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窒了窒,右手摩索着左手上硕大的金刚石戒指,沉吟着问道:“已经回去了?——那,……跟着回去了没有?”明显是打听柳氏的事情。

秦力生低着头,道:“柳氏在那大宅子旁边,赁了一间小院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那里。”说着,又抬头看了裴舒芬一眼,慢慢吞吞地道:“老族长临走的时候,给侯爷传过话,说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答应了柳氏,要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上到楚氏族谱上,还说老侯爷当年许了她的,做平妻……”居然连二房太太都不是,而是做平妻。平妻的孩子,可是同继室所出的孩子一样,也算是嫡出。

裴舒芬吃了一惊,又觉得好笑。——能将太夫人这么多年吹出来的玫瑰泡泡一一戳破,裴舒芬有些压抑不住的快感。

“哟,这可是大事。也罢,等我回了太夫人,再定夺吧。”裴舒芬起身命秦力生下去,自己又去了慈宁院。

既然柳氏能说动老族长让她作为平妻上了楚家的族谱,所图肯定不小,这区区一百两银子绝对不会放在她眼里的。要是拿出去,肯定笑掉柳氏的大牙。

来到慈宁院,裴舒芬温婉地笑着,缓缓地将柳氏和老族长的盘算,一一讲给太夫人听。

太夫人正拿调羹喝着一碗炖得稠稠的燕窝,在井水里湃凉了,再塞上碎粉状的雪花冰片洋糖,淋上一些酸梨轧的汁,既养人,又爽口,是太夫人夏日里最爱吃的甜品。

听裴舒芬说,老族长已经回祖籍去了,而且应了要将柳氏上了族谱,且要做老侯爷的“平妻”,太夫人立时被嘴里的燕窝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裴舒芬忙上前服侍,帮着敲打太夫人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太夫人顺过气来。

“她休想!”太夫人咬牙切齿地道,“立时给我寻老大过来,让他派人去祖籍,阻止老族长。老族长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裴舒芬想起刚才秦力生的话,笑着火上加油:“老族长临走的时候,早跟侯爷打过招呼了。听说,老侯爷留下了书信给老族长,老族长又欠老侯爷一个人情,所以……”

太夫人更是恼怒:“若是老族长欠了我们老侯爷的人情,也当是还给我才对,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族长将人情还到她身上?——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迷得男人昏了头,就什么都听她的!”

太夫人在屋里气得团团转,脸上涨得通红,却精神头十足,一点都没有要中风晕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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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正室外室 中

看着太夫人中气十足的样子,裴舒芬突然有些后悔将太夫人补得太好了。她给太夫人补身,不过是担心太是同时受到这么大的双重打击,一时要是熬不住伸腿去了,他们却是要守孝三年的。她可是实在等不起了。——所以拿了琅缳洞天的药草和种出来的大米,给太夫人做药粥。因为都是吃食,倒没有出纰漏。

“娘别急,此事当从长计较。”裴舒芬笑嘻嘻地劝道。

太夫人瞪了裴舒芬一眼,正要说话,外面的侍女通报道:“太夫人、夫人,世子和乡君过来请安来了。”

太夫人嘟哝了一句:“叫了这半天才过来,这两个孩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裴舒芬眉梢微微跳了跳,已经快步走到门前,亲手掀开了帘子,笑着让楚谦益和楚谦谦进来,和颜悦色地道:“世子、乡君,好久不见,你们的气色都还不错啊!”

楚谦益翻了个白眼,冲着裴舒芬阴阳怪气地道:“不好意思,我们还吃得下饭,走得动路,没有病歪歪地,动辄呕吐晕倒起不来床。——让芬姨娘您失望了。”

楚谦谦笑眯眯地接了话茬:“大哥说话就是不经脑子,怎么能将芬姨娘的心事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呢?这可让芬姨娘怎么再扮贤良呢?是吧,芬姨娘?”

自从楚谦益上次命下人动了板子,打了裴舒芬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不再称呼裴舒芬“母亲”。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以“那个女人”代替。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固执地称她“芬姨娘”,说是她本来就是他们娘亲的妹妹,是小姨,又是填房,在自己娘亲的灵前执妾礼,叫她“芬姨娘”也不算错。

楚华谨听见过一次怒得要拿板子来教训楚谦益,还是裴舒芬下死命拦了下来,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所以宁远侯府的人如今都习惯了世子和乡君对继母的诸多无礼之处,就连以前有些可怜他们兄妹俩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裴舒芬是明公正道的继母,八抬花轿抬进门的正室。楚谦益和楚谦谦对裴舒芬不敬,就是不孝。这是一般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幸亏楚谦益和楚谦谦并不在乎宁远侯府里众人的看法再说本来就是存了要往死里得罪裴舒芬的心,所以任何事,都是可着自己的性子来。

楚谦益当年目睹过娘亲临死时候的情形,现在为难起裴舒芬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太夫人本来就心里头不舒服,如今听见两个孩子无礼的话,气得指着楚谦益骂道:“都是在哪儿学得规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陡然想起了当年裴舒凡把持内院,将自己架空。老侯爷但凡有什么事,都宁愿同儿媳妇交待也不愿跟自己这个原配嫡妻吱一声,更是怒上心头。当年她故意给裴舒凡下药,除了打压她的威风,也是做给老侯爷看的……

裴舒芬察言观色,知道太夫人是又想起了嫡姐裴舒凡恼上来了,趁机火上浇油道:“娘别生气。我姐姐当年在宁远侯府当家,是老侯爷的左右手,想是知道老侯爷的这些事情。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娘说过一个字。

如今生生地让个外室找上门来,打了娘的脸……”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拭泪。

楚谦益和楚谦谦听见祖母和裴舒芬居然将错处推到自己过世的娘亲头上,都有些怒不可遏起来。

楚谦益第一个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舒芬的话:“芬姨娘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祖父的私事关我娘什么事?!看来上次的板子还没有打好,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下一次我直接让你变哑巴算了!”神色间居然有几分阴狠。

裴舒芬看着楚谦益眼里凶悍的样子,心里有些微微发怵,不敢再添油加醋,讪讪地住了嘴,偏着头看向了别处。

楚谦谦也泫然欲泣地看着太夫人,道:“祖母这样说,谦谦听了真是难过。尊长不慈,也别怪我们不孝。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们,哥哥,”转身拉了楚谦益的手,“我们回去吧。别在这里惹祖母和芬姨娘生气了。”

楚谦益对着太夫人施了一礼,拉着楚谦谦转身就走。

太夫人在屋里头看见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出去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背影道:“真是白疼你们了!—两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裴舒芬心里欢喜得似要蹦出来,面上还只是做出难过的样子,拉了太夫人的衣袖,故作大度地道:“娘,他们还是孩子。娘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了。”

太夫人斜着眼看了裴舒芬一眼,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又啐了她一口:“你们裴家人,没一个好人!——出去!”

裴舒芬促不及防,被太夫人一个耳兄扇在脸上,左手下意识地捂了脸,呜呜咽咽地泣道:“娘,是世子和乡君惹了娘,关媳妇何事?”

太夫人冷笑一声,索性又抽了裴舒芬一个耳光,将她打到地上,道:“关你何事?你不记得你那天说的话了?——说我凭空多了个儿子、女儿,还多了个妹子出来,还说我一定会让她进门的……我看你年岁不大,脑子就不好使了,自己说得话都不记得了!”一想起那天裴舒芬戳心窝子的话,太夫人就觉得胸口火辣辣的,恨不得撕烂了册.芬的嘴才能顺气。

裴舒芬的两边脸上火辣辣地,没想到平日里说十句话,太夫人未必记得住一句。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当初为了逞一时之快说得话,太夫人却记得牢牢的。看来,太夫人不是记不住别的话,而是不关她事的话,她都懒得听。只有跟她切身相关的,才记得牢牢地……

这一瞬间,裴舒芬突然明白了嫡姐裴舒凡为何懒得跟太夫人搞好关系,也从来不奉承讨好夫人。——实在因为太夫人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对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当是自己脚下的泥,想踩就踩。对于这种人,当然没有奉承讨好的必要。

从地上爬起来,裴舒芬不发一言,低着头站在旁边。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两边脸上各有一个巴掌印便递了块帕子过去,道:“擦一擦,省得一会儿老大见了,又说我给你脸子瞧。”

裴舒芬默默地伸手接过帕子,往脸上随便贴了贴,便将帕子攥在手里,揉成一团。

太夫人回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对裴舒芬吩咐道:“出去让外院备车,明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狐狸精!”

裴舒芬福了一福离开太夫人的慈宁院,自去寻外院的管事问路备车。

这边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和简飞扬两人分别了三个月,才又聚在一起,却都累得话都不想说早早地就熄灯睡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方醒。

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进来瞧了几次,见没有醒,便守在外头,也没有打扰他们。

横竖如今府里头没有别人,只有卢珍娴和简飞怡住在内院。郑娥因为堂姐郑娇带着孩子来到京城,又在宁远侯府里演了那样一出戏,便不好意思再回镇国公府住。

眼看过了午时早食是没法吃了。

扶风便让扶柳带着三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在这里守着自己去了厨房,让他们将做好的早食分给下人吃了改做午食。

国公爷简飞扬爱吃浓油赤酱的荤菜,夫人却口味清淡,偏爱素菜和海鲜。

扶风看了看转牌里准备的菜肴,便吩咐厨娘道:“做一个江米酿鸳鸯鸭,再拿陶罐将前儿安郡王府送来的野鸡崽子偎着海参炖了。再给夫人炒一个什锦鲜蘑,备上冬瓜蒸江瑶柱就行了。”

野鸡崽子和海参都是益气补中的大补之物,寻常时候,国公爷和夫人都不会吃这样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国公爷瘦了一圈,扶风估摸着,夫人也是愿意给国公爷补一补的。

厨娘笑着应了,问扶风:“扶风姐姐,可要备些润肺的甜汤?——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雪梨,还有冰糖、雪蛤,再配上些亲家太太送来的上好血燕,给夫人补身子最好。”说得亲家太太便是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

扶风也笑,道:“那就麻烦了,给夫人每日炖上一盅冰糖燕窝雪蛤羹吧。”这羹是调理妇人身子,备孕用的。眼前的这位厨娘是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千挑万选陪嫁过来的,当然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吩咐完厨房里的人,扶风转身回了致远阁。

在致远阁门口,扶风跟前来请安的卢珍娴和简飞怡碰了正着,忙福了一福,对两位道:“国公爷和夫人身子有些不适,两位晚些时候再过来请安吧。”

简飞怡张了张嘴,卢珍娴却赶紧拽了她的衣角几下,笑着对扶风道:“大表哥和大表嫂这阵子累得很,让他们多歇一歇。我们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扶风微笑着点点头,对她们福了一福,目送着卢珍娴半拖半拽地将简飞怡拉走了。

致远阁的上房内室里,贺宁馨已经醒了,起身披了黛蓝的对襟褂子,半坐在床头,靠着一个水绿色的大迎枕,拿了把玉梳慢慢梳着头发,想着心事。

简飞扬觉得脸上有些痒,睁开眼睛一瞧,却是贺宁馨的长发有几丝拂到自己面上,发丝清香飘摇,如最柔软的羽毛拂在面上,一直痒到心里去了。

简飞扬捞起了贺宁馨的长发一端,在面前深深地嗅了嗅。

贺宁馨垂眸看见简飞扬的样子,有些想笑,又忍住了,轻轻将发稍从简飞扬手里拽了出来,似笑非笑地道:“……飞扬。”十足十像那日郑娇在宁远侯府里的口气。

简飞扬打了个寒战,忙从袷纱被里钻出来,坐到贺宁馨身边,搂了她的肩膀连声道:“小祖宗,你想问什么就问好不好,做什么扮鬼吓唬人?”

贺宁馨噗哧一声笑得弯了腰,道:“我明明是扮得温香软玉、红颜知己,怎会是扮鬼那样吓人?”

简飞扬嘿嘿地笑了两声,在贺宁馨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道:“好了你不用问,我全招,行了吧?”

贺宁馨偏着头斜睨了简飞扬一眼,满头的秀发都如水波一样轻轻荡漾起来。

简飞扬将贺宁馨的长发捞起,用手绾了绾,给她盘了一个偏髻又伸手从床旁边的小柜子上,取了贺宁馨放在那里的一支羊脂玉镂空莲花簪,插在发髻中间。

贺宁馨脸上的笑一丝丝褪了下去,酪只黑沉沉的大眼睛看着简飞扬,微张的双唇细润饱满,不点而丹。

简飞扬微微一笑,双手将贺宁馨抱在了怀里,抵着她的额头,道:“这事说来话长。刚回到祖籍的时候,卢嬷嬷对我最好,我也很照顾她。盘头发,就是那时候学会的。一直到后来表妹来到我家,才将照顾卢嬷嬷的活儿接过去了。”卢嬷嬷,便是简飞扬的亲娘,真正的镇国公夫人。只是简飞扬叫惯了“卢嬷嬷”,一时改不过来。

贺宁馨静静地听简飞扬说话,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平日里铿锵有力,不让须眉的女子,居然有了几分软弱的样子。

“后来,你都知道了,我离开了家,跟着西南军过来征兵的差官,去了西南寿昌府,做了一名小小的士卒。我很幸运地分在了郑老爹的队里,从此跟郑家人便熟识起来。”简飞扬眼望着前方,慢慢回忆着当年的事情。郑老爹便是郑娥的父亲。

贺宁馨方才“嗯”了一声,道:“我听郑娥提过,你在寿昌府生了一场大病。当时郑娥的娘亲要照顾她的小弟,没有能力同时照顾你,所以郑娥的堂姐郑娇便自告奋勇地接了你去她家,衣不解带地服侍了你一场,一直到你病好。”

贺宁馨坐直了身子,看着简飞扬的眼睛,道:“说起来,你的救命恩人其实不止郑老爹一个人。——郑娇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简飞扬点头,道:“郑老爹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却付出了他自己的命。而郑娇,只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服侍了我一场。虽然也算是救命之恩,可是同郑老爹的,绝不能同日而语。再说,”简飞扬顿了顿,“她在我病中照顾我,我也很感激她。这些年,我对西南那边从来没有吝惜过,银子、衣料、皮毛、吃食、首饰,都是源源不断地送过去的。—我花的银子,就是请个国手大夫都够了。还她的人情,也算是绰绰有余了吧?”

贺宁馨默然了半晌,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许诺过她什么?”看郑娇那天的样子,似乎已经以简飞扬的人自居了。

简飞扬沉默了一会儿,道:“后来病好了,她还是很关照我。经常帮我做衣裳什么的,也做过鞋。不过那时候,营里发得有鞋,她做得鞋,没法打仗的时候穿,我就没有要。不过衣裳倒是要了。”有些心虚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盯着贺宁馨的表情,生怕她突然发飙或者翻脸,都不知道要怎样哄她才行。

“我当她是大姐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别的。”简飞扬又急着解释,“早知道要了几件破衣裳,会惹出这么大的误会,当年我就应该全退回去。”又嘀咕起来:“我到了京城,每年送年礼的时候,外院都送了许多名贵的衣料回去,早就还清了好不好……”完全当是等价交换,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一件件衣裳,一双双鞋里面蕴藏的情意……

贺宁馨失笑,又想起简飞扬那时的惨状。一个罪臣之后,本来就毫无前途。就算从了军,也就是给人做替死鬼的命。而简飞扬那时的娘,又是个西贝货,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在那样的情况下,郑娇虽然是个寡妇,却是家有余财的寡妇。她认为自己配得上简飞扬,也不算是痴心妄想。

大齐朝的女子,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改嫁的寡妇多得是.所以郑娇才存了一份心,搞出那么多的事。只可惜她遇上了一个根本没有开窍,又牢牢记住要回去娶自己从小就定了亲的未婚妻的简飞扬,所以诸多媚眼都做给了瞎子看,白费力气了。

贺宁馨相信了简飞扬,反手握住他的手,道:“看来,是她想多了。你放心,如今我是你妻子。你欠她的人情,我帮你还就是了。”

简飞扬松了一口气,笑道:“不用再还了。我早还完了。你若再还,就该她欠我们的了。一—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欠来欠去,有什么意思?”明显不想再跟郑娇有来往。

贺宁馨抿嘴笑道:“也不算不相干。郑娥是我们的妹子,她是郑娥的堂姐。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就照了一般亲戚来往吧。若是她还不明白,我再去敲打她。”

简飞扬连连点头:“都依你。只别再来烦我就是了。”

贺宁馨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也不算是完全没有错。所以这一下子,算是惩罚你。”

简飞扬笑嘻嘻地拉过贺宁馨的手拍自己,道:“该打!该打!”

两人在床上嬉闹了一阵子才起身。

外面的扶风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夫人终于出来了,扶风连忙上前递过去一张帖子,道:“夫人,郑娥姑娘那里送来一张帖子,请夫人明日去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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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正室外室 下

贺宁馨有些头疼,她绝对不信是郑娥要请她过去“坐一坐”可是人家打着郑娥的名头,她还能不去吗?

简飞扬没有想那么多,随便问了一句:“郑娥在那里住的可好?若是有人欺侮她们,就报我的名儿。若是还不成,就让东兴去跑一趟。”还是很照顾郑娥那一家子。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重情重义,郑娥是郑老爹唯一的女儿,他既然认了她做义妹,就是把她同简飞怡一样看待的。

再说郑娥自己也招人疼,贺宁馨很喜欢郑娥这样的性子。至于她家的亲戚,谁家没有几个烦人的亲戚?——也不是她的错。

“命人备车,准备出门的礼。虽说郑妹妹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可是如今单门立户,咱们也不能熟不拘礼,空着手上门。”贺宁馨对扶风吩咐了一句,又笑着对简飞扬道:“若是没有国丧,郑妹妹正是要出阁的时候。如今没法子,只好让伍文定再等九个月吧。”

简飞扬点头,坐在了饭桌前面,拿勺子先给贺宁馨舀了些冬瓜蒸江瑶柱放在她的碗里,不以为然地道:“伍兄自然知道分寸,不用我们多说。”

扶风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笑着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第二天,简飞扬去了安郡王府上,贺宁馨便坐着车,带着礼物,去郑娥家里做客。

来到郑娥住的那所宅子门口,贺宁馨看见门口的栓马石已经拴了一匹马。旁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一脸木然的车夫蹲在院墙根里,吧唧吧唧抽着一个烟斗。

贺宁馨眉头蹙了蹙,吩咐扶风道:“去敲门。”

扶风过去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探出头来,看见是扶风惊喜地道:“扶风姑娘,您怎么来了?”这个婆子是贺宁馨送给郑娥的,帮着郑娥看院子,有事可以直接去镇国公府报信。

扶风一惊,拿出帖子道:“不是你们姑娘送信让我们夫人过来做客的吗?”

那婆子惊讶地“啊”了一声,打开了大门道:“夫人和姐姐们快进来,我使人去内院通传一声。”

郑娥的这所院子虽然不算大,可也是内外院俱全的。

贺宁馨从马车上扶着扶风的手下了车,后头跟着两个婆子,慢腾腾地走上郑家宅子的台阶。

那婆子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带着贺宁馨到了二门上。

郑娥听了小丫鬟通传,吓了一跳,道:“夫人真的说是我发的帖子?”

那小丫鬟点点头,递上帖子。

郑娥看了看回过头来,看着在堂屋上首坐着的两个女人,有些不善地问道:“堂姐,可是你冒我的名,给大嫂下得帖子。”

郑娇站了起来柔柔地道:“是我。我不过是想着大姐帮了你这么多忙,我们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郑娥脸色板了起来,道:“大嫂跟我同岁,堂姐就不要叫人家大姐了,忒也不知礼数。”

郑娇的脸色涨得通红,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妇人,正是柳梦寒。

柳梦寒笑了笑,道:“你堂妹说得对。人家是国公夫人你也高攀不上还是叫夫人吧。”拿帕子往嘴边印了印,一幅温婉和煦的样子。

郑娥皱了皱眉不再跟她们废话,急匆匆地带了个小丫鬟,往二门上去了,正好在二门上见到贺宁馨一行人走过来。

“大嫂,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大嫂有气往我身上出就是了。”郑娥赶紧福身下来,对着贺宁馨,又羞又愧。

贺宁馨笑着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内院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别不好意思。我早猜到不是你下得的帖子。”

郑娥咬了咬牙,对贺宁馨低声求道:“大嫂,其实我堂姐以前也是个胆小的人,也没那么大的心,只是这么些年不见,她变了许多,又误交损友,才变成现在这样。——还望大嫂看在我份上,打她骂她都使得,只是好歹留她一命,也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大伯父。”

贺宁馨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郑娥的手,道:“我晓得。只是她那个朋友,你可知道什么来头?”问得是柳氏。

郑娥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堂姐说,这位柳夫人,是数年前搬到西南寿昌府的。本来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只因同我堂姐做了邻居,才渐渐熟识起来。”又笑着道:“我堂姐没什么见识,让大嫂见笑了。”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继续问:“那她家的老爷,你堂姐见过没有?”

郑娥还是摇头,道:“我问过一次,问堂姐见过柳氏的老爷没有。堂姐说没有,不过她说,她早知道不是一般人,一定是个大官。这一次,他们去了宁远侯府,我堂姐才知道,柳氏的老爷,原来就是老宁远侯。”

眼看快走到郑娥内院的上房了,贺宁馨不动声色地问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为何穿着打扮如此寒酸?宁远侯府也算豪富,老宁远侯更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会让自己的外室落到如此境地?”

郑娥倒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揣测道:“大概.就是因为外室,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吧。,正室夫人和孩子当然都在京里锦衣玉食。外室吗,活着的时候宠宠,人死了,自然就撒开手了。

贺宁馨没有再问,跟着郑娥进了堂屋里头。

郑娇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柳氏也跟着上前行礼。

贺宁馨笑着让她们起身,又道:“我可不知道郑妹妹今日有客,没有带见面礼过来,真是失礼了。”

郑娥这边请了贺宁馨上坐,又使人送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郑娇和柳梦寒都退到下首,同郑娥相对而坐。

郑娇看见贺宁馨喝茶,眼巴巴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以前送过来的普洱茶飞扬可还喝着?若是没了,我这里还带有许多,明儿给夫人送到府上去。”

贺宁馨端着茶杯顿了顿,含笑问道:“这位大姐的夫家可是姓赵?”郑娥以前同贺宁馨说过郑娇家的事。

郑娇的脸红了红,缩了缩脖子,道:“我男人早死了。”

郑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对贺宁馨道:“我两个外甥姓赵。”指明了是郑娇亡夫的孩子。

贺宁馨笑着对郑娇道:“我叫你赵家嫂子可好?”

柳梦寒在旁看见贺宁馨刁滑得很,左弯右绕,就是不上套,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柳梦寒可是先前着人好好访查过的。晓得她不过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不愿意嫁给简飞扬,还装病拖了两年。并且跟他们贺家二房婶娘的外甥有首尾,差一点私奔。后来被她的堂妹横刀夺爱将表哥抢走,她才不情不愿地嫁给简飞扬。

就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也能做上一品国公夫人,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

柳氏压抑住心底的不屑,掩袖笑着帮衬郑娇道:“都说镇国公夫人是个厚道人,做什么老是提人家的伤心事?—再说,我们大齐朝的女人,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既然夫君死了那么多年了,再嫁也是正理。”

贺宁馨也跟着点点头,道:“说得有理。”转头问郑娇:“可是看中了什么人家?我们家国公爷最爱助人,到时候帮你做个大媒,管教你嫁得风风光光。”又笑着看向一旁的郑娥道:“妹子你堂姐再嫁,你可得帮着添妆啊。—我上次听我们国公爷说他们营里有好些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正寻填房呢。我看你堂姐生得好,又儿女双全,显见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都会抢着来聘你堂姐呢!”

郑娥还未接话,郑娇却大急,赶紧过来跪在贺宁馨面前,哀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别把我嫁出去。我不会碍着您什么事,我也不会进您家的门……”

“住嘴!”贺宁馨猛然呵斥道,“越说越离谱了。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你能碍着我什么事?又凭什么要进我家的门?!”

郑娇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对着贺宁馨抽抽噎噎地道:“我和飞扬的事,都过去了。夫人不用着忙,飞扬一定会好好跟夫人过日子。若是他不肯,我一定帮着夫人劝他……”

贺宁馨被气得倒仰。若不是她完完全全相信简飞扬,就郑娇这几句话,他们夫妻非反目不可。

这个女人,真是其心可诛!

贺宁馨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郑娇翻来覆去地说着同简飞扬的往事,一言不发。

郑娇说了半天,偷眼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的怒气似乎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不由有些担心地瞥了一旁的柳梦寒一眼,向她求助。

柳梦寒见了,也笑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惊慌。郑娇真的不会碍着你们的事。”说着,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情形,眼里立刻湿润起来:“不过就像我一样,给人做了几年外室而已……”

贺宁馨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柳梦寒摇了摇,又低头看着郑娇躲闪的眼神,道:“这年头还有人争着做外室的,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也不再跟郑娇绕圈子,正色道:“郑娇,你今年多少岁?”

郑娇脸色一白,低了头不说话。

郑娥在旁边插嘴道:“我堂姐今年三十二了。”

贺宁馨点头:“比我们国公爷还大两岁。你这样的年岁,也只有给五十岁的老翁做外室。想给二十多岁,位高权重的勋贵做外室,你还不够格。”说着,又扳了郑娇的脑袋,对着柳梦寒那边看过去,道:“你看看你的好姐妹,比你年轻,又比你漂亮,还比你出身好得多,却也只能给老头子做外室。——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国公爷会瞎了眼,那么多千娇百媚的黄花闺女不要,偏要你这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做外室?”

郑娇脸色更白,梗着脖子道:“飞扬不是这样的人。”

贺宁馨将手抽出来,对身旁的婆子沉了脸道:“给我掌嘴!”

镇国公府的婆子虎着脸走过来,左手抓住郑娇的发髻往后一拉,右手上大耳刮子便扇了过去,左右开弓,打了十下,贺宁馨才叫停。

郑娇的脸上被抽得通红,立时肿了起来。

“你打我!——若是飞扬知道,定不会饶了你!”郑娇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贺宁馨站起来,正要说话,从外面踱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堂屋门口的光都遮挡了一半。

屋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正是简飞扬进来了。

郑娇惊喜地叫了一声,急忙膝行过去,抱着简飞扬的双腿,大哭起来。

简飞扬捏着拳头的手紧了紧,一脚踢出,将郑娥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又滚落下来。

“若是我今日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会这样信口开河!”简飞扬背着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郑娇冷冷地道。

郑娇被踢着了肺,大声咳嗽了起来。

贺宁馨走到简飞扬身边,道:“跟这种糊涂人生气,不值得。”

柳梦寒赶紧走过去,将郑娇扶起来,对着贺宁馨冷笑道:“男人就是会做戏。当日他在别的女人床上,不也一样叫心肝?如今有了新人,就将旧人忘在脑后。——你也别得意,以后他再有了新欢,被踢的就是你了。”言之凿凿,居然说简飞扬跟郑娇有男女之事。

贺宁馨当然一个字都不信。简飞扬跟她成亲的时候,还从没有近过女人的身。柳梦寒的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还能挑拨一下。可是用在简飞扬身上,就是她机关算尽了。