去营里。东元从扶风和扶柳手里接过包袱。

简飞扬眉头皱了皱,道:“一个包袱就够了。”

东元便将多余的包袱还给扶柳,跟着简飞扬大步出去了。

贺宁馨默默地看着简飞扬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吩咐了一声:“将大门紧闭。

这几天,谁都不许进出国公府。违令者,直接送到顺天府去。”

众人都应了,自去忙碌。

而宫里头皇贵妃已经换了白色镶银边的素服头上戴着银白的翟凤冠,一脸茫然地坐在凤栩宫的主殿内室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今天本是皇后的娘亲,宁远侯太夫人的寿辰。

皇后娘娘怀胎五月了,身子比一般孕妇都要重,本来就不宜出行。可是皇后娘娘不知怎地,非要亲自出宫,给自己的娘亲贺寿去。

如今皇贵妃打理六宫,掌管着出宫的令牌和仪仗。

皇后娘娘要出宫,得皇贵妃和圣上同时允许才行。

当然,以皇后如今的身子,皇贵妃要是能同意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